第7章 (7)
拿了樣子回去,我們老夫人瞧的不中意,說沒你們陶記燒的有靈氣兒,因是供佛所使,需誠心誠意,不能疏忽,便又遣了我來,特意吩咐下,只要燒出的羅漢像好,就照着你們家先頭的價兒,一兩銀子一個如何?”
陶陶差點兒樂抽了,先頭那些陶像能賣一兩銀子,自己可是沒少費勁兒,如今朱管家一開口就定了一兩銀子,簡直是意外之喜,這一百零八尊羅漢像可就是一百零八兩銀子啊,除去成本跟大栓的分成,自己至少能落下三十兩,加上之前攢下的,可以考慮盤個店面了,有了店面以後就容易多了。
越想越興奮,忙道:“朱管家放心,保證您在老夫人跟前落不下包涵。”
朱貴從懷裏掏出一張五十兩的銀票來遞給她:“這是定錢,我們老夫人下月十八過壽,十五來取可成?”
陶陶忙應着:“您放心,一準做好。”商量好了送着朱貴出去,望着他出了廟兒胡同,陶陶才回來,看着手裏的五十兩銀票呵呵直笑。
柳大娘在旁邊看了滿眼,心裏暗暗震驚,這丫頭的運氣實在的好,還說出了那樣的事兒,這檔子買賣得黃了呢,不想卻成了,簡直跟做夢似的,看着陶陶半天說不出話來。
陶陶卻有計較,跟柳大娘道:“大娘,有件事兒我早想提了,只是前頭不知買賣如何,也不敢冒失,如今接了這一單活兒,心裏也有了底,才敢開口,想必您剛也聽見了,這些羅漢像要的急,得趕着做,人手少只怕忙不過來,不如您跟柳大叔一起過來幫忙,至于工錢,就照着外頭鋪子裏的給,再有,我打算買頭牛,以後拉個東西什麽的也方便,省的再雇人家的,我不懂這些,大叔是內行,這件事兒還得大叔多幫忙才行,您瞧什麽時候大叔得空,勞煩去騾馬市走一趟,就早買回來,也好開工。”
柳大娘這會兒可回過味來了,這可是件大大的好事兒,如今她男人給人家拉腳兒,那家不厚道,一天累死累活的,也得不了幾個錢,一直想着攢了錢,買頭牛回來,是個長久的營生,只可惜牲口太貴,也不知攢多少年才能置的起。
陶二妮的意思再明白不過,買頭牛回來交給自己男人照顧着,平常幫着拉拉東西,活兒輕松不說,還給工錢,若照外頭鋪子裏的工錢,可不低了,一個月就能頂上自己男人兩個月的進項呢。
再加上自己跟大虎二虎的,一家四口的工錢加到一起可不少,更何況,陶家這兒還管飯,這麽一來,工錢不就全攢下來了嗎,攢個兩三年,手頭寬裕了,大虎二虎也大了,到了說媳婦兒的時候,手裏有錢才有底氣。
越想越覺得有盼頭,忙道:“你柳大叔昨兒還說呢那主家不好,想換個活兒幹呢,若是你這兒用人,可不正好,守家在地的,又是自己人,怎麽都比外頭強,你大叔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照顧牲口可是一把好手,這事兒就交給大娘了,我這兒去跟他說去,讓他明兒一早就去騾馬市,這買牲口是大事兒,得看準了,若是打了眼,回來養不住可白瞎了銀子 。”
說着往家去了,先知會了大栓,才去找自己男人,把事兒一說,他男人也不躺着了,一咕嚕爬起來:“我這就去。”
柳大娘忙拽住他:“這都什麽時候了,哪還有賣牲口的,明兒一早再去不遲。”
他男人:“這會兒也有呢,我先去瞅瞅,你別管了,我去去就回。”說着套上鞋興匆匆的走了。
柳大娘一擡頭見牆上的褡裢沒帶,忙摘下來追了出去,不想,她男人腳程快,這麽一眨眼的功夫就沒影兒了。
柳大娘一直追到了胡同口,也沒見着人,搖搖頭,正想回去,卻忽瞧見那邊兒茶棚子裏頭坐着倆人有些眼熟,走近了一瞧,其中一個正是剛在二妮兒哪兒訂羅漢像的朱管家,他對面的人瞧着也眼熟,可一時沒想起來在哪兒見過,心裏有些納悶,只這朱管家剛不喝了茶嗎,怎麽又跑這兒喝茶來了。卻也沒在意轉身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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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走到了家門口,猛然想起來,朱管家對面的人,不就是晉王府的大管家嗎,怎麽會跑廟兒胡同來了?莫不是這羅漢像後頭的主家是晉王府?
☆、陰招兒?
在廟兒胡同這樣的地方碰見洪承,朱貴愣了好一會兒才回神,急忙拱手:“這不是洪先生嗎,小的這廂有禮了。”朱貴是姚府的大管家,在這四九城裏也算頗有體面,誰見了都得稱呼一聲朱爺,可出身不行,上不了高臺面,不比洪承是個讀書人,還中過秀才。
雖同是奴才,可這奴才跟奴才卻大不一樣,遠的不說,就說直隸山東巡撫江大人,倒到根兒上不就是萬歲爺潛邸時的家奴嗎,如今人家可是封疆大吏天子寵臣,縱觀朝堂也沒人能跟這位比肩了。
正因有這樣的先例,幾位爺府裏的奴才誰不高看一眼,畢竟誰也沒長前後眼,知道将來哪位就成了事,府裏的奴才也跟着水漲船高,到那時可就了不得了。
尤其像洪承這樣識文斷字,身上還戴着功名的,說白了,如今這位甘心在七爺府上當管家,還不是為的将來,想靠着主子爺混個錦繡前程,自己就不信洪承當初拐彎抹角的巴結上七爺,是為了當一輩子奴才。
這些識文斷字的讀書人,可比自己這樣的大老粗有心計的多,算的比誰都精明,故此,便姚府是五爺跟七爺的外家,自己見了洪承也得客氣着,不定哪天這位就成了官老爺,自己可得罪不起。
洪承倒不托大笑道:“今兒瞅着天兒好,出來走走,不想就遇上了朱老弟,有些日子不見了,我這心裏頗有些想念,有道是相請不如偶遇,既遇上了,咱們哥倆怎麽也得喝口茶敘敘話才成。”說着伸手攜着朱貴把他拽到了旁邊不遠的茶棚子裏。
朱貴真有些受寵若驚,雖說平常也總有來往,可洪承這人卻不同于別人,雖精明圓滑,骨子裏仍有着讀書人的傲氣,對于自己這樣的奴才,客氣卻不親近,今兒是怎麽了,弄的朱貴心裏十五只桶打水七上八下的。
跟着洪承坐到了茶棚子裏,還琢磨這位莫不是有什麽事兒想求自己,不對啊,就算自己是姚府的大管家,可跟晉王府也沒法兒比啊,哪有洪承辦不成的事兒啊,再說了,就算真有洪承作難的事兒,自己就更不成了。
而且,要說有什麽事兒吧,也不像,這位拉自己過來,先說天氣好,又說好些日子不見,然後問他到這兒做什麽來了?話音聽着倒像閑唠嗑。
朱貴心裏想不明白,只得答道:“這不,下個月老太君做壽要往廟裏捐一百零八尊羅漢像,偶然瞧見陶記燒的陶像,老太君說燒的細致有靈氣兒,前些日子就叫小的來辦這事兒,輾轉才得知陶記在這兒廟兒胡同,這才找了過來。”
洪承目光閃了閃,心道,這丫頭也不知是真有本事還是運氣太好,幾次三番駁爺的意,非要自己出來做買賣,前兩天險些把自己弄到刑部大牢裏頭去,還說這丫頭怕了,從此老實了,哪想昨兒事兒剛平,今兒一早就吵着要出來。
爺的性子哪是好的,一言不合甩了句狠話,本意是讓這位知難而退,老實的在府裏頭待着,哪想這位氣性更大,根本沒把爺的狠話放在眼裏,連爺叫人給她置下的衣裳都換了下來,硬是不沾一星半點兒,頭也不回的走了,把爺氣的把西廂房裏東西砸了個稀巴爛,發了狠話,說這位死在外頭也不幹爺的事兒。
只這狠話還沒落地呢,就把自己遣了出來,洪承又不傻,哪會不知爺嘴上沒說,心裏還是擔心這位,遣自己出來沒吩咐事兒,就是讓自己過來瞧瞧,估摸心裏是想讓自己來看看這位是不是後悔了,找個臺階再接回去。
洪承來的這一路心裏都忍不住嘆息,爺多清高的主子啊,怎麽一遇上這丫頭就跟碰上冤家似的,想把這丫頭圈在身邊怎麽就這麽難呢,這要是讓那些仰慕主子的閨秀們知道,非氣吐了血不行,平常一得機會,誰不是想方設法的親近爺,但能爺瞄她們一眼,都能興奮的好幾宿睡不着覺,可這位就是這麽不識好歹,莫非以為爺對誰都這般和善親近不成。
洪承沒敢找上門,知道陶陶的脾氣,連爺的面子都不甩,自己就更甭提了,就在胡同口的大槐樹後頭躲着,眼瞅着陶陶喜滋滋的接了高大栓回來,瞧那高興勁兒哪有半分後悔的意思,從王府出來正合了她的心意。
洪承心裏有些犯難,回去怎麽回爺,若照實裏說,爺性子上來,說不準砸什麽呢,若說瞎話,純粹是找死。
正左右為難忽就瞥見姚府的馬車停在了胡同口,車門推開,大管家朱貴從車裏跳了出來,直接往陶家去了。
洪承心裏頭琢磨,朱貴去陶家做什麽?怕有什麽事,沒敢走,在胡同口的茶棚子裏候着朱貴出來好掃聽,倒是沒想到朱貴是來定陶像的。
洪承先頭只當陶陶這個陶像的買賣是小孩子異想天開鬧着玩的,惹上官司更是湊巧沒人知道她的底細,讓府衙那些差人使壞頂了缸,這會兒見朱貴大老遠的跑這兒來訂制陶像,忽覺自己是不是小看了陶陶,能入姚府老太君的眼,這陶像絕非糊弄人的玩意。
可還是有些不信,畢竟這丫頭才十一,就算她姐陶秋岚也沒這樣的本事啊,不然,當初也不會謀到府裏當奶娘了。
朱貴瞧洪承臉色不對,心裏不免有些嘀咕,便道:“先生到城西來做甚?”
洪承想了想,覺得還是跟他透個底的好,便道:“你可見了做陶像的賣家?”
朱貴:“你說的是陶老板?說起來還真叫人佩服,瞧他年紀不大,也就十歲出頭的樣兒,可做起買賣來卻頭頭是道,還真是個有本事的,将來不定就有大出息,先生認識他?”
洪承略湊到他耳邊嘀咕了幾句,朱貴愕然:“先生不是哄我呢吧,她怎麽會是姑娘家,瞧着不像啊,再說,姑娘家哪有這樣的本事,且這城西廟兒胡同住的都是外省逃難來的,又怎會跟七爺有幹系?”
洪承:“老弟可還記得我們府上的秋岚?”
朱貴一驚,秋岚他自是知道,姚府是七爺的外家,兩府自然短不了來往走動,秋岚雖說進府的日子不長,可七爺看重擱在身邊兒管了事兒,自然就有了體面,便是自己見了也得稱呼一聲秋岚姑娘。
他們私底下還說,瞧意思早晚七爺得收進房裏,雖是奶娘出身,若是能得個一男半女,也就出頭了,可惜命不濟,遇上了那檔子事兒,搭上了一條命,那麽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就那麽沒了。
如今各府裏誰也不敢提秋岚,一個是因七爺,二一個此事幹系重大,只要沒活膩的,都知道三緘其口,猛然想起秋岚貌似姓陶,也是外省人,莫非……
想到此,不禁出了一頭冷汗,忙道:“先生的意思這小陶老板跟秋岚姑娘沾親?”
洪承:“不止沾親,是嫡親的妹子,爺憐惜她孤苦無依便想接進府裏照顧,可這丫頭脾氣古怪,不知是不是聽說了什麽 ,對王府極為排斥,死活不進府,非要出來自己謀生,可把爺氣的夠嗆,嘴裏說不管她的死活,可沒過半天就遣我出來瞧她,不想在這兒遇上了老弟。”
朱貴聽了,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聽洪承這話音兒七爺對這位莫非有意,腦子裏劃過陶陶黑黢黢的小臉實在不能信,可洪承言之鑿鑿,又由不得自己不信,若果真如此,可麻煩了,七爺既想把她圈在身邊兒,自然希望她在外頭混不下去,到時除了王府也沒別的路,自然就順從了,如今自己摻和進來 ,給了這丫頭一百零白尊羅漢像的生意,豈不是助她自立,若她在外頭站住腳,自然不會去王府了。
難道自己要毀約收回訂單,這也不妥,七爺既費這麽多功夫,自然極稀罕這丫頭,若是自己這會兒把這丫頭得罪了,将來碰上有自己的好兒嗎,別看朱貴就見過陶陶兩次,也知道這是個心眼子跟藕眼兒似的小人精,那眼珠子一轉就是一個主意,又有七爺撐腰,收拾自己一個奴才還不容易嗎,更何況,老太君指定要陶記的陶像,這件事兒辦不成,老爺頭一個饒不了自己。
所以說,這丫頭得罪不得,卻又不能助她,這事兒可難辦了,想起對面的洪承,伸手一把抓住他:“先生可得給小的指條明路,小的是真不知道這位是七爺的人?”
洪承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老弟你平日裏不是挺精明的,怎麽到這會兒卻糊塗了,這位性子硬有傲氣,之所以不想進王府就是不想靠着王爺,這一百零八尊羅漢像既是姚府老太君點名要的,自然要辦妥帖,只是過後也不必瞞着,把事兒說明白就是了。”
朱貴什麽人啊,洪承幾句話就明白了,心道,可不嘛,這丫頭既然硬氣想出來自己謀生,若讓她知道這樁買賣跟七爺有幹系,還怎麽硬氣的起來,心氣兒一軟,七爺再使個懷柔的手段,不過一個十一的小丫頭,還能跑到天邊兒去不成,。
且,過後再讓她知道,想反悔都來不及了,洪承這招兒實在太高了,這家夥的心計對付個小丫頭真是屈才了。
反正此事跟自己沒幹系,只要不落下包涵就成,忙道:“小的這裏多謝先生提點了,過兩日鴻順樓請先生吃酒,先生莫推辭……”
☆、又來一個
一瞅見洪承進了院,小安子忙跑了過來小聲道:“爺在西廂呢。”
洪承楞了楞:“爺在西廂做什麽?”
小安子:“奴才哪知道爺的心思啊,您前腳剛走,後腳爺就要在西廂看書。”
洪承:“西廂可收拾妥當了?”他可記得早上那位一走爺把西廂砸了個稀爛。
小安子:“只把砸碎了的瓷器擺設都收拾了出來,旁的爺不叫動,奴才瞧爺的意思,是惦記着那位呢,大管家您是聰明人,趕緊想個主意把人接回來吧,不然,奴才們這差事可不好當了。”
洪承沒好氣的道:“我還不知道得把人接回來,可你也不想想那位的性子,早上走的時候跟出籠的鳥似的,別提多高興了,好容易出去了,能甘心回來嗎。”
小安子愁眉苦臉:“依着您說不完了,那位不回來,爺心情自然不好,奴才們可要遭殃了。”正說着就聽裏頭傳來一聲:“洪承。”
洪承忙躬身進了西廂,晉王沒說話只是挑眉看了他一眼,洪承知道這是等着自己回呢,把想好的話在心裏過了一遍才道:“二姑娘早上走的匆忙,落了東西,奴才怕是要緊的,便跑了一趟,可巧剛到廟兒胡同就碰上了朱貴兒,說是老太君下月裏過壽,要捐一百零八尊羅漢像,老太君瞧上了陶家燒的陶像,叫朱貴來下訂,下個月十五取,定錢都給了。”
洪承知道爺雖授意自己去瞧那位,到底沒開口,心裏再惦記主子這面子也得圓着,故此想了一道兒才想出這麽一番說辭,既圓了爺的體面,又能把事兒回明白,至于那位有沒有悔意,他可不敢照實裏說,沒得找不自在。
果然,晉王聽了冷哼了一聲:“她倒本事,生意都做到老太君頭上了,你見着她了?”
洪承:“聽朱貴說,姑娘這會兒正忙着畫什麽樣子呢,奴才便沒敢進去攪擾。”說着瞄了主子一眼,低聲道:“得了這麽一樁大買賣,姑娘如今正在興頭上,只怕撂不開手。”
晉王皺着眉手指扣了扣炕桌:“你有什麽主意?”
洪承:“奴才聽朱貴的意思,等陶像燒好了就跟姑娘仔細交代明白底細,到時候姑娘就知那些陶像是姚府買的了。”
晉王略沉吟片刻揮揮手:“先這麽着吧,你派兩個生臉兒的奴才過去。”
洪承應着要去,卻聽爺又吩咐了一聲:“叫他們仔細,且莫露了行跡。”
洪承在心裏嘆了口氣,這可真是,也不知那位幾輩子修來的福氣,能讓爺這麽着折騰,又想圈在身邊兒,又不願意強了她,這叫人盯着還不能露了行跡,怕給那位知道,真是左右都不成事兒。
其實,就算讓那位知道了又如何,洪承是覺得爺就是對那位太好了,太由着她的性子,聖人雲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近則不遜遠則怨,若爺拿出之前一星半點兒的脾氣來,這丫頭也就老實了,哪用費這些心思。
說來真叫人想不透,這丫頭要姿色沒姿色,要身份沒身份的,怎麽爺就這麽放不下了,就算秋岚死的冤枉,爺心裏存着些愧疚,也用不着這麽找補吧。
得了,想不明白就別想了,走着看吧,往後就知道了,這會兒先得找兩個妥帖的人過去盯着,真出了岔子,自己可擔待不起。
想着走了出來,剛要去前頭找人,不想小安子追了過來,嘻嘻笑着:“大管家可是找人去廟兒胡同,還遣奴才去吧。”
洪承知道這小子家也在城西,離着廟兒胡同不遠,若是去廟兒胡同順道還能家去瞧瞧他娘,便道:“你倒孝順,你娘都把你們哥倆送進宮當太監了,難道心裏不恨。”
小安子:“恨什麽,若不送我們哥倆進宮,一家子早餓死了,屍首都不知在哪個野狗肚子裏呢,能得活命,還能養活娘跟妹子不挨餓受凍,有什麽不好。”
洪承點點頭:“你妹子多大了?”
小安子多機靈,立馬就知道這是個機會,忙道:“我妹子過了年正好十一,別看我們哥倆長得磕碜,我妹子可好看呢,眉是眉,眼是眼的,幹活利落,針線上也好,人機靈,說話也明白……”
小安子把他妹子誇了一溜夠,聽得洪承忍不住樂了:“你快得了吧,你們哥倆這德行,還能有個天仙的妹子不成,其實這女孩模樣兒太好也不見得就是好事兒,造化運氣都得指望老天爺,得了,別管好看不好看,只要機靈就成,廟兒胡同那位早晚得進來,身邊少不得人伺候,你妹子的年紀倒正恰好。”
小安子聽了大喜:“奴才這兒先謝大管家了,我娘正琢磨給我妹子找個差事呢,前兒跟我兄弟還說呢,可我兄弟如今在十五爺跟前兒伺候,十五爺還沒到開牙建府的年紀,還在宮裏住着,不好給我妹子尋差事,奴才正琢磨怎麽跟您開口呢,您就先想着奴才了,回頭家去跟我娘一說,非給您老立個長生牌位,早晚燒香磕頭不可。”
洪承擡腿就是一腳:“滾你娘的,我也不是廟裏的菩薩,用你娘天天燒香磕頭的,你且回去跟你娘商量商量,找一天把你妹子帶進來,先安置在府裏,等那位進來擱在身邊伺候就順理成章了。”
小安子舔着臉道:“那今兒的差事也給了奴才吧,正好順道家去跟我娘商量。”
洪承:“今兒這差事你可不成,爺特意交代讓找兩個生臉兒的去,免得那位認出來。”
小安子:“要奴才說,也跑不了,哪用這麽盯着。”
洪承:“不盯着哪成,上回若不是趕得急,就得去刑部撈人了,人若落到陳英手裏就麻煩了,便這回若不是三爺出頭,只怕也沒這麽容易就把事兒了了,這陳英真是油鹽不進的主兒,連五爺的面子都不給,那天五爺跟他提了一句,他兩句話就把五爺沖了回來,着實有些不識擡舉。”
小安子:“奴才聽我兄弟說,昨兒十五爺跑去陳府鬧了一場,把陳英的胡子都氣歪了就是拿十五爺沒轍。”
洪承:“十五爺雖是出了名兒的混世魔王,可也不會平白無故就跑去陳府鬧,這是什麽緣故?”
小安子:“底細的不知,聽說要去刑部大牢逛逛,那些差人不敢放十五爺進去,十五爺一怒之下就跑陳府去了。”
洪承忍不住笑了起來:“”=十五爺也太胡鬧了,刑部大牢又不是市集,哪能随便逛着玩。”說着見小安子眼巴巴望着自己,揮揮手:“今兒給你半天假,瞧你娘去吧。”
小安子忙鞠躬作揖樂颠颠的跑了。
洪承一想起十五爺去陳府大鬧的事兒呢,就忍不住想樂,這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陳英再厲害,惹了十五爺也甭想消停,只時十五爺雖喜歡在外頭溜達,也沒說去刑部大牢的啊,這事兒可透着古怪。
洪承覺得古怪,正主兒可不覺着,好容易有了那小子的信兒,別說在刑部大牢,就是在玉皇大帝的淩霄寶殿,也得把人找着,刑部大牢進不去,就去陳英府上鬧,最後聽說人放了出來,才消停了。
十五皇子這麽一鬧,可把跟前兒的人吓了個半死,要是爺再鬧下去,他們這些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活命。
趙福這會兒心還撲騰呢,知道不把那小子找着,爺斷不會罷手,幹脆就順了爺的意,跟小安子倆人随着爺來廟兒胡同找人。
陶陶這會兒正忙呢,柳大叔倒利落,轉天一大早就把牛牽了回來,價錢也公道,陶陶結了錢,就成了有車一族,雖說這個車有點兒慢,總比走路強多了,況且能拉東西。
既有了車,大栓便丢開手裏的事兒,跟着柳大叔去城外挖土去了,柳大娘趁着一早把洗好的衣裳給主家送去,順便跟人家交代一聲,往後就不接活兒了,幫忙的兩個小子跟大虎二虎也都跟着去了城外,家裏就剩下陶陶一個,關上門正在屋子裏算賬兼數自己的存項。
不是陶陶財迷,這些可是自己的全部家當,以後一輩子的生計,都得指望着這些,不算明白哪成,數了幾遍,就開始一筆一筆的記帳。雖說買賣不大,賬目也得清楚。
正記呢,就聽外頭砸門的聲兒,陶陶吓了一跳,大栓跟柳大叔幾個走了沒多久,柳大娘也是剛走,斷沒有這麽一會兒就回來的理兒,更何況,即便回來,也沒說這麽砸門的,這一聽就不像是自己人。
莫非又是那些府衙的差人,來找事兒的?不可能,那天自己給晉王帶走,那幾個差人可是眼睜睜看着呢,哪敢來找自己的麻煩,估計就連那天的事兒都不敢透一個字出去,不然,自己去了晉王府的事兒,廟兒胡同也不會如此無聲無息。
不是府衙的人難道是刑部?更不可能,刑部是六部之一,既放了大栓,自然沒有反悔的道理,既然都不是,那是誰?
陶陶聽着一聲比一聲大的砸門聲,氣不打一出來,把銀子跟賬目放到牆裏的暗格裏,堵上磚頭,又把牆上連年有餘的年畫放下來,才走了出去。
打開院門瞧見站在外頭的人,陶陶心裏無奈至極,自己跟這些人倒是什麽孽緣啊,怎麽橫豎就是躲不過去了呢。
門外站的不是別人,正是讨嫌的十五皇子,一看見陶陶伸手就來搭她的肩膀:“那天在市集跑什麽?害的我找了你這麽些天……”
☆、禍水東引
陶陶目光閃了閃:“你是誰,找錯人家了吧,我不認得你。”說着把他的手從肩膀扒拉了下去。
陶陶一句話,十五立馬就急了,指着她:“你,你什麽記性啊 ,這才幾天就把我忘了,虧得我還跑去刑部大牢想把你撈出來,你好好瞧瞧,前幾天在西邊的市集上……想起來沒有?”
陶陶當真歪頭打量他一遭,卻仍搖頭:“我真不認得你,你指定找錯了。”說着就要關院門,卻一眼瞧見後頭走過來的小太監,愣了一下,心說小安子怎麽來了?
十五一見更郁悶了:“你記不得我,怎麽倒記得個奴才,你誠心要氣死我不成。”
趙福見十五爺氣的一張臉通紅,真怕氣出個好歹來,忙喝了一聲:“大膽,見了十五爺還不磕頭。”心說擡出身份吓死你個不長眼的窮小子,連爺都記不住,瞎了你的狗眼。
哪想這小子卻是個糊塗蟲,不禁不怕反而嗤的一聲樂了:“什麽十五十六的,想當爺回你家炕頭當去,沒人管得着,想跑外頭來蒙事兒,當我傻啊,告訴你們找錯人了,不聽拉倒,我還有事呢,沒功夫跟你們唠閑嗑。”撂下話不等他們反應,咣一聲把院門關上了從裏頭上了栓。卻沒進屋,而是把腦袋貼在門上豎起耳朵聽外頭的動靜。
陶陶可不傻,這種狀況下不裝蒜難道跪下磕頭,這小子自己可惹不起,不過他怎麽找這兒來了?而且怎麽後頭跟着小安子?小安子不是晉王府的奴才嗎?怎麽又跟着十五了,難不成他們兄弟之間的奴才還能來回借調?
就算關系好也用不着借奴才啊,更何況,那天在□□裏小安子還說,十五皇子是住在宮裏的,宮裏還能缺太監?用得着借晉王府的使喚嗎,可剛自己明明看見的就是小安子沒錯啊。
正納悶就聽咚咚外頭又砸起門來:“開門,開門,我就找你,你開不開,再不開爺可不客氣了,趙福給爺找把斧子來。”
陶陶氣的跺了跺腳,這小子怎麽如此難纏,真讓他劈了自己的院門,夜裏還能睡踏實嗎,一把把院門拉開:“你有病怎麽着?不告訴你找差了嗎,我不認得你,你是耳朵塞豬毛了,還是聽不懂人話。”
趙福:“你放肆。”
陶陶一叉腰:“放什麽四,我還放五呢,少在我跟前兒耍威風沖大的,再不走可別怪我不客氣。”
趙福伺候了十五爺這些年,因是老小的皇子,萬歲爺寵着,在宮裏可是橫着走的主兒,性子霸道,得了個混世魔王的綽號,就沒想到今兒還能遇上個比十五爺更橫的,這小子簡直吃了老虎膽兒啊,氣的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哆哆嗦嗦指着陶陶;“你,你小子敢跟我們爺這麽說話,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陶陶可不管那一套,既然裝了糊塗就的裝到底,也不跟他們過話,從門後頭抄起扁擔,照着十五身上招呼過去。
趙福跟小安子吓的魂兒都沒了,要是十五爺身上落下傷,他們倆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啊,忙往前要擋,卻不想給十五爺一把推開:“滾一邊兒去,別礙事兒。”伸手抓住陶陶手裏的扁擔笑了:“那天在市集上給你摔了個跟頭,是我一時疏忽,讓你得了先機,今兒咱們好好比劃比劃,也讓你看看我的真本事。”說着撥開扁擔就撲了過來,完全就是摔跤的架勢。
陶陶暗暗叫糟,摔跤比的是力氣,自己哪是這小子的個兒,情急之下身子往旁邊一閃,讓到一邊兒,轉過身子擡腿就是一腳,把十五踹在了地上。
十五吃了虧,不禁不惱反而更來了興致,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爺果然沒看錯,你還真有本事,再來。”說着一拳頭打了過來。
這兩次陶陶之所以能占上風,完全是這小子輕敵,加上自己的招式新奇,估摸這小子平常練的都是近身肉搏,對于自己使的招式并不熟悉,所以才占了便宜。
可陶陶心裏也十分清楚,自己這三腳貓的功夫就是程咬金的三板斧,剛一使出來還勉強能唬人,再來可就沒戲了,尤其這小子一看就力氣大,再比劃下去有自己的好兒嗎。
忙側身閃開他的拳頭:“你這人怎麽回事,誰跟你比劃拳腳了,我根本不認得你?”
十五卻道:“不認得也沒關系,打一架認得了。”說着又沖了過來,跟頭撒了歡的牛犢子似的,興奮非常。
陶陶左躲右閃眼瞅着就要招架不住,忽瞧見那邊兒過來個人,想也沒想,一下跑到那人身後;“你,你別再來了,我可沒工夫跟你打架玩。”
不想這頭牛犢子真停下了:“潘铎你跑這兒做什麽來了?”
潘铎目光閃了閃:“”爺今兒來鐘馗廟上香,瞧見了您的馬拴在外頭,叫奴才過來跟您傳個話,剛來的時候瞧見陳府的轎子,瞧方向像是往東邊去了。”
十五聽了皺了皺眉,他敢告狀不成,趙福可吓得臉都白了,忙拖着十五爺到一邊兒小聲道:“我的爺,往東邊兒去可不就是進宮嗎,陳大人這會兒進宮不是告狀還能為什麽,因考場舞弊的案子萬歲爺這幾日可正在氣頭上呢,宮裏的主子娘娘們都不敢往跟前兒靠,生怕怵了萬歲爺的黴頭,這時候若陳大人告您一狀,有您的好兒嗎,少不得要罰您抄書,且禁足不許出宮,到時候爺就是想出宮門都難了,咱趕緊回宮吧。”
十五一聽抄書腦袋都大了,咬着牙道:“陳老頭敢告爺的刁狀,爺非拔光了他的胡子不可,走,去看看。”說着看向陶陶:“今兒我家裏有點兒急事,得先回去,改天再來找你比劃,對了我叫十五,下回你可別忘了我。”撂下話那邊兒小安子已牽了馬過來,翻身上馬,轉眼就跑沒影兒。
,陶陶松了口氣,看了眼自己跟前的人:“我怎麽瞅着你有點兒面熟呢?”
潘铎臉抽了抽,這位什麽記性啊,前兒她去□□的時候,可是自己迎着進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