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戰勝 (1)
場上,比賽仍在繼續。
南麒自從黑臉嘲諷了陳一和陳鋒之後,就再沒說過話,面無表情地走着牌。
但兩圈下來,胡牌的回回都是南竹。
唐毅:“原先還覺得贏錢隊新派出的南麒看着老實憨厚,但幾圈下來,我們似乎被他的外表所欺騙了。”
“是也不是。”謝飛又開始賣弄神秘。
“謝哥這是什麽意思,莫非南麒的牌章另有玄機?”唐毅側頭看了搭檔一眼。
這屆的比賽隊伍殺出贏錢隊這麽個“奇葩”,他這個新人解說簡直慘,經常看不懂選手的套路,只得亦步亦趨的跟着謝飛的腳步前行。
謝飛笑了笑,“其實,南麒話很少看起來穩重厲害的樣子,南竹和他對比起來,是不是就完全跟小孩子似的?”
唐毅:“是啊。”
謝飛:“那就是對了,其實南麒的牌章和南竹的差不多,他只是口頭上讓陳一和陳鋒覺得他才是主導。但事實上,南麒南竹兩人,主導的一方是南竹,所以沒回胡牌的都是她!”
唐毅沉吟,“那陳一和陳鋒難道沒看出來嗎?其實,南麒南竹的牌章很像的話,只要破解一個人,就等于完全破解了對手哎!”
謝飛輕笑一聲,“南竹南麒如此,陳一和陳鋒又何嘗不是?他倆的牌也是一樣,而且還被框在數學公式裏,南麒的數學顯然也不差。是以,陳一陳鋒讨不到什麽好處。”
唐毅聽得連連點頭,觀察片刻又道:“謝哥你有沒有發現,贏錢隊的好多人都擅長模仿!”
謝飛淡淡回答:“也就江盈和南麒兩人,其餘的人都還是很有自己特色。”
而事實上,他們不知道,整個贏錢隊擅長模仿的只有南麒一人。
VIP席位的江盈此刻也确定,南麒的确是精通模仿。除了地下賭場模仿自己極像,現在場上的他,模仿起南竹的牌章也是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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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難怪別人會懷疑他們是親兄弟,甚至雙胞胎。
“南麒将南竹的牌學得這麽像,是因為他們都師承于你嗎?”她似不經意地問宗謙。
宗謙哪裏不知道她的懷疑,回答得倒是毫不避諱。
“不是,南麒是天生的模仿者和僞裝者,就算是我的牌章他也能模仿個七成。”他頓了頓,又道,“當然,他模仿得基本是有形無神,始終敵不過牌章本來的創始者。”
江盈了然,地下賭場那次的确如此。
但她仍抱有疑問,“不過,他是能模仿熟悉的人,還是所有人都能模仿?”
宗謙回答得雲淡風輕,“所有人。”
江盈驚訝,“這麽神?”
宗謙:“恩,南麒退伍前的代號就是‘鏡子’,那是他活命的本事。”
那還真是大材小用。
不過,他們這滿身的本領,卻忽然令江盈很安心,這樣的情緒也是頭一次占據她的心房。
除了自己以外,還有一群可愛可靠的戰友一起拼搏,即使自己偶爾出事不能出戰,他們也能打得漂亮。
這樣的感覺,她很喜歡。
也是重生之後才得到的,真正的不再是孤軍奮鬥。
江盈想着就不由得将視線重新投回賽場,目前,南麒南竹已經有明顯的領先,而唐圓和餘磊還煎熬着。
謝秋華氣場太強了,唐圓又因為曠課和還要期末考面對老師,心裏壓力巨大,根本不能完全施展拳腳。
餘磊倒還算鎮定,但他的牌章始終不算拔尖,對陣學生們的克星,也有些棋差一着。
“你覺着餘磊能突破瓶頸嗎?”她現在很自然地就和宗謙聊起來。
宗謙也擡眸看向大屏幕的戰況,“最多跻身中上游,拔尖不太可能。不過他牌風穩,遇到老師和隊友失常也沉得住氣,倒很适合打團體賽。等牌章磨練得更成熟一些,也應該能在圈內有一定建樹。”
江盈贊同地點了下頭,“恩,就怕他沉不住氣,心理繃不住,過不了自己這關。”
宗謙語氣淡淡的,“這就不是你我能操心的,而是他自己必過的修行。”
頓了頓,他側頭問了她一句,“唐圓被壓着打,發揮失常,怎麽不見你緊張?”
江盈目不斜視,“還好,她雖然有些畏手畏腳,但也不見大失誤,估計還在猶豫着什麽。”她側頭看對方,“再說,你當時說你有辦法,肯定也是給她支招了?”
宗強輕笑一聲,夾雜着一絲愉悅,“什麽都瞞不住你。”
男人笑起來太具有蠱惑力,江盈心中一動,略為生硬地別開了臉。
唐圓的确還在糾結着。
畢竟謝秋華性格這麽強,自己如果當着全國人民的面贏了她,她會不會氣炸?況且,後面很快就到考試周了,自己又會不會過得十分艱難?
就在這時,謝秋華發話了。
“唐圓,你打麻将也和上課一樣心不在焉?你再不認真,我就要打瞌睡了,你的期末也別想過了。”
攝像剛好拍下這一斷,惹得現場的觀衆哄的笑了起來。
唐圓嫩白的臉一下子就挂上紅暈,“那好,謝老師你可要說話算數!”
謝秋華盯着她回憶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感情這小姑娘還在擔心自己挂她科的事呢!
“嗳,我平時的果決都白費了哩,說出的話學生居然不信。”
唐圓:“……”
“謝哥,看情形,師生桌好像要發生變化了啊!”唐毅看得是津津有味。
謝飛沒有立刻就被選手拉着情緒走,而是很淡定地說:“再看看就知道了。”
麻将機嘩啦轉動,新的牌局開始,唐圓輕輕咬了下唇,将以往的砌牌習慣打破。
出牌的時候,她微卷的睫毛還是撲簌撲簌的,變化并不甚明顯。但能夠看得出,至少她的動作不再遲疑,恢複往日的果決。
謝秋華這一局倒是收斂着了些,似乎是想看唐圓是個什麽路數,但她發現,似乎和以往比賽的時候沒什麽區別?
她狐疑看自己學生會一眼,看着牌面,計算了胡牌最大的幾率,打出一張北風。
唐圓對着她嘻嘻一笑,卻沒成想,從頭到尾沉默不起眼的餘磊卻倒下牌。
“胡!”餘磊拿過北風,“字一色。”
謝秋華面色微微一怔,這兩個小孩兒居然使詐,讓唐圓故意來分散她的注意力,實際上做花色的反而是餘磊。
“贏錢隊兩桌居然采取一樣的戰術,可是,這樣很容易識破啊,真不明白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接下來,謝秋華豈不是盯緊餘磊就行了?”
謝飛卻搖頭,“話雖如此,但贏錢隊向來愛出奇招,不知道接下來還有沒有變化。且繼續看着……”
謝秋華的想啊和唐毅差不多。
唐圓的牌章她早就研究過,餘磊牌章穩,和自己比起來應該是自己更勝一籌。
于是,這一把她主要盯緊餘磊的牌章,當然,同時也配合着隊友壓住唐圓,并沒有顧此失彼。
牌局進行到關鍵十分,四家應該都差不多到聽牌階段,謝秋華摸起一顆七筒。
然後,她猶豫了起來。
這時候,唐圓忽然開口了。
“怎麽,謝老師,在糾結胡哪邊啊?你如此糾結不會是摸到七筒了吧!”
謝秋華的面色微微變了下,但被她很好的克制住了,她只是擡頭看了眼唐圓。
卻見唐圓嬉笑着,又繼續道:“你碰斷了四筒,又打出中間的二筒,一三筒已經各自出現三張。看你是打清一色,所以手中有一二三的搭子的概率是百分之百。”
這很好算,謝秋華仍是沒有什麽大的變化。
唐圓并不在意,繼續分析道:“根據你先前的出牌情況,我猜你手中現在的牌應該是:五六筒各一張,七八|九各兩張。”她胸有成竹地看着女魔頭,說得頭頭是道,“沒摸到這個七筒之前,你聽八|九筒,胡牌的幾率是百分之四十以上。而現在摸到了七筒,你有更多的選擇。”
她頓了頓,加快自己說話的語速,使之看起來更有說服力。
“比如,你可以棄掉五筒,去胡六九筒,說不定還能碰到七筒或者九筒其中的一個,做成清一色對對胡。但是,”唐圓又故意加重語氣,“這樣一來,你胡牌的概率就被降低到百分之二十到百分之三十。所以謝老師你,猶豫了!”
一番話說到這裏,已是将謝秋華的心思全然不落地猜了出來,并且也将她手中的牌全部算準。也就是說,接下來無論她打哪一張牌,對方都知道自己胡哪一張牌。
謝秋華臉色很差,最終還是選擇了贏面大的牌,将摸到的七筒忍痛打了出去。
“胡!”哪知唐圓立刻将牌倒下,笑得很收斂,“謝謝老師,不過我胡得不打,一色三節高還不缺,就二十四番!”
謝秋華面色突變,恍然發現自己全然被學生牽着鼻子走了,心神一時竟有些不穩。
因為她從心理上被打敗,後頭的比賽唐圓更像是開了天眼,十回有八回都能猜到自己的牌。
謝秋華一路節節敗退。
唐毅:“唐圓真是不可思議,江盈不參加了,我感覺這就是她的賽場啊!”
謝飛終于明白她的意圖,也是贊不絕口,“而且唐姑娘是智商情商同時在線,我現在都懷疑她是故意裝得縮手縮腳,就等謝秋華主動說出不挂科的承諾呢!其實以唐圓的水平,完全可以成為其他俱樂部的核心成員啊,宗謙真是慧眼識英!“
江盈聽着兩個解說花樣誇着贏錢隊及其隊員,不由得輕聲呵笑,“可以啊,你這招數可算替我和唐圓設立了地獄模式,接下來我和她別想逃一節微積分的課了。”
宗謙面色如常,“我怎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我不過是教她如何擊敗對方的心理防線。再說,這謝秋華本來就是女魔頭,就算沒有今天這事,你們也逃不了。”
江盈白他,忽的湊到他耳邊低語,“你教她從反光的東西看別人的牌,我還看不出來嗎?這樣的歪門邪道,被裁判看出來指不定成績有沒有效呢!”
少女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宗謙心尖陣陣異樣的感覺淌過,他嘴角一勾,笑着回答。
“當然有效,難道你忘了,我本來就做過裁判?”
啧啧,江盈心中忍不住心疼謝秋華,這為女魔頭回家指不定要如何懷疑人生呢!
毫無疑問,比賽的結果自然是贏錢隊取勝,唐圓懷着忐忑的心情和謝秋華握了握手。
她雖然贏了,卻是贏得最忐忑的一次,生怕謝秋華發現自己根本不是算的牌,而是透過她渾身上下的項鏈耳環戒指這些裝飾品,直接作弊看出來的。
南竹他們都勸她放松一些,就算有這樣的想法也只是懷疑,反正這一招也只用一次。
雖然大家都看着忐忐忑忑的,但贏錢隊這一站着實是成功和必要的。
一來學生戰勝老師,青出于藍勝于藍,話題性夠強;二來這一戰江盈沒有參加,他們能夠獲勝不僅打了幕後黑手的臉,同時也證明了贏錢隊的整體實力。
接下來的對手實力都不怎麽樣,贏錢隊晉級常規賽的帝都賽,已是板上釘釘的事。
而就在這個俱樂部各方面名聲都到達頂峰的時刻,宗謙毆打刀疤陳一行人的殘暴視頻卻被挂到了網上,頃刻之間,就傳遍了大江南北。
作者有話要說: 終于替換了,這兩天交接了新工作,忙炸,人還感冒了,所以碼字進度就給耽擱了。
肥腸對不起追文的小天使們,不過這章又多寫了幾百字,就當我補償了好不好= ̄ω ̄=
本文大概還有十章左右就要完結了,阿钰在思考收尾的事,所以進度可能會慢一些,希望大家見諒吼!
鑒于我更新的時間真是太不穩定了,所以還是不放防盜章了,免得你們來刷看有沒有替換【并沒有
蟹蟹灌溉營養液的7和阿虧,麽麽紮!(*  ̄3)(ε ̄ *)
讀者“7”,灌溉營養液+5 2016-10-09 10:14:12
讀者“阿虧”,灌溉營養液+20 2016-10-05 16:40:20
☆、40.視頻
江盈是在打人的視頻已經流傳到極廣的時候,從唐圓的口中知道的。
從前她也愛上網,也刷微博。但自從重生又變成衆人口中津津樂道的八卦之談後,再加上唐圓和魏巍一事,她就不怎麽熱愛刷這些娛樂八卦了,頂多刷刷財經新聞類。
是以,唐圓在學校和她說這事的時候,江盈還覺得挺驚訝的。
畢竟,像宗謙這種級別的人,根本無須自己出手打人不是嗎?南麒和李斯年那些個人,要武力有武力,要信息有信息。并且,她以為腹黑如宗謙,正面剛的辦法應該不會用,而是暗箭傷人才對。
彼時還在上課,江盈就是懷着這樣的驚詫心态點開視頻的。
視頻中的男人戴着黑色口罩,額前碎發随意垂着,通身的黑,她一眼就認出來是宗謙。
他并不是單打獨鬥,倒像是專門帶隊去打人的。随着男人的一個手勢,身後的手下有秩序的制服着閑雜人等,只餘下五個人。
江盈挨個确認,沒錯,是刀疤陳他們一行人!
瞬間,她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果然,宗謙手裏提着鋼管,将刀疤陳五人挨個收拾。除去制服他們時的花招,餘下的都對準同一個部位——手臂。
他,的确是在為自己報仇!!!
偌大的公共課堂上,老師随着多媒體眉飛色舞地講着些什麽,學生們也七嘴八舌地讨論着。
而江盈自動将這些雜音屏蔽,一遍遍刷着視頻,不知是她手機的問題,還是攝像頭拍攝的鏡頭本來就沒聲音。裏面,宗謙最後說了一句什麽,她聽不見,卻想知道。
然而,攝像頭本就隔得遠,能将宗謙的細節一一拍下就不錯了。要通過這種視頻,從口型猜出所說之話,太難。
不知道刷了多少遍,江盈終是放棄。
她開始刷起了下面的評論,以觀察大衆的風向。
雀手也算是特殊的體育運動員,這種公然帶着手下鬥毆,對其個人形象甚至是俱樂部的影響都不太好。
果然,評論的整體風向不好:
“一個巴掌拍不響,宗謙帶人和小混混鬥毆,誰知道是因為什麽事!分贓不均、交辦的事沒辦好……都是有可能的!”
“就是啊!難道沒有人覺得宗謙整個人的氣質就很痞嗎,原來是這樣起家的!”
“常規賽好歹是麻雀競技每年的重頭比賽,各大俱樂部的盛事,沒人出來管這顆老鼠屎嗎[嘔]”
“哎,樓上們太天真了!哪個運動員沒點黑歷史啊,只要技術好,能賺錢,不觸及底線,誰管你怎麽作?!跟何況宗謙已經退役了[微笑][微笑][微笑]
……
也有一些粉絲幫着說話,有人說裏面的人戴着口罩,萬一不是宗謙呢?也有人說誰知道對方是因為什麽打架,混混們總是蠻不講理,說宗謙為民除害帥炸了!
當然,還有腦洞突破天際,卻猜測得十分準确的cp粉說,宗謙都是為了江盈。因為,很巧的是上一場常規賽,她沒有參賽,因為手臂受傷。
江盈關掉評論,不用想也知道負面評論那麽多,肯定是有人在背後推動,水軍肯定混雜其中。
她無心上課,趁着老師背過身寫板書的時候,悄悄溜走了。
索性,她的雙手還沒好利索,也沒帶什麽多餘的東西,揣着手機就走了。
外面寒氣逼人,江盈想了想,抛棄軟件打車的想法,準備直接去校門口打出租車。
她攏了攏帽檐的碎發,踩着急促的步伐往校門口走。
雖然不知道宗謙人現在究竟在不在俱樂部,但莫名地,看完視頻的一瞬間,她就很想見他。
似乎,有些什麽異樣的東西忽的就從心底攀漲。
而就在她走到校門口的瞬間,江盈遇到了一個人,腳步猛地頓住,再也無法挪動一步。
來者似乎也沒料到能這麽快見到她,眼中閃過不知名的情緒,慈笑着走到她面前。
“你就是小江盈吧,你好,我是蘇啓常。”
☆、41.死因
“你就是小江盈吧,你好,我是蘇啓常。”
江盈腳步一滞,有些發愣地看着蘇啓常,她沒有料到會這麽突然碰見對方。
穩了穩心神,她面上看起來還是十分淡定的,“蘇先生,很巧。”
蘇啓常笑了笑,“不巧,我原本就是來找你的。”
“找我?”江盈心中的訝異登時藏不住。
蘇啓常點頭,“現在方便嗎?”
江盈靜靜看着對方的面孔,他似乎真的蒼老了,臉上真正爬上了歲月的痕跡。
不知是否幻覺,她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慈愛、渴盼、哀傷等複雜的情緒。
“好,就去附近的茶樓談吧。”這麽冷的天,她實在不忍将對方晾在風裏,便點頭應承了下來。
蘇啓常目光柔和,微微颔首,“嗯,你帶路。”
語氣疏離卻又好似熟稔無比。
半個鐘頭後,兩人已經相對坐在一間古香古色的茶幾旁。
茶霧缭繞,蘇啓常小啅一口,禁不住贊嘆,“竹葉青還是本地的正宗啊,以前我那徒弟知道我好這口,年年都要送來一些。”
江盈微怔,那些畫面遠得恍如前塵往事。是啊,她一直對師傅很好,畢竟将他視作父親一般,區區茶葉算得什麽。
“是嗎,那蘇先生的徒弟倒是孝順。”她順嘴自誇一句,邊留意對方的表情邊問,“不知蘇老找我有什麽事,一會我還約了其他人,就直接切入正題吧。”
蘇啓常似乎遲疑了一瞬,旋即進入正題,“好。其實……還是上次成溪和你提過的事,你真的不再考慮拜我為師的事嗎?”
江盈握住茶杯的手頓了頓,“對不起蘇老,我已經拜入宗氏一門,不可能再拜入其他人門下。”
她停頓兩秒,終是忍不住說:“而且,蘇老您近來已經又收了一名徒弟,也無需再強求此事。”
“蘇曉嗎,她是因為——”蘇啓常幾乎是脫口而出,但像是想到些什麽,又猛的頓住。
沉默片刻,他複才開口:“這并不沖突,此次常規賽結束,季後賽我都可能不參加了。所以,你們兩個我都可以帶,不會吃力,也不會顧此失彼。”
他的欲言又止和片刻的沉默,足以說明當中有內情,但究竟是什麽,江盈現在還猜不到。
但這樣的境況,要再成為他的徒弟,顯然根本不再有可能。
“蘇老,我剛才說的話并不是推脫之詞。我們現在能坐在這裏一起喝茶,也并不是我內心還有猶豫,而是我敬重您在業界的地位。”她說完起身,背對着蘇啓常又道:“外面天冷路滑,蘇老還是讓人來接您吧,我就先走一步了。”
女孩堅定疏離的語氣令蘇啓常一陣恍惚,他眼見着單薄的身影慢慢和自己拉開距離,他騰的站起,急急喊了一句,“盈盈!”
江盈身形一晃,腳步猛地頓在原地。
“你和她很像,性格、牌章、行事作風,但你牌章的漏洞比她小。我、我可以幫你突破的,常規賽冠軍、季後賽冠軍,乃至明年的個人麻雀競技冠軍,都是極有可能的。”
她默不作聲,好一會兒才轉過身去。
“難道你之前唯一的徒弟天賦還不及我嗎,你為什麽不幫她突破,為什麽隐藏自己的真實實力。蘇啓常,她屍骨未寒,你卻出來一個接一個的收着其他的徒弟,你不虧心嗎?”
江盈呼吸急促起來,一句句質問像利刀般扔了出去,将蘇啓常問得啞口無言。
她不再等對方的回答,轉身利落地離開了。
江盈回到俱樂部的時候,裏面一個人都沒有,她走得急沒有帶鑰匙,只好一個人慘兮兮的等在門口。
十二月初,南方刺骨的寒意已經能完全感受到,她略有些困難地彎起手臂,将手揣進大衣的衣兜裏。
天色灰蒙蒙的,約莫站了十分鐘,居然有七零八落的雪花自天上飄落下來。
江盈之前在帝都,雪花都似鵝毛般大,南方這樣的冰渣子倒是頭一回看見。
她不由得望着天空,伸出右手接住這鹽屑般的雪花兒。果然是細碎的固态冰渣,落在溫暖的手掌裏,不消片刻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宗謙就是這個時候到達小別墅門口的。
平時總是清清冷冷的小女孩,此刻立于屋檐之下。身着正紅色小鬥篷,短裙之下,雙腿筆直細長,中跟的靴子又為她平添幾分性感的意味。
她雪白的臉仰着,眼裏的情緒似乎有些低落,不知在想着些什麽。
整個人被襯得天真可愛,卻又帶着絲勾人的美。
他穩步走到女孩面前,對方已經回過神,擡頭靜靜望着自己,一雙眼睛會說話。
“你回來了。”江盈平靜地道。
女孩聲音綿軟,他心尖像被羽毛輕輕撓了下,癢癢的。
“恩,你這是預備加長工傷假期嗎,一個人在這兒玩雪。”
江盈白他,“放心我比你想象的更想上場比賽。對了,南麒怎麽沒和你一起,最近你們很忙麽?”
宗謙并不馬上回答她,眼睛瞥見她額前的冰渣,先開了門。
“進屋說。”
一陣涼風刮過,江盈覺得是有些受不住,點了點頭,跟在他身後進了屋。
兩個人徑直去了樓上書房,地暖開着,宗謙又泡了壺茶,才坐下談正事。
“你怎麽跑回來了,唐圓不是說今天的公共課最後一堂,被點名就慘了?”宗謙将茶杯遞與江盈。
她瞥了眼綠意盎然的竹葉青,輕蹙眉頭,“不喝了,我剛從茶坊回來。”
宗謙沒有說話,只擡眼淡淡看了她一下。
江盈接着就道:“我看見網上的視頻了,回來的路上,遇到了蘇啓常,就順道和他喝了一杯茶。”
宗謙了然,“還是收你為徒的事?”
“恩,我拒絕了。”
宗謙微微勾了下唇,卻對她說:“但你看起來并不痛快。”
江盈眸色微黯,“我只是為那位江盈感到不值。”
碰見一個像自己的人,就收下來當徒弟,那她算什麽?
這又是什麽勞什子收集癖?!
宗謙見她一副要炸毛的樣子,有些心疼,又有些想笑。
“大概是因為你和那個江盈太像了。”
她有些不高興,“連你也要這麽說嗎,所以和江盈像的人他都要收為徒弟?”
火氣十足。
宗謙不再玩笑,“或許是不甘心,你是特別的,那個蘇曉都比不上你。”
突如其來的誇贊,令江盈猛的一愣。
“你——這是什麽意思?”
“蘇啓常不是兇手。”宗謙定定看着她道。
所以,蘇啓常想收自己為徒,并不是別有目的?
當心中期待的事真的成真時,江盈又有些反應不及,“那麽,他究竟為什麽要這麽做呢?”
為什麽要消失?為什麽要保留牌章?為什麽收蘇曉為徒?又為什麽要複出打常規賽?
這些都是難以解釋的事情。
宗謙:“這些我也沒有查到,且走且看,等他目的達到,我們自然就知道了。”
是吧,順着敵人的思路步步為營也是可以的。
她放棄糾結這個問題,轉而問:“你是怎麽确定他不是兇手,網上的視頻又是怎麽回事?”
宗謙回答道:“正是因為流露出來的視頻,才能确定兇手不是他。”
江盈平靜下來,等着他的解釋。
顯然,宗謙也并沒有打算瞞她,“還記得我和你說的金錢關系吧。”
她點頭。
“個人賽的賭船操作性比團體賽要小,很多新人參加,不好放水,所以賭資累得比較高。奇怪的是,上一屆的資金奇高,上千億,所以有人就起了歹心。江盈是個變數,也是個契機,她的實力太過矚目和肯定,所以成了犧牲品。”
江盈有些恍然,自己居然死得如此兒戲,她倒寧願是仇殺。
想了想,她還是問出口,“可那和視頻有什麽關系?”
宗謙:“因為我的調查打草驚蛇了呗,有些人這是在警告我。”
但很不幸地,被他順着這條線查了下去,摸到了背後的始作俑者。
江盈不語,沉默半晌,才道:“謝謝。”
她雖然沒有說謝謝什麽,但宗謙卻瞬間明白是視頻的事。
“謝什麽,說不定是我連累你,這視頻正是他們計劃的最後一環呢?”
江盈微怔,猛然覺得這事還真不好說,便也懶得再和宗謙打官腔。
“那這事棘手嗎?”她問。
宗謙瞧見她眼中的關懷,哼笑一聲,“你說呢?”
她想起宗謙一不在乎別人眼光,二不打職業賽,三不缺錢,似乎是沒什麽好棘手的。
那麽,先前她都在緊張些什麽呢?
“那你沒事吧,那天去沒受傷吧?”江盈終于抓住重點,說出來又覺得有些不妥,便追加了一句,“老板受傷,可是很影響士氣的。”
十分牽強,不如不說。
宗謙眼帶笑意,起身轉了一遭,“現在知道了?”
江盈:“……”
她意味不明地看着男人,如釋重負,忽的笑了下。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恩,你說。”
“直接害死江盈的人,是不是——成溪。”她問。
☆、42.勸說
“直接害死江盈的人,是不是——成溪。”
江盈是用陳述語氣說出這句話的,看起來情緒也十分正常,像是已經認定了這個事實。
空氣流轉,氣氛微妙,宗謙與她靜靜對視幾秒,輕啧一聲。
“八|九不離十了,但具體是怎麽操作的,還沒查清楚。”
真相被證實得太快,江盈覺得自己都來不及傷感和憤怒,或許是宗謙的目光太過沉靜,令她也冷靜下來,她想。
“因為錢?”她頗為疑惑地問道。
顯然,她覺得僅僅因為這個,有些難以置信。
宗謙沒有立刻回答她,繞到書桌後,從抽屜中拿出一疊資料。
驀地,他目光落在江盈微微僵硬的雙手,又默默将資料放下。
“算了,還是我直接和你說。”他就這樣與她隔着段距離繼續道,“你可能不知道,成溪的公司在全國個人麻雀競技前被人下套,股權被大幅度侵吞,再加上同時他炒股遇上狂跌,所有家當都被套牢。無論是股權争奪戰還是拉攏盟友等補救戰略,都需要錢,大筆的錢。”
江盈微微垂頭,眼神幽暗,雙拳微微握緊。
所以,就是因為錢,而她和錢,成溪選擇了後者。
她覺得自己快克制不住失态,不再追問細節,起身和宗謙道別,“恩,我知道了,沒什麽事我就回學校去了。”
“不值得。”宗謙不挽留不拒絕,只冷不丁說道,“這樣的人,不值得為之傷心難過。”
江盈身形一頓,面上表情都很正常,只有眼底化不開的低落藏不住。
但也只是停留這一瞬,她什麽也沒有說,繼續往前,離開了書房。
性格再是堅毅的人,被相處七八年的人徹底背叛,也是會覺得難過的吧。
江盈籠着帽子走在風雪中,她怎麽也想不明白,成溪為什麽要因為錢謀害自己的性命。
畢竟,自己也有錢啊,況且他還在全國人民前求了婚不是嗎?
外面風雪愈發肆意,江盈卻仍沒有停下腳步,路過紅旗超市的時候,她買了打火機和香煙。
前方就是公園,她望了望越下越大的風雪,随便找了個屋檐避雪。
寒意侵襲,她又穿得單薄,冷風從衣擺下灌進去,冷得她微微發顫。
江盈趕緊點燃一支煙,單薄的火星亮起來,給人溫暖的錯覺。
這是她第一次抽男士香煙,卷煙味兒更濃烈,一口下去,她差點沒嗆住。
到底不是新手,江盈很快适應,心中的郁結也随着袅袅的白煙散去不少。
江盈輕聲嗤笑一聲,自己這又是做什麽,重生到小孩子身上,就真的變成小女孩的性格了嗎。
她分明是年近三十的人了,這樣的渣男的确是難過一次後就該放下的。
江盈攏了攏帽子,準備離開。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三個不速之客闖入她的眼簾。
兩把傘,三個人,一男兩女。
成溪和蘇婉瑩共撐一把黑色打傘,蘇曉一個人撐着把格子傘,并肩往她這邊過來。
江盈擡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站在了某家書店外間。
她瞥三人一眼,好似完全不在意,又吸了口煙,煙霧吐出的時候,她的整張臉都沒在朦胧之中。
成溪看着少女披着抹紅,立于柱子旁,眸色深深像在思考什麽,抽煙的模樣讓他想起令一個人。
鬼使神差的,他就帶着蘇氏姐妹二人往她那兒走去。
少女明明還未成年,被他們撞見抽煙卻并不在意,抽完整支才将煙蒂扔進幾米外的垃圾桶。
她連招呼都懶得同他們打,就預備離開。
成溪望了眼大雪,突然開口,“江盈,等一等!”
江盈駐足,面色冷漠,“怎麽,成先生有什麽事嗎?”
她這話雖然是對着成溪說的,眼神卻落在蘇婉瑩身上,被她刻意忽略掉的女人。
成溪搖頭,“沒什麽,就是蘇老先生不是找你去了嗎,我擔心他撲了空。”
江盈挑唇輕笑,“我雖是拒絕了蘇老先生的請求,卻也不至于直接放他在外邊吹冷風,尊老愛幼我還是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