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幼時趣事
“我派了許多人去南境查, 至今還未尋得有用的消息。何處來?為何目的?有無幕後之人?我們一概不知。”頓了頓, 夏清舒又道:“好消息是, 自冬月起, 之後的數月, 樹棺人都沒有再來, 也未聽民間說起此等怪事。若舉世只有這一個, 且被我們殺死了,乃大幸。”
季遷遙憂心忡忡道:“怕就怕暗處還藏着,包藏禍心。”
“盡人事,知天命, 你也不必太過憂心。”夏清舒捧着季遷遙的手, 寬慰道。
季遷遙既然知道了,自然不會坐視不理:“蔣大夫那邊, 我同你一起去,興許還能幫上什麽忙。”
“好,我們一道去。”
這幾日豔陽高照,白日裏的氣溫有所回升, 蔣雪芹命手下将置于暖房中的火焰木搬出, 擺在陽光裏。樹棺人死後, 胸腔出長出了一棵小苗, 周身日漸腐化消弭, 像是被樹苗吸收走一般, 詭異非常。
蔣雪芹親眼所睹, 震驚得無以複加, 一具人形屍體,幾日之內,盡數化成了一棵樹苗,屍骨無存。若不是她膽大,尋常照料這棵火焰木時,怕是會被吓得毛骨悚然了。
安置完火焰木,她又命手下搬來了幾張桌凳,擺在營帳外頭。她坐在露天的桌凳旁,半個身子沐浴在陽光裏。
夏清舒與季遷遙到時,蔣雪芹正将薄片上的墨線仿在紙片上。
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她扭頭,見到長公主殿下同夏将軍一道來,一點也不覺得意外,“殿下金安。”
季遷遙颔首應着。
“蔣大夫在做什麽?”夏清舒一邊問一邊在蔣雪芹身旁坐下,一不小心擋住了她面前的陽光。
“我在把薄片上的圖像臨摹出來,将軍不能坐在這兒,将陽光擋住,那圖像便會消失的。”蔣雪芹出聲提醒。
“好、好。”夏清舒想起了那日的發現,連忙撤開。
遇見陽光才會顯出圖像來?聞所未聞,季遷遙好奇不已:“能将薄片與我看看麽?”
“殿下請看。”蔣雪芹恭敬地将薄片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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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遷遙先是将薄片置于蔭蔽處看了看,半晌,那雪白的薄片上都沒有發生變化。接着,她将薄片移至光下,不消多時,墨黑的痕跡浮現了出來,彎彎曲曲,非常明顯。再移至隐蔽處,墨線立馬消失不見。
“我觀察多日,這些墨跡,不會随着光照的時間和強度而改變,圖線是固定的,我已仿下。”蔣雪芹将與那薄片同等大小的紙片遞了過去。
夏清舒拿起紙片,疑惑道:“那這些墨線又代表了什麽呢?”
季遷遙看罷,心沉了沉,臉上的笑容消失殆盡:“這墨線不像字,不成圖,像是某個圖線的一部分。如若還有許多這樣的薄片,是不是就代表着,還有許多的樹棺人?”
夏清舒驚住。
蔣雪芹點頭道:“我與殿下想法一致。”
季遷遙又問道:“樹棺人冬月來軍營有沒有什麽目的?它可想殺什麽人?或是奪取某物?”
蔣雪芹仔細回憶了一下,搖了搖頭:“不知道,樹棺人在營中出現三次,每一次的地點都不同,我查過,這三處的地點沒有聯系,也無物品丢失。”
季遷遙:“總不可能是閑逛至此吧......”
“或許......是有目的的。”夏清舒突然出聲,插話道:“我覺得它是奔着我來的。”
季遷遙神情驟變:“怎麽說?”
“感覺。”夏清舒眉頭緊蹙:“只是一種......感覺。”
蔣雪芹不同意:“不會吧,若是奔着你來,它應當會有一些舉措是與你相關的,比如出現在你的營帳裏、同你交手、或是面對你之時,會表現出不同尋常之處。可我仔細瞧過,這些都不存在。”
“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季遷遙的視線膠在夏清舒臉上,關切地問道。
“什麽也沒有。”夏清舒搖着腦袋:“只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夏清舒一擡眸,見身旁的二人望向自己的目光皆是憂心忡忡的,趕忙改了口:“當然也可能是我的錯覺......你們不要這麽嚴肅地看着我。”
夏清舒的話已經引起季遷遙的擔憂,她不可能不嚴肅以待。
她離了二人,将素汐喚到身旁,吩咐自己的下屬查。
樹棺人之事像是一根拿它無可奈何的刺,紮在知情者的心上。夏清舒為軍務殚精竭慮,本就疲倦,如今又添了幾樁煩心事,擾亂着她的心緒,讓她夜不能寝。
諸多煩心事中,最為頭疼的一件便是軍糧,五日已過,朝廷還是含糊其辭,說是正在調集各地糧草,還需等上一些時日。
等,如何能等?鞑子就在不遠處,伺機而動。只要她這方一擾動,他們便會大舉進攻。
死她一個夏清舒不打緊,她身後,有那麽多的将士,将士身後,還有那麽多的北境百姓,陛下當真忍心葬送這麽多無辜之人的性命?
夏清舒想想就覺得可怕。
思緒一多,夜不安寝,夏清舒在床榻上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着。
正望着營帳頂端發着呆,一只暖乎乎的手從被褥中鑽出,撫上了她的臉頰。低頭一望,季遷遙微微睜着雙眸望着她。
“吵醒你了?”夏清舒啞着聲音道。
季遷遙搖頭,柔軟的發掃在夏清舒的脖頸上,癢癢的:“我雖阖着眼,但不曾入眠。”
夏清舒将她的身子攏緊,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季遷遙知曉夏清舒心中雜事諸多,不願再提起煩心之事,另尋了一個話頭道:“夏清舒,你幼時,是何種樣子?”
她們二人還未好好了解過對方。
“幼時?”夏清舒很認真地想了一陣,不正經道:“大抵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吧。”
“想必那時就長了一張油滑的嘴。”季遷遙開玩笑道。
夏清舒矢口否認:“不是這樣的。我幼時常聽娘親講武林趣事,十分向往江湖,四五歲之時,便想仗劍走天涯。那時,身子不足三尺,抱着一把比人還高的劍,搖搖晃晃地出了侯府的門,後頭,府中下人跟了長長一隊,都捂嘴笑話我呢。”
聽夏清舒敘述幼時事,季遷遙眼前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小小清舒的模樣,當真是喜歡的緊:“哪裏是笑話,他們是覺得你天真可愛。”
“那時尚小,我嚷着要劍,爹爹不放心,命人打造了一把木劍與我玩耍。木劍輕巧不會傷人,但那個重量對于那時的我,還是吃不消。我抱着木劍,還未走到街尾,就累得氣喘籲籲。後來啊,躲在人群中的娘親見我着實是累了,便現身将我抱回了府中。”
“回到府中可發生了什麽,夏侯爺訓斥你了?”
“沒有,他親眼見着我出府的,也随在後頭,人群中笑得最大聲的就是他。他沒有訓我,但是擔心我再次‘抱劍出走’,便與我說了一些話。他說江湖是要大人才能去的。我問他,什麽是大人?他回我,大人就是身邊人的樣子。我那時都羨慕壞了,因為侯府中除了我,大家都是大人,他們都可以去江湖玩。”
季遷遙的笑容越發地大了,捏着夏清舒的臉頰道:“你幼時怎如此可愛?”
夏清舒繼續說:“我那時最大的夢想就是早點變成大人,于是開始觀察大人都如何行事、如何說話,偷偷學着。學着學着,便學得了一身老沉,所以我幼時說話一點都不油滑。”說了這麽多,夏清舒只是想證明,自己不是一個油滑的人。
油滑之語,季遷遙自然是開玩笑的,但聽夏清舒說了幼時趣事,她的注意力完全轉移了軟萌的小小清舒上。她咯咯笑着:“我還是喜歡‘抱劍出走’的你,小小的,傻乎乎的,太可愛了。”
夏清舒霸道起來,也是無人能敵:“不行,什麽樣子的我你都要喜歡。”
季遷遙笑道:“我還是偏愛軟萌的你。”
夏清舒急眼,身子覆上,俯身在季遷遙唇上啃了一嘴:“不行,什麽樣的我你都要偏愛。”
季遷遙拿她沒辦法:“好好好,只要是夏清舒,我都愛。”
夏清舒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季遷遙眸光閃閃,顯然是意猶未盡:“你幼時還有旁的趣事否?再說一些。”
夏清舒雙手撐着季遷遙的肩側,心中早已打起了別的算盤:“殿下還想聽?”
“想聽。”
“想聽可以,但是要按照以前的規矩來。”
“以前的什麽規矩?”季遷遙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往日在別苑中,都是先行房事,再說趣事的。”
季遷遙旋即明白了,臉頰慢慢發起燙來。
夏清舒怕她不允,用委屈兮兮的神情及口吻道:“這都過了多少個逢五之日了,我兩只手都數不過來......”
季遷遙輕嗔一聲:“那有這麽誇張。”
“有的,不信你自己數數。”夏清舒委屈巴巴。
這副模樣與幼時羨慕其他人都是大人的小小清舒交疊在一起,季遷遙的心柔軟一片。
她伸手攬住夏清舒的腦袋,雙唇輕啓,清淺笑道:“那就補償你一回。”
夏清舒低下腦袋,溫柔的吻在季遷遙唇畔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