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初次
鐘奶娘走後,朱珏過去打開聖旨瞧了瞧,果然,聖上把傅壬章給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總歸最後寫道,我兒承天之運道,當為開元,賜親王封號為元。
這一衆的皇子不得在府中捶胸頓足的,後宮的嫔妃更是慌亂,這等寵愛,若真是大位之時,誰敢争鋒,怪不得上輩子傅壬章最開始只是霸道,卻性情簡單,直至最後幾年才突然轉了性,朱珏知道自己又心軟了,替床上的這個男人心疼,處在最高的地方,最後也會摔的最慘。
彎腰伸手摸了摸他腦門,還是燙的很,卻蘊着一層薄汗,朱珏細細的用白巾子擦了,又掖好被,才轉身去書案旁念書。
冬日的陽光不是很充足,到了下午基本上就很少了,朱珏打開燈罩點了蠟燭,去床邊又摸了摸他,果然,裏衣已經濕透了,燒也退下去,但男人還是昏睡不醒,長長的睫毛聳搭着,難得覺得他乖巧無比,朱珏點了點他鼻尖,輕聲嘟囔,“還不如讓你燒成個傻子,大不了,我養你一輩子…”
說是這麽說,還是掀開被,先給他換了上衣,底下的褥子也挪出來,換上新的幹爽的,然後才是褲子,剛才只擦了大腿根,沒瞧見膝蓋,這麽全脫了去,那一片的淤青才凸顯出來,已經腫脹的如同饅頭般,這是,這是,跪的?
朱珏湊近伸手戳了戳,底下還殘餘着青色,周遭隐隐約約的還有着許多舊日的疤痕,擡頭看傅壬章,很想問這到底是怎麽弄的,恰巧鐘奶娘進來,顯然怒氣還沒消,沖着他扯了個艱難的笑意,問道,“殿下燒退了嗎?要不要請太醫再過來?”
“嗯,再請。”
鐘奶娘瞥了眼熟睡的傅壬章,連忙出去,不大會兒,幾位禦醫并排進來,先沖着豫恩伯微點頭,就算行禮了,才欲上前給傅壬章把脈,朱珏退後兩步,露出來腫着的膝蓋,指着問,“殿下燒已經退了,可是膝蓋這處卻瞅着駭人,勞煩各位禦醫仔細的瞧瞧?”
鐘奶娘像是控制不住的往前走幾步,回頭問他們,“這,這怎的越來越嚴重了,明明昨日還沒這個樣子,你們開的藥是不是不好使啊?”
為首的禦醫垂頭仔細看了看,捋着胡須答,“這是傷處淤血造成的短暫紅腫,按時塗藥膏即可,并無大礙。”
朱珏眼眸犀利的掠過每一個人,這群太醫,說的全是荒涼話,這若是醒着該多難受,偏到他們嘴裏就成了沒有大礙,忍下想罵人的沖動,靜靜的看鐘奶娘接過來。
等人走了,奶娘才一把摔了手裏的瓷瓶,強忍着淚,盯着受罪了的小主子,怎的如此命苦呢…
“他這是,跪的?”
傅壬章需要跪什麽人?他想不通。
鐘奶娘擡頭看他,豫恩伯的樣子像極了他父親,一派風流,她自然而然的起了親切之情,話也說的詳盡,“是啊,我昨個兒去問的,因着太傅被氣跑了,娘娘罰主子去殿外跪着,這一跪就是整一個時辰,聽說當時還下着大雪,娘娘的心也太狠了…”
朱珏有些懵,貴妃是傅壬章的親娘啊,為何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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咽下一口氣,讓柴伯再去請坐堂大夫,“哎呦,怎麽弄的這是,看樣子是凍瘡,小伯爺,我先給他針灸,這邊有艾蒿卷燃着了你放旁邊熏半個時辰,這個是止癢的藥膏,千萬別抓,容易感染,再就,最好讓病人泡洗,用這些藥材燙着,涼了就再添熱水,早晚各一次,約莫十天吧,就徹底好了。”
常給自己看病的,朱珏很是信任,謝了又謝,拜了又拜,人家大夫忙說不用,收了診金出門去了。
鐘奶娘知道那些禦醫都是假把式,個個都怕貪上官司,連點重藥也不敢開,要不然,她上回得了瘧疾就該去見閻王了,真是,一群庸醫,按照人家大夫說的,緊忙出去準備湯浴。
朱珏邊給他熏,邊想起來上輩子的事,傅壬章總叨叨膝蓋疼,拉着哄着的騙他主動在上頭,他剛開始當然不願意,以為他是裝的,直至後來晚間失眠,才發現他是真的疼,睡不着覺的那種疼,背着他躲屏風後頭咬牙堅持,也不願意在白天透露出來一點的難受,這人,就是這麽能裝。
想想才覺得,他對傅壬章的好多事,都不甚了解。
晚間朱珏強迫着讓傅壬章醒了,先喝了點粥,然後喝藥,最後才去泡澡,藥味兒一直往傅壬章鼻子裏鑽,舉着胳膊打了個噴嚏,暈暈乎乎的擡眸水潤的盯着朱珏,“這是個什麽東西,難聞死了。”
傅壬章的樣貌像極鐘貴妃,丹鳳眼長長的彎起,眉間隐約的現出來點聖上的威赫之勢,這般厲聲,朱珏卻也不怕,手背進去試了試溫度,提起水壺又倒了些,“治傷寒的,恰好也治膝蓋,殿下就忍忍吧。”
傅壬章還想反唇相譏,瞬間靈光一閃,晚間,莫不是他倆要同床共枕,頓時激動的咳嗽出聲,朱珏怕他嗆着,随手端過來一盞他剛才喝的奶皮子,傅壬章一貫的不愛吃這個,醇厚粘稠又腥的慌,沒注意,直接灌了一大口,還沒有咽下去呢,就往外返,這也沒地兒吐啊,嗯嗯兩聲,讓他端來痰盂。
朱珏自然明白,但就是想折騰他,一副莫名的模樣,瞪着眼睛,攤手說道,“殿下要幹什麽?您不說,我也不明白啊。”
傅壬章頭頂一層汗,身體也乏累的很,硬是堅持着咽下去,連忙喊他,“快,快給我沏茶漱口。”
朱珏還是攤手,“我這沒有茶葉。”
放屁,傅壬章克制不住的喊,雖然很虛弱,“偌大一個皇子府邸,還缺你這點茶葉,去讓他們拿。”
“外頭太冷,我不想出去,你還得再泡半柱香,将就将就吧。”
如此,傅壬章徹底沒了脾氣,老實的坐着,感覺膝蓋裏頭像有蟲子爬一樣,難受的很,手臂撐着木桶,想跟他說話,“小紅豆,待會兒我就住你這兒吧,不回去了。”
朱珏看書的手一頓,涼涼的擡頭看他,語氣夾着寒冰,“我沒名字嗎?”
傅壬章慵懶着甩了甩頭上的汗,腆着臉說,“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我相思着你啊…”
兩個人距離不遠,明滅的燈火映襯着男人越發的偉岸,上輩子朱珏就是這麽被他一點點擄獲芳心的,手指下意識的蜷縮了下,心底裏泛起一股嫌惡,情感最為無用。
“看樣子殿下書讀的挺好,那我記得《尚書·旅獒》裏有言,不役耳目,百度惟貞,玩人喪德,玩物喪志。就算是紅豆,也是不能随意狎侮的。”
傅壬章舔了下後槽牙,眯眼諷刺的笑了笑,書讀的多就是不一樣,罵死人來都不帶髒字,“學識真是淵博,那,寫個話本子應該不費吹飛之力吧,嗯?”
又是他娘的話本子,這人怎麽,如此的不正經呢,朱珏終于體會到夫子的心情,真是一塊朽木,不可雕也。
“殿下為何如此喜歡,說與我聽聽?”
時辰差不多,朱珏站起來隔着屏風讓伺候的人進來換水,不大會兒,傅壬章就換好衣裳出來,只不過露出來的皮膚有點紅,走路的姿勢還挺正常,朱珏只一眼,就讓他去躺着,傅壬章很聽話,只不過之前還是吩咐人回去拿話本。
這個殿比較狹窄,朱珏準備睡西廂房,柴伯把東西收拾好了,出來看了眼兩人相處的還算和諧,沏壺茶放桌上,轉身出去關好門。
“你不說沒茶嗎?”
傅壬章其實已經不反胃了,但還是一想起來就難受,灌了好幾杯,才捏着坐床沿上,“你離我那麽遠,怎麽說話本子的事?”
朱珏有點後悔今日留他了,本來想問別的,罷了,幾步過去,也跟着坐床沿上,兩人肩挨着肩,互相的氣味清晰可聞,在男人的雄性的微微藥香中,朱珏竟然無比懷念以往的甜蜜,起碼他是純粹的滿懷愛戀,卻又糾結于男人的叛變,自重生以來,似乎越接近他,越會不自覺的被吸引,揉了揉眉尾,不行,他得專心準備春闱,不能浪費在感情上面,即便他以後還是會愛上這個男人,也得有自己的權利才好,再說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他怎麽這麽心大呢,嗤笑一聲,聽他說話。
“這些都是大皇兄給我送來的,每本都寫的精彩絕倫,而且還有插畫,特別逼真,你瞧瞧。”
朱珏接過來大致翻了一遍,大皇子真是好心機,男人若不娶妻生子,自然就斷了後,老皇帝怎麽可能讓這麽個人繼承大統,更何況,斷袖之癖,說出去可委實難聽,哪位皇帝不想要個好名聲,現在播下種子,待日後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的時候,已然就是無法再修正的了。
“殿下,你第一次夢遺的時候,是想的什麽?”
這個話題挑起來比較艱難,對于朱珏而言,他确定自己喜歡男人,且,比較強勢的,像傅壬章這樣霸道的。
傅壬章抿唇,後撐着手臂回想,“唔,大概是對着哪個宮女吧。”
說的含糊,實際上,他記得非常清楚,只是不願意回想,那時候還沒出宮另立府邸,他還住宮裏的西六所,因着白日裏練騎射的時候被四皇子射到了袖子,所以喊宮女過來換裳,哪成想,過了許久也沒過來,他脾氣暴躁,帶着股火過去踹開門,正巧,那宮女洗澡呢,慌忙之下露出來潔白無瑕的身子,被他看的個全,夜裏就夢了遺。但第二日,他就被母妃喚了去,路過亭廊的時候,看見長凳上躺着個血肉模糊的人,瞧着粉色的宮裝,他下意識的想起來昨天那個宮女,湊近的一瞧,果然是,可人已經沒了氣息,後頭的板子還在打,沒人喊停,侍衛就狠命的打,傅壬章看着她下半身露出來的白花花的腿和血肉撕扯的臀,頓時彎腰嘔吐,他母妃在後面涼涼出聲,“所有人都瞧着,這就是勾引九皇子的下場,以後甭管哪個宮裏的,都給我把那張勾人的臉蛋藏好喽,否則,本宮可有的是法子讓你們沉入湖底,行了,看完就都散了吧。”
傅壬章看着滿地的粉色瑩裙的應喏聲,心底裏荒涼無比,他算什麽呢?
進入宮殿,沒了任何聲音,他母妃回手就是一巴掌,傅壬章側着臉,眼底無波無瀾。
“小小年紀,惦記起女人倒是勤快,你怎麽不在學業騎射上這般用功?”
尖銳的女聲依舊說着,“聽說昨日老四一箭就射中了你袖子?嗯?母妃說過,你輸了就得受懲罰。”
女人随手砸了幾個瓷瓶,坐于主位上,指着滿地的碎片,說道,“跪上去,半個時辰。”
作者有話要說:朱珏:我們以後行房的時候,我都在上面,你別難過,好不好?
傅壬章:不好,我對着你,永遠能跪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