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蕭岸剛從吸煙室裏出來,臉上的神情甚是落寞。
鐘有時剛走過拐角就發現了他,而他全程低着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短短不到十步的距離他都沒瞧見她。不是鐘有時犯慫,是真的不想看見她,愣是把尿意憋了回去,調頭往回走。
可剛要繞回拐角就被人一把抓住。
鐘有時一驚,對上的正是蕭岸的臉。
他雖然片刻前都還沒發現她,但很明顯對于她的出現,他并沒有感到意外,反而是她現在這副樣子令他微微一蹙眉:“你怎麽留長發了?”
鐘有時扭了扭手腕,示意他放開她。
蕭岸卻不知道哪跟筋搭錯了,不僅不放反而收得更緊,眼裏有一瞬的掙紮:“小髒辮,我……”
“打住。跟誰喊話呢你?誰是小髒辮?我可不是。”
她跟他在一起時就留着那标志性的髒辮。現在她再用這頭長發告訴他,她已經推翻重來。
“鐘有時……”
原來改口那麽難。他聲音幾乎是帶着顫了。
鐘有時要掙脫他的鉗制也挺難的,不過她發了狠,低頭就往他虎口上咬,蕭岸也知道她有顆尖銳的虎牙,當年小打小鬧的時候也不是沒被她咬的連連讨饒。可他以為現在的狀況還能和當年一樣,只要他哄着她說對不起,一切就能推翻來過?鐘有時真沒想過他會這麽天真,他的虎口都已經見血了卻還是不放,反而她的牙尖分明感覺到他又繃緊了肌肉,好像此時此刻成功困住了她,就能真的一輩子困住她似的。
“我們從頭來過。”他說。
仿佛壓抑了多年的秘密終于和盤托出,蕭岸眼裏原本的緊繃瞬間就散了,他甚至笑了一下。
鐘有時讀不懂他的笑容,她寧願自己也聽不懂他的話,可那短短的一秒間,她僞裝不出任何适合的表情,只是瞪着眼詫異地看着他。
蕭岸也在細細觀察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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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麽近的距離裏,他不會錯過她哪怕是眼尾的一絲不平靜。
剛松了口氣的蕭岸頃刻間再度緊繃如弦,仿佛在等着宣判,他是即将迎接新生,還是繼續在沒有溫度沒有波瀾沒有……
她……的世界裏前行。
她還是那樣瞪着眼睛看他,卻是瞬間皺起了眉頭:“你有病吧!”
這一盆冷水澆得那叫一個措手不及,蕭岸眼裏閃爍着的近似火光的東西撲地就滅了。
他眼底陡生的落寞看得鐘有時很不是滋味,仿佛人的驕傲一下被打碎,那七零八落的樣子——可與其說要心疼他,鐘有時更想心疼自己。
自然也就沒忍住嘲諷:“蕭岸,當年明明是你對不起我,憑什麽現在搞得一副好像你才是弱者的樣子?”
鐘有時能感覺到他的手一點一點放松了,可她剛要趁勢掙脫出手腕,他卻條件反射一般倏忽收緊。
依舊不放她走的意思呗……可鐘有時連和他多待一秒的念頭都沒有。
她還自由的那只手伸進口袋。
等她最終從口袋裏摸出手機舉到蕭岸面前時,手機屏幕已切到了錄音頁面。
“你剛剛說的話,我可錄下來了。”
此話一出,蕭岸目光猛地一滞。
“徐子期還不知道當年她跟你在一起的時候你還沒跟我斷吧。你再來煩我,我就把錄音發給徐子期。”
他的目光開始閃爍了。
所以……他剛才說的都是假的。
他怎麽會為她不顧一切?
只是說得好聽。
直到這一刻,鐘有時終于感受到了一點點的……心痛。
她始終都是被放棄的那一個——
如果當年的她會因為認識到這樣一個事實而哭得肝腸寸斷,那如今的她,那一點點的心痛,已經是她能給出的最大的反應。
鐘有時舉着手機,笑容怎能不得意:“徐子期那種眼睛裏容不下一點沙子的人,要是讓她知道你當年竟然讓她當了小三、你現在還在騷擾我,恐怕你的好日子就此到頭了。”
“……”
“……”
這回,鐘有時終于毫不費力就掙脫了他的手。
手腕被他箍得一圈紅,鐘有時動一動手腕,扯着筋還挺疼。但她此刻的皺眉不僅因為疼,更因為她開始對當年這個愛得令她沒了自我的男人,心生了鄙視:“蕭岸,如今你功成名了就想回頭跟我‘敘舊’,也得看我樂不樂意。”
“……”
“我現在就明擺着告訴你,老子不樂意。”
鐘有時走了,他沒有再設法攔她。
她一邊走一邊告訴自己,鐘有時,你做得很好,倍兒有面子……
其實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給自己打氣,就是覺得腳下略沉重,她不跟自己喊話點什麽,怕是要走得艱難了。
畢竟身後那個男人,矯情點說,她也是愛了整個青春的。
只是不料她剛繞過拐角沒多久,就碰上了今晚的第二個沒想到。
鐘有時真是瞬間就忘掉了之前那點矯情的小情緒,只顧着瞪眼看着眼前的陸觐然。
“你……”
鐘有時剛要出聲,他就捧起了她的臉。
鐘有時吓一跳,嘴都被他捧成O字型了。
陸觐然随即出聲,她已經不能用驚吓來形容,簡直驚恐,“怎麽了?這麽魂不守舍的?”
他那聲音溫柔得能滴水。
鐘有時咽了口唾沫,愣是無從反應。
他還變本加厲,将她額角碎發撥至耳後。
終于吓得鐘有時連退三步。
陸觐然卻看一眼她身後方向,繼而聳聳肩:“他剛看見我倆了,以後不敢再動你了。”
陸觐然這口中的“他”……
鐘有時下意識地回頭看去,走廊裏已經沒了第三人的蹤影。
“別看了,他已經從另一邊通道走了。”
陸觐然這話說得——
不會剛才她和蕭岸說的話,他都聽見了吧?
那可就尴尬了。
鐘有時張張嘴卻完全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反倒是陸觐然先開口替她說了:“沒錯,我聽見了。”
不過他明顯為了安慰她受驚的小心靈,又特地補了一句:“不過這也沒什麽,我早就猜到你倆的關系了。”
鐘有時瞬間欲哭無淚。這那是安慰?這明明是火上澆油。
“你真錄音了?”
鐘有時聽他這麽問,才勉強從滿腔的欲哭無淚中回過神來。她掏出手機,點開那則顯示長達20秒的錄音。
陸觐然都已經準備洗耳恭聽了,卻是聽了半天,什麽也沒聽着,反而眉頭一點一點地蹙了起來。
這是一段長達20秒的空錄音。
鐘有時早知道會迎來他疑問的目光了,等他真的看向她,她只是無謂地聳了聳肩:“我糊弄他的。他逮着我深情告白的時候我都快吓尿了,哪還有工夫偷錄音?”
陸觐然算是明白了:“所以等你反應過來之後就随便錄了一段空錄音,就為了吓退他?”
他眉頭都還沒解開,鐘有時已經得意地不行了,作勢一甩發:“我咋這麽聰明呢?簡直拿我自己沒辦法。”
真是……他誇她了麽,這麽快尾巴就快翹到天上去了……
陸觐然眼底分明藏着笑意,卻作勢無奈搖頭:“以後你別叫小髒辮了。小騙子這個外號明顯更适合你。”
此話一出,鐘有時甩發都甩得不風.騷了。
觑他一眼,把手機收回。
手機卻在這時一震。
鐘有時點開一看,是參賽群在呼叫她:“發布會流程快開始了,你人呢?”
鐘有時當即腳下就慌了,舉步向前的同時只來得及回頭對還站在原地的陸觐然說一句:“姐馬上要登場了,到時候記得給我最熱烈的掌聲。Mua~”
不成想她剛把飛吻飛出去,就被他一把拉住手抓了回來。
這已經是她今天第二次被人跟風筝似的拉來拉去了,鐘有時剛要抱怨,擡頭卻差點陷進他的眸光裏。
其實他的眸光并沒有什麽特別,只是細細打量了她一番之後,擡手幫她抹掉嘴角溢出的口紅。
随後就放開了她:“好了,現在夠美了,走吧。”
鐘有時來不及做任何反應,手機又響,催促她的腳先神志一步,轉眼已急不可耐地跑遠。
直到回到席位上,入座的那一刻才後知後覺。
方才她的心跳陡然漏跳一拍,是因為他第一次誇她美……嗎?
發布會作為慈善之夜的尾聲,并沒有預想中的轟動,畢竟媒體都是來看明星的,順帶報道一下設計師大賽、給個分頁頭條,已經是給時尚風行最大的面子。
所有參賽者都頗為落寞,只有鐘有時,一邊離場一邊發微信,竟然全程帶笑——
“沒吃飽。”
“這種場合別想着吃飽。”
“你說話怎麽這麽文绉绉?就直說你也沒吃飽不就得了?”
“……”
“撸串去?”
“……”
“哎算了,你那破腸胃……”
鐘有時損他一番之後,滿意地收起手機。
直到出了會場,所有人都已經上了節目組的大巴車,鐘有時也正要跟過去,她的手機卻又響了。
她摸出來一看——
“走,撸串去。”
走,撸串去?
陸觐然竟然回她這個?
不要命啦?
鐘有時剛要敲字回去,卻聽身後不遠處“嘀”的一聲車喇叭響。
鐘有時循聲回頭看去。
那不就是陸觐然的車麽?
車燈有些晃眼,可鐘有時偏就一眼便認出,車燈後的那抹坐在駕駛座上的剪影是誰。
大巴車上的人就這麽看着這女人一個調頭,腳步歡快地朝遠處跑了過去。
離隊離得如此明目張膽,搞什麽鬼啊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