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膩膩歪歪
季遷遙見夏清舒歸來, 将千裏眼遞與手下, 急忙下了城牆。
夏清舒把馬勒在壕溝前,看着吊橋緩緩放下。城門開啓,不遠處, 季遷遙完好無損地立在那兒,正等着她。夏清舒的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方才的那一幕, 憤怒又重新湧了上來。
她壓抑着, 駕着馬跨過吊橋, 入了營內。翻身下馬, 旋即有小兵上來替她将馬匹牽好。
夏清舒面色緊繃,神思還未舒緩,僵硬地問着:“出......什麽事了?”她的聲音嘶啞難聽。
“大事,你跟我來。”季遷遙沒有直言,拽住夏清舒的衣袖,将她往營帳帶去。
身後馬蹄聲陣陣, 城門大開, 流煙等人也回來了。一隊隊兵士在門外集結,清點一番便可入營內休息。
見狀, 夏清舒不悅地皺起了眉,她掙開季遷遙的手,走到流煙面前, 厲聲道:“先別收兵, 讓他們在營外候着, 我很快就回來。”
季遷遙讓素汐喚夏清舒回來, 便是要中止這場戰役,根本就不會讓她再回戰場。夏清舒背對着她,正好看不到她臉上的神情,她朝流煙使了個眼色,流煙會意,嘴上應道:“是,我讓他們候着,将軍您先随殿下去吧。”
夏清舒這才甘願,跟着季遷遙回了營帳。
二人身影漸遠,流煙整頓軍隊,下令收兵休息。
回到營帳裏頭,季遷遙來到桌前,倒了兩杯熱茶。
夏清舒緊随在她的身後,神情僵硬,雙目紅得可怕,自己卻不自知。她渾身冰涼,嘴唇緊抿,沾滿鮮血的右手仍緊緊握在腰間大刀的刀柄上,不願松開。
季遷遙将手中的熱茶遞與她,她搖着頭拒絕:“我不渴,你是不是哪裏不适?”
季遷遙将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回道:“我沒有不适。”
“那你......”夏清舒很急躁,她想快些解決長公主殿下的問題,解決完之後立馬帶兵去追鞑子。
“将兜鍪解下與我。”季遷遙将她帶到寬大的躺椅前,讓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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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舒不知道季遷遙要做什麽,她的腦袋很亂,很躁,想是想不明白的,開口問,她又不答。
但季遷遙開口讓她這麽做,夏清舒是不會拒絕的。
“喏,給。”夏清舒解下兜鍪,頭發濕噠噠的,像是淋了雨一般。可那不是雨,是夏清舒的汗。
“我可以走了嗎?”夏清舒仍是念着已經跑得無影無蹤的鞑子。
季遷遙拿過她的兜鍪,放到一旁,細聲道:“你就在營帳裏待着,好好休息,哪兒也不許去。”
“不行!”夏清舒騰地一下站起,驀然憤怒,右手按着腰上的刀柄,青筋暴起,左手攥成拳頭:“那些鞑子太可惡,我要将他們都殺光!”
季遷遙也站起,面對夏清舒站着,她擡頭,對上夏清舒通紅的雙眸,溫聲道:“夏清舒,閉眼。”
“要做什麽?”
“聽話,閉眼。”季遷遙耐心哄道。
夏清舒站得筆直,把眼睛阖上。季遷遙眼前浮上了一層水霧,上前一步,輕輕擁住了夏清舒,一手環在她的脖頸上,一手覆在她緊握着刀柄的右手上。
季遷遙貼着夏清舒的額頭,溫聲細語道:“方才把你吓壞了是嗎?”
夏清舒的身子抖了抖。
季遷遙将她抱得更緊:“都過去了,我沒事,我沒有事的,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待在你的面前嗎?”
“那箭差點......差點就......”夏清舒慌亂地動着眼眸,不敢說出那個差點就成真的局面。
“那箭沒有射中我,素汐把我拉開了。而你,也幫我報了仇了,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你不必梗在心中。”
“其他人也壞,我要他們都殺光!”魔怔的夏清舒鑽起了牛角尖。
季遷遙慢慢将其誘出:“放松,你聽我說,你追了數裏,他們已經敗了,你不用将他們都殺光。他們都怕你,他們都想投降。你從不殺降的不是麽?”
“他們想害你,投了降也不是好人,不可饒恕!”
“那令是平章也速下的,是他指使的弓·弩手,其他人都不知情,他們是無辜的。你不喜殺戮,更不會殺害無辜之人,對麽?”
夏清舒躁動的心被季遷遙的溫聲細語安撫了下來,被怒火吞噬的理智慢慢尋回,她眼中的血絲消了下去。
季遷遙的手擠進了夏清舒的手指縫中,分開了憤怒的右手和刀柄,她握住夏清舒冰涼的手掌,輕柔地撫着。
相擁而立,誰也沒有說話,貼着夏清舒的額,季遷遙能感受地到,夏清舒正慢慢地冷靜下來。
半個時辰後,夏清舒的手心有了溫度,臉頰也有了溫度,季遷遙往後移了些距離,讓她把眼睛睜開:“睜開眼,我看看。”
眼皮向上掀起,夏清舒眸中紅通通的血絲盡數消去。
季遷遙在她清澈如水的眼眸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她還沒來得及高興,恢複理智的夏清舒又蹙起了眉,突然出聲道:“這裏太危險了,待會兒我就送你去關內。”
“不。”季遷遙搖頭拒絕:“我要在這裏陪你。”
長公主殿下說要留在這裏陪她,夏清舒心裏是很高興的。可她再高興,也抵不過殿下的性命安危。她将語氣軟了些,柔聲地勸:“還是去關內,關內安全些。”
季遷遙定定地注視着她,眼前又浮起了水霧。這個傻人真是将她愛到了心窩裏。季遷遙沒有同夏清舒廢話,直接用吻封住了她的唇,送上了柔軟的舌。
***
白日裏的喧嚣吵雜擾不了夜晚的寧靜深沉。
特別是夏清舒的軍帳,尤為安靜。外頭巡邏的兵士調遠了,而且沒有季遷遙的指令,也不會有人來此處打攪她們。
夏清舒很累,累到了無法動彈。魔怔之時,所向披靡,身上仿若有無窮無盡的力氣,力都用竭了,還能靠着信念不斷揮刀。
現在,一切都冷靜了下來,四肢百骸開始抱怨她的瘋狂,紛紛罷工修整。
夏清舒躺在躺椅上,四肢像是被定在上頭一般,動彈不得。她想說話,連張嘴都很費勁。
季遷遙讓素汐打來熱水,她擰着棉布,替夏清舒擦去身上的血跡。
“我今天是不是很恐怖?”夏清舒憶起今日的自己,也要打上好幾個哆嗦。
“你一人追着萬餘鞑子兵跑,你說恐不恐怖?簡直就是鞑靼将士的噩夢。估計大半個月內,他們都不會再有什麽行動了,你給他們造成心裏創傷,要許久才能撫平呢。”擦拭幹淨,季遷遙放下棉布,坐在夏清舒的身旁,替她揉捏着發酸的手臂。
“你呢?你覺得我恐怖嗎?”夏清舒問得很認真,雙眸緊緊黏在季遷遙臉上,不想錯過她的神情變化。這個世上,夏清舒只在意她的看法。
季遷遙緩緩搖頭,微笑地将她額前的碎發撩到耳後:“不恐怖,你做的這一且都是為了我,我怎會覺得你恐怖?”
季遷遙手指沒有收回,移至夏清舒的鼻尖上捏了捏,嗔怪道:“我只覺得你傻,傻得透頂。下次你還是這般行事,棄自己的安危不顧,我會生氣,很生氣。”
季遷遙當真板起了臉:“氣到不理你。”
夏清舒的秀眉耷拉了下來,小臉皺巴巴的:“都沒有值得表揚的地方了嗎?”
“有,但是一碼事歸一碼事,該批評的還是要嚴肅批評。”見夏清舒委屈兮兮,季遷遙的語氣不自覺軟了下來:“答應我,下次如若還遇上這種情景,不要失了理智。也不要為了我,棄自己的安危于不顧,好麽?”
武人簡單純粹,夏清舒喜率性行事,在愛裏頭也是這般。前幾個年頭憋屈壞了,心意相通後驟然釋放,難免要癡狂一些。
但夏清舒知道,情人間的相處之道,需要磨合探究,不能一意孤行。長公主殿下現在同她商量,她聽進去了,也樂于接納。将心比心,如若今日她們二人的位置調換一番,她也不願長公主殿下為報一個仇怨,将自己陷入危險之地。
心裏想得通透,夏清舒面上卻佯裝為難:“不答應的話,殿下會很生氣?”
“很生氣。”季遷遙幹脆利落地回。
“那答應的話,有沒有什麽獎勵?”夏清舒顯露出了自己的小心思。
季遷遙笑了:“你想要什麽獎勵?”
夏清舒彎起了眉眼:“要一個親親。”
“方才不是親過了?怎麽還要?”季遷遙手臂撐在夏清舒身子兩側,俯身看着她,輕聲地問。
“不夠。”夏清舒仰頭望着季遷遙,微微眯起了眼,眼睛裏像是鋪滿了亮閃閃的小星星。
季遷遙被她這軟綿語氣撩得心裏癢癢的,也彎起了眉眼,唇角挂着輕柔的笑:“那你把眼睛阖上。”
“好。”這樣的時刻,夏清舒最為積極,季遷遙尾音剛落,她就連忙阖上了眼,乖巧地躺着。
季遷遙心水不已,淺笑一聲,緩緩低下身子,貼上夏清舒的雙唇,輕柔地摩挲着,夏清舒予以回應。
二人的唇舌剛糾纏上,門簾外頭就響起了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