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周南
作者有話要說： 年輕男子的聲音裏帶着些小心翼翼，鄭媛知道楚人直率，心中有什麽幾乎是直白的說出來，只是沒有想到他會這麽快。好歹也是暧昧那麽幾次，再試探性的提出來。男人的這種套路，她也早已經習慣，已經摸的熟透了。
鄭媛在舟上沒有說話，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她揚起頭來，陽光從雲層中直直射出，金色的陽光灑落而下。照的她迷了眼。
“水上風光很好啊，吾子。”鄭媛輕輕道。
屈瑜不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風吹拂而來，吹的水面上泛起了潾潾波紋，鄭媛袖着雙手看着那些小巧的魚兒圍着木舟到處游動，她有些想要去抓，不過心裏知道自己在舟上不能亂動，不然一不小心掉到水中，就真的好看了。
她此時楚楚動人，不代表自個落到水裏成了個落湯雞還能明豔無比。
“吾子？”屈瑜忍不住出聲。
“我和吾子不過見了才兩面而已。”鄭媛聽出屈瑜這話中是想要個回應，她原本打算轉移話題，這楚人還真是一根筋。
所以她是不會去楚國的，何況她從頭到尾就沒有那個意思。若是關系到身家性命，她會屈從，如果性命無憂，她自然還是會照着自己的心意來。
屈瑜沉默下來，他手裏的木楫還在繼續撐入水底，讓船只繼續向前。
流水幽幽，荇菜在淺水處肆意展開翠綠圓潤的葉面，淺黃的花朵開在水面上。鄭媛伸出手去，嫩白的指尖從袖口中探出，輕輕的點在水面上。
“吾子氣惱我？”過了好一會，鄭媛才說話。
“不是。”屈瑜飛快答道，“吾子這麽答，也是應當的。”
男女之間最是奇怪，這中意不中意，歡喜不歡喜，真是奇妙的很。哪怕樣貌普通，任性無比，只要喜歡了，看在眼裏只覺得那是真性情。樣貌出衆，性情溫順，只要不中意了，心裏也覺得不過爾爾。
“……真的不氣惱？”鄭媛笑問。
屈瑜垂首看她那雙顧盼生輝的眸子，心頭上似乎被撞了一下，他定定的看着她好一會，而後轉過眼去。
鄭媛見他不說話，也不再逗他。有些事點到為止就行了，逗過頭了，她還真的有些怕他不管不顧起來，直接就把她這個人給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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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父喜愛她沒錯，但還沒洗好到為了一個女兒就敢和楚國作對的地步。尤其屈氏和熊氏公族乃是近親，就算派個使者過去抗議，恐怕也只能是抗議了。
鄭媛幹脆扭過頭就看起了風景，四處的風景是真好，山清水秀。有時候還能看到一些女子成群結隊而過，那些女子看到這邊和中原人的打扮完全不同的屈瑜，停下腳步來，向這邊張望。
“吾子，快看，有女子看你呢。”鄭媛見狀不禁笑道。
屈瑜向岸邊看去，還真的有一群女子站在岸邊，那些女子好奇的看着他，并且低低私語。她們在說什麽，屈瑜聽不清楚，也沒有那個興趣。
“那又不是吾子。”屈瑜道。
鄭媛聞言噗嗤笑出聲來。
她感覺到船身微微傾動，不禁有些害怕，“吾子，我們上岸吧。”
舟只靠岸，鄭媛起來。寺人俠早就一路跟着他們，見着舟只靠岸了，立刻跟上來。屈瑜自幼就擺弄舟楫，手裏一點，舟就停好了，而且相當穩。
鄭媛從舟上下來，見着豎仆們上前接過屈瑜手裏的木楫将他紮上去的裳給解下來。
“公女，公子來了。”寺人俠扶住鄭媛的人，在她耳邊輕輕道。
她擡眼，就見着那邊一個年輕男子氣急敗壞走過來。
公子蠻前段時間去練兵去了，國人們是車兵，車兵是貴族們的特權，步兵就是由野人或者是奴隸擔任。國人們自小學習君子六藝，但是車兵還是需要練兵，尤其是迂回攔截追逐的的能力，不加以訓練，是不會熟練的。
所以鄭媛也有一段時間沒有見到這位兄長了，畢竟他都有自己的事，哪裏可能和以前一樣，有空就陪她。
屈瑜也見着了一路快走過來的年輕男人。
那男人長得高大，相貌堂堂，不過比起公子均來，長相有些過于剛強。他走過來，瞥了一眼鄭媛，那眼神裏似乎有責怪之意。
“吾子。”男子過來行禮道。
屈瑜回禮，“公子有禮。”
方才離得遠沒有看清楚，近了才看清楚是鄭伯的兒子。在公宮內和這位公子打過幾個照面，不過也只是幾個照面罷了。他和這個公子幾乎沒有說過什麽話，自然也不熟悉。
公子蠻從太子夷那裏出來，聽宮門處等候主人的禦人說公女媛和楚國行人一同出行去了。一同出行恐怕不是，公子蠻覺得應該是楚國行人心中醞釀已久，見着妹妹正好在，幹脆就邀請妹妹一同去了。
公子蠻心下頓時焦急萬分帶着人就去找，沒想到還真的叫他見着了寺人俠。
見着妹妹從舟上下來，面色紅潤，渾身上下沒有見到半點不妥， 這才松了口氣。他狠狠看了鄭媛一眼，結果妹妹回他一個甚是懵懂的眼神，公子蠻原本的火氣如同被人澆了水似得，一下就冷了下來。
“吾子今日出來游玩麽？”公子蠻道。除了公宮，連回去換身衣裳都沒有，直接就帶着他的妹妹在泛舟，這還真是迫不及待。
“嗯，與美人一同泛舟。”屈瑜說話的時候，還掃了鄭媛一眼。平常女子應當是嬌羞滿面，可是鄭媛只是颔首一笑。
公子蠻被屈瑜這話堵了個滿滿當當，誰知道楚人會這麽不要臉呢。
“姚子在擔心妹妹，妹妹還是早些回宮才好。”公子蠻回頭就對鄭媛道。鄭媛今日出來就是姚子在一旁說出去走走看看。畢竟悶在宮室裏頭，沒那個必要。貴女們出門乃是常态，又不是日後的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鄭媛看出來公子蠻是想要她趕緊離開，可是她偏就不~！要是自己想離開，她老早就找個由頭遠遠的躲開了，才不是到現在還站在這裏呢。
“可是今日就是母親要我出來的啊。”鄭媛開口就是和公子蠻拆臺。
公子蠻腳下差點一個踉跄，他擡頭看着鄭媛那雙明亮的黑眼睛對着他眨，頓時公子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屈瑜見着這對兄妹一個想要把妹妹趕快送走，一個就在拆臺。疑惑又好奇，目光在公子蠻和鄭媛之間轉了幾個來回。
“吾子，今日風光靓麗，若是不棄，同游如何？”屈瑜道。
公子蠻拿鄭媛沒有辦法，他又舍不得對她發脾氣，只能點點頭。将她護在身旁，擋住屈瑜投過來的目光。
好好的一場游樂，公子蠻追了過來，就顯得有幾分無趣。鄭媛聽得公子蠻和屈瑜開始說一些武備上的事，當然都是能夠公開拿出來說的。不過就是幾月練兵，公子蠻蠢蠢欲動，看那樣子似乎是想要和屈瑜在武力上比較一番。
鄭媛想起楚人的尚武，這會諸國公子就挑不出幾只弱雞，但楚國尚武到那種程度，鄭媛覺得要是公子蠻和屈瑜真的比試起來有幾分懸。
“楚人善射，不知吾子可以讓我一觀？”公子蠻果然不客氣的提出了這個要求。
鄭媛也看了一眼。鄭國內到了秋季之時，就是到山林中狩獵的好時候，那會鄭伯會帶着側室還有諸多公室卿室到其他的邑上游獵為樂。她自小就在一旁，沒少看貴族男子們在車上操弓狩獵。
“眼下沒有弓，也沒有箭，四處飛禽走獸也少見。實在是不好使箭。”屈瑜婉拒了公子蠻。
“吾子說的也是。”公子蠻點頭。
鄭媛聽着這兩人你來我往的，覺得無趣透了。天上的飛鳥飛的挺高的，羽毛也很漂亮，還有那邊河水邊上開的花，紅的似火。她瞧着那如火般熱烈的花束，屈瑜見着她的目光在那花上停留了一回，趁着說話的間隙，看了一眼身後的豎仆。
豎仆在屈瑜身邊多年，自然是明了他的意思。悄悄的拉開和屈瑜的距離，小跑着就去采摘河岸邊的花朵。
寺人俠看到了，和鄭媛說着悄悄話，“楚人做事就是不勤勉，主人還在呢，這豎仆就自己出去了。”
正說着寺人俠就眼瞧着那個豎仆奔着自己這邊來了。
這楚人走路的樣子實在是太難看了！寺人俠心裏啧啧。下一刻才反應過來，這楚人是奔着自己來的！
寺人俠可不敢再次讓楚人近鄭媛的身，公子蠻不在也就罷了，可是這為公子可是好好的就在那邊呢。要是見着了，自己還不得吃苦頭啊。
寺人俠連忙迎上去，笑盈盈的攔下那個豎仆，“可是有事？”
“這是主人令奴采摘來的。”豎仆笑道。
寺人俠送那人手裏取過花來，送到鄭媛哪裏，“公女也沒說想要，要是想要這個，小人一準就知道了。”寺人俠唠唠絮絮道。
鄭媛從寺人手裏接過來，低頭輕輕嗅了一下，花朵如同想象中的芬芳，花瓣鮮嫩，上面還留有沒來得及散去的露水。
楚人生性爛漫，沒想到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鄭媛方才多看幾眼河邊的花草，倒不是真的想要，只是純粹的欣賞那份美而已。并不是真的想要采摘下來。
采摘下來又有什麽好的？不管才采摘的時候多鮮妍，過了一天就會枯萎了。
她垂首用手撥弄着懷裏的花束，多少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看吧，公女果然是不愛這個，楚行人會錯意了。”寺人俠有些得意洋洋。
“這也正常。”反正屈瑜又不是她肚子裏頭的蛔蟲，哪裏可能對她的想法一抓一個準？這花也是他的心意，自己也實在不好丢到一旁。
鄭媛擡眼看見前頭兩人說的興沖沖的，她扭頭就看向了一旁。
公子蠻借口天色不早，把屈瑜給送走，帶着鄭媛就走，“回公宮還是阿兄居住的宮邸？”
“……這兩個地方，哪裏都不去。”鄭媛氣鼓鼓道。
“你是不是埋怨阿兄攔住你和那個楚人的游樂？”公子蠻靠在帷車邊，話語比趕過來是要溫和許多，“要是楚人是良人，阿兄怎麽會阻攔。只是那楚人媛你也知道，那是荊蠻！不知禮儀倒也罷了，可是國內紛争衆多，弑君之事頻頻發生，就算是楚子自己，也是弑父繼位的。”
子弑父而繼位，這在中原諸國可是駭人聽聞，可是楚人似乎不怎麽當回事，楚子在位也沒見着哪個國人因此反對他。中原諸國沒那個興趣去管楚人的事，內心裏對楚國越發鄙夷。
“國君都這樣，下面的卿大夫又能好到哪裏去？”公子蠻說到這裏重重的嘆口氣，“我聽說楚國的若敖之族，聲威都已經比楚子自己還要強了。看這情形，若敖之族肯定不甘居于楚子之下，到時候說不定國內又是一場大亂，到時候你在楚國就算阿兄有心相助，也是有心無力。”
楚強鄭弱，鄭國的實力并不弱小，但和楚國比起來還是不行。要是妹妹嫁入楚國，又遇上楚國內亂，他在鄭國就算是有心，也半點辦法都沒有。
楚人內亂，下手之狠讓人齒寒。若是中原諸侯國內的卿大夫們還顧忌幾分顏面，不會真的斬盡殺絕。但楚人絕對能做出斬草除根的事來。
那時就算妹妹想要回到鄭國，都是奢望了。
“阿兄的擔憂，我自然知道。”鄭媛知道兄長在顧慮什麽，中原諸侯國內雖然也亂，但也沒哪個和楚人那樣不講半點規矩。不出事也就罷了，一旦出事，自己被敵人給俘獲了，照着他們的那個性子，還不知道會成什麽樣。
“阿兄，齊大非偶，我知道的。”鄭媛将手裏的紅花推開，輕輕的放在帷車的角落裏。
齊大非偶，原來是鄭昭公，也是那位善于征戰的莊公太子說的。當年還是太子的鄭昭公帶兵支援齊軍，齊僖公見鄭太子年輕有為，而且善于征戰，便提出将女兒齊姜嫁給他。鄭太子以‘齊大非偶’拒絕了齊僖公的女兒。
當然當時太子忽其實有一個十分喜愛的女子陳妫。陳妫貌美，當年從陳國而來，太子一見之下，竟然不顧及昏禮還未舉行，就和她行了周公之禮。
有人猜測，太子忽不娶齊姜，可能也有這位陳妫的緣故。
不過他有句話還是說對了。
齊大非偶。尤其是這年頭父兄都是女子在夫家的依仗的時候。
這會女子的地位都是由自己母國的實力來支撐的，就算衛莊公再怎麽厭惡莊姜，他也不敢對莊姜怎麽樣，甚至在他死後，莊姜插手朝政，無人敢說話。晉國的大骊姬得寵吧，君夫人齊姜死後，晉侯不顧諸多卿大夫反對，将她立為夫人。大骊姬處心積慮的逼死了齊姜所出的太子申生，可是她的最後結局是什麽，自己和妹妹生的兒子被殺，而且國人暴動，攻入公宮，大骊姬被人抓了出來活活鞭打而死。
要是換了齊姜秦嬴楚芈，那些個卿大夫哪個敢做這種事？
小國娶了大國之女，是為自己謀求了外援。可是小國之女嫁入大國，那就是在受罪。
楚國強大，鄭國弱小，她要是真的在楚國，日子恐怕好過不到哪裏去。無事也就罷了，一旦有事，簡直能讓人焦頭爛額，偏偏楚人就是不安于室的性子，三天兩頭不鬧出點事來，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公子蠻聽到妹妹這麽說，頓時喜上眉梢。
“媛，日後記得離那個楚人遠些，誰知道他在謀劃甚麽呢！”公子蠻道。
“他品行還行，并不壞。”鄭媛想起屈瑜在舟上。屈瑜在她面前有幾分表露本事的意思，掌舟的本事，就算是宮中的舟人都沒有他好，只是她心中無意。
來者不拒倒也不錯，可是也容易出婁子。楚人不好招惹，她心裏明白的很。
“來年及笄，媛莫要任性了。”公子蠻囑咐道。
鄭媛在車中随意聽着，并不回應，推開的那些花束不知什麽時候散落開來，有幾支落到了她的裙裾上。
她撐着下巴，向外頭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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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蠻幸災樂禍：蠻子，你沒機會了！
屈瑜冷笑：說的好像你有機會一樣
熊二：還有我呢，我堂客還沒有
公子均：我已經考慮要不要脫衣色~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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