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鐘有時是被老秦的奪命電話呼到KTV的。
被老秦挽着走進包廂的前一刻還在納悶:“你不是在加班麽?怎麽又翹班了?”
“今兒是什麽日子?我當然得陪着我們鐘大設計師啦!”
這家KTV鐘有時并不陌生,她們學生時代組局就經常跑到這兒來,當時的價位……鐘有時記得是66塊錢歡唱整夜來着,她們這幫窮藝術生們,就暗搓搓地在大堂等到零點,零點一過,一大幫子人齊吼吼殺進包廂,唱它個一整晚就只點一瓶水。
想想當年還真是窮開心。
這家KTV竟然這麽些年都屹立不倒,鐘有時也是略有些詫異。不過今時已不同往日,KTV的規模和裝修上了檔次,價位更是比之當年整整多了一個零。
加上包廂低消,看來老秦今晚得放點兒血。
當然,只有包廂大得闊綽,其餘軟件設施全沒跟上,牆上沒有生日裝飾,地上沒有玫瑰花瓣,桌上沒有頂級紅酒,蛋糕只有不到六寸。
但鐘有時還是很給面子地眼冒星光:“老秦,你什麽時候這麽壕了?”
“要不是方文盲天天讓我加班,我怎麽會連給你準備生日驚喜的時間都沒有。”
“你知道我的,啤酒管夠就行。”
“那絕壁啊!”
還是老秦最了解她,老秦話音剛落,服務員們就敲門進來了。一個服務生手裏一籃子啤酒一籃子零食,轉眼就擺上了20
瓶。
眼看啤酒就快堆成山,老秦才稍微顯露出滿意地神色:“今兒說好了啊,不喝吐不走。”
秦子彧一邊點歌一邊問:“怎麽樣呀,回國的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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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秦子彧早出晚歸,鐘有時除了去見一些零零散散的朋友,其餘時間基本在家宅着,當年跟她們分攤66塊歡唱整夜的同學們,如今都幹戈寥落四海為家了,想想還挺傷感。
但她笑容不減:“只能說這世界變化太快了,我今天去買菜,以前都是問我‘美女啊買菜啊?美女啊要幾斤啊?’現在上來就是一句‘寶寶買菜啊?芹菜還是莴筍啊寶寶?’直接給我整蒙了。”
秦子彧笑眯眯的,也有樣學樣:“寶寶快來點歌!”
可等鐘有時真的點了一溜歌單,秦子彧卻連連搖頭:“還在唱王菲周傑倫孫燕姿,還有皮褲汪?你這些年都沒聽過新歌?”
“好像……”鐘有時仔細琢磨兩手一攤,“還真沒有。”
“鄧紫棋?”
鐘有時搖頭。
“李榮浩?”
鐘有時思量許久依舊搖頭。
秦子彧無奈到頭只能祭出殺祭:“Big棒?!”這總聽過了吧……
鐘有時深鎖着眉頭眼珠轉了一輪又一輪,還是不确定:“好像……聽過……”
秦子彧趕緊給點上。
可接下來,簡直成了老秦個人專場。鐘有時就坐在偌大的包廂裏聽着她唱——
“Boomshakalaka!
Boomshakalaka!”
她還真不會。
可已經扭成麻花的老秦一個勁兒沖她擠眉弄眼要她加入,鐘有時鞋子一蹬直接站上沙發,反正沒外人,她豁出去了——
“不怪我跟不上朝代
這世界變化快
但我不會輕易地狗帶!
Boomshakalaka!
boomshakalaka!
我不會輕易地狗帶!!!”
此時此刻,一牆之隔的另一包廂內。
正進行到最關鍵的吹蠟燭環節,所有人都屏息期待着壽星公默默許完願望、吹滅蠟燭衆人歡呼,卻在這包廂安靜至極的時刻,突然,隔壁傳來一聲吼破了嗓子的尖叫——
“我不會輕易地狗帶!!!”
在場所有人瞬間傻眼,面面相觑,包括今晚的壽星公蕭岸。
突然被人這麽打斷,氣氛一下跑偏,他這生日願望是要接着許?還是算了,直接吹蠟燭?
或許這個包廂裏唯一的例外要數幾乎隐身在香槟塔後的陸觐然。全然不覺包廂裏的氛圍不對,只顧低頭看手機。
此次比賽報名什麽牛鬼蛇神都有,有真的草根,自然也不乏背景人士。不少面上的朋友都或多或少跟他打了招呼,他回國這幾天,朋友打來的關照電話就沒停過。這些天裏收到的簡歷多到他自打進包廂起就在看,直到現在還沒全部看完。
沒辦法,國內這個人情社會,誰都會有低頭的時候。
就比如此時此刻——
陸觐然一擡頭,就看見了蕭岸和徐子期這對今夜主人翁。
徐子期比他年長一歲,兩家頗有淵源,他也一直喊她子期姐。
徐子期對陸觐然而言,就是正宗的“別人家的孩子”,他國內連跳三級畢業,大學只用兩年半就修滿所有學分,但依舊遭到徐子期的全方位碾壓——
徐子期握有經濟學和數學的雙學士學位,碩士又攻讀了截然不同的亞洲研究和電影學。至于她是如何認識蕭岸的,陸觐然不得而知。
而她和蕭岸這幾年感情似乎一直很穩定,這也是陸觐然始料未及的。
外界一致以為然栀基金是蕭岸的大金主,實則一直是徐子期在扶持她這小男友,只不過挂個然栀基金的名號,免得生出什麽流言蜚語。
蕭岸能吸引徐子期這樣從小到大都眼高于頂的人,自然有他的能耐。
甚至蕭岸今兒的生日,本來徐子期為他準備了一場盛大的海島派對,朋友們的機票都訂好了,就因為蕭岸一句太忙走不開,一切準備便草草作罷,只簡單在KTV過一場。
甚至這家KTV都是蕭岸自己選的,如此普通的KTV,就算是最好的包廂,被徐子期那身高定長裙一襯,也顯得low穿地心。
可蕭岸堅持,徐子期便配合。
呵……陸觐然收回目光,再度低頭看手機。
當第三聲“我不會輕易地狗帶!!!!”從隔壁傳來時,終于也打亂了陸觐然的專心致志,他皺眉擡頭,就見已經忍無可忍的徐子期壓着怒火招來服務生。
以他對徐子期的了解,她給出的解決方案絕對是給一筆錢讓隔壁的客人換場。
可不等服務生走到徐子期面前,蕭岸已沖徐子期搖了搖頭。表情還算從容但透着股不容回絕的勁兒,徐子期竟真的擺擺手又讓服務生退下。
好在這段小插曲很快過去,隔壁也沒再出什麽大動靜——
那是因為鐘有時正嘶吼到興頭上時,老秦的手機響了。
老秦一看信息,吓得當即丢了麥:“我靠!方文盲要來查崗!”
鐘有時也趕緊放麥,正襟危坐起來。
老秦拎了包就往外沖,沖到門口才想起來,趕緊剎車回頭:“我先回去一趟,你等我回來切蛋糕啊!”
“放心,肯定等你。你別磨蹭了,趕緊的。”鐘有時連忙催她。
包廂門無聲掩上,老秦的身影也随之消失在門外。
周遭頃刻間安靜下來。
雖然還有音樂聲伴着,鐘有時卻沒再拿起過麥。
索性酒還剩了一大半。
一刻鐘過去了。
半小時過去了。
一個小時過去了——
真的已不是當年,當年的她如果到了此番境地,肯定電話奪命連環似的打過去催老秦趕緊回來。如今的她,卻是手機都沒拿起來過,只多叫了一打啤酒,喝掉舊瓶中的最後一口,再開一瓶新的。
也不知道喝了多少瓶,她終于有了醉意,胃裏翻江倒海的感覺催着她猛地起身,直奔包廂門而去。
陸觐然出包廂接完了電話,再看一眼時間——已近3點。
也不知道這場局幾點能結束,他捏一捏眉心,調頭剛要往包廂走,隔壁的門就豁然拉開,沖出來一個酒氣逼人的身影,直撞得陸觐然一側身。
陸觐然不滿地回頭一看,只見那人直沖另一邊的洗手間而去。真是一句道歉都沒有……
這素質。
陸觐然搖着頭正要收回目光。卻是一怔。
恍惚間,剛撞了他的那人,一側的頭上似乎梳着他非常熟悉的造型——
陸觐然一鎖眉,便遲疑地跟了過去。
洗手間的門并沒有合嚴,正趴在馬桶邊幹嘔的,不正是那小髒辮?
她漱了漱口,腳步趔趄着出了洗手間,陸觐然幾乎是本能地,一閃身就隐到了牆邊,看着她自顧自回了包廂——
眼看她的身影閃進了隔壁包廂,陸觐然“呵”地一聲就笑了。
之前那句“我不會輕易地狗帶”應該是出自她之口。
還真是……不會輕易地狗帶……
鐘有時是真的醉了。
都忘了和老秦的約定,暈暈乎乎地就拆了蛋糕的包裝,顫顫巍巍插上蠟燭、點上。
盈盈一簇火光,閃爍得她視線越發模糊。
“祝你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斷斷續續地唱了兩句,鐘有時就不想唱了。
也不知道在生誰的氣,吹了蠟燭一把摘掉。
“我希望……”
許願許到一半就沒了聲。
一秒,兩秒,三秒——陷入靜止的鐘有時就這麽頭一低,差一點就一頭栽在了蛋糕上。
之所以是差一點,是因為一只手突然伸了過來,穩穩拖住她的腦門。
彼時,鐘有時的腦門離蛋糕不過幾厘米。
陸觐然看着這個腦門枕着他掌心的女人——
她想保持這姿勢到什麽時候?
“喂?”
“……”
沒有回音,他不得不加大了音量:“喂?”
依舊沒有回音。陸觐然直接手一頂,這女的就靠回了沙發上——
直到這時陸觐然才發現,這女的已閉着眼睛恍若睡着。
竟真的醉死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