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兩人回到家,時沂把鞋襪脫了,發現鞋子裏進了一汪水,他笑了一下:“放到淺灘裏就是螃蟹和牡蛎的船了哦。”
鐘俊同愣了一下。
時沂的臉一下子漲紅,慌張地說:“我,我做兒童繪本,看多了就會說這種奇奇怪怪的話。”
鐘俊同湊過去,認真地看了一眼時沂濕透的鞋子,把自己的皮鞋也提起來,自然而然地說:“那把這只也帶走。兩艘船,可以載更多的螃蟹和牡蛎。它們去幹嘛?”
時沂順着鐘俊同的話思緒飄遠,恍惚地說:“要去冒險,去看看巨大海島的另一側是什麽,太陽到底從哪一片海域升起來的?”
“很棒的故事。”
時沂的臉紅了一下。
他想親一下鐘俊同,就現在,立刻馬上。
鐘俊同看着時沂亮起來的眼睛。平心而論,時沂的眼睛不能算多漂亮,雙眼皮弧度只能算柔和,瞳仁色澤微微黯淡,因為他有些散光,有時候看東西還會眯起眼睛。
但是時沂在鐘俊同眼裏不能平心而論。
而現在在鐘俊同眼裏,時沂蒼白的面頰還有點滞留的潮意,可是一點兒粉紅像是水霧一般從他的兩頰蔓延開去,從鼻尖一直暈到眼尾。
好漂亮啊。時沂好漂亮。
鐘俊同艱難地咽了口口水,看到時沂微微側過身脫下了他披上去的大衣,身上的羊毛衫領口也濕了。
時沂摸了摸潮潤的大衣,心裏想着,今晚就烘幹好了。
下一秒,一只手就摸進了他的羊毛衫裏,隔着保暖內衣摸了兩下只覺隔靴搔癢,又掀開保暖內衣往赤裸溫熱皮膚去了。
時沂被迫向後靠在鐘俊同的懷裏,手上緊緊揪着大衣,轉過頭去跟他讨饒:“俊同,現在不行,等到晚上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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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俊同相當正人君子:“我抱你去洗澡,你不是要洗澡?”
時沂被放進不太使用的浴缸裏。
鐘俊同打開暖氣,自己也跨進浴缸。兩個衣着完整的青年一上一下疊在一起,胳膊壓着胳膊,腿勾着腿,纏作一團。
時沂面紅耳赤地看了他一眼,只見鐘俊同眼睛亮得驚人,黑黢黢地盯着他。他實在受不了自己的小丈夫這樣的眼神,慌張地把臉別開了。
“為什麽躲?”鐘俊同把臉貼近了,黏黏糊糊地喘息,高挺的鼻梁來來回回地在時沂柔軟的鬓角和太陽穴上蹭。
時沂小聲說:“沒......沒躲。”
鐘俊同用手捧住時沂的臉,有些強橫地掰過來,迫使他面對着他。兩個人眼睛對着眼睛,鼻尖抵着鼻尖,輕而易舉地在對方眼睛裏看到了自己。
鐘俊同看到時沂眼睛裏的自己,急不可耐,風度全無,幼稚莽撞,像個急色鬼。
而時沂只看到自己蒼白泛紅的面頰,木讷呆滞的眼神,像個傻子。
鐘俊同心想,太卑劣了,自己太糟糕了。他想要表現得更像一個溫柔體貼的丈夫。可是他總是做不到。因為他看到時沂,就想抱抱他,想摸摸他單薄的脊背,想親親他蒼白的嘴唇,想做很多難以宣之于口的事情。
密不透風的愛催生了太多暗色藤蔓一樣的欲望。
鐘俊同抱歉地親了一口時沂的嘴唇,唇瓣貼合又很快分開。他正要從時沂身上爬起來,卻被雙細瘦的手臂鈎住了脖頸重新拉了回來。
鐘俊同驚訝地看着他。
時沂不敢看他的眼睛,讷讷地說:“不洗澡了嗎?......兩個人一起,可以省水哦。”
鐘俊同咽了口口水,怕時沂反悔似的:“要。”
兩個人再次胡亂地纏吻起來,衣物也不知是怎麽脫幹淨的。浴室裏開着隆隆暖氣,也不覺得很冷。
時沂跪趴着,手肘撐在光滑浴缸裏,一會兒是冷,一會兒又是熱,渾身泛起粉來,腳趾頭都是粉豔豔的。
鐘俊同的吻落下來,順着他清晰的脊椎骨一節一節滑下去。時沂險些跪不牢,卻還勉力維持着這個姿勢。
時沂憋住了喉嚨裏醞釀的喘息,只悶悶地難耐地哼。他是個很古板老派的人,臉皮又薄,偶爾的幾次主動就要了他的命似的。但是鐘俊同每次都很喜歡。
時沂想着,俊同應該盡興了。
他也為他的盡興而盡興。
兩個人緊緊貼着躺在浴缸裏,宣洩過後生理本能的空虛和靈魂的罅隙被擁抱的人填滿。
鐘俊同低聲笑了一下,正要翻身壓上去說些話,突然臉色一白,身體僵住,一聲吃痛的喊。
鐘俊同:“......”
“怎麽了?”時沂忙不疊爬起來。
鐘俊同低着頭不說話。
時沂順着鐘俊同扶着腰的手看過去,小心地問:“扭到腰了?”
鐘俊同惱羞成怒:“沒有!”
時沂又心疼又想笑,軟白的手指輕輕覆蓋在他扶着腰的手上,柔聲說:“我給你用藥酒推一下就好了。疼得厲害嗎?”
鐘俊同心如死灰,小心翼翼地保持這個姿勢愣在浴缸裏,一動不動。
等時沂把藥酒拿回來了,他悶聲快語:“我不是腰不好。”
時沂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出來,點點他的腰,“誰說我們俊同腰不好啦?”
他心裏想,你腰好不好,我又不是不知道。
鐘俊同臉色稍霁,微微側過臉來偷睨他一眼,低聲說:“我只是在辦公室裏坐久了。”
時沂把藥酒倒在傷處,手上功夫純熟,力道綿中帶剛,把藥酒推開融進皮膚裏。鐘俊同就咬牙悶哼。
時沂一邊揉一邊笑:“沒事的,一會兒就不疼了。”
鐘俊同還是覺得丢臉,低着頭不說話了。
他決定把一周兩次的健身房次數加到一周三次。
這種懊喪的情緒一直籠罩着他,吃飯辦公全都悶悶不樂。等到了睡覺的時候,他掀開被子躺進去,因為腰的原因,都不能像往常一樣側睡着抱住時沂。
啪嗒一聲。
時沂把燈關了。
鐘俊同短短數月,已經習慣了懷裏抱着個溫熱修長的物體入睡,此時倒像是孩子戒奶似的,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好像少了點兒什麽的。
時沂正閉着眼睛,突然腳背上蹭上來一雙暖和的腳,蹭了一下,又把他的腳夾在中間。
“怎麽是涼的?”
鐘俊同的聲音從枕邊傳來。
時沂睜開眼睛,感受着腳上皮膚緩慢磨人的摩挲,咽了口唾沫,“剛剛踩在涼地板上了。別凍到你。”
鐘俊同只是說:“那我給你暖暖。”
他整個人都慢吞吞挪過來,手臂和大腿與時沂緊緊相貼,熱度滾滾,簡直像被窩裏塞了個小太陽。“暖和嗎?”
時沂“嗯”了一聲,好半天,鼓足勇氣,側過身去,抱住了鐘俊同的手臂。
鐘俊同愣了一下,僵硬得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往常都是趁時沂睡着才抱一抱,做賊似的。他也盼着時沂醒過來,往他懷裏鑽一鑽,說些軟哝哝的半夢半醒間的話,但是他又怕時沂醒過來,看穿他對他要命的迷戀而感到害怕和不知所措。
時沂是個溫柔的人,溫柔到不會拒絕,溫柔到永遠顧全他人為先。鐘俊同也在害怕,時沂是因為溫柔才願意和結婚,接受他所有的無禮、幼稚和粗暴。
時沂把額頭靠在鐘俊同的肩上,姿态依偎,很輕很輕地嘆了一口氣,露水一樣消融了。
“謝謝俊同。”
“不用。”鐘俊同的心跳得快起來。
時沂不敢動。他和鐘俊同在性上可以無限貼近合二為一,共享呼吸,共享高潮,把噴薄的靈魂的嘆息纏在一起。
可是不**的時候,他們沒法兒更近一步。
時沂總覺得他們隔着條河,他似乎看向他,他也似乎看向他,黑黢黢的河不知多寬,也不知多深,只有對岸的人隐隐綽綽看不分明。他們的感情就是霧裏看花,可是誰也不敢做第一個分花拂柳的人。
萬一霧散了,自己的一顆心或許就要像神話故事裏那雙人造的翅膀一樣被太陽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