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締盟
岳冠林回過身來,正巧和葉知秋面面相照。葉知秋雙眼瞪着他,只站着不說話,岳冠林心裏便不免有些犯怵,這人想幹甚麽,不放自己走麽?
葉知秋一步上前,抓住岳冠林肩膀反提而上,猛晃幾下,沒物落出,又探向他懷中,也沒搜出何物,喝道:“拿出來!”岳冠林惶然道:“拿…拿什麽?”
沈夕道:“放開他!”伸手就去抄葉知秋胳膊。葉知秋拂過一掌,把沈夕拂退開,沈夕早知自己敵不過他,于出招前就把真氣凝于下盤,退了五步便即停止,說道:“葉城主,不要為難我師兄!”
葉知秋道:“憑你也敢對葉某下命令?”打量起沈夕來,他剛才一掌出了兩成力,也只把沈夕拂退五步,微微有些吃驚,一想是王天寶的弟子,随即釋然,說道:“王兄,你教的徒兒不錯啊!”手頭一松,把岳冠林橫甩在地,問道:“掌門令呢,你們沒帶來?”
岳冠林呆呆的不言不語,沈夕見他想找的是掌門令,拿出令牌緊攥手中道:“你要搶這個,可不能給你。”葉知秋哼了一聲道:“我搶那東西?很稀罕嗎?你們想結盟,沒掌門令怎麽成!”
一聽是為結盟,岳冠林更加呆了,嘴巴張了幾張,終沒說出什麽。王天寶也頗為驚異,道:“葉老弟,這可不像你風格,人家還沒說,你倒自己先提出來!”
沈夕驚喜交加,趕忙遞過掌門令。葉知秋看也不看一眼,更不去接,說道:“玄長通他們自己不來,讓一個毛頭小子單身赴此,看不起葉某麽?我葉知秋不在乎大儀大禮,可堂堂一代掌門,連出面都不敢,未免太不講道理!”
沈夕不明白他何意,拿着掌門令,遞也不是,不遞也不是。岳冠林高聲道:“城主大人,我沈師弟就是掌門人啊!”
葉知秋怒視着他,喝道:“你再說一句!”岳冠林道:“我師弟是…是…”被葉知秋一瞪,話說一半吓了回去。
王天寶道:“如你所見,這掌門令在沈夕手上,他确實是現任岳山掌門無疑,只是年紀不大相符。喂,小子,還不把岳山發生一事說個葉城主聽?”
沈夕點了點頭,收回掌門令就要開口,還沒說一字,葉知秋便揮揮手道:“不必了,王兄說你是,那就是,況且有掌門令在身,無可置疑。沈掌門,兩派締盟,所牽之事甚多,單憑你和這姓岳的小子兩個人,哼哼,又豈能定出決斷。葉某人有個提議,聽與不聽自随你們,此月十五,中秋月圓,到時知會岳山八位長老,一起去寧州宜興樓商議,此外無須多談,請!”
見他下了逐客令,沈夕岳冠林相視一眼,臉上均現出無奈之色。岳冠林道:“道長們必定赴約。”躬身行了一禮,忽聽有人高聲叫道:“城主大人!”浮橋後急急奔來一人,是個侍女,向葉知秋道:“城主大人,不好了!”踮腳湊到葉知秋身邊耳語一陣。
葉知秋聽了,神色大變,喝道:“鶴使他…”侍女點了點頭。葉知秋閉上雙目,仰天嘆息,一揮手臂道:“你去!你去!”侍女應諾,俯身告退。
王天寶見葉知秋揮臂時手臂微抖,語氣異樣,呼吸也不如先前細長,情緒似有很大波動,問道:“出了什麽事?”葉知秋不答,右手往西面一招,那筆狀雕像霍地拔起,徑直飛來。那筆有六丈高,七尺寬,如此龐然大物被他吸來,沈夕岳冠林怎不驚慌,拔步飛逃。驀地裏一人拿住他倆,是王天寶,只聽王天寶道:“跟我來!”縱身躍出浮橋,來到南面岸上,遠遠望着葉知秋。
但見葉知秋單掌拿住筆端,旋轉舞動,偌大一個石像,在他手中猶若無物,越舞越急,舞動帶動狂風,直卷的沈夕身子都要被風吸去。舞動一陣,狂風頓止,葉知秋橫抓石筆,細摸上面裂痕,自裂縫上端一路撫摸下來,喟然長嘆,拍往上空。石筆勁勢一停,掌力隔空發到,咔嚓一聲巨響,石筆從中而斷,墜落下浮橋,栽入碧水潭中。水濺聲猶自不絕,隔了半晌終于無聲,葉知秋負手在後,望着西面呆立。
王天寶和葉知秋相交多年,知他素來淡然,便是危難當前也難起漣漪,剛才情形還是頭一次見,不知所為何事。想了一陣,聽他剛才提起鶴使,莫非那韓千出了事,可天脈城中,誰又是韓千敵手?
忽聽葉知秋道:“王兄,可否陪在下回靜風亭?”王天寶道:“莫說陪你,便是殺那害鶴使之人,老哥也樂意相随。”葉知秋一怔,随即笑道:“原來你都知道了,天脈城的敵人,自不用你相助。孤魂散人煙鬼,是來找葉某的衆人之一,你我離開桃林後,他殺了韓千。”
王天寶早料到韓千遭難,此時聽了仍不免一驚。沈夕岳冠林與韓千照過面,此人功夫超群,待人又好,心中很是敬佩,聽他被煙鬼害死,同時啊的叫了出來。
葉知秋道:“我原以為那煙鬼實力不濟,韓千一人足以應付,沒想他會隐藏氣息的本事,連我也騙過了。這個人,很不錯。”王天寶心道:“你的韓千死了,還有興致誇贊仇人?”頭一搖,說道:“葉老弟,那煙鬼只怕早已跑掉了吧?”葉知秋冷冷道:“普天之下,還沒人能逃出葉某人的掌心!”大步朝桃林靜風亭行去。
葉知秋腳步極快,幾下把王天寶遠遠甩在身後。王天寶也不着急,和沈夕岳冠林兩人并肩前行,往前一瞧,葉知秋已不見蹤影,哈哈笑了起來,向沈夕道:“這葉知秋平時不動聲色,一遇難事比誰都心急,功夫是練到巅峰,可這心境總還差些火候。”
行了一陣,王天寶也等不及了,牽起沈夕岳冠林展開輕功,片刻間到了桃林那比武之處。幾個侍女在收拾場面,韓千躺在一竹床上,臉上蓋了塊白布,再瞧他腳,僵硬蹬直,果真被人害死。
一侍女走上來道:“城主,鶴使全身無傷,只是臉龐…”葉知秋道:“臉怎麽了?”上去揭開韓千臉上白布,不禁睜大了眼睛。衆人也都吓了一跳,那些侍女皆扭過頭不忍再看。沈夕瞧了一眼便要嘔吐出來,只見韓千臉上全無血肉,整個臉皮被人揭去,露出森然的臉骨。
王天寶道:“好狠的手段!”
葉知秋蓋上白布,讓人架走埋葬,橫起笛子悠悠吹奏起來。但聽他笛曲聲遠低沉,與先前優美的樂聲大相徑庭,很是凄然。吹奏一陣,笛聲忽亢,衆侍女都捂起了耳朵,可那笛聲絲絲如心,捂耳又怎起作用,不過半刻,腳下邁開怪異的步子,都手足舞蹈起來。
王天寶知道葉知秋悲怒難當,想以笛曲洩憤,然而如此吹奏,在場人除了自己恐怕都會心智失控,說道:“葉老弟,快停下,你想吹個痛快,咱不妨換個地方。”葉知秋理也不理,越吹越高,最後豎起弟子,當蕭吹奏起來。
沈夕聽得頭昏腦漲,再也忍耐不住,大聲道:“殺人就去找那煙鬼報仇啊,吹笛子能把人吹活嗎!”葉知秋笛聲一消,近嘴又吹。沈夕撲身過去,左手出掌逼他招架,右手去奪笛子。葉知秋避也不避,笛聲一震便把沈夕震退數尺,剛要還掌,王天寶趕上來接下他這掌,和沈夕同退數步。葉知秋也退了幾步,笛子離口,雙目瞪向沈夕道:“找死不成?”
沈夕道:“你是大宗師,一城之主,本該氣定神閑,遇事不驚,沒想韓前輩一死就變成這樣子,你這城主可不配當!”葉知秋冷冷道:“你活了幾年,也配教訓我?”沈夕道:“晚輩自然不配,可誰又沒死過親人…”想起岳其和鬼剎教衆人,心中更添悲憤,高聲道:“有仇就報,那才稱得上人物,你不找煙鬼反在這亂吹亂來,根本不配和道長齊名!”
葉知秋道:“好,好…”連說幾聲好,臉上一陣抽搐,殺氣大現。王天寶見勢不妙,朝沈夕喊道:“快逃!”沈夕動也不動,只是對視着葉知秋。葉知秋笛子瞬出,正要将眼前少年擊斃,陡然間止住,把笛子一橫,怒道:“滾,都給我滾!”
王天寶向沈夕使了個眼色,沈夕視而不見。王天寶暗罵道:“混蛋小子!”扯過沈夕,另一手拿過岳冠林,說道:“葉老弟,咱們改日再見!”騰身躍上半空,腳下空踩,又躍高數丈,飛也似的去了。
見三人走遠,韓千的遺體也被擡出,侍女們倒的倒,瘋的瘋,跑出去一些,林子中早已不剩幾人。葉知秋漸漸靜下心來,他素來放誕,性情難定,被沈夕說了一陣,多少恢複了些神智。報仇?他是修真界的泰鬥人物,報仇二字可不會放在眼中,再一細想,其實也沒什麽仇可報,那煙鬼本就是來找茬的,韓千死在他手下,技不如人,死就死了罷!悠悠出了會神,對那剩下的幾個侍女說道:“換身新袍子,我要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