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9)
宵很燙,他嘟嘴吹了吹,含含糊糊的道:“咱們一會幹嘛去啊。”
“下午看電影,晚上帶你去燈。”白天是廟會,到了晚上還有燈會,元宵節當天肯定是最盛大的,不過誰也不能只趕着那天出來,因此燈會會持續十好幾天,一直出了正月才能徹底結束。
要看電影,水風哪還顧得上吃東西,拉着大少爺着急去看電影。唐無嘯見他着急得可愛,故意磨蹭着不朝前走,被小媳婦踢了一腳。
他們來的正巧,有一場外國電影要放,唐無嘯照例買了爆米花,摟着媳婦進了放映廳。這一場電影人就多了些,唐無嘯不愛跟人家擠,和水風坐在了沒什麽人的最後一排。
和上回的喜劇不同,這回的電影是一出悲情的愛情故事。一個軍官和一個舞女相愛,卻因為戰争分開,姑娘誤以為愛人已經死了,淪落風塵,等軍官再回來的時候,她深感自己已經配不上他了,便尋了短見,最後一幕是年老的軍官握着他們的定情信物,流下了眼淚。
這樣的戲碼很能賺人熱淚,當姑娘撞向車子的時候,影院裏已是一片哭聲。水風沒有哭,盯着幕布很疑惑的問道:“她為什麽要死啊?”
唐無嘯道:“她覺得自己身份卑微,配不上自己的心上人。”
“可是他們不是要結婚了嗎。”水風看不懂外語,全靠唐無嘯翻譯,看兩個人的表情動作,連蒙帶猜也知道他們是要結婚的,只是在結婚前姑娘就突然離家出走自殺了,莫名其妙的。
“是啊,他們家的人對她都很好,可是越好,她就越覺得難過,覺得自己配不上他,唯有一死才能解脫。”唐無嘯是能理解女主角的,一個淪落風塵的女孩要高嫁,唾沫星子都能把她給說死,人言可畏,老這麽叫人戳脊梁骨,哪能安心過日子。她的心太柔軟,太善良了,只有旁人,沒想過自己。
窮人家的姑娘想活下去,有些選擇是不得已為之的,可惜有些選擇一旦做了,就再也不能回頭了,有情人難成眷屬,只能怪命運弄人。
水風還是搞不懂,為什麽對她好她還要去死,對自己好不是應該高興嗎?那個男人對她看起來很好的,這麽喜歡不在一起,豈不是太可惜了。如果是自己的話,不論怎麽樣都要在一起的,何必去管旁人說些什麽。
他把袋子裏最後的兩顆爆米花塞進了唐無嘯的嘴裏,抖了抖袋子,道:“還是上次的比較好看。”
唐無嘯知道他不愛看這樣的,就道行,下次有喜劇再帶你來看,這種情情愛愛的本來也不那麽好看。
電影看完,天還早些,水風看到路邊支着一個小攤,上頭放了很多燈,有人在上頭提筆寫字,好奇道:“他們在寫什麽?”
唐無嘯看了眼,道:“哦,是孔明燈,在上頭寫上自己的心願,放飛到天空裏,願望就能實現了。”
美好的願望世人都有,唐無嘯并不會把希望寄托在虛無缥缈的孔明燈上,不過偶爾玩玩也無傷大雅。他拉着水風走到攤子邊上,掏錢跟攤主買了兩只燈,取毛筆來,問小媳婦道:“想許什麽願?我替你寫好不好。”
水風搖頭,道他自己寫。唐無嘯有些驚訝,把筆遞給了他,卻見他寫的東西自己都不認得,感情這小家夥寫的是苗文。
唐無嘯認識洋文,卻不認識苗文,湊過去道:“寫了什麽?跟我說說?”
水風不樂意,推開他道:“我不跟你說。”
小媳婦提着筆,認認真真的寫了好些字,寫完以後小心翼翼的吹幹了字,開心的把自己的那一盞燈抱在了懷裏。一路上唐無嘯問了幾次,想知道上面寫了什麽,水風都不跟他說,把秘密藏得好好的。
冬天天黑的早,街上早早的就點起了各色的花燈,燈火通明很是熱鬧。水風怕人家的花燈把自己的這一盞碰壞了,拽着唐無嘯朝人少的地方走。
城外有一條護城河,有人零零散散的放船燈,水風被吸引了注意,想起自己也買了小船燈,叫唐無嘯拿白天買的小船燈來。
小媳婦蹲在水邊放,唐無嘯用打火機幫他點,一盞一盞的放出去以後,小小的火光擠在一起順着水流朝前飄去,碰在一起又立刻打着轉的分開,好像在地上也多了一條銀河似的。
水風戀戀不舍的看着它們游得越來越遠,逐漸看不到了,靠在唐無嘯懷裏道:“你猜它們會流到哪裏去。”大少爺道不知道,也許會是一個大家都找不到的地方吧,那裏肯定有很多很多小花燈。
放完了小船,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唐無嘯擡頭見空中還沒有人放燈,就道:“咱們先放,到時候神仙先拿到咱們的,就更靈了。”
水風當了真,拎着燈的四個角舉起來,催着唐無嘯點蠟燭。兩盞燈,一盞是水風的,一盞是唐無嘯的。
大少爺的沒有寫字,大少奶奶的上面寫滿了字。兩盞燈一前一後的飛上了天空,因為沒什麽風,兩盞燈不遠不近的靠着,像一對恩愛的夫妻,緩緩地朝上頭飛去。
唐無嘯摟着小媳婦,哄他道:“跟我說吧,你寫了什麽?我着急知道呢。”水風哼了一聲,道不跟你說,人家說的,要是給旁人知道了就不靈了。
寫字的時候,他聽到旁邊買燈的人說了,願望不可以說出來,一說神仙就生氣了,便不會實現願望。
孔明燈上的話是水風琢磨着寫的,白天有拜廟解簽的說了一些吉祥話,他想着這是漢人的神仙,便嘗試着寫了,期盼着願望能夠實現。
字雖然多些,其實水風只在上頭寫了兩句話,他從不是一個貪心的人——平安喜樂,順遂無憂。
————————完————————
☆、番外之稚妻1
我們蘇風小可愛的番外來啦,他雖然愛哭了一點,但是不嬌弱,一個生活技能點滿的小可愛~
番外之稚妻
一
水風坐上小轎被擡進唐家的大門時,蘇風剛拎着小藤箱一步三回頭的走到城門口。
他從小就沒有落過單,哪有獨自回鄉的能力,可哥哥為了他連自己都賣掉了,他不願意叫哥哥擔心,只能硬着頭皮上路。
為了避免怪異的五官引來注意,他用小披肩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雖說這樣依舊有些顯眼,可總好過這張臉被人看到。
蘇風不敢坐車,只能靠着一雙腳朝家鄉的方向走,他算過了,出了雲都鎮走三天之後就要坐船,這樣會快一些。水風要他不要輕易跟人家講話,也不要買昂貴的東西,不然旁人知道他有錢,容易招來劫道的。
大洋很重,蘇風不習慣用小箱子,只是這箱子是水風給他新買的,裝得滿滿的,他不舍得丢掉。幹脆用一大塊包袱皮包好箱子,直接綁在了身上。
走大路雖然安全可人多,蘇風想着相較于崎岖小路和野獸,人更危險些,不如走沒人的野路,反正他從小在山裏長大,不怕走山路。
這樣離城裏近的山上是沒有野獸的,只是要防着蛇蟲鼠蟻和獵人的陷阱,蘇風把自己配的防蟲藥塞進小香囊,苗藥在這方面有奇效。
山中寂靜,只有鳥聲和風聲,白天走路蘇風不怕,就是怕黑,天一黑他便不敢動彈了,自己找了一顆大樹爬上去,縮成小小的一個掉眼淚。他不怕吃苦,就是不願意一個人待着,心裏偷偷的想阿哥,不知道那深宅大院的,阿哥過得好不好。
不敢走夜路速度便慢了,走到第四天還沒走出大山,幹糧早就吃得差不多了,蘇風決定挖個小陷阱,說不定可以抓到兔子和松鼠,烤一烤就能吃。
一路走來,他發現這山上有很多舊陷阱,不過年頭都很久了,應當是些老獵人荒廢了的。他沒有工具,要挖一個很難,但是利用舊的就容易些。
娘還在的時候,他就經常跟在阿哥身後去捉魚捕獵,家鄉的動物和植物都比這些漢人地方的多些,還有各式各樣的蘑菇水果。不過蘑菇有些是有毒的,吃了以後會有小人在眼前跳舞,躺上幾天就沒事了。
二
蘇風沒有打到兔子,卻在舊陷阱裏發現了一個人。
一個很魁梧的男人,看起來是漢人,發現的時候他已經流了很多的血。蘇風慌忙把包袱解開,嘗試着踩着凹凸不平的石壁跳了下去,去探那人的鼻息。他不敢靠得太近,小聲道:“哎,你還活着嗎?”
沒有回答,只有微弱的鼻息,蘇風有些犯難。若是死了倒還好,挖點土把他埋了就算了,可現在人還活着呢,總不能見死不救。
蘇風猶豫了一會兒,從陷阱裏爬了上去,決定去找些止血的藥來。
在寨子的時候,沒有人願意靠近他們這樣的異端,兄弟倆生了病只能自己給自己看,蘇風跟着一個孤僻的苗醫學了簡單的醫術,一些皮外傷和簡單的發燒,他都能治治。
蘇風怕時間久了人就流血死了,胡亂找了些能止血的藥,嚼了以後敷在男人受傷最重的腰上和臉上。
小家夥怕尖銳的竹子把人戳瞎了,小心翼翼的扒開他的眼皮看了看,好在這人運氣不錯,只差一點點人就瞎掉了。
這麽壯實的人,只是流了點血,應該沒什麽事。蘇風蹲在旁邊等了一會,看到血止了以後人還活着,才開始考慮把人弄上去的辦法。
這陷阱一看就是獵野獸的,足有三米深,他一個人上下沒問題,可這麽重的人背在身上,沒有地方抓,怎麽也不可能上去。
想了好半天,小家夥才終于想出了一個法子,他撸起袖子,用布條綁緊了虎口和指根,用盡力氣拔起了一根插在陷阱裏的尖竹。得虧前幾天下了場大雨,這些山泥被浸透了變得松軟起來,才能讓他把竹子□□。
一共有五根尖竹,比他手腕骨粗些,老竹子有些地方因為風吹雨打的已經脆了,蘇風用腳使勁的踩斷了最脆的地方,把它們依次敲進陷阱壁中。一是充當梯子,二是怕他萬一手上沒力氣松開了,男人掉下去再被竹子捅死。
他只有小小的一個,男人比他兩個還要大些,想弄出陷阱實在不是容易的事情,走到一半果然松了手,摔了兩次才把人徹底弄上來。
摔下去的時候,男人身上掉了些東西,蘇風把他放好,又下去撈了一次那些東西。有兩三把鑰匙,裝着十幾塊大洋的小錢袋,還有一把□□。
蘇風不認得□□,擺弄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做什麽的,便把它們都收進了小箱子,準備等男人醒了再還給他。
三
帶着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又沒有什麽東西吃,實在很難再住在荒郊野外了。蘇風知道半山腰有戶人家,他看到過做飯冒出的炊煙。
又背又拖的走了近兩個小時,蘇風都快把自己累死了,才終于拖着男人到了一戶人家的門口。他小心的用披肩遮住口鼻,輕輕的敲了敲門,鼓足了勇氣,才喊出了早就想好的說辭:“有人在嗎?我是過路的,我哥哥掉到陷阱裏了,能借口水給我們嗎?”
也勝在他的運氣好些,這裏住的是一對住在山上幾十年的老夫妻,老頭曾是這山中的老獵人,他一聽是陷阱,便想到是自己留下的陷阱惹了禍,慌忙開門讓過路人進來。
“老婆子!快拿些水來!”老獵戶顫巍巍的招呼老伴打碗水來,有些後悔的道,“我早就想過啊,得把那些陷阱毀了,可我這老骨頭不中用了,總也想不起來陷阱下在哪兒了,終究是害了你們了。”
蘇風不會說那些客套的話,只顧着把男人搬上了小木床,這人的生命力着實旺盛,折騰了半天都還活着。老太太端了碗水來,蘇風嘗試着喂了他幾口,他竟也能喝一點。
老獵戶是個心善的,見是自己的陷阱闖禍,便叫他們住在這裏,等人好了能走了再離開,帶着一個傷重的人,怎麽也下不了山的。他們這裏只有老兩口,不能打獵以後自己種了些菜,自給自足倒也不缺吃的。
蘇風的小藤箱裏還放着一點消炎用的西藥,是水風怕他的舊病會複發,特意花了好些錢給他買的,十片一小瓶,比金子還要貴些。他摳出一小片,小心的喂進男人的嘴裏,自言自語的道:“這個很貴的啊,你吃了要好起來,不然我阿哥會生氣的。”
男人還在昏迷之中,哪裏能給他什麽回應,蘇風捂着他的嘴,确定他已經把藥咽了下去才松了手。
蘇風進屋的時候弄掉了披肩,好在老兩口老眼昏花,看不清他的模樣有什麽不同,他才大着膽子露出了原本的模樣。老太太顫巍巍的拿了一塊饅頭給他吃,安慰他道:“放心吧,你哥哥不會有事的。”
她說的是躺在床上重傷的男人,蘇風想到的卻是身在雲都鎮的水風,忍不住抹了抹眼淚,輕輕的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