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楚人
作者有話要說： “阿兄舍不得你。”公子蠻情真意切。
“我也舍不得君父和母親，”說到這裏，鄭媛飛快的瞥了一眼公子蠻，“還有阿兄。”
公子蠻和她一塊長大，從小玩到大的情分還在，她這話也有幾分實在的心意。
“既然如此，這些就收着吧。”公子蠻道，“這些原本就是阿兄準備來給你的，及笄之後，你也需要。至于薛任那裏，她是薛國公女，應當不會在意此事。”
就算在意，那又如何？難不成薛國公女還在意兄長送妹妹笄子不成？
鄭媛見公子蠻執意，她也就把東西給收下來了。
沒過幾日，鄭伯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鄭媛的及笄禮稍微提前。男子二十而冠，女子十五及笄，這自然是周禮。不過實際上女子是可以提前及笄的，不如男子那般複雜。
鄭媛也沒有做聲，反正鄭伯都決定了，她也不能反對，而且也沒有什麽好反對的。先別說自己不能夠對君父的決定有什麽意見，而且及笄這回事提早退後都沒什麽區別，伸脖子一刀縮脖子還是一刀。
那麽還是早些舉行算了。
及笄禮在公宮中有專門的女胥來負責，哪怕是提前了，也不見有半點忙亂。
鄭媛在及笄禮上換下了以前穿用的衣裳，換上了成年女子所穿用的衣裳，束發用的發帶解開，由贊者梳髻插笄，發髻梳的是偏左高髻，玉笄跳過發絲刺入發髻中，在頭皮上帶起一陣輕微的疼痛。
鄭媛輕輕吸了口氣，而後察覺到在及笄禮上似乎有些不太妥當，但是周圍人都沒有任何反應。她立刻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及笄對女子來言是件大事，代表自己再也不是小兒，而是待嫁女子。
只是鄭媛左看右看就是沒有那個覺悟。
笄禮過後，鄭媛站在半人高的銅鏡面前，看了許久，她看向身邊的寺人俠，“我哪裏變了嗎？”
她左看右看還是不覺得自己有哪裏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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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女變美了。”寺人俠油嘴滑舌。
“是變了。不是以前的小兒了。”姚子的聲音從帷幄那邊傳來，鄭媛一回頭，就見着姚子站在那裏。
“母親。”鄭媛笑着小跑過去，跑到姚子面前。
姚子拉住她，左右看看，“都已經成人了，怎麽還這麽冒冒失失的，若是落到旁人眼裏，還不知道會說甚麽話！”
姚子口裏的“旁人”就是徐嬴了，徐嬴她是閑來無事就要找麻煩的，說幾句刺人的話。雖然說也算不上什麽，可是聽在耳裏總是有說不出的難受。要是徐嬴刺自己也就罷了，反正聽了這麽多年，再聽幾次也無所謂，可是她不願意女兒被人責難。
“放心母親，我在人前一定讓人挑不出錯來，當然要是拿我和男子的事來說的話，那我也沒辦法了。”
“你呀，”姚子聽女兒說，頓時也沒了脾氣。女兒在她眼裏什麽都好，就是有一點，太招男子的眼睛。
這也難怪，原本男子就喜好好顏色的女子，女兒的容貌比自己年輕的時候還要出衆，引來那些男子的挑逗，不要太正常。可是女兒自己也對那些男子有興趣，照着女兒的話來說拿着當個猴子看也挺有趣。
真是讓她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
男子危險着，若是懂禮的還好，若是遇上那等不管不顧的，還真不知道會做出怎樣的事來。上回那個楚人可是讓她擔心了許久。
“妱也快行笄禮了。”姚子道。
“她年歲和我差不多，應當的。”鄭媛沒有将這事放在心上。
“嗯。”姚子點頭，“及笄之後，你們要和其他姬姓女一同在公宮學禮，日後見着她，躲開便是。”姚子知道自己女兒和妱是不對頭。
“估計這會妱是巴不得見不到我吧？”鄭媛完全就沒有将這件事放在心上，上回妱覺得她還能搶救一下，拿着那些大道理來勸說她，結果不但沒有作用反而被她一頓噴回去。而且看樣子小姑娘已經被她毀了三觀了。
小妮子以為只要自己身正就可以無所畏懼，而且覺得女人在此間的立身之本就是禮儀和德行。
要是這兩樣真的有效，真的是西瓜都要笑了。先不說夫妻相處的方式并不唯一，貴族夫妻更是牽涉到很多身外的東西，就是單單男女之間，就不是所謂的德行能夠決定的。
男女第一眼決定的恰好是一些十分原始的東西。
小妮子不知道，還到她面前來說教，正好她心情不怎麽樣，幹脆就把小姑娘給說哭了。她心情好的時候不介意來一段姊妹情深，心情不好了還湊上來那簡直就是現成的出氣筒。
那次被說的厲害，妱估計覺得自己無藥可救，不屑于自己為伍。
鄭媛不是真的十幾歲的小女孩，看妱這種小孩還是看的清楚。說得好聽點是自命清高，說得不好聽點就是被人給教傻了。日後若是真的嫁給一個本分男人，那倒也罷了，偏偏真年月本分的貴族男人，恐怕是比她嫁給周天子做王後還來的不可能。
到時候也就看妱的運氣了。
鄭媛想了一回妱，而後就把這事給丢在了腦後，反正妱的好壞和她沒有半點關系。
妱不久之後也及笄了。之後便是鄭伯前往厥貂和陳侯一同見楚王，這裏頭的事就由鄭伯自己還有那些卿大夫們操心了。
鄭媛不用跟着去，至于什麽女扮男裝更沒有多少可能。因為這是非禮，非禮抵禦中原貴族來說是最大的指責和過錯。一國之君如果有了這樣的過錯，可能會招來別國的進攻。
鄭伯都一把年紀了，怎麽可能“非禮”呢。于是鄭媛依然好好的呆在新鄭，公宮中漸漸的人多了起來。大多是一些姬姓貴女來公宮中學禮。
貴族女子出嫁，必須要在公宮中學禮三月。這禮除了自小就在學的周禮之外，還有熟悉夫家的譜系人事。以免嫁了過去，兩眼一蒙黑什麽都不知道。
鄭媛覺得這會公子蠻的那個妻子薛任，恐怕也該從薛國的公宮裏出來了。
公子蠻的昏期在鄭伯從厥貂回來之後，畢竟他昏禮的時候，君父不能不在國都。不然成什麽樣了。
鄭媛在公宮裏頭看着手裏的簡牍，身邊公女還有其他諸姬，女孩子們歡聲笑語一片，也不知道說到了什麽事。
鄭媛在一旁看着，完全沒有半點參與的意思。
公子蠻最近來探望她的次數有些頻繁，讓她有些不厭其煩。她都已經和他說了好幾次了，他如今已經是要娶婦的人，真的不能頻頻出入庶母的宮室，就算是來找她，兩人一個行了冠禮，另外一個也已經及笄。要是有心人編排出什麽，到時候渾身上下長出嘴都說不清楚。
她不介意別人說她和哪個男人有個首尾，可是誰要有這種傳聞了？
鄭媛放下簡牍，手指扯着自己腰下佩組的絲縧，看來真的得想個辦法躲一躲。躲開就行，公宮裏頭不行就公宮外，反正她在公宮之外也有地方，公子均等着她去呢。
正想着，外頭有寺人進來，目标不是鄭媛，而是坐在那邊的妱。妱坐在那裏既不和其他女孩子一起說笑，也不想鄭媛這樣坐在那裏想心事。她就是那種自小被教導出來的一板一眼端坐在那裏。
寺人在妱的耳邊說了幾句，衆姬只見妱的臉色突然之下爆紅，而後轉過眼看了一眼那邊的鄭媛，揚起了下巴，和好鬥的小公雞似得。
鄭媛見着，立刻勾唇一笑。妱竟然來挑釁，很好，她想要看看有多少本事。
在鄭媛興趣高昂的目光中，妱保持着端莊的姿态從茵席上起身，跟着寺人出去了。
出去了？！
貴女們面面相觑，有些人還去看正在側廂休息的女師，這都還沒學完呢，人就走了？
女師進來就見着年少的少女們睜着眼睛盯着自己，不禁有些不自然，她咳嗽了一聲，“有人來新鄭聘公女妱，所以先行離開一會。”
“妱這麽快就有人來聘娶了？是不是卿大夫？”
“是呀是呀，要是別的諸侯國內，就算是從宋國來，也得花費一段時日呢。”
此時，別國的公族也可以在其他諸侯那裏做大夫，鄭國內自然也有別國異姓大夫，手腳能這麽快的估計也是只有鄭國內的大夫了。
“也不對呀，如果是鄭國大夫，如今國君還在外面與楚子會盟，誰會在這個時候？”有女孩子提出自己的疑問來。
果然一說大家紛紛覺得不對勁。
鄭媛從頭至尾都沒有說話，在一旁冷眼旁觀。
她對妱沒有興趣，要是妱想要找她吵架，她就會非常高興渾身都有力氣，要是別的事。那她還真是沒有半點興趣。
在公宮學禮完之後回到姚子的居所，見着姚子聽寺人俠在說些什麽。
“媛回來了啊。”姚子見着鄭媛回來了，面露笑意。
“母親，外頭是有甚麽事麽？”鄭媛見着寺人俠在，不禁問道。寺人俠為人機靈，打探消息最是有一手，鄭媛曾經看玩笑說，寺人俠做了寺人，若是在軍中為斥候，才算是物盡其用。
“還真是有事，讓寺人俠和你說說。”姚子道。
鄭媛聞言看向寺人俠，寺人俠笑，“今日有人來新鄭聘季姬啦”
季姬說的自然就是妱。
鄭媛點頭，“今日聽女師說了，是有人來聘她，不過應當不是鄭國的大夫吧？”這會鄭伯都不在新鄭，聘女都只能撲了個空，這事是要女子的父親點頭答應的。
“公女聰慧，這人啊，還真的不是鄭國大夫。”寺人俠笑。
“那是何人？”鄭媛問得有幾分漫不在心，她可不怎麽在乎是誰來聘娶妱來着。
“是楚人。”寺人俠道。
“楚人？！”鄭媛有瞬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呢。
“而且啊，是楚國的屈氏。”寺人俠說着都覺得有些奇怪，屈氏在楚國勢力不小，也只是比若敖之族差點而已，這樣的大族為子弟聘娶正妻，平心而論，應當是齊國秦國之類的大國吧？
不過他們鄭人也不差就是。
“……”鄭媛說起寺人俠提起的那個屈氏，她腦子裏頭就立即想起屈瑜來，屈瑜已經離開新鄭回郢都去了，離開之前鄭媛也沒有去送他。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既然如此還是別弄得暧昧不堪的。
“小人問過，那幾個來的人，還真是上回那位楚國行人家裏的家臣。”寺人俠說起此事也是滿心的疑問，“楚國行人明明就是傾心公女，怎麽會求娶季姬呢？”
“這事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了。”鄭媛手掌握拳放在唇上笑了幾下，“或許他看上了妱的端正呢。”
鄭媛這話說的帶幾分笑意，聽着似乎沒有多少怒氣，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姚子一聽，就放心了。
年輕女子，尤其貌美女子，心高氣傲的不在少數。原本愛慕自己的人，轉頭求娶其他女子，心裏一定不好受。幸好女兒并沒有将此事放在心上。
“無事，此事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姚子想了一會突然笑了一下，“徐嬴千方百計想要妱離自己近點，誰知到頭來送女兒去楚國的人，竟然是她了。”這話有幾分譏諷，想起那會徐嬴還特意的過來冷嘲熱諷，一轉眼，就見着楚人來聘妱。
“國君不可能不答應。”姚子想了想，她在鄭伯身邊多年，知道鄭伯的性子。如果給公子們娶妻，可能還會讓貞人好好占蔔，可是公女們就不一定。
“眼下才和楚國結盟，屈氏又是楚國公室近支，國君不會不答應。”
“側夫人，可是楚人來的不是時候呢。”寺人俠裝模作樣的嘆口氣，“這國君都已經不在新鄭，那些楚人也不知道有沒有那些心思等上那麽久。”
要國君從厥貂回來，少說也要幾個月去了。
楚人的脾氣最是暴躁，也最不好招惹，有那份耐心等到國君回來？
“此事應當是庶母頭疼才對。”鄭媛笑道，徐嬴這會恐怕頭疼呢。原本想着女兒離自己近點，都已經在物色那些新鄭裏頭非姬姓大夫們的年輕兒子了，這會楚人突然殺出來，鄭伯又不敢得罪楚人，除非能夠讓貞人得出大兇的卦象，還真是沒法推。
鄭媛想了一通，覺得怎麽都是徐嬴頭疼的事。
不過此事頭最疼的不是徐嬴，而是那些屈氏家臣，屈瑜在家中挨了父親的打，挺着脖子和父親争，只娶鄭姬不娶齊姜。
都說父親愛子，見着兒子堅持如此，屈大夫把孩子狠狠揍了幾回，見着兒子心意不改，只得叫貞人來占蔔娶妻于鄭的卦象，卦象出來不好不壞，也比不得齊姜時候那麽好。屈大夫心中更偏向齊姜，齊姜雖然是齊國公孫之女，但是齊國公室的出身比鄭國要好。但兒子要，他也只能妥協了。
前來的家臣們之前聽說這位鄭姬是個美人。結果到了鄭人的地方一打聽，那些鄭國貴族立刻回他們幾個微妙的很的眼神。
“娶妻應當求德行，而不是容貌啊。”那幾個鄭人長嘆。
那語氣聽得幾個家臣頭皮發麻，中原人還真是說不出的麻煩！
不過看鄭人的反應，好像那個鄭姬并不是少主以為的美人啊，少主該不是被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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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瑜：美人美人美人~~~
妱：我覺得我還是很美美噠的
徐嬴：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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