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吃飛醋
胡菁突然轉了性兒,願意嫁給徐家三公子了,胡骁自然喜出望外。
他立刻遞了封信去蘇州,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徐海。過了小半個月後卻聽說,徐家被抄了。
信差回禀道:“小的趕到蘇州時,正是滿城風雨的時候。徐家被抄了家,滿門都入了獄,徐海徐大人據說已人頭落地了。”
胡骁驚出了一身的冷汗,忙問:“什麽罪名?”
“說是……哄擡物價,讓杭州織造參了一本。皇上派人去查了,查實之後就定了罪。”信差道。
胡骁又緩緩地松了口氣。
還好,不是因為鑄假幣的事情就好。若假幣的事情皇帝以有所察覺,他為了自保就不得不放棄這一環。可放棄了這一環,後面的事情便會很不好辦。
但胡骁還是存了個心眼兒,打算先聽聽朝中的動靜。
若朝中把這事悄無聲息地放過去了,就說明徐海那邊沒露出什麽與他有牽扯的線索,他日後便可把各種未盡的事宜慢慢地攏過來;而若去查案的官員順着徐海摸到了他,他此時不做妄動,到時鳴冤便多了幾分可信。
總之,他不打算給徐海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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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裏,蘇吟聽聞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員一齊到了,知是有要事,就直接進殿回了話。
沈玄寧一聽,當即示意幾個正議事的官員先告退,而後道:“讓他們進來吧。”
蘇吟一應,便去請了人,又上了茶。刑部尚書畢恭畢敬地将奏章呈給沈玄寧,蘇吟立在旁邊很快就發現他的神色愈發沉了。
“都出去。”她輕道了一句,宮人們齊齊施了一禮,無聲地向外退去。
官員們在安靜中噤若寒蟬,過了良久,皇帝卻未如預料之中一般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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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擱下了奏章:“這些證據,不足以證明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與胡将軍有關。”
幾名官員一愕,蘇吟也一愕。
官員們面面相觑了一番,刑部尚書起座揖道:“皇上,臣等驗過,書信上的字跡确是胡将軍親筆。何況胡将軍跋扈已久,臣等以為……”
“字跡總歸是能模仿的。”沈玄寧口氣輕松,一頓,又道,“朕是不喜胡骁跋扈,但他也确有他的本事。此事疑點尚多,你們先不要聲張,免得污了胡将軍的名聲。”
一時之間,衆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先前的一年多了,皇後的人選也好、朝堂上的種種變動也罷,都讓他們認為皇帝除胡家勢在必行。
怎的現在他卻突然為胡家說起話了呢?
好在幾人也都不傻,轉念想想,就品出了幾分不同尋常的意味。
刑部尚書于是率先揖道:“是,臣遵旨。”
沈玄寧點了點頭:“但也不能掉以輕心。一切罪證,由你們刑部、大理寺各謄抄一份,好生收着。”
這句話宛如一顆定心丸,令幾人都松了口氣。而後幾人見皇帝不再有話,就齊齊地施禮,利索地告了退。
蘇吟看他們這麽興師動衆地過來,還道他們要好生議上一會兒呢,沒想到沈玄寧只說了這麽幾句話就把他們擋回了。
她便只好再送他們出去,徑自折回來後好奇地問他:“罪證确鑿,皇上為何不直接辦他?”
“朕不想打草驚蛇。”沈玄寧一喟,“朕近來翻來覆去地想過,若朕是胡骁,動了謀逆之心,首先會做什麽。”
“會做什麽?”蘇吟追問道。
“會養兵。”沈玄寧輕笑,“秀才造反十年不成,就是因為手中無兵。胡骁可不是個秀才,他比朝中的任何人都清楚兵權在握能辦多少事。”
若他沒有收回胡骁的兵權,胡骁大概會直接煽動軍中将領吧。但眼下兵權不在胡骁手中了,他能做的便只有養私兵了。
“現在驚動他,不是明智之舉,朕要等楚霁回來再辦他。”沈玄寧道。
胡骁是一員大将,他跳出來謀反,在軍中引起的震蕩絕不會小。不論戍守京城的兵力比他養起的兵馬多多少,此時都不宜掉以輕心,有個能那住事的将領坐鎮是很要緊的。
蘇吟聽罷點了點頭,又問:“那皇上不差個人先查查他有多少兵馬、養在何處?”
“自然要查。”沈玄寧噙着笑把她攬到了身前,目不轉睛地看着她,執起她的手吻了一吻,“朕打算差個信得過的人去查。這人是杭州織造舉薦的,官位不高,但踏實可靠,跟你同姓。”
跟她同姓——蘇吟當時沒把這話當個事兒,畢竟蘇姓也不是多麽罕見的姓氏,天底下姓蘇的人多了去了。
後來還是跟皇後無意中聊起時,皇後點明了她:“皇上這是想給你認個幹親入繼,以便日後你入主中宮吧?”
“……娘娘說的是!”蘇吟恍悟。
她是完全沒往那兒想。成親的事再大,她也沒時時刻刻都想着。現在皇後這麽一提……她後知後覺地回想起自己沒反應的時候沈玄寧的神情好像有點失落。
他怎麽不直接跟她說呢!!
蘇吟邊想邊笑,湯盈霜斜眼睃着她:“你和皇上真有意思,本宮都急着想看你們成親了。”
這話是真的。她是嫉妒沈玄寧,可看蘇吟高興,她又覺得這樣挺好,也希望蘇吟能跟沈玄寧好好地過上一輩子。
宋薇在旁邊聽得怔了怔,心下嘆着氣,感慨皇後娘娘人真好。
她堅信自己絕沒看錯,皇後娘娘就是喜歡蘇吟的。可她那麽喜歡蘇吟,也還是希望她能和皇上終成眷屬,這于許多人而已,大約是難以做到的。
因為感情都自私,不止自私,還容易令人瘋狂。
宋薇近來就有那麽一點兒克制不住自己。她嫉妒蘇吟,嫉妒她總能讓皇後娘娘笑着說話。
她明明心裏只有皇上,可皇後娘娘看見她還是高興。旁人誰也沒有這個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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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末,大軍凱旋。
楚霁帶着一衆将領入了京,沈玄寧論功行賞,京中好生熱鬧了一陣。
藏地的叛亂完全弭平了,幾個謀反的土司都已人頭落地。朝廷很快下旨任命了新的土司,新土司們為表忠心,進獻了許多中原難得一見的珠寶。
除了珠寶,還有奴隸。
這個詞在中原其實已經不多見了,各豪門顯貴的府中為奴為婢之人雖多,但大多也還在良籍,長大了是能好好成婚、也可以另謀出路的。而且這些人輕易不能打死,一旦死了,官府要治主家兒的罪,跟藏地把身家性命都交到土司手裏的奴隸是兩碼事。
所以蘇吟乍聞這事還覺得挺新鮮,沈玄寧見她好奇,就跟她細說了說:“大多是先前那幾個土司的家眷,也有專門挑出來的貌美女奴。”
“貌美女奴”幾個字一入耳,蘇吟脫口而出:“那奴婢今兒一早看見的進宮的那幾個……”
沈玄寧定定地看着她,片刻後大笑出聲!
蘇吟被他笑得臉紅,繼而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她悶頭一咬牙,福身就要告退,沈玄寧一把拉住了她:“別走別走。”
他把她攏到腿上坐,叭地親了她一口:“難得看你在乎這種事,朕高興。”
他真的高興。打從南巡之後,她雖然接受了他,兩個人相處得也和睦,但他從未在她身上看到過一丁點緊張或者吃醋的情緒。
這沒什麽不對,畢竟他身邊也沒別人,唯一走得還算近的皇後他也跟她說明白是什麽打算了。
可是吧,她從不緊張從不吃醋,他偶爾就要患得患失了。他有時會想,她是不是不太在意他?他是不是不夠好?讓她覺得沒那麽重要?
現在他滿意了!
沈玄寧銜着笑把她圈在懷裏解釋:“你放心,朕對她們才沒興趣,那幾個召進來是為賞給将領們的。朕親自幫他們挑挑才顯得重視不是?随便分下去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蘇吟呢喃着“哦”了一聲,斜眼瞧瞧他:“奴婢也沒說什麽!”
“是是是,你沒說什麽。”沈玄寧很嚴肅地順着她的話說,“你能說什麽?左不過就是朕若要了她們,你就不要朕了嘛,朕哪兒敢啊。”
蘇吟:“……”
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個悍婦。
就這麽着,幾個一大早進宮的人,當天下午就都賜了下去。蘇吟過了幾日才知道,其中最漂亮的一個是給楚霁的。
她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有一種漸行漸遠帶來得奇異的蒼涼感……
同時連帶着看沈玄寧越來越順眼了。
又過兩日,沈玄寧差出去的官員悄悄入宮面了聖。沈玄寧在翌日一早就差了人去急召楚霁進宮,卻是一等就等到了晌午。
宮人們輪番去催了不知多少遍,楚霁終于在午後硬着頭皮進了宮門。沈玄寧原本存着氣,想他怎的剛立了個戰功就這般拿大,見了他的面倒頓時氣消了。
“……脖子上怎麽回事?”沈玄寧一臉探究地盯着他頸間的幾道血痕。
楚霁悶着頭長揖:“臣試了各種法子想遮住它,都不太頂用。臣失儀了。”
沈玄寧聽出他不想多解釋,便也沒再追問,擺了擺手:“說正事。朕查到胡骁養的私兵在何處了,你得馬上再去給朕打一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