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家仆瞿勇(修)
“我為何要避着他?我确實是途中有事耽擱了。”夏清舒眯起眸子,視線望向那一群人消失的方向,幽幽道:“不過出乎意料啊,他們居然耐着性子等了這麽久。”
“诶呦,将軍,現在我們真同趙府結下梁子了,以後在朝堂之上,您可要小心些。”
“朝堂之事,我夏清舒坐得正行得直,不怕他們。只是今日未曾按照約定的時間歸來,确實是将軍府的失禮。劉叔,你去備些禮,給趙府送去,當做是賠罪了。”
“好。”劉奇應下。
劉奇得了夏清舒之令,往庫房中尋了幾樣珍奇之物往趙閣老府中送去。但送禮之人卻将禮物原封不動地帶了回來,趙府不收。
劉奇又将此事匆匆禀報給夏清舒,聽罷,夏清舒只是點了點頭,示意她已知道,沒有放在心上,繼續翻看着傷民的口供。
劉奇看着夏清舒對待此事如此淡漠,不免有些着急,得罪當朝閣老那還了得。且将軍同長公主殿下也不對付,萬一這二者齊齊動怒,将軍這些年的功勳都要化為灰燼,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了。
“将軍,屬下有一言,鬥膽進谏。”
“你說就是。”
“将軍畢竟在朝為官,切不可得罪太多權貴,倘若這些人聯手打壓将軍您,怕是......”
夏清舒打斷了劉奇之語:“今日之事,是我們的失禮,但該補的禮數我們都補了,他們不接納,是他們的問題,是他們心胸狹隘。若說得罪,自我決定将這件事送至五軍都督府判決時就已得罪了他們。大火已經燒起,朝哪頭撲去,他們趙府說的不算,我夏清舒說的也不算,是公道律法說了算。劉叔啊,你就別想那麽多......”
“那将軍同長公主殿下之間,亦不可鬧得如此之僵啊,也得送禮走動啊......”
“長公主殿下怎能同這些污濁之人混為一談呢......诶呦,劉叔,很晚啦,你就別操心了,趕緊回房歇息吧。”夏清舒自書桌前站起,推着劉奇的肩頭往房門走去。
劉奇還想再語,夏清舒伸出自己的“豬蹄”支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緊接着一拉書房之門将他送了出去。
扭頭一看,書房的門已經被牢牢關上了,劉奇輕嘆一口氣,邁着腳步往前院走去。現在時候尚早,他要管理偌大一個将軍府,大小雜事不斷,怎可能這麽早回房歇息?
将軍不讓他管朝堂公事,但這府內積攢的雜事還是要處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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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方才被趙府退回的禮物要登記入庫;比如昨夜大雨,後院幾處漏雨的屋檐要修繕......
劉奇一邊在腦中理着處理雜事的順序和安排,一邊沿着廊道朝着前院走去。忽然,前面低頭走來一人朝他撞了上去。
“哎呦!”劉奇一大把年紀,身子骨瘦,被前頭那人撞得向後倒了兩步,眼冒金星。
“劉管家!”前頭那人發出一聲驚呼,見被撞之人是劉奇,吓了一大跳,趕緊松掉捂住腦袋的手,上前跨了一大步,扶住了劉奇搖晃的身子,哈腰道歉道:“對不住啊劉管家,我沒看見您在前頭。”
劉奇瞪大暈眩的眼,看清了面前之人的容貌:“瞿勇?”
“是我。”瞿勇扶住劉奇在廊道旁側的木椅上坐下,臉上滿是歉意:“劉管家,您坐下緩緩,剛才是我沒看路。”
緩了一會兒,劉奇腦中的暈眩消除了不少,只是相撞之處還有些疼,他用手輕輕揉着,緩緩道:“不是派你去找将軍了嗎?怎麽弄得渾身濕濕的,還這麽晚回來?”
“我在內城四處都找不到将軍便跑到外城去尋了。結果在外城尋了許久依舊沒有找到将軍。”
“将軍早已歸府,你這渾身濕漉漉又是怎麽弄的?”
瞿勇答:“今早不是下了大雨嗎,那外城有一處排水渠不通,低窪處的街巷道路給淹了。我猜想将軍可能在那處查看百姓災情便尋了過去。結果那村中有一戶人家要在門口植樹,挖了幾個大的種植穴,我一個沒留神就掉了進去,渾身都濕了。”
聽罷,劉奇氣道:“那戶人家也真是粗心,樹未植,穴也該拿東西擋上去,或是做個提示啊。”
“應當是有提示的,只是我走得急未曾注意到。”
“诶呦,你這臉還青了,是掉下去的時候磕的吧?”
“是。”瞿勇點點頭。
“我這兩天腦袋正愁結,被你這一撞,倒是暢通了不少,我沒什麽事,不過下回你走路可得注意些。好了,天這麽冷,你趕緊去換身衣衫,不然要生病的,我吩咐廚房煮碗面條,你換完衣衫去吃吧。”
“嗯,我謹記教訓,一定不會再犯了,多謝劉管家。”瞿勇站起身子,鞠了一個大躬。
“走了。”說罷,劉奇便起身往前院慢悠悠地挪去,而瞿勇在裹着濕漉漉的衣衫往後院住處走去,凍得發白的臉上帶着一抹奇怪的神情。
“咦,瞿勇,你怎麽才回來啊?再不回來我們就要去官府報案了呢。”回到後院房中,同住的幾名家仆圍了上來,噓寒問暖道。
“我啊,走路的時候沒注意,一不小心掉水坑裏了。”瞿勇嘿嘿笑了兩聲,想揚起嘴角卻發現臉已經被凍僵了。
領班吳全見他嘴唇都凍得發白了,道:“大家先別同他聊天。瞿勇,你快去洗個熱水澡,換身幹爽的衣衫,不然要凍出毛病來了。”
“對對。”衆人異口同聲道,接着便散去。
瞿勇翻開自己的衣櫃,取了一套幹淨的衣衫往浴房走去。待他洗完澡往房中走時,恰巧碰見領班吳全捧着一碗熱騰騰的面條朝他走來。
吳全見着瞿勇回來,立馬喚道:“劉管家讓廚子送來的,我半路遇見便替你端來了,趁熱吃吧。”
瞿勇接過面,連忙道謝:“多謝吳哥。”
“客氣什麽!”吳全爽朗地笑了兩聲,拍了拍瞿勇的肩頭:“大家都是兄弟,早些休息,明日還要值班呢。”
吳全說完便轉身欲走,瞿勇猶豫了兩下,出聲叫住了他:“吳哥,等等。”
“怎麽了?遇上麻煩了?”吳全扭頭關切地問道。
瞿勇用一只手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後日我女兒就周歲了......我想請個調個班...回去陪陪妻女...”
“诶,我還以為你遇上了什麽大事,原來只是要調班,當然沒問題。”瞿勇素日裏便是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無論何人找他幫忙,他都欣然相助,偏生這個老實人遇上自己有困難的時候,卻喜歡自己扛着熬着,“後日小周閑在府中,便讓他替你值班。反正先前你幫過他那麽多回,他幫你一回也是應該的,你就回去好好陪陪妻女。”
“多謝吳哥,多謝吳哥。”瞿勇連連道謝。
告別吳全,瞿勇捧着面條回到房裏,同住之人多數已經睡下,僅留下兩盞燭火。瞿勇輕手輕腳地走到自己的床位上,将面條放在床旁的小桌上。
腹中早已饑腸辘辘,他卻沒有立馬下筷,恢複血色的下唇被上齒狠狠咬着,心事重重。
在搖晃昏暗的燭光中,瞿勇忽然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