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情敵來了
“皇、皇上怎麽會知道呢?”夏清舒訝異地問。
季遷遙垂着眸子, 慢慢說來:“鴻溯二年伊始, 我開始畫你的像, 十日一幅, 從不間斷, 至年末, 畫像可挂滿內室。而那置畫之地, 無意中被皇上知曉了。那些畫上還題着詞句,情意昭然若揭。皇家之人重顏面,遵禮俗,哪裏容得了女子相戀, 皇帝雷霆大怒, 我提起舊時事,說了好多安撫之言才穩住了他。那時你還未入朝堂, 人不知在何處,我同他說,一切皆是我一廂情願,你對我并無意, 他信了, 才暫且作罷。如若我們情意相通, 被他知曉, 必定會想方設法除掉你。這也是我白日裏與你疏離的原因。”
夏清舒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心中仍有許多疑問。當局者看問題的角度與旁人不同, 輕重區分也與旁人不同, 她挑挑揀揀, 選出了一個最為困惑的問題問出:“那為何你要畫我的畫像呢?”
季遷遙趴在她的肩頭,見她放着重要的問題不問,倒是揀了這樣一個傻乎乎的,忍不住“噗嗤”笑了一聲。
夏清舒是真的很想知道,側過臉來望着她,眼中滿是急切。
季遷遙抱着她的腦袋,覆在她耳旁,面上緩緩收了笑意,模樣認真,嘴裏輕輕道:“因為思念。”
她的唇就貼在夏清舒的耳上,嘴邊呼出的風鑽進了夏清舒的耳裏,帶起一陣酥麻,夏清舒的心跳漏了一拍,擡手将季遷遙抱緊。
有了回應,季遷遙高興不已,她繼續道:“我設法讓你懼我、畏我,白日裏同我疏離、不對付,為的就是減輕陛下的懷疑。你有赫赫軍功在身,又同我無糾葛,他不會動你的,這是我的算盤。可随着時間的推移,我漸漸意識到,我的這個算盤,打錯了。”
“為何?我們二人在面上确實鬧得很僵,全京城的人都知曉。我府中的下人以為你我之間有仇怨,還繞着彎子來勸我。這樣,還不能打消陛下的猜疑?”
“哎......”季遷遙長嘆了一口氣,幽幽道:“你我皆将陛下想得太簡單了,他已不是稚兒,皇位帶來了權力,也給他帶來了多疑的性子。你可還記得,禮部尚書沈弈奏請陛下替我甄選驸馬一事?”
“記得。”夏清舒當初還為這事兒苦悶了好幾天呢。
“那是我的試探。你可記得陛下那時的反應?可有奇怪之處?”
夏清舒陷入回憶:“沈尚書第一次上奏提起驸馬之事時,陛下還為你袒護,說一切憑你自己做主,後來沈尚書說你松了口,陛下随即也松了口。第二次,沈尚書未禀,是陛下主動問的,而且那時沈尚書剛回完話,陛下就問起了我的婚事,把我吓了一大跳。”
頓了頓,夏清舒後知後覺道:“經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了,那時陛下望着我的神情,有些奇怪呢。”
“他先前答應過我,可以獨身一世,但他內心中還是想讓我嫁與男子,所以我一松口,他也立即松口。第二次,我故意消磨着沈尚書的時間,他知曉我心思未定,驸馬之事只是空歡喜一場。同時,你又與我一樣,年歲已過二十五,卻不曾嫁人,平素裏也未有婚嫁的念頭,他便懷疑你我二者之間是有牽扯的。”
“所以衛臨松是?”夏清舒恍然猜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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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是我用來消除陛下心中猜疑的棋子。我先将他捧至高處,讓全天下覺得我對他有意,覺得他成為驸馬乃板上釘釘,之後再爆出他品性不端,奸詐狡猾之事,将其摔下。我再佯裝情傷,以此為借口,不婚不嫁。”
“所以你是故意氣走我的?”
“我故意氣你二月,是不想讓你摻和其中。算來算去,我還是算錯了你的脾氣與愛意,一氣之下,你竟要斬斷情絲,徹底将我的心攪亂了。”季遷遙捏了捏夏清舒的小耳垂,愛意自眼中傾瀉出來,不再刻意隐藏。
夏清舒神情木讷,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麽,原來這些冷漠疏離的背後還有這麽大的苦衷。而苦衷之下,還設有這麽大的一個局。
她什麽都不知道。
許久,夏清舒才理清了神思,張嘴問道:“那你來北境尋我,你的局不就廢了?”
“廢了便廢了吧,我不想再忍了。”季遷遙親昵地在夏清舒脖頸處蹭了蹭。
夏清舒止住了她的動作,一雙黑亮的眸子左右晃動,很是不安,她急道:“可陛下若惱怒了,不僅要殺我,還要懲治你該怎麽辦?”
在她心中,季遷遙的性命安危排第一位。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長公主殿下是陛下的皇姐,也是他的臣子,君要臣死,臣是不得不死啊。
夏清舒打贏過這麽多的戰役,還是第一次感到這般無力。
随即又想了了什麽,她的秀眉耷拉了下來,滿臉盡是懊悔之色。如若不是她沉不住氣,這局便不會毀。
看着夏清舒的神情,季遷遙便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麽,她擡手撫了撫她的眉,又伸手至腦後,揉着碎發,溫聲哄道:“是我不好,你不要自責。這件事在陛下心裏已經紮根了,就算我費盡心機掩飾,他還是會懷疑。只要我一直不招驸馬,他就會一直懷疑下去。再瞞下去,沒有必要,倒不如撕破臉皮。以前我沒有籌碼,不得不委曲求全,如今有了籌碼,我們不怕他的。”
季遷遙笑了,前所未有的明媚,還帶着淩人的霸氣。
“我會将這一切解決好的,你信我麽?”
夏清舒自然信,那是她愛慘了的人,她說什麽自己都信。
夏清舒想給季遷遙一個認真的答複,捧着她的雙肩,嘴唇剛動了動,軍營外頭傳來了號角聲,這是敵軍來襲的邊防警報。她頓時一激靈,松開手,拔腿就往門外跑去,至門口又忽然頓住,她扭頭看着季遷遙,一臉糾結。
多年來都養成了習慣,警報一響,她滿腦子都是軍情布防,女兒情長一下子就被蹬到九霄雲外。可這般,殿下不會生氣麽?
季遷遙朝她揮了揮手,微笑着示意她安心離去,嘴唇動了動,柔聲囑咐道:“要小心,不要受傷。”
夏清舒燦然一笑,點了點頭,抓起佩劍往營外沖去,心中被這濃情蜜意填的滿滿的。外頭,流煙已備好了戰馬,營中将士快速奔走,集合成隊列。
“怎麽回事?”夏清舒眯眼望着墩臺上飄起狼煙,沉聲問道。
“有兩支騎兵劫了墩臺,現在正朝我們這裏襲來。”
“只有兩支騎兵?”
“是。”
“先去看看。”
“是!”流煙轉身,對着一衆校尉吩咐道:“傳令下去,衆兵士在營外列陣,沒有将軍命令,不得擅自出擊。”
外頭響起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漸漸地,腳步聲小了,季遷遙知道夏清舒已經率軍出發。以前的她很想看看夏清舒禦馬殺敵的模樣,必定是威風凜凜,震懾八方。現如今,聽了龐嬸那一席話,她心疼不已,只希望鞑靼早些被滅,夏清舒不要再入戰場了。
***
趕了大半月的路,風塵仆仆,都未曾好好梳洗,加之趕路疲倦,眼圈下方泛着濃濃的黑影,雙唇也沒什麽血色,面色蠟黃,季遷遙望着鏡中的自己,嫌惡地皺起眉來。女為悅己者容,她可不願夏清舒回來之時,見到的還是這般的自己。
正欲喚素汐打水梳妝,門簾外頭走來一人,見着她後,低身行了一禮:“民女蔣雪芹見過長公主殿下,殿下金安。”
語調緩緩,聲音清脆,倒不像一般的女子,換做她人,若進門來撞見了她,少不得要驚慌失措的,可她沒有。
蔣雪芹......蔣大夫?季遷遙忽然想起了什麽,難不成這人便是龐嬸口中的蔣大夫?
憶起龐嬸說話時的口氣,好似這個蔣大夫與夏清舒有着情感上的牽扯......且自己初抵軍營之時,見着的情景便是她同夏清舒擁在一處,好生的暧昧。
難不成此人喜歡夏清舒?
季遷遙神情一頓,定着身子,目光自上而下打量着面前的這個人。蔣雪芹出身江南,膚白似雪,朱唇皓齒,一颦一笑皆是清華脫俗。
季遷遙微微眯起了眼,對這個蔣大夫産生了敵意。她心中思緒雜蕪,面上卻是盈盈一笑,顯得平易近人,溫聲道:“免禮。”
“謝殿下。”蔣雪芹擡起頭來,對上季遷遙的眸子,笑得溫婉非常。
“蔣大夫來尋夏将軍?”
“不是。”蔣雪芹微微一笑,柔聲道:“方才營中響了號角,夏将軍必定率兵抗敵,此時怎會在營帳中?她這些日子不得好眠,我趕制了個安神枕,此時得閑,便送來了。”
蔣雪芹抱着軟枕,踏着款款的步子繞過季遷遙,走到夏清舒的床榻旁,彎腰換下了夏清舒的枕子,好像在自己房中那般随意自然。
她将安神枕擺在夏清舒的床頭,又取出一瓶小藥粉在床榻旁撒了撒,朱唇輕啓:“天氣轉暖,一些蟲子活躍了起來,将軍說身上癢,想是那些蟲子咬的。我制了一瓶驅蟲之藥,在床沿灑灑,将軍便不用受此叮咬之罪了。”
藥粉撒完,蔣雪芹攤平了夏清舒褶皺的被褥,又将四角理了理,好似家中體貼賢惠的妻子。
季遷遙看着蔣雪芹忙前忙後的身影,嘴角抽了抽,貝齒咬着下唇,面色不悅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