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十四瓣桃花
紅衣帶人叛變後, 我和蒼雪梧桐就互删好友了。
我打開游戲微信的朋友圈, 翻出很早以前發的一條動态, 在評論中找到了蒼雪梧桐, 點開他的頭像，查看信息。地區果然是上海。鄭飛揚的生日是七月二十一日, 這個月滿三十歲。蒼雪梧桐也才過三十歲生日。
再回想曾經我跟蒼雪梧桐說過家裏負債的事，他問我在哪裏, 我撒謊說了在廣東。他說他一個上海的朋友也是這樣的情況。
搞了半天, 那根本不是他朋友, 而是前女友。
我和鄭飛揚是工作認識的。他做游戲行業經常需要CG插畫師，請我幫他當時負責的游戲畫插畫時，就對我展開了猛烈追求。最初鮮花珠寶浪漫驚喜不斷, 他個性溫柔幽默很會讨女孩子喜歡, 這家夥還是有點手腕。
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那天，他開着他才買的SUV來接我，跟我聊起了車子, 就問過我一個問題：“你爸爸開的是什麽車？”
現在想想, 這問題問得有點水準, 一句話可以套出三個關鍵信息：父母是否有錢有勢, 女方父母是什麽性格、什麽社會背景：奧迪，低調實幹派或政府官員；奔馳、賓利，江浙富商；路虎，土豪、財大氣粗；跑車，海派新潮富人；其它平價車或無車, 都差不多，扣分。
總之，這問題和女性問男生“你家小區停車費是多少”有異曲同工之妙。
得知我爸開的是賓利，還不止一輛，鄭飛揚對我家裏的事就越來越上心了。稍微有一點好或不好，他都會追問很多細節。
鄭飛揚老家在西安，父母離異，母親性格強勢，在當地是個小有名氣的地産商，對他要求極端嚴格。他家實際情況沒有他口中描述得那麽好，但他也算是個富裕家庭長大的孩子。所以現在想想，他對另一半的家境有要求挺合理。可在經歷家裏這次巨變之前，我對愛情的觀點還是比較夢幻的，期待無條件的愛。他老問我一些我家境的問題，讓我覺得有些介意，于是跟表哥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表哥說，一個家境不錯的男生不要老家優渥的生活環境，大老遠從西安跑到上海來發展，住在出租房，升職速度那麽快，勢必想要闖出點名堂。那麽，追一個比他年輕這麽多的、沒有相似成長經歷的上海大小姐，他不太可能單純只為了愛情，也不太可能只圖你的家境，二者都有吧。男人有抱負未必是壞事，就看妹妹你怎麽想。
所以，我對鄭飛揚難免有些防備，并且交往那麽久也不願意和他發生關系，理由是我家教嚴，不考慮婚前性行為。
我其實有些心虛，因為我和杜寒川分分和和的階段去倫敦看他，晚上在他的公寓過夜，差一點點就差槍走火。杜寒川關鍵時刻卻打住了，說他沒辦法對我負責。要命的是，我當時居然沒覺得把自己交給他有什麽不妥的。
結合後來失戀後我的種種爆炸行為來看，沒睡都被傷成這樣，真睡了豈不是要哭成孟姜女。我還是幸運的。
鄭飛揚對這種事倒是很紳士，同意婚前保持柏拉圖戀愛。
我原本覺得他這是隐忍，是愛一個人的表現，誰知他是個悶騷。我們今年年初徹底分手，三四個月後他和他現任女友同居，如膠似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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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個搞游戲行業的憑空多出這麽個網紅女朋友，我們的共同朋友都覺得奇怪，以為他們是在aJoy這種類型的活動上認識的。
這個女友網絡玩得特別轉，剛和他在一起，就通過各種方式查到了他前女友是郝翩翩，知名畫家，大企業家的女兒，因此跟他示弱，說自己很自卑配不上他——他倆吵架以後鄭飛揚找人訴苦，這些信息也都透過朋友的口傳到了我這裏，也不知是真是假，還是他故意這麽做，讓我不用感覺自己是個loser。
再回顧一下他這個女朋友白衣的游戲歷程。
白衣開服時嫁過一個操作挺強的平民優等生，因受不了對方對自己管束太多，離婚。在她在當佛幫幫主期間，因為聲音好聽，經常開直播為幫派招人，從一個小幫挖走了一對開服就挺恩愛的cp。花了不到兩周的時間，她就把兩口子拆了，和男方在一起。女方退游。但她只是和男方天天膩在一起，不同意結婚。這期間，男方說她跟兩個皇族高戰男的有暧昧，多次覺得她在騎驢找馬，想和她死情緣，都被她安撫下來。
這兩個皇族高戰男其中一個是現實有八歲兒子的叔，跟我說她不靠譜，總是吊着他，可能她只是喜歡被男生追捧的感覺。大叔是老油條，選了另一個他覺得比較簡單的妹子。當時白衣很難受，跟大叔說，我們不一直都好好的嗎，我現在就嫁給你。但大叔不回頭了。
另外一個高戰男的是香港大學的高材生，長得帥，家境好，情商低，戰力略低大叔一些，但操作是主播級的，兼任皇族的戰略軍師和戰鬥指揮。這個男生有個剛烈奔放的cp，從他們取的cp名就能看出來：男生叫長生殿，女生叫七月七。出處是《長恨歌》裏的“七月七日長生殿”，此處“日”是動詞。
白衣在大叔那裏碰壁，光速把長生殿拿下，被七月七連續刷喇叭、上空間撕了整整十四天。
她和幻巧兒都屬于那種很會談戀愛的高戰男殺手網紅美女，但方式不太一樣。幻巧兒是會賣萌、撒嬌，白衣是擅長示弱和哭。最初白衣接近長生殿，就是說她在幫戰被別人打得落花流水，自己好弱，好無助，羨慕長生殿那麽強，又能把皇族管理得那麽好。
長生殿在皇族雖然重要，但那時的皇族在北界之巅一家獨大，只靠他一個人是不可能管好的。經營好一個大幫，勢必是一家人的功勞。
但長生殿畢竟是個還在讀書的小毛孩子，聽她這麽說，胸腔中自然有一股浩然正氣騰騰升起，他發誓要保護好這個白吟霜般的柔弱女子。于是從那以後，每次幫戰我們都不見他人。他去白衣幫會幫她毆打她的敵對去了。
皇族那麽強，少一個長生殿影響其實不大，所以我們對他們倆都送上了祝福。
但不管長生殿怎麽努力，白衣依然不肯結婚。她的理由是她太弱了，不想讓人覺得她是在抱長生殿和皇族的大腿，也不希望婚姻把他們倆的感情囚禁死了。直到後期我們幫幫主搞出那一堆破事，和三個幫派搞起來，理由是這些小幫有人罵過翩神，他和兄弟們要為了他們的女神而戰，白衣才等到了最重要的一次機會——她是這三個幫派的幫主之一，三幫合一後，她成為了副幫主，并且以副幫主的身份，與皇族一個副幫主談判過。
這個皇族副幫主就是蒼雪梧桐。
她多次向蒼雪梧桐表達過對鳳舞翩然大佬的崇拜和喜愛，說翩神是那種難得沒有大佬架子的女神，希望能成為我的得力助手。我一直知道她是個好幫主、渣cp，猶豫了很久要不要用這個人。
優點不用多說，她這麽鹹魚一個號，能混到長生殿動用全幫資源為她的幫會付出的程度，能混到跟蒼雪梧桐直接談判戰局的程度，不是全靠運氣。
缺點也很明顯。她換cp跟換號似的，一個比一個高，唯戰力和權勢是圖。看上去好像是感情的缺陷，和幫派沒什麽關系，但再三猶豫後，我覺得一個人既然對cp都能如此無情，對朋友就更不用說了。皇族雖然是戰鬥幫，但我希望它始終是一個溫馨的大家庭，不要被這樣的人影響了氛圍。最後我決定不殺她，不收她，把她晾到一邊，專注跟幫主怼三合一幫派的其他人。
我們和三合一幫派打了近兩個月的架。這期間，通過示弱的方式，白衣很快贏得了蒼雪梧桐的好感。畢竟蒼雪梧桐在我這裏聽到了太多類似“我是戰力玩家不是情緣玩家”“你要我跟那些傻子一樣戀愛那是不可能的”“奔現絕無可能”等等我自認為酷炫吊炸天的服霸言論，此情此景，在戰火紛飛的境況下，遇到這麽一個會哭會笑，會示弱又懂愛的敵對女孩，他那顆死掉的心大概也就枯木逢春，倍感浪漫了。
他們倆天天待在一起，雖然沒公開，但大家都覺得長生殿綠成了青青大草原。
紅衣覺得很惡心，因為在她的理解中，蒼雪梧桐遲早是我的cp，長生殿又是個可愛的弟弟。她想踢掉蒼雪梧桐，但被紫衣攔住了。紫衣說這時候幫會大局為重，不要管梧桐在外面怎麽浪。反正他只是玩玩，也沒認可白衣的存在。我覺得白衣這樣對待長生殿很過分，但想想長生殿自己也辜負過七月七，且這些都是他們的感情私事，也沒對白衣趕盡殺絕。
如此，反倒讓白衣趁紅衣開小群怼我的時候，偷偷混入了那個群，抱住了紅衣的腿，策反紅衣，和紅衣一起過來怼我。
皇族四分五裂，留下的幫衆裏都有妹子看不過去了，曾經在貼吧發言說：“紅衣教造反的理由真的搞笑，說因為翩姐引發皇族和那三個幫派的矛盾，所以要反過來打翩姐？得了吧，當時幫主帶着一幫男生想打架，拿為翩姐報仇當借口，殺舒服想甩鍋當好人了，錯就在翩姐了？幫會的都知道，翩姐天天勸他們別開紅，回安全區，拉都拉不動的。對面說是為了保護幫會消滅壞女人，這邊說是要為翩翩女神報仇，去你的，對面既消滅不掉翩姐，翩姐一個技能就死一片人也不需要你們幫她報仇！下次為打架找借口選個柔弱點的姑娘，選鳳舞翩然當借口，傻子都不信！現在紅衣這個**超過實力太多的女人想霸區，又把鍋子甩給翩姐。對那些相信紅衣的人我想說，腦子是個好東西，你不想要它，把它捐出去！”
但紅衣教的幫衆都沉醉在集火榜一的快樂中，他們當然聽不進去。
蒼雪梧桐也不像紫衣說的那樣只是玩玩，他和白衣結了婚。
現在白衣當上了紅衣教的幫主，這游戲她花最少錢玩出了最高的體驗，還收獲一枚優質男朋友，值了。
紅衣教的這段聊天記錄，我都轉發給了一川寒星看。但他的關注點非常奇怪：“跳區炮王是什麽意思？”
這是以前我和紅衣一起造的詞。開區那會兒我們敵對幫有個男的提戰挺快，營造出一副大佬的架勢，到處找妹子約見面。有一個上當了，和他當了一段時間游戲情緣、現實床伴。等游戲進入到中期，土豪的優勢以肉眼可見的趨勢加強，再玩下去他和皇族對抗的成本會大幅度提高，于是就把他那個氪了三五萬的號丢給情緣，讓情緣背他的鍋，他自己跳到新區又把同樣的故事演了一遍。游戲裏有很多這樣的男生，大部分是小R玩家，我們管他們叫“跳區炮王”。
我把這個典故告訴了一川寒星，他發了一堆震驚的表情過來：“城會玩。一個游戲可以玩出這麽多名堂的麽。”
“寒老板一直是雲端玩家，太不接地氣了，這些事都不知道的。其實，就是因為游戲裏的感情非常不可信，所以我一直堅定哪怕單身都不奔現。不僅不奔現談戀愛，連和男網友見面吃飯都絕不考慮。”
“我也不見女網友的，以前我玩別的游戲組過cp，每次都因為拒絕見面被甩。”
“你少來，一般都是男生想奔現，哪有女生想奔現的，我才不信。”話是這麽說，但我覺得他說的很可能是真話。連慕殇那種渣渣都有人千裏送，能和一川寒星這種級別的大神當情緣，女生難免會想入非非。
“是真的啊，最後一個cp都讓我有陰影了。我去杭州出差，那妹子知道我在杭州，喝得爛醉，說什麽也要見我。我拒絕以後，她就在游戲裏刷喇叭單方面和我死情緣。第二天又找我道歉和好，我想都公布死情緣了還和好幹嘛，不和。她就鬧着要賣號，罵我渣男，一群瘋女人什麽情況都沒弄清楚，就跟她一起罵我。那以後我再也不想找cp了，女人好麻煩。”
“你為什麽不見她呢？”
“我就玩個游戲，不想通過游戲找女朋友。”
“确定不是因為你外形拿不出手？哈哈哈哈。”
“拜托，我長得很帥的好不好。你別想騙我的照片，我是你這輩子都得不到的男人。”
“嘔，自戀狂，誰想看你照片了。”我拿着手機笑了半天，漸漸地不笑了，又小心地發了一個問題過去，“對了，你不是說你再也不想找cp了嗎？為什麽要找我呢？”
“對方正在輸入中”持續了最少五分鐘，我才收到了他的回複：
“因為我确實曾經渣過其他女生，我也不認為自己是個好男人。但翩翩，你和我認識的所有女生都不一樣。哪怕沒辦法在現實世界得到你，我也覺得能在一起一天算一天，能和你互相喜歡一天算一天。一生就這麽長，這是最後的機會，我不想再錯過你了。”
這段話看得我眼眶都濕了。
我抹了抹眼角，正想問他為什麽突然這麽煽情，他又補了一句話：“你們女生就喜歡看男生說這種讓人起雞皮疙瘩的話，對吧？”
“哈？”
“我為什麽要跟你組cp，當然是因為你是鳳舞翩然。還用問嗎？能泡到鳳舞翩然多有成就感，比單挑打贏三個惡魔代言人加十個蒼雪梧桐還滋潤。”
“……”
“想想，我不僅打敗了鳳舞翩然，還把她強勢占有為自己的女人，太爽了。”
“你蛇精病啊，我大號已經沒了，誰知道你cp是鳳舞翩然。”
“我自己爽了就行了，管別人怎麽看幹嘛。”
“……”
這家夥到底是怎麽做到讓人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又被氣得半死的？我好想順着網線爬過去掐他的脖子。
聊了一會兒，他跟我說他媽來了，要去做下家務。因為他家裏他媽地位最高，兇的不得了，最喜歡對他說的話就是：“你這叉燒包，再讓我看到你吃飯不收碗，我立刻帶你離開這美麗的世界！我能帶你來，就能帶你走！”
我被他模仿媽媽的口吻逗笑了，讓他快去忙，然後關掉手機屏幕，望着頭頂的燈盞發呆。
和一川寒星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我們倆就是如此投緣，能一個晚上把別人可能一輩子都說不完的話都聊完。
這兩天我從他那裏得知，他和我一樣，從小就喜歡玩游戲，學生時代不知換過多少臺電腦，經常帶小夥伴兒到家裏來玩電腦，伴随着我們童年成長的都是仙劍系列和光榮的三國系列。他和我一樣有一個成功創業的父親。但他爸在感情上比我爸靠譜多了，始終對老婆專一，非常疼自己兒子，陪小兒子打游戲時發現了互聯網的藍海，于是從開酒店式公寓轉行做互聯網行業。所以，一川寒星才會對游戲始終保持這麽高度的熱情并玩得精通。
僅僅是跟他聊天，我都能感覺到他對父親的崇拜。這一點上，我們倆也很相似。哪怕爸爸現在已經陷入了這樣的窘境，家人朋友裏已經有牆頭草開始抨擊他人生有多麽失敗，做出了多少錯誤的決策，我還是覺得他是一個偉大的男人。他的人生高度不應該是由現在的低谷決定的。
而對于一川寒星，我得坦率承認自己很喜歡他。如果換到兩年前遇到他，如果我是單身，我一定會覺得我們很般配，并且更加積極地處理我們的感情。
跟別人不能奔現，跟他我覺得不是不能考慮。
可是現在，我的人生已經這樣了。
我覺得自己連鄭飛揚都配不上，更別說是光輝萬丈的一川寒星。
所以，當游戲裏扮演一個與他般配的女生，假裝我還是從前的自己，和他談一段王子公主般的戀愛，我覺得沒什麽不好。
他微信的頭像是多塞特郡的侏羅紀海岸和天然石灰岩拱門，我曾經也到過那裏。我和他連最喜歡的海灘都是一樣的。再看看我們的聊天記錄，我真覺得他離我很近，近到好像兩個人沒有任何秘密，只要伸伸手，我就可以碰到他。
可是，他又特別遙遠，遠到我連他長什麽樣、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
忽然，手機震了一下。無哥是我發了一條微信過來：“翩翩姐，我好氣，梁小邪太過分了，你說他是不是大姨夫來了？他和他女朋友都分手半年了，現在還在暴躁嗎？”
“怎麽了？”我好奇地回複。但我覺得梁小邪不會無理取鬧。他雖然和我差不多大，但懂事得讓人心疼，一看就知道是吃過苦的孩子。跟他比起來，無哥顯得比較沒心沒肺。
“你不知道，以前我那些狗屁不通的cp吃他醋，不爽他，說他是顏值主播、聲優主播，我都是無條件幫他幹他們！他現在居然跟我站在對立面，氣死我了！這游戲我不玩了！”很顯然，她這個“幹他們”是被一川寒星傳染的口頭禪。
其實，無哥的前任吃梁小邪的醋算是進入了灰色地帶。
游戲cp可以奔現，但也有一部分玩家是把游戲和現實分得很清的。尤其是我、一川寒星和無哥這種大R玩家，玩游戲要麽為了極致的戰力，要麽為了最大程度的消遣。我們是較理性的消費者，在游戲的生物鏈裏屬于食物供應者，打交道最多的對象并不是單個玩家，而是戰隊、所屬勢力和游戲公司的高級服務，不會像慕殇和佳人翩翩那樣談戀愛到如此入戲。
這也是為什麽游戲大佬818總是以勢力紛争為主導，很少以狗血愛情和多角戀為主導的原因。
愛情誰都玩得起，權勢卻不是。
主播是游戲公司高級服務的一部分。梁小邪還不是從玩家轉主播的業餘主播，而是從moba轉型mm的專業硬核主播。他和老板們相處方式人情味兒十足，既讓老板覺得他是朋友或戰友，不多不少的參與到游戲中，又恰到好處地和老板保持了距離，不介入老板私事太多，好讓老板得到最高的游戲體驗。
因此，梁小邪和無哥的相處模式應該是典型的服務和被服務的關系。
無哥大女子主義嚴重，從來不伺候男大佬，她的七個前夫每一個戰力都遠不如她，思維模式也和她不一樣。換言之，她在游戲裏談的是跨階級戀愛。她的前夫們不會理解她的追求，所以才會連主播的醋都吃。
其實，主播屬于服務方，是現實裏的人；cp是游戲裏的伴侶，是虛拟世界裏的人。二者本不應該有任何沖突和交集，敬業的主播也不會把感情投進游戲。
這就很好地驗證了雨玲珑曾經說過的話：就算在游戲裏，也是要講門當戶對的。
而現在，不管我怎麽問話，她都不跟我說她和梁小邪之間發生了什麽。
我點開手機雷馳游戲直播app首頁，找到并進入梁小邪的直播間，發現他已經下播了，歷史聊天記錄裏有很多粉絲留下的言論：
“小邪別難過了，你不播了我們會傷心的啊……”
“無老板只是一時間情緒來了，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她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發生什麽事了？怎麽老邪今天這麽早就下播了？”
“唉，小邪和無老板有些不愉快，你們快去粉絲群安慰安慰他。我叫他半天了，他都沒吱聲。”
打開直播回放，無哥一個晚上都在。剛進直播間和梁小邪連麥，她還自己放起了洗腦神曲《大哥歡迎你》：“大哥大哥歡迎你/感謝你來我這裏/大哥大哥歡迎你/等風等雨等着你/他來了他來了他帶着禮物走來了/他來了他來了他腳踏祥雲進來了/大哥天大哥地大哥能頂天立地/大哥風大哥雨大哥能呼風喚雨/這是我的好大哥/他有房又有車/再次歡迎我大哥/刷點禮物不用說……”
她一邊自嗨放着音樂，一邊給梁小邪猛刷禮物，逗得直播間的粉絲都哈哈大笑。梁小邪打斷了她：“無無，你今天收到快遞了嗎？”
“你怎麽知道，今天傍晚我收到了一條LV的白金碧玺手鏈。”
“收到了就好。”
“嗯？我還以為是別人寄錯了……這這，這是你送給我的嗎？”
攝像頭裏的梁小邪無不諷刺地笑了一聲：“不是送給你的，只是拿給你看一下。”
“卧了個大槽，小邪你居然會送我禮物？好開心吼吼吼！”她發出了一陣實在沒什麽女人味兒的粗野笑聲，“但是為什麽啊！你才是主播，我收你禮物好像不太得勁兒？”
梁小邪眼睛彎彎，笑意跟水墨似的在清秀的臉上暈開：“感謝無無當了我一年的老板，今天剛好是我們認識一周年的日子。大家都知道的，無無給我刷了很多禮物。多虧了她，我媽的病才好得那麽快。所以，無無，這只是很小的禮物，不成敬意。還有謝謝直播間的各位，最近我媽出院了，我在家給她做了很多她最愛吃的蜜汁豆腐幹。當時想到了大家，就做了很多，你們在微信上把地址發給我，我給你們都寄一些過去。”
有粉絲提問，梁小邪很專業地把問題念了一遍：“‘蜜汁豆腐幹，噗，小邪果然是蘇州人。無老板不是北京的嗎，你們是怎麽見面的啊？’我和無無是雷馳舉辦桃花萬界線下活動時見到的。”
“‘無老板漂亮嗎？’”梁小邪怔了一下，随後大方地笑了：“當然漂亮，我們無老板能不漂亮嗎？”
無哥完全沒留意到他們在讨論她的外貌，激動地說：“小邪小邪，豆腐幹有我的份嘛？”
“有的。無無，你太瘦了，多吃點。還有少熬夜，身體發冷就多喝點熱水。”
“多喝熱水，你不如叫我多喝硫酸。”無哥大嘆一聲，“我跟你們講，小邪做飯太好吃了，隔一段時間就要弄一堆吃的給我們，還喜歡半夜把別人點給他的外賣送到我家，我都被他喂成球體了，他還說我瘦。我看我不是瘦，是藍瘦。”
梁小邪笑出聲來：“怪我咯？”
“就怪你就怪你。”
他更是笑得一臉陽光，滿滿都是寵溺意味：“好好好，都是我的錯。”
本來氛圍一片大好，但四十三分鐘前，紅衣教那個女生在游戲裏刷喇叭噴無哥，無哥就在直播間裏吐槽這件事，叫梁小邪開她號去揍這些噴子。
梁小邪沉默了片刻，收斂了笑容：“其實無無，雖然你說過cp就是陪你玩的夥伴，你對誰都不上心，但我還是覺得以後你結婚還是挑一挑，別什麽歪瓜裂棗都給機會。”說完半晌，直播間一片寂靜，他又試探地喊了一聲：“無無？”
又過了十多秒，無哥才輕聲說：“你是在嫌棄我？”
梁小邪慌了：“沒有，我怎麽可能嫌棄你。我的意思是，很多麻煩跟你過去cp太多是有一定關系的……”
“我cp太多？”
“不是無無，你誤會我了。我是真覺得那些男生配不上你。你想寒哥和嫂子，挺配吧。我覺得你要找cp，應該是找個寒哥這樣靠譜又有能力的男生，而不是跟那些……”
無哥憤怒地打斷了他：“哦，你現在還覺得我應該跟寒總在一起了？”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怎麽會曲解成……”
無哥再度打斷了他：“小邪，咱們就不說我的事了吧，說說你的事。你和你死對頭主播競争的時候，我是怎麽對他的？把他往死裏怼，幫你刷到人氣第一名。當時你跟我說你特別感謝我，砸錢事小，我的心意事大，知道我對你這麽仗義，以後你不論如何都會站在我這邊。而你現在是怎麽對我的？害怕得罪其他玩家，甚至還幫我敵對說話，覺得我是個朝秦暮楚情緣不斷的女的？”
梁小邪本來提起一口氣想說什麽，但笑了笑，只剩下了無奈的一句話：“在你眼中，我就是一個只會收你禮物的勢利眼主播，對吧？”
無哥給他的答案是漫長的沉默。
梁小邪垂着眼，看着鍵盤的方向：“我連朋友都不是，對吧？”
無哥還是不說話。
等了好一會兒，梁小邪抿了抿唇，深呼吸幾次，又擡起頭對鏡頭淡淡一笑：“我當初就不該跟雷馳簽約。對不起各位，這游戲我不想播了。”
無哥冷笑幾聲：“哦，好，很好，現在全是我的錯了是嗎？我把梁大主播給逼到不播了！”
但她沒有得到任何回複。梁小邪下播了，視頻回放到此結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