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不可言說
黑暗，鋪天蓋地而來，一股股纏繞、壓迫，她幾乎喘不過氣……
許久，歸于平靜，黑暗退去，卻又變成白，蒼蒼茫茫，白得令人窒息……
突然，從地下的白中，緩緩長出兩個白色輪廓，輪廓越來越明顯，拉扯、分離、長大、蛻變，白色一片片脫落……那是兩個嬰兒，她的孩子，他們身上都是血……
“嘻嘻……”他們笑着，笑的詭異，一步一步向她蹦來，“媽媽……嘻嘻……”
“不……不要……不要過來……”她驚慌。
“嘻嘻……媽媽……”他們一步步向她蹦近，她恐懼，轉身逃離，沒有方向沒有道路，都是白，天地都是白，她回頭，他們就在她背後向她伸出血淋淋的手，“媽媽……”
“不——不要——不要——”她拼命逃離，然而無論奔跑多塊多遠，他們依然在身後，伸出小手幾乎要拉住她的衣角。
許久，她終于沒有力氣再逃，她奔潰，蹲下大哭，突然她聽到嬰兒的哭聲，是他們的哭聲，非常凄涼。她擡起頭，四周再也不見他們的蹤影，但他們的哭聲回蕩在她耳邊，她拼命捂住耳朵，然而，那哭聲又回蕩在她心裏，她用雙手失控地錘自己的胸口，失控地大叫：“不要——不要哭——不準哭——快出來——快出來——”
“黎紫！黎紫！”莊梓君抓住她胡亂錘自己胸口地手，不敢太大聲地叫噩夢中她，突然，她終于睜開眼，莊梓君馬上攬腰抱她坐起來，抱進懷裏，輕撫着她的頭和背，“沒事，是夢，沒事了，有我在，有我在……”
黎紫還在喘息，冷汗濕了額頭兩邊的頭發，過了一會，她緩過來突然抱緊莊梓君：“莊少……抱緊我……快抱緊我……”
莊梓君抱緊她，親吻她的耳朵，聲音非常溫柔：“別怕，有我在，只是夢而已，別怕……”
許久，兩人才躺下，莊梓君側着身幾乎把她整個身子抱在懷裏，他的聲音依然溫柔：“黎紫，你最近常常做噩夢，能告訴我嗎？”
“我沒事，有你在身邊我沒事的！”黎紫微微一笑，“明天還要上課，關燈睡吧！”
“好吧！”莊梓君伸手關燈，又親了一下她的額頭才抱着她再次入睡。
3月28日，莊梓君18歲生日，他生日這天是周三，中午女傭打電話給他說莊先生來了，問他回不回家吃飯，他不回，依然還不想見他。
今年生日他和黎紫陸錦銳以及夏明媚一起在那個天臺裏慶祝。雖然因為不是周末沒怎麽玩，只是一起坐在那張四人的小餐桌吃他和黎紫一起做的晚飯，晚些一起吃蛋糕吃水果聊天。他發現，夏明媚和陸錦銳似乎已經恢複正常了，老大還是老大，小阿銳也還是小阿銳。兩人到9點多就已離開，那個小小世界又只剩下他們兩個。
莊梓君把陸錦銳和夏明媚送下樓梯後回來，黎紫正在天臺收拾蛋糕盒和水果盤，莊梓君走過去抱她的腰：“先別收拾，還剩下兩個小時了，今天是我生日，你不是應該表示一下嗎？”
“還要怎麽表示，飯吃過了，蛋糕吃過了，禮物也送過了！”黎紫笑着說。
“你說怎麽表示！”莊梓君突然抱起她進屋。
“快放我下來，還不可以！”黎紫馬上拍他的肩膀，“放我下來！”
“不放！”莊梓君抱着她進房間，在床上才把她放下，“今晚可不可以不要拒絕，已經好幾個星期了，你那個要來那麽久嗎？”
“哪裏有好幾個星期，總之不可以，今天也不是周末！”黎紫推他。
“不是周末，但是我生日啊！”莊梓君笑着，“放心，不會影響明天的學習，我保證，明天上課還更有精神！”
“還是不可以！”黎紫突然捧着他的臉柔聲帶點撒嬌地說，“我是真的不舒服，忍一下好不好，再忍兩個星期！”
“哪裏不舒服？”莊梓君突然關心問。
“不是大問題，但還不可以那個！”黎紫想着随意含糊過去，“總之是婦科問題啦！”
“好吧！”莊梓君嘆息一聲，突然又笑，“那個不可以，吻總可以了吧？”
說完莊梓君馬上吻她……
3月29日，周四，上午最後一節課，黎紫在教學樓給高二4班上音樂課，雖更多時候音樂課去音樂室上，但偶爾也在教室上。下課後，黎紫抱着電子琴回教學樓的辦公室，準備放好琴先去食堂吃午飯，但剛走進辦公室，一眼看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坐在窗前的排椅上和兩位女老師閑談，她頓住腳步，那個人看到她也停下談話突然站起來看着她，那是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美麗女人。
“黎老師，你們聊，我們先去吃飯了！”
“好！”
辦公室剩下的幾位老師與她打過招呼後一起去吃飯。黎紫在辦公桌放下電子琴後轉身出門，辦公室旁邊就是樓梯，此時學生老師都去了食堂吃午飯，兩人現在樓梯口前的空蕩走廊上，黎紫聲音冷淡：“找我什麽事？”
“小紫……”女人笑笑說，“好久沒見了，你又漂亮了……”
也許是出自內心的話，但黎紫聽起來卻是敷衍虛僞。
“你大老遠從國外跑回來找我，就是為了誇我漂亮？”黎紫冷笑一聲。
“我只是想見見你，你還好嗎？”女人聲音低了下來。
“這不挺好嗎，你可以走了！”黎紫冷冷說完轉身想下樓。
“小紫！”女人叫住她，聲音傷感，“我知道你還怪媽媽……”
“媽媽？”黎紫打斷她，轉身冷笑着看她，“你是媽媽嗎？你配做媽媽嗎？”
“對不起……”女人開始流淚，“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麽用，當初你是怎麽做媽媽的，你為了你的幸福葬送了我的一生！那時你有想過你的女兒嗎？你問問你自己，你讓你的女兒都經歷了什麽——那時我只有14歲！你現在說對不起還有什麽用！”黎紫也流淚，“你為什麽還來找我，你不知道我不想看到你嗎？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就會想起那段過去嗎？”
女人突然忍不住往前走，剛伸出手，黎紫馬上提高音量說：“別碰我！你快走，快走啊！回你的家去！不要在我面前出現，我不想再看到你，真心不想，我這一生，都不會原諒你！”
女人突然捂住嘴哭着下樓離開……走廊上的黎紫也微微彎腰雙手捂着臉哭着，但很快她用抹掉臉上的淚水，深呼吸，盡力讓自己平靜……
樓梯上面的拐角後，季柯正拿着英語課本站着，一動不敢動，她們的談話，他聽在耳裏，他的直覺沒有錯，她真的有故事，也許是一個悲傷的故事，發生在九年前的14歲……聽到樓梯下面安靜下來，他正想下樓，突然又頓住，因為她還在，她在打電話……
“莊少……沒事，只是突然很想打給你……還沒，等一下去吃，你快吃飽了嗎……嗯……莊少，今晚早點回來陪我好嗎，不要打球了，回來陪我，我需要你，好嗎……沒事……沒事，只是突然想你陪我……那好，回去再說吧……拜拜……”
過了一會，季柯聽到高跟鞋下樓的聲音，但他依然站着沒有動，她的改變，确實是因為戀愛了，那個人，她的男朋友，就是電話裏那個叫莊少的人，他突然很想知道這個莊少，真的很想……
下午放學後，莊梓君沒有打球也沒有在學校多留，一下課就趕回去，但他太急了，反而黎紫還沒回去，他放下書包一邊打電話給她，一邊又下樓，之後在樓下等她。
黎紫下了公交車向出租屋走去，還沒走近，莊梓君已經走上來，她突然抱莊梓君，把臉貼在他胸口，莊梓君中午從電話裏就聽出她的異常，他也抱她，關心問：“怎麽了？有什麽事嗎？能跟我說嗎？”
“沒事，真的沒事，只是有點累了……”黎紫說着離開他的懷抱。
“黎紫，有事要跟我說，不要瞞我，好嗎？”莊梓君湊近她的臉柔聲說。
“中午，我媽來找我了，我不想見到她，她根本不配做媽媽……”黎紫眼睛濕潤。
莊梓君親她額頭又把她摟緊懷裏，雖然不知道她和她媽之間有什麽，但他知道她或許有些恨她媽，就像他有些恨他爸一樣。
“我們回家吧……”莊梓君在她耳邊說，說完摟着她的肩膀向出租屋走去，“今晚我來做飯……”
“不用，我沒事……”黎紫恢複平靜，扭過頭對莊梓君微微一笑，“有你在身邊，我沒事……”
莊梓君也微微一笑：“那我們一起做飯……”
兩個身影消失在出租屋的樓頂房內，他們不知道，不遠處一臺本田車內，季柯正心緒複雜地看着他們，那個學生他知道，他叫她紫老師，曾經幾次在他想約她時被他打斷，原來是他，他就是電話裏那個莊少，她的男朋友竟是一位高三學生，還是她曾經的學生……
他竟輸給一位十幾歲的學生，他不甘心……看着手機裏的照片，握手機的手突然用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