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生錯
開學第二周，莊梓君心情低落也很忙，每天早上在家吃過早餐趕去上學，下午放學後趕去醫院陪媽媽，與她一起吃飯，一起聊天，晚上在病房裏做功課陪着她到深夜才回家洗澡睡覺。楊素儀心疼他，怕他太累多次勸他，但每次他只笑笑說不累，她也只好由他，況且，他們誰都希望多一點時間與對方待在一起。莊梓君無論心情怎麽低落，只要一進到病房，依然還是那個開心的，愛開玩笑的，又會逗人笑的莊少爺。
自從那晚以後，莊梓君課餘時間都陪媽媽再也沒有去過黎紫家，但在她媽媽睡覺時或別的空閑時，他們每天都會電話聯系。莊梓君發現，不知不覺他在感情上原來已經開始依賴黎紫。
深夜，楊素儀已經睡下，莊梓君輕輕收拾好書本，離開病房回家，在下樓時打給黎紫，他的聲音有些累：“睡了嗎？”
“還沒有……”電話那頭的黎紫柔聲回答，她其實在等他的電話，她問，“你很累吧？”
“還好。”莊梓君平靜回答。
“要好好照顧自己，才能好好照顧你媽。”黎紫關心地說。
“知道，謝謝！”莊梓君柔聲道謝。
“後天是周六，我想，去看看你媽，方便嗎？”黎紫有些猶豫地問。
“當然方便！”莊梓君微微一笑，“有人來看望，我媽更開心……我也，一個星期沒見你了……”
這一個星期，他只是偶爾在教學樓遠遠看到她的身影而已。
“好，我周六過去。”黎紫也微微一笑說。
“嗯，快睡吧，晚安！”已經很晚，莊梓君不想耽誤她太多休息時間。
“莊少！”黎紫突然叫他，她第一次這樣叫他。
“怎麽了？”莊梓君柔聲問。
“如果你需要幫忙，如果需要找人說話，我随時都在……”黎紫溫柔地說。
“我知道……”莊梓君感動溫暖，但還是柔聲說，“快睡吧，晚安！”
“晚安！”黎紫說完莊梓君首先挂斷電話，她習慣他先挂電話。
周六上午，夏明媚和陸錦銳一起去看望楊素儀，兩人還沒走到病房門口，夏明媚突然停住腳步，她看到走廊盡頭的落地窗前，莊梓君正和一個女的面對面站着談話，他們靠的很近，莊梓君還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她今天穿的裙子、她的背影，夏明媚那天在電影院見過，而今天，她終于看到了她的臉——她震驚，陸錦銳也震驚。
沒多久，夏明媚繼續走向楊素儀的病房，陸錦銳也跟她一起。病房裏，私人護士小雲陪着楊素儀，見到兩人來，楊素儀馬上招呼他們快坐下聊天，她今天似乎精神還不錯。小雲把他們帶來的花拿去插時，夏明媚發現，窗前已經插了一束康乃馨。不一會，莊梓君回到病房中，四人聊了好一會後，夏明媚和陸錦銳也離開，怕打擾了楊素儀休息，因為她下午要做化療。
兩人離開後，小雲也去吃午飯，病房裏剩下莊梓君和楊素儀，楊素儀突然笑着問：“今天這位漂亮老師就是你認定的那個人？”
莊梓君微笑：“被你猜對了！”
“這麽明顯，我還用猜嗎，左手鮮花右手雞湯，這年頭哪還有做到這個份上的老師，況且還是音樂老師！”楊素儀笑起來，看了一眼茶幾的雞湯，“她走之前是不是還交代你雞湯要趁熱喝？”
“又被你猜對了！”莊梓君笑着走到茶幾前坐下，茶幾上放着一個保溫盒，是黎紫帶來的雞湯，楊素儀現在不能喝雞湯，這是給他的。
“兒子，媽看出來了，她在乎你，既然認定了就好好把握，媽也喜歡她！”楊素儀滿意地笑着。
莊梓君笑的開心，其實早有自信自己的媽一定會滿意她。
“她應該也才20出頭吧，大不了多少，大些更好，兒子，要不，高中畢業就結婚……”楊素儀依然不放棄催婚。
“媽，你又來了！”莊梓君端着雞湯走向她，“放心，不用急，你會等到兒子結婚生孩子那天！”
“兒子……”
“媽，醫生說你現在已經好轉了，會好的，一定會好的！”莊梓君馬上說。
“好，聽你的！”楊素儀溫柔笑着，“快喝雞湯，別涼了！”
莊梓君微笑着低頭喝湯，楊素儀又說：“叫她有空常來坐坐吧！”
“沒問題！”莊梓君笑的開心，這也是他想的。
又過了兩周迎來10月，國慶假期，黎紫天天都會到醫院陪楊素儀聊天談話，她們漸漸熟悉起來，而楊素儀這兩周也病情好轉，無論她自己還是莊梓君都心情好了不少。黎紫每次過來都會帶保溫盒，有時炖了補湯，有時做了莊梓君愛吃的菜。自從楊素儀住院，還有一個人也會每個星期到來看她，他就是莊庭偉，但楊素儀不怎麽理他……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然而一個月後的11月，楊素儀的病情突然惡化，莊梓君的心情再次陷入低谷。
11月28日，是黎紫的23歲生日，楊素儀曾經問過她的生日，也記住了，知道她這天生日，一早就讓女傭準備，要請她到家裏為她慶祝生日，但黎紫堅持不讓她離開醫院，最後她答應黎紫在病房裏為她慶祝生日。
黎紫生日這天，楊素儀的精神突然變得很好，一早她就讓女傭訂了鮮花還帶來了裝飾品，把病房稍微裝飾得漂亮喜慶，下午，黎紫莊梓君一起在病房裏陪她吃晚飯，最近已經吃不下飯的她也吃了一些，晚上，加上私人護士小雲以及女傭香姨都在一起為黎紫慶祝生日。
黎紫感動、溫暖，自從14歲之後，再也沒有人為她慶祝過生日，更沒有這麽多個人陪她過生日。吃過蛋糕後，小雲和香姨都各自離開了，病房裏只有他們三人，楊素儀突然有意支開莊梓君，莊梓君知道她有話要給黎紫談，只好告訴他們先回家洗個澡再過來送黎紫回家。
莊梓君離開後，楊素儀從床頭櫃的抽屜裏拿出一個盒子，那是早上讓女傭幫忙取來的，她笑着打開盒子：“沒什麽送給你，就當是生日禮物吧！”
黎紫看着盒子，是一塊祖母綠玉，她曾見過，莊梓君脖子上也有一塊類似的，她突然有些明白她的意思，猶豫着沒有接。
“你明白我的意思……”楊素儀笑笑說，“我兒子，他很喜歡你，他跟我說，他認定你了，他不會像他爸一樣，這一生只認定你一個，所以，我也認定你了……”
“伯母，我……”黎紫突然心情複雜，不知道說什麽好。
“雖然你比他大了五歲多，但我兒子他從小就成熟懂事，你跟他相處了這麽久，你也知道對不對？”楊素儀看着她柔聲問，以為她猶豫是因為兩人的年齡差距。
“我知道，但是我，我……”黎紫不知道如何說出口。
“知道就好，那你還有什麽顧慮的，我看出來了，你也很喜歡我兒子，答應我好嗎？”楊素儀期待地看着她。
“伯母，我的過去……很糟糕……”黎紫低頭傷感地說。
“誰都有過去，過去的就過去了……”楊素儀自嘲一笑，“況且，能有我糟糕嗎？你知道，我兒子是私生子，我是莊庭偉的情婦，是人們口中的小三。
二十年前，我遇上了他，一半為錢，一半為情，就那樣做了一個錯誤一生的選擇……如今，父母離世，哥哥不認，丈夫不是丈夫，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安慰，只剩下兒子，但因為我的錯，讓兒子一生都不能名正言順，讓他一生貼着私生子的标簽，被人看不起，活在別人的異樣眼光中……”
楊素儀突然痛心，眼睛已經濕潤：“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小時候，他常常被別的孩子欺負，但他從不說，怕我傷心，曾經，我看到他偷偷躲在花壇後面哭，但我不敢過去，我害怕，害怕他看到我哭的樣子，害怕他看到我的脆弱……
我是他唯一的依靠，在他面前，我不能脆弱……他也必須學會忍受別人的目光，必須學會怎麽應對別人的欺負……因為，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他，留他一個人無依無靠，他爸顧不上他，沒人再關心他，照顧他……我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麽快……”
“伯母……”黎紫哽咽。但楊素儀突然抓住她的手：“我很慶幸，現在有你了，我把我兒子托付給你，你答應我好嗎，幫我照顧他，愛他，将來你們結婚，有一個家，有自己的孩子……”
“我不知道……”黎紫低着頭，她還沒想過未來，她從沒想過未來。
“不知道沒關系，相信我，你們是注定的……楊素儀說着伸過腰把綠玉戴在黎紫脖子上，“它是屬于你的，它屬于你……”
“伯母……”黎紫突然發現她有些不對，“伯母？”
“沒事……沒事……”楊素儀聲音變得低而無力，“說了這麽多，只是累了，扶我躺下吧……休息一下就好……休息一下……”
黎紫扶她躺下，給她蓋好被子，坐了一會才離開，輕輕打開病房門出去，發現莊梓君正靠在門旁的牆上，兩人對視，黎紫握住他的手，他也握着她，兩人走向走廊盡頭。
剛到落地窗前，莊梓君突然抱她，在她耳邊哽咽着說：“醫生說……就這幾天了……黎紫……我不知道怎麽辦……我不知道……”
黎紫也抱緊他，流着淚：“我陪着你……我會陪着你面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