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盛小姐”
“盛潇!”
“啊呀小夥子!”賣煎餅的嬸子把車一頓,急急忙忙走過來道:“這你媳婦兒吧!她剛才啊惡心嘔吐,臉色煞白,渾身冒虛汗,別是有了吧!”
桑以南:“有什麽?”
“有什麽?你還問有什麽?”那嬸子跺腳道:“當然是有你的種啊!”
桑以南:“……”他吸了一口氣,耐着性子說:“你想多了。”
難不成孩子不是你的?那嬸子觑着桑以南的臉色,一下子聯想到了一串惡俗的八點檔劇情,縮了縮脖子,也就不問了,推着小推車就要遠離是非。
桑以南忽然道:“等等。”
那嬸子被吓一跳,讷讷的盯着面如冰霜的桑以南,生怕他下一秒說出什麽窮兇極惡的話來。
結果桑以南說:”來個煎餅。”
那嬸子對着桑以南锃亮的領帶夾發了會兒呆,覺得他實在不像是吃路邊攤煎餅果子的品種,顫巍巍道:“要加什麽料的?”
“有什麽加什麽。”
餓的前胸貼後背的盛潇縮在桑以南懷裏暈了一會兒,那邊遞來一個熱乎乎香噴噴的煎餅果子,她二話不說抱住,閉着眼睛啃了一口。
“跨擦”
滿嘴的脆餅和面糊醬,好像還有蔥和醬菜,噴香噴香的,盛潇又賣力的啃了兩口,從上暖到下,感覺如獲新生。
桑以南穩穩的抱着她,看着她在自己懷裏毫無防備的啃煎餅,不知道怎麽的就想起了家裏養的那只貓。
那主子不也喜歡躺在他懷裏或者膝蓋上,肚皮朝天,抱着個什麽玩意兒啃來啃去。
這煎餅的內餡兒深不可測,盛潇吃完了火腿腸發現下面還有培根,吃完了培根發現底下還有鮮肉松,這到底是個什麽全家福寶藏煎餅?她一邊吃驚一邊猛地打了個飽嗝。
爽……
耳邊傳來桑以南莫得感情的詢問:“能下地了嗎?”
盛潇:“?!”
低血糖反應過後,她腦子靈活了些,仰起頭,就看見反派先生那輪廓立體的下颌線,利落的跟刀似的。
盛潇覺得自己皮有點過于厚了……居然敢心安理得的讓反派先生抱自己抱這麽久。
她小聲道:“我可以。”
桑以南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彎腰,慢慢的把她放了下來。
動作居然很溫柔。
盛潇腳先着地,立刻非常獨立自主的站直了,她抱着半個沒吃完的煎餅,走也不敢走,心虛的杵在那兒,看反派先生終于可以騰出手從西裝褲裏拿出手機,給那嬸子轉賬。
随後就聽到人工合成的收款機“刷拉”一聲零錢響,然後報數:“已收到,一百,元。”
那嬸子張大了嘴。
“不用找了,謝謝。”桑以南說,他拉住盛潇的手臂,極其自然的催促了一聲:“走吧。”
盛潇:“?!”
兩人穿過一條車水馬龍的街道,盛潇被牽着在後面亦步亦趨,看着桑以南挺括的背影,滿心的疑惑達到了巅峰。
她忽然往後一賴不肯走了,糾結道:“桑總,這個煎餅我吃不下了……”
桑以南步伐一滞,扭頭道:“吃不掉就扔了。”
盛潇不禁有點舍不得,嘆息道:“可是還有這麽多呢!”她把煎餅皮撐開給桑以南看:“你看裏面還有好多肉啊,扔了超可惜的——”
桑以南像看蛇精病一樣看着她:“難道我幫你吃?”
盛潇:“……我就随口一說。”她借着這個機會抽回手,小步小步往旁邊的垃圾桶挪動:“那還是扔了吧……”
桑以南挑眉看着這個狐貍精一樣變化多端的女孩子。
一會兒端莊有禮,一會兒魅惑勾人,一會兒又柔弱可憐,一會兒又有點難以名狀的智障。
這讓他不禁想起那天在街頭看見盛潇的畫面,這個女孩子生的美,穿着他設計的一身衣裳走過街頭,像一縷陽光破入他滿心扉的陰霾。
他忍不住将車停靠在街邊,隔着車窗靜靜的欣賞,唇角不由自主的上揚。
原來美好的事物真的會讓人心變好,他會想要一直看着她。
沒一會兒他就看到那個不知死活的小賊搶了那姑娘的手機,打破了滿目的歲月靜好,接下來那個模樣古典又恬靜的年輕姑娘指着賊的背影破口大罵:“搶劫啊!”
……
盛潇:“你笑什麽?”
桑以南:“?”他側目道:“我笑了嗎?”
盛潇指着他強行繃直的唇角道:“天曉得你剛才露出了一個多麽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桑以南:“……”
盛潇有點記仇起來:“你不是急着回去給貓鏟屎嗎?你去啊,幹嘛又回來?”
桑以南眯了眯眼睛。
盛潇被他看得有點發毛,聲音又不由自主的軟下去,試圖挽回自己的形象:“我……人家就随便問問……”
這小野貓還挺能裝。桑以南看了她一會兒道:“你是第一個跟我進行影視化合作的對象,我不希望約還沒簽完你就橫屍街頭。”
盛潇:“……你怎麽說話呢!”頓了頓她又搶救似的補了一句:“你怎麽這樣說人家啦!”
桑以南的眸光一閃,輕飄飄掃過盛潇的衣服:“聽說你很窮?那還有錢買我家的春季新單?”
盛潇面不改色道:“不瞞你說這幾件衣服是我在垃圾桶裏撿的,洗一洗發現能穿,尺寸還挺合适。”
桑以南:“......”
盛潇不覺得自己的解釋有什麽問題。
桑以南:“所以沒錢吃飯?”
盛潇:“那倒不是。”她一想到那個煎餅就一腦門官司:“天哪,我剛才吃了多少卡路裏!”她沮喪的抱頭道:“我明天不吃飯了,我後天也不吃飯了。”
桑以南:“你敢。”
盛潇:“???”
桑以南報出了一串數字,淡定道:“這是你的三圍,下次見面量體裁衣的時候你的三圍如果跟這個有負向出入,我就跟你解約。”
盛潇:“???”
桑以南是個什麽魔鬼!也就剛才抱了一下,居然連她的三圍都記住了?!
那他手剛才都放在哪裏了......!
盛潇老臉通紅,她一句“有毒吧你”呼之欲出,到底還是忍住了,她頓了頓試圖勸服反派先生:“你見哪個女明星的三圍體重是正向發展的啊!胖了會穿不進去衣服,會不好看啊!”
桑以南:“服裝設計歸我管,你放心,不會讓你不好看的。”
盛潇垂死掙紮:“那我一個鄉下來的姑娘我沒那麽多錢吃飯的!”
“沒錢吃飯可以找我拿。”桑以南說。
“我從來沒有遇到過你這麽奇葩的贊助商。”盛影後石化道:“瘋了。”
桑以南似笑非笑:“你遇過很多贊助商?”
盛潇:“這只是一個……形容。”
桑以南:“那你今天遇到了。”
盛潇見識過他的嘴炮技能,沒想到還會用在自己人身上,當即給跪了,不禁暗地裏磨了磨後槽牙,小聲嘀咕:“難怪你是個反派……”
夜越發深了,街頭的喧嚣漸漸變了質,盛潇打了個呵欠,揉了揉眼睛。
糟糕,當貓當習慣了,睡眠時間不夠就好困。
“困了?”桑以南輕聲問。
“還行。”盛潇嘴硬道。
“我送你回去。”桑以南替她做了決定:“困了就早點休息。”
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個問題上,盛潇困得眼皮打架,她覺得她可能沒精力再跟桑以南糾纏下去了,實在不行……還有一個很冒險的辦法,就是先拖住桑以南,再自己打車搶在他前頭趕回去。
這個辦法雖然不确定性很大,畢竟她不能确定桑以南會不會是個飙車狂,但是實施起來卻很方便。
“我剛才好像把鑰匙丢在那邊的花甲店了。”她輕聲道:“我去拿回來。”說完她作勢要走。
桑以南看了一眼那條步行街,此時夜色深沉,不少店鋪都打烊了,人也少了許多,看起來朦朦胧胧的深不可測,劈手攔住她:“你上車待着,我替你去找。”
“那謝啦。”盛潇麻利的爬上車,扒在車窗上無比乖巧的說。
桑以南将車裏的燈打開,輕聲道:“我很快就回來。”
盛潇望着桑以南的背影,忽然生出了幾分愧疚。
她又要表演一波不告而別了。
反派先生陪她到這麽晚,到頭來要被扔在大街上,想想還有點可憐。
但是這都是逼不得已!為了整個桑宅的安寧,盛潇狠狠心,推門下車。
她往一旁的小巷裏鑽過去,開了手機導航,地圖上顯示這條巷子通往另一條完全不相幹的主幹道,那邊很容易打到車。
巷子幽靜曲折,一眼望不到頭,兩邊的樓壁上挂着漆黑無光的窗戶,看樣子都沒有人,盛潇走了一陣,兜裏的手機卻震了起來。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巷子裏手機的光顯得有些突兀駭人,盛潇沒有停下腳步,邊走邊摸出手機來看,看到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
“姐姐,我特別喜歡你今天穿的衣服,顯得你腿特別長,腰特別細。”
盛潇眉頭一皺,剛要鎖了手機屏不予理會,第二條消息又接踵而至。
“你這樣的女人太吸引男人了,我還是想把你扒的幹幹淨淨,把你按在牆上,用力的……”
盛潇心裏“咯噔”一聲,剛準備跑,想了想卻停下了腳步。
空曠寂靜的巷道裏少了她的腳步聲,其餘的動靜則變得清晰起來。
她一邊側耳聆聽,一邊飛快的回了一條消息。
“看來還是拘留的時間太短了。”
手機屏一閃。
“你男朋友能花錢讓我在拘留所裏挨打,我也一樣能花錢從拘留所裏出來。”
盛潇飛快的敲了一行字,慢慢的擡起眼眸:“哦?我怎麽這麽不信呢?”
她将這條消息發出去的同時,自小巷遙遠的前方傳來了時輕時重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沉重的帶着回響,盛潇手機又震了,這次她顧不上看內容,掉頭拔足狂奔。
身後那人也開始瘋狂的奔跑起來,顯然是在追趕她,盛潇握着手機一步也不敢停,她心想幸虧剛才沒有一頭熱的往前沖,否則豈不是傻傻撞進那家夥的虎口裏。
她沒空想這家夥究竟是怎麽出來的,什麽時候盯上自己又是怎麽弄到自己聯系方式的,只知道這會兒一定得跑,但是她漸漸地跑不動了,剛吃完東西沒多久,劇烈的奔跑讓她小腹岔氣似的隐隐作痛。
這條小巷長的有些過分,盛潇腦海裏劃過這個念頭之後聽到背後一陣倉促風聲,她猛地被撲到在地,那家夥抱着她的腰,惡狠狠的将她翻了過來。
“放手你個王八蛋!”盛潇怒斥,對方當即伸出一只粗糙的手掌去捂她的嘴,盛潇竭力掙紮,她舉起手機狠狠的朝對方的鼻梁骨砸過去。
人面部最脆弱的就是鼻梁骨,這招她以前專門研究過,這一砸盛潇用了吃奶得勁,對方慘叫一聲,翻倒在地,手機的光晃動着照亮了那家夥的臉,沒錯,就是那個被桑以南關在拘留所裏的小賊。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拘留所裏真的遭受了一些暴力對待,這小賊削瘦了很多,一張臉狹長,面部越發猙獰可怖,盛潇趁他翻倒在地慘叫,爬起來掉頭狂奔。
“臭娘們兒!”那小賊嘶吼一聲,如同惱羞成怒的豺狼:“你他媽今天死定了!”
盛潇也不聽他幹擾,鉚足了勁跑,忽然腳下小白鞋的鞋帶似乎是松了,她左腳絆着右腳,一個倒栽蔥朝地上撲過去。
靠!
盛潇滿腦子就一個想法,再他媽買有鞋帶的鞋子她就不是人!
背後,那小賊猖狂的笑聲鋪天蓋地而來。
就在這一瞬間,盛潇感覺有人擡腿從她身上跨了過去,高檔皮鞋落在磚地上發出了悅耳圓潤的聲響,随後就是“砰”一聲。
“刺拉拉”似乎有人在粗糙的地上飛出去老遠。盛潇鬥膽翻了個身,摸出她的手機打開了閃光燈。
她手腕一晃,适逢前面的男人轉過身,閃光燈就準确無誤的照在了他的臉上。
桑以南倒吸一口氣,不得已閉眼:“別鬧!”
盛潇頓時感到不好意思:“對不住!”她看見那地上的小賊複又爬起來,兇狠的撲向桑以南,反派先生顯然還被照的有點發蒙,她大喊一聲:“小心背後!”然後一轉手機面兒。
閃光燈跟利劍一樣刺入那小賊的眼睛,那家夥“嗷”一嗓子,連退好幾步,與此同時桑以南幾步上前一拳怼進他的肚子裏。
反派先生有點帥啊!穿着西裝打人什麽的,啊好喜歡!
盛潇想給桑以南吶喊助威,奈何摔得太狠一時半會兒爬不起來,磚地割破了她暴露在外的皮膚,一陣火辣辣的疼。
桑以南回首看了她一眼,開始解西裝為數不多的紐扣。
盛潇一愣。
反派先生要學李小龍,赤膊上陣嗎!
盛潇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肌肉遒勁的桑以南一拳一個小朋友,汗水挂在他性感的胸腹肌上,伴随着粗喘——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盛影後老臉一紅,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哪裏壞掉了,越跟自己說打住越克制不住的腦補,月黑風高,桑總脫衣,好刺激!
然而反派先生并沒有如她的願,光脫了一個西裝外套,朝她抛了過來。
盛潇抱着他的高定西裝傻了兩秒,想起來電視劇裏一般這時候男主都會把外套脫給女主包傷口用。
桑以南也太浪漫了吧!怎麽感覺這貓奴突然開竅了呢!
瞧瞧這高定西裝!她就喜歡這種金錢堆積起來的浪漫!
盛潇二話不說把這件西裝外套墊在了身下,她蹭着厚實的面料,感覺坐的也舒坦了些。
“你小心啊!”她關切道。
那小賊躺在地上看他們倆你來我往,感覺空氣中彌漫着一股戀愛的酸臭味。
他受到了羞辱般扯着嗓子叫嚣起來。
“你們這對狗男女!以為有錢了不起嗎!我告訴你們!我舅舅認識大人物!我就是進去了也能被放出來!”
“等我被放出來我第一個搞死你們!你個臭有錢的,你等着!等我把你搞死!我就去搞你女人!我不光一個人搞她!我還要找一群人搞她!”
他一邊吸着鼻血一邊咒罵,越罵越難聽。
盛潇有點頭疼的想,這個小賊二進宮,怕不是有經驗了,估計家裏還真有點勢力,過不了多久又要被放出來,這大信息時代信息外露最為防不勝防,又不能一直被保镖圍着,想想就麻煩。
她越發煩躁不安,擡眸間,她看見桑以南一圈一圈的将小臂上的襯衫袖子卷了起來。
卷完了左邊卷右邊,他好似是要動手作畫一般,姿态優雅娴靜,慢條斯理,袖子卷的規整,雪白的袖筒前方露出一截臂腕,輪廓修長,削瘦卻不孱弱,有幾根青筋微微凸出,格外的性感。
才不是什麽李小龍施瓦辛格類的猛男呢!書卷氣很濃。
盛潇呆了呆,忽然意識到反派先生可能并不是要作畫。
那小賊罵的口幹舌燥,停了片刻,看見桑以南一步步的逼近了過來。
此時月光挪出雲霧,淡淡的清輝灑落在狹窄的巷子裏,桑以南的臉顯出一種蒼白陰郁的俊美,他活動着十指慢慢道:“你知道嗎?你出了拘留所意味着你失去了法律的保護。”
“你說什麽……?”那小賊渾身一僵,脫口而出。
桑以南俯下身,一把攥住了那小賊的衣領,将他提了起來。他高大的身影鬼魅般覆蓋上了那小賊,那小賊兩腳懸空,雞崽一般掙紮,領子卡的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被桑以南用力抵在牆上。
盛潇聽到了猛烈的擊打聲,一下一下杵得有力,那小賊起初還鬼哭狼嚎,後續漸漸沒了聲息。
她忽然打了個寒戰,想起了書裏零星的橋段。
最後主角團扳倒桑以南的時候羅列了一些證據,其中就包括一些人命官司,夾雜在商業和利益的紛争裏,都是一筆筆理不清的黑賬。
她望着桑以南的側臉,男人的臉頰緊繃,神色陰郁冷定,顯然是恨毒了手裏的那個小賊。
盛潇雖然也對這個少年犯充滿了厭惡,可是即便要治罪也不是在現在,畢竟這個法治社會是容不下所謂正義使者的。
她不能讓桑以南再走上那條老路。
桑以南将那小賊扔到地上,像是扔了一塊破布,擡腳踩住了他的胸口。
他的皮鞋一寸寸碾下去,那小賊□□着,擡起兩手抱住他的小腿,無力的抵抗。
桑以南無動于衷。
那骨骼崩裂的可怕聲響撼動了盛潇的耳膜,盛潇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囫囵從地上爬起來,不顧一切的撲向桑以南。
“手下留人!”
她從後方一把抱住了桑以南的身體,将臉貼在他的脊背上,拔高了音量以掩蓋嗓音裏的顫抖。
男人身體的熱度透過襯衫的衣料傳遞過來,炙烤着盛潇的身體,肌肉緊繃如石,盛潇抱了滿懷,只覺得心髒狂跳不止。
即便是這般動蕩,實則胸膛裏被填的滿滿的,有一種奇怪的踏實。
他們好像是一體的。
他知道自己什麽時候需要援助,又及時的不顧一切的擋在她前面。
那她也有責任讓桑以南懸崖勒馬!
桑以南的身體有些僵硬,他徐徐的站直了。
“你松手。”他的聲音沙啞。
“我不松!”盛潇執拗的将他抱得更緊:“松了你要把人打死了!”
“打死了又有什麽關系?”桑以南的聲音聽起來陰沉枯槁:“這種廢物。”
“你不能因為我打死人!”盛潇幾乎要吊在他身上了,一個勁的蹭來蹭去:“不行!”
“跟你沒關系。”桑以南從鼻子裏哼出一聲:“他該死。”
看樣子桑以南真的鑽進牛角尖裏去了。
盛潇想起桑以南之前吃的那兩種藥,都是對抗抑郁情緒的。
許多事或許不是他想做,而是他克制不住。
如果這會兒松手桑以南就要進局子裏吃窩窩頭了!不可以!
她一咬牙開始耍無賴,“你騙人!你就是為了我才打他的!你為什麽要說謊騙我!”
桑以南:“……”
“你是個騙子!我最不喜歡騙子了!”盛潇大聲道。
桑以南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你讨厭我?”他低下頭,展開手掌,慢慢的覆蓋住了盛潇的手背。
盛潇一怔。
這抓了個什麽重點?
她隐約覺得不太好,下意識的要抽手離開。
然而桑以南卻更加用力的按住了她的手腕,幾乎是鎖住了她,盛潇又用了些力,手腕被扯的生疼。
“你……”她結結巴巴道:“我跟你說打人的事你不要調轉話題!”她頓了頓試圖把中心思想扯回來,讓自己看起來苦口婆心:“你打死了人你要坐牢的!到時候他反而成了受害者,咱們得不償失啊!”
“他對你說的每一個字我都厭惡至極!”桑以南沒有松手,反倒将她的手腕包在胸前按緊,有晦暗的火光在他的瞳孔裏跳動着:“我上次放過他了,給了他機會,他不要,死不悔改的回來挑釁,這是他自己找死!”
頓了頓他問:“你卻覺得我錯了?”
這事兒發展到這個地步你還真有不對的地方。盛潇張了張嘴,求生欲讓她噤聲。
她覺得反派先生現在的情緒有點不受控制,但是出發點又似乎是好的。
像個努力取悅主人卻又不得要領的大型狼犬。
她沒有注意到桑以南被她眼中的收斂畏懼所刺傷,以為桑以南讨厭唱反調的人。
“.......說不通就算了。”她掙紮了一下,覺得手腕被桑以南捏到肌肉麻木,骨骼像是要斷了似的:“你捏的我好疼啊,你要不松手先……”
“我松手了你是不是又要不告而別?”桑以南的聲音壓得極低,像是含了稀碎的冰碴在唇齒間,話語沒頭沒尾的。
盛潇一愣,沒反應過來。
桑以南猝然松開手心,盛潇忍不住揉着手腕後移,她東倒西歪的退了兩步撞在了牆上,“砰”一聲,桑以南欺上前來,兩條手臂撐住了牆體,将她活動的空間堵死了。
男人低着頭,将盛潇困在牆和軀體之間,眼神幽暗。
炙熱的體溫将男士的冷香慢慢的熏蒸開來,轉化成了某種強勢的暧昧的信息素。
桑以南冷冷的,慢慢的湊近她的側臉,在她細嫩的耳根呵出一口氣。
“所以為什麽要走?”
盛潇哆嗦了一下,心亂如麻。
他原來在計較這個!
“我都已經答應留下來陪你了,為什麽還要走?”
“戲弄我很有趣是嗎?”他咄咄逼人。
盛潇低垂下眼簾,她承認自己是有點戲弄的成分在裏面,着實沒想過會這麽嚴重。
好像傷害到桑以南了。
“回答我!”桑以南厲聲喝道。
這話她沒法答啊!
盛潇猛地仰起頭,大大的眼睛瞪到極致。
她的眼瞳黑白分明,形狀姣好,眼睫濃密,撲閃間顯得多情妩媚,此時她秀眉颦颦,顯得茫然又無辜。
桑以南怔住。
一片凝固的靜默幾乎要把人吞噬,而他就像是潛在黑暗中的猙獰的獸,突兀的咆哮,對着周圍的人一通撕咬。
他英挺的眉峰動了動,眼瞳中劃過一縷難以置信,徐徐的松弛了禁锢盛潇的手臂。
“對不起。”他的嗓音發澀。
盛潇的嘴唇翕動,還沒有出聲,桑以南突然張開手臂将她按進懷裏,緊緊的抱着。
“對不起!”他十指的溫度降得飛快,輕柔的擱在她的背部,連口吻也是呢喃的,像是在哄:“我吓到你了是不是?”他絮絮中帶着幾分愧疚:“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盛潇想,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是,的确有點。
她舔了舔嘴唇,無奈的想,桑以南是想保護她的。
這種感覺很奇特,盛潇自己也覺得稀罕。
可這個男人像受了傷的憤怒的獸,不信任之餘卻又懼怕被人抛棄,眼下卻還要道歉,充滿了無措和小心翼翼。
盛潇想起他白日裏的傲慢矜持,淡漠從容,與現在判若兩人。
他在自己面前失态了,盛潇感到一絲心疼,他不該對任何人卑微。
歉疚感占了上風,盛潇挨過一陣生理性的不适,低聲道:“你不用太在意我的感受。”
我沒你想的那麽重要,你也不需要因為我的言行而患得患失,我只是一個莫名其妙穿進來的倒黴鬼,我把你當利用的工具而已,我也希望在利用完你之後少一些歉疚感。
桑以南僵了僵,松開了她。
他的神色風雲變幻,像是在努力的讀懂盛潇這句話背後的含義。
良久,他起身走到一旁,拿出手機,報了警。
盛潇想她大概真的應該多顧慮顧慮反派先生的情緒,畢竟人家是個抑郁症患者。
大抵抑郁的人都不願意承認自己抑郁,只是覺得自己的情緒不再受自己的控制。越故步自封,越是江河日下。
比起那個手足無措的像孩子一樣的桑以南,盛潇更願意看他滿臉傲慢的怼人。
她算是把桑以南安慰好了嗎?
盛潇有點不确定的看着桑以南的背影。
怎麽感覺他好像更生氣了......
片刻後桑以南轍了回來,低眸看着抱膝坐在他衣服上的盛潇,瞳孔像是某種無機質般,不含任何感情。
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
“這件衣服,我只是讓你幫我拿着。”他用目光戳了戳那件西裝外套,慢慢的說。
盛潇:“……”
這才是桑以南,貓奴屬性的鋼筋直男桑以南。
盛潇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慶幸他又變回去了,幹巴巴的起身道:“那我回去幫你……”
“扔了吧。”桑以南說,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盛潇:“......”
看來真生氣了,這嫌棄的不能再明顯了。
枉我還覺得你是個小可憐!從來沒見過這麽喜怒無常的小可憐!
盛潇都不知道到底是桑以南精神分裂了還是她自己精神分裂了。
經過了這麽一串事情,桑以南當然不可能再讓盛潇坐他的車,好在他還有紳士風度打底,替盛潇叫了一輛車,把盛潇送了回去。
盛潇坐在別人的車上,扒着車窗看漸漸遠去的桑以南,還有逐漸開來的警車。
如她所願,桑以南大概會跟警察糾纏好一陣子,不會那麽早回家了。
她居然有點若有若無的小失落。
盛潇當然不會讓這輛車把自己送回桑以南家,她中途換了輛出租打回去,變成貓後就着陽臺上那棵歪脖子樹跳進了屋裏。
明明也就一個白天沒有回家,感覺像是過了一個世紀。
盛潇跳上桑以南的床,頭一歪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她又做夢了,夢境居然還接着上一段兒劇情。
她撒敷敷的跟帶着鴨舌帽的帥比導演告白了,懷着一腔櫻色的少女情思,結果被人一家一句“我結婚了”給打了回來。
夢境裏的她是何其不堪受挫,“轟”一聲,仿佛一顆重磅炸彈在頭頂炸開了,把她的肉體和思想都炸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粘液将她從頭到腳淋了個遍。
她張了張嘴,一個音節也發不出來。
她看着那張朝思暮想的英俊的臉龐,無數炙熱的感情被凍成奇形怪狀的冰淩,被強塞回去,紮的整個胸口都是痛的。
她有好多問題想問。
她想問你是什麽時候結的婚,你的妻子是個什麽樣的人?我跟她比……又如何呢?
然而她什麽也沒說,只抿了抿嘴唇道:“我剛剛喝了點酒……”
男人定定的看着她,神色複雜。
太蠢了,真的是蠢到家了。
她騎虎難下,根本無法想象對方是怎麽看自己的,更無法想象如果這件事傳出去,會有怎樣的流言蜚語将她埋沒。
新人演員妄圖上位,蓄意勾引導演,破壞導演家庭,還被導演言辭拒絕。
一看就是個沒人要的倒貼破爛貨。
一瞬間她想要刨一個墳墓出來将自己埋進去,永生永世都不要再見天日。
對方輕輕的笑了笑。
“你什麽也沒跟我說,回去休息吧。”他從容悠遠的結束了這段無人期待的對話。
……
盛潇睜開眼,在床上伸了個懶腰,習慣性的往枕頭的方向蹬腿兒,蹬了個空。
桑以南沒回來?!
她一愣,一個激靈翻起來。
屋子裏窗明幾淨,陽光從落地窗射入,明燦燦的鋪陳滿地,屋子裏啥都有,就是沒有人。
說什麽要給貓鏟屎!都是屁話,還不是沒回來!
身為主子,她感到一陣被欺騙的憤怒。
大豬蹄子桑以南,等你回來,我一個好臉也不給你!
就給你一個屁股!
對!
盛潇氣咻咻的跳下床,對着鏡子拗了幾個秀屁股的姿勢,從中挑了一個最王霸最高冷最不近人情的,然後蹲到門口,等桑以南回來。
從清晨等到傍晚,從傍晚等到天黑,桑以南還是沒有回來。
盛潇開始慌了。
她心想桑以南不會在警察局裏跟警察打起來了吧!
盛影後的腦內小劇場開始運作,她腦海裏浮現出了桑以南在警察局裏直接爆衣,用滿是腱子肉的手臂捏住一個警察的脖子,一步一地震。
這時候反派先生就會咆哮:“誰都別惹我!老子有病!老子殺人不犯法!”
然後數不清的槍管“刷”的擡起來,瞄準了桑以南的腦袋,“噠噠噠”一通掃射。
世界和平。
……
盛潇一甩頭,越想越怕。
她滴溜溜的從門縫裏鑽出去,正好看見管家老于拿着懷表走過。
“喵嗷嗷嗚!”
老于被腳下突如其來的“猛虎咆哮”吓了一跳,僵在原地。
小白貓扯着個短脖子,龇着個小尖牙,渾身的毛都聳起來了,使出吃奶的力氣叫喚。
她在質問管家:本座的鏟屎官去哪兒了——
“喵嗷嗷嗚!”
老于呆了呆,從自己僅有的貓語裏查找到了對應的意思:“你在跟我撒嬌啊!”
盛潇:“……”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在撒嬌了!
我這麽兇!這麽焦急!
你!都!看!不!出!來!嗎!
老于當然看不出來,還蹲下身開心的撸了她兩下:“嘿嘿。”
盛潇:“……”
這時,家裏的座機電話響了,老于也顧不上她,疾步下了樓,接通了電話。
盛潇扒在走廊邊上看。
老于:“哎老板!您說。”他從一旁拿了紙筆記:“嗯好,我記住了,我待會兒就報給錢秘書讓他去辦,您還需要送什麽去公司嗎?”
盛潇黑着貓臉聽着老于接完電話。
搞了半天桑以南在公司工作,害得她白擔心一場。
那他又沒出國,為什麽不回來!
他不回來自己撅屁股給誰看!
盛潇咬牙切齒的想,他總會回來的!
在家中苦等三天,桑以南愣是沒回家一趟,甚至臉都沒露一個,盛潇忍無可忍了,抱着老于的褲腿狂撓一陣,然後跳起來撲倒了一個古董花瓶。
“跨擦”花瓶碎了一地。
老于石化在原地。
看樣子他還在估算花瓶和貓孰輕孰重,盛潇心想這說明砸的還不夠貴,還不足以吸引桑以南的注意。
于是當天下午,老于顫抖着雙手給桑以南打了個電話。
“老板!潇潇主子瘋了!”
盛潇奸計得逞,從陽臺上望見桑以南開車到達樓下,她麻利溜的滾到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