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胭脂壞事
翌日一大早,夏清舒就抱着鏡子不撒手,翻來覆去地看自己右臉頰上的疤。瞅着跟昨日的沒啥兩樣啊,夏清舒十分不滿道:“流煙,你說的法子不管用啊,我昨夜敷了整整兩個時辰,這疤痕并未消去半分。”
流煙回:“将軍,蘆荟再好也不是神藥啊,怎麽可能敷一夜就好?将軍可心急不得。”
夏清舒摸着自己臉上微 信 公 衆 號 百 合 小 說 社 整 理的疤痕嘆氣道:“但本将軍見這疤痕着實礙眼,你還有別的法子麽?最好能在酒宴之前讓它消失。”
“其他的法子?容屬下想想。”流煙低頭沉思,良久之後猛地擡頭。
夏清舒對上她的眸子:“有何良策?”
流煙道:“不如将軍上些胭脂,用以遮瑕。”
“胭脂?”夏清舒這殺敵不眨眼的臉上現出了一絲扭捏:“本将軍雖是女子,但這二十幾載未用過此物,怕是......”
“不過是一層脂粉,将軍不必懼怕。現在只怕是只有這一個法子了。”
夏清舒躊躇一會兒,艱難地點下了自己的腦袋。
***
酒宴在乾清宮裏舉行,府中無事,夏清舒攜将領早早地入了宮。
當慣了粗人,如今畫上了厚重的胭脂,也換上了輕盈的襖裙,真真是不适應。
不僅是夏清舒,她進宮途中遇上的那些大臣們也十分不适應,紛紛投以驚訝的目光。
“夏将軍換了身裝扮果真是如花似玉啊。”
“孫大人謬贊謬贊。”夏清舒讪笑,忙拱手作揖,然後速速找了個由頭,離這群能說會道的文官遠遠的。
夏清舒後悔了,她就不該采用流煙這個拙劣的建議的,現在她都沒臉見人了。
Advertisement
夏清舒低着頭,以手掩面,在宮道上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忽然,她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繡着蓮花的裙擺,夏清舒意識到前面有人,趕緊剎住了腳步。
京城之中,何人最愛蓮,夏清舒最清楚不過了。只是她心中還留有一絲希望,希望自己遇上的不是那個人。
耳邊傳來一個尖銳的聲音,這個聲音徹底打破了夏清舒的幻想:“什麽人這麽大膽?敢沖撞長公主殿下!”
哎呦,夏清舒心裏哀嚎道:自己這副鬼樣子,最不想見到某人,卻偏生遇上了這個人。
宦官的怒斥沒能讓夏清舒将捂在臉上的手放下來,季遷遙抱起雙臂,臉上來了興致,嘴角勾着笑道:“夏将軍打了勝仗便好大的架子,見着本宮也不行禮?”
“臣夏清舒見過長公主殿下。”夏清舒彎腰,行了個奇怪的禮,遮在臉上的手還是不願放下。“長公主殿下請恕罪,臣......臣臉上着了污物,怕是會吓着殿下,故而以手掩面,請殿下恕臣不能行全禮。”
季遷遙眼裏興致更濃:“大燕依禮法治國,夏将軍乃軍營出身,想必是更重軍紀,更曉國禮。此時因臉上沾了些東西就不向本宮行禮,怕是不把本宮放在眼裏了。”
“不敢不敢,微臣不敢。”夏清舒連連搖頭。
“既是不敢,那請夏将軍将手放下,重新行了禮吧。”
都鬧到這個地步了,夏清舒是不能不從啊,她慢慢地将自己的手放下,露出了一張紅得如番茄一般的臉,然後拱手規規矩矩、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禮。
旁邊的人都隔着一些距離,只有季遷遙能将夏清舒臉上的神情以及妝容盡收眼底。
“原來夏将軍所謂的污物乃女兒家的胭脂,這種說法本宮倒是第一次聽說,甚是稀奇。”
夏清舒低着頭,心裏又憤憤地埋怨了流煙一番。不過她畢竟是出入戰場的人,不像一般的女兒家那般一根筋轉不過來。
臉上的妝容最不想被她看見的人都看見了,面對其他人之時便沒什麽好扭捏的。
夏清舒恢複了如常的神色,只是合抱的手未曾松下。
季遷遙恍然想起:“夏将軍免禮。”
“謝長公主殿下。”
“本宮先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後請安,不與夏将軍同路。”
夏清舒再次拱手:“恭送長公主殿下。”
季遷遙領着一衆宮人離去,夏清舒擡頭瞥了一眼那清如蓮的倩影,又速速收回目光,領着衆将士往乾清宮走去。
酒宴還沒開始,大燕長公主殿下同夏将軍在宮道上不對付的消息不胫而走,傳到酒宴上各個大臣耳中已經是添油加醋好幾番的版本。
傳到民間,就更為誇張了,什麽争鋒相對,什麽目中無人,怎麽說的都有。
對此,夏清舒一點都不在意,反正無禮的是自己,怎麽罵都罵不到長公主殿下頭上。
酒宴開始,坐在禦坐上的皇帝宣來了樂師歌舞,很快乾清宮內外都熱鬧了起來。
酒菜至,宮人将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品擺在宴桌上。
皇帝舉起酒杯,朗聲道:“這第一杯當敬夏将軍,多虧了将軍在外護得疆界安寧,百姓才能安居樂業。”
夏清舒趕緊将自己的酒盞滿上,起身說道:“陛下言重,臣奉陛下之旨守衛邊疆,沐天子之恩,乃臣之幸也,保家衛國亦是臣等将士的使命。”
皇帝笑笑:“今夜不講官話,只管吃喝,大家盡興。”
皇帝将第一杯酒飲下,夏清舒也喝了一杯,接下去王公大臣各飲一杯。
夏清舒坐在季遷遙對側,吃喝間隙,不時用餘光偷偷去瞥。
上次離京,乃鴻溯六年二月初三,離今日已有十月餘,今日乃十月餘來的第一面。
蒙古已被她打怕,再給他們十個膽子,近期也不敢再犯燕國邊界,興許自己此番在京能多留一些時日。
掐指一算,五月起身有望,能在京城待小半年呢!
夏清舒高興不已,一直想着心事的她自然沒有注意到身旁的一品國公爺在說什麽,只是習慣性地應上兩聲:“是是是,對對對。”
乍一眼見着了只覺得這二人交談甚歡。
對側的季遷遙見着這一幕臉色驟然冷了幾分,自聽說夏清舒要歸朝之後,她就知道朝中的那些王公大臣們都坐不住了。
以夏清舒在朝中的地位,自家子孫娶了她那可是光耀門楣、錦上添花之事。現在連一品國公爺都蠢蠢欲動。
國公爺談着談着便想邀請夏清舒到自家府中做客去,老狐貍般的眼睛滴溜轉着:“聽聞夏将軍愛收集奇特之物,小兒此番下江南,購置了不少珍奇古玩,誠邀夏将軍入府中把玩。”
夏清舒有些心不在焉卻不是全然不知,這些大臣打得什麽主意,她清楚的很。
她收回了心思,語笑嫣然地婉拒道:“世子爺的好意清舒心領,只是這些時日清舒還有些公務在身,陛下需時常召見,故不知何時得空,此時應下不妥。只得先拂了國公與世子的好意,還願國公爺不要怪罪。”
“夏将軍哪裏的話,是本爵唐突,只要将軍得閑,何時來國公府都可。”
“好,彼時再說,來,喝酒!”
“喝!”
兩人碰了個酒杯,面上仍然是言笑晏晏。
“素錦,倒酒。”見那廂其樂融融,這廂的長公主殿下周身萦繞上了低氣壓,筷子沒動幾回,酒倒是喝了不少。
素錦勸到:“殿下,您已喝了大半壺了,再喝,夜裏怕是要頭疼了。”
“無礙,此壺喝完便停盞。”季遷遙輕聲道,腦袋暈乎乎的,已是醉态。
素錦舉起酒壺晃了晃,見裏頭酒水不多了,便不再多言。
夜深,皇帝陛下喝多了,在宦官的攙扶下,離席。
盡興的大臣走的走散的散,未盡興的仍留在酒桌上推杯換盞。夏清舒吃飽喝足,在席位上木木地坐着,愈發地索然無味。
餘光一探,對側之人已緩緩起身,這架勢是要回府啊。
夏清舒理了理衣袖,也依依起身,離了席。
季遷遙酒量算不得好,又是許久未喝,下了席來理智尚存,只是腳步不穩,走起路來踉踉跄跄。
車駕離乾清宮又有些距離,素錦只得小心攙着,一行人在宮道上慢慢移動着。
忽的,季遷遙腳一軟,身子向右側歪去,眼見着就要摔了,一直跟在後頭的夏清舒忙跨了幾步,上前擁住了季遷遙的身子。
季遷遙整個身子都靠在夏清舒身上,軟塌塌的。
素錦見是她,揮了揮手,讓身後的宮人離得遠了些。
“何人?如此放肆,竟對本公主無禮!”
季遷遙一說話,酒香混着體之幽香統統撲入了夏清舒的鼻中。夏清舒心尖猛地一顫,竭力穩住聲音:“臣乃夏清舒,見長公主殿下要摔了,才伸手扶住。”
話倒是滴水不漏,只是這手還攬在季遷遙的腰上,未曾撒手。
季遷遙睜開迷蒙的雙眸,瞪了夏清舒一眼,醉态之下盡是嬌嗔:“本宮已站穩,夏将軍還不放手?”
這話放在尋常加上長公主殿下的身份定然震懾非常,只是今日季遷遙醉了,語氣綿軟一片。
攬着軟玉溫香的身子,夏清舒感覺有一根羽毛在自己心裏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