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與陳燼的晚餐結束以後,明知推辭了去他酒吧喝兩杯的邀請,獨自回到了家中。
洗完澡後,明知躺進溫暖柔軟的被褥中,在晚上九點鐘,四周的燈火正亮時,戴着眼罩沉沉入睡。
地球仍在自轉,但與夢中人無關。
明知這一覺,睡了十個小時。
醒來的時候,他有種身體與思想脫節的感受。
這種感受并沒有持續很久。
明知起床,走進浴室,打開了花灑噴頭。
過後,明知用手擦去浴鏡上面的霧氣,水滴從頭發滑落到他的肩上,在這個充斥着水汽和青柑橘的安靜空間裏,他想起了顧問。
明知想起了他的雙手,漂亮而修長,幹淨而白皙,每一分都恰到好處。
明知又想起了他的目光,直白而坦然,純粹而生動,每一眼都讓人印象深刻。
如果說明知是一個被青柑橘環繞着,假裝成熟的男孩;那麽顧問,便是冷水一樣,清晰穩定的存在。
短暫的幾秒鐘過去,明知回過神來,掐滅了沒有緣故的思緒游走。
洗漱完畢,明知煮了咖啡,就着簡單的幾片烤面包,在靠西的窗前緩慢進食。
之後,他把房子收拾幹淨,坐在毯子上一封一封地檢查電子郵件。
郵件基本上都是從一家私立醫院發來的,上面提到世朗先生目前的健康狀況良好,但他應該定時前往醫院複診。
對此,明知頗感頭疼。
在這世上,唯一能讓世朗先生在乎自己的人,只有他的大哥明決。
不過,他還是打了一個電話回家。
保姆接的電話,在确認世朗先生最近食欲正常,精神不錯以後,明知決定對醫院郵件的事情閉口不提。
随後,世朗先生接過電話。
世朗先生告訴他,最近天氣暖和,院子裏的洋桔梗早開了,明知應該回來看看。明知答應他,自己從裏斯本回來以後會回家一趟。
挂下電話以後,明知把看過的郵件悉數删除,随即開始收拾行李。
他只在裏斯本待幾天,行李不用多,簡單收拾完,便提前出門了。
考慮到接下來的長途飛行,以及明知與機場的友好關系,值機櫃員善解人意地為明知留了一個不錯的座位,并祝他旅途愉快。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空中飛行,航班順利降落在歐洲最西端的海港城市。
明知将在抵達裏斯本的第二天,去參加他中學朋友林自的婚禮。
這是一座擁有美好日照的小城,随和地沿着辛特拉山高低起伏,安然地被大西洋的海水氣息環繞着。
因新人皆是信徒,所以婚禮選擇在一座小教堂舉行。
明知到的時候,教堂門外頗為熱鬧。
幾個以前的中學同學站在門邊聊天,一看見明知,紛紛朝他招手。
明知點頭,忙不疊加快了腳步。
他剛走近,李韓就問他怎麽來得這麽遲。
明知聽了,天真地露出少許茫然:“婚禮開始了嗎?”
李韓抿嘴笑道:“沒有。”
明知舒了一口氣,随即反應過來:“那哪裏遲了?”
“別管李韓,他就愛吓唬人!”
話音剛落,衆人都笑了起來。
“陳燼呢?”站在李韓旁邊的宋得問明知。
“他第二家酒吧剛開業,忙不過來呢,已經跟林自打過招呼了。”
說到這裏,明知突然想起點什麽,問道:“對了,林自呢?”
李韓接話:“剛陪了一位顧先生進去呢。”
明知愣了下:“顧先生?”
李韓點點頭,答道:“林自的大學校友。”
說着,他往旁邊讓了讓,朝教堂裏頭望去,用手指了指,道:“喏,就是那位。”
明知挪了挪上身,稍微往裏面探頭,順着李韓手指的方向,當看清他所說的人時,沒來由的安靜下來。
耳邊的讨論還在繼續。
“這位顧先生,我之前聽說過他的名字。來頭挺大的,撇開其背後龐大的酒店家族企業不說,年紀輕輕就有了自己的上市科技公司。”
“華人之光啊。”
“可不。”
“對了,你剛說他和林自是校友。林自是在哪裏上大學來着?”
“C大啊。”
“是了是了……”
此時的明知沒有加入讨論,注意力全放在正站在過道邊上,與林自談話的顧問身上。
除了顧問一身既正式又不失休閑的淺色單西,他還注意到,顧問今天換了一根手杖,仍是冰涼的金屬質地,但看上去更輕便一些。
他不由得想,這根手杖應該挺适合上下坡的。
這時候,忽然有人拍了拍明知的手臂。
“欸,明知,你們T航的年輕老總不也是那個學校的嗎?”
“啊?”
明知回過神來,點點頭:“好像是……”
他剛說完,李韓忽然十分惋惜地搖搖頭:“可惜了,年輕有為的,竟然是個瘸子。”
明知聽了,本想幫顧問解釋一下,一旁寡言少語的外科醫生湯從文先開口了:“手杖不屬于殘疾人用品。”
聞言,李韓轉過身去,默默做了個鬼臉。
随後,衆人将話題從顧問身上轉移開來,接着聊了一會兒天。直到林自從裏面出來,與他們熱絡片刻後,招呼他們進入教堂。
教堂布置得簡單大氣,地上鋪着花瓣,點着蠟燭,每一位進場的賓客都被分了一枝潔白的奧斯汀玫瑰。
明知入座時,看見顧問安靜地坐在另一邊的座椅上,低頭嗅了嗅手上的玫瑰。
婚禮儀式進行得神聖而莊嚴,在全體賓客的注目下,兩位新人互握右手,牧師宣告二人成為夫妻。
禮畢,婚禮進行曲再次奏響,在衆人的祝福中,新郎與新娘攜手步出教堂。
主耶稣說:“上帝所配的人便不可分開。這一生一世的愛情,因為今天而完美。”
在這個洋溢着快樂與祝願的美好時刻,每一個人都面帶微笑,都在尋求着內心與幸福的共鳴。
明知不确定自己是否找到了共鳴,只知道,他稍一轉頭,就看見了人群當中,靜靜望着自己的顧問。
兩個人各執一枝奧斯汀玫瑰,隔着不太遠的距離,相互點了點頭。
那一刻,周圍的人都在尋求共鳴。
而他們兩個,只看見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