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講了什麽
然有點兒……熱。”
——總不能說是被你家粉絲的騷話尺度震憾到了吧……
當下時節已近深秋,單就今天的氣溫,怎麽也不可能跟“熱”字搭上邊。
眼看他略微躲閃的神色,江牧收回手,目光無聲掠過他身後沙發上的手機,沒再多說什麽,只是随手打開客廳的加濕器,轉身往飲水機的方向走去。
梁冬西見他沒有追問,偷偷舒了一口氣,撿抱枕的事也被抛在了腦後,他亦步亦趨地跟上去:
“江牧……你真的要退圈了啊?”
“嗯。”
簡單粗暴的肯定回答,似乎完全沒有迂回隐瞞的打算。
“為什麽?”
梁冬西快一步搶到他前邊,背着手倒退着好奇打量他:“怎麽說也努力了五年吧,為什麽說走就走?”
江牧注意着他身後,在他撞到飲水機之前把他拉了住,随手拿過水杯接水,語氣平淡得好像并不覺得這是什麽大事:“不為什麽。”
“總有理由的吧……”梁冬西撇撇嘴嘟囔,只當他是不想告訴自己。想到什麽,他又有些唏噓,“到時候你家粉絲可要難過死了,好歹一路互相扶持下來,你就不會舍不得她們嗎?”
“不會。”
細小的水柱不急不緩地落在杯中,伴着叮咚的聲響細碎,杯沿隐隐泛出幾絲霧似的水汽。
江牧的話音也仿若水般冷靜,聽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我做這些事,從來都不是為了她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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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冬西微微抿了抿嘴角,腳跟小幅度地蹭着地板,小聲地說道:“所以我這不是問你,到底為了什麽嘛?”
大概是覺得對方都一副不想告訴他的意思了,自己還好奇心過剩追問個不停,心裏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出口的語氣不自覺變得軟乎乎的,透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連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撒嬌味道。
……非常的甜。
江牧垂落的眼睫擡起,眸光深處隐約生出星點微不可察的柔和意動,靜靜直視着他。
這麽兩相無言對視幾秒鐘,梁冬西開始納悶了:“……看我幹嘛?”
還以為自己臉上沾了什麽東西,他試探着擡手搽了把臉蛋,指尖觸及處的皮膚餘溫未消,還帶着幾分先前的熱燙。
江牧收回目光,卻并沒有回答他,只是将已近半滿的水杯從出水口下方拿了開。
“……”
怎麽老跟個悶頭葫蘆似的啊?問來問去總也憋不出幾個字!梁冬西終于忍不住郁悶地用腳尖輕輕踢了他一下。
——虧他只接了半杯水。
江牧拿過一只小匙,不緊不慢地攪着杯中尚且晃着熱氣的茶水,邊上兩道目光始終一個勁地怨念滿滿扒在他身上,他只好輕輕嘆了口氣:
“你呢,你又是為什麽。”
梁冬西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我什麽?我怎麽啦?”
“你不也是直播四年多,突然就停了。”
“…………”
梁冬西近乎是本能性地頭腦空白了五秒鐘,等到五秒鐘後反應過來對方說了什麽,頓時整個人張口結舌,喉嚨裏只來得及發出了個短促變調的音節:
“唉?”
等到體感水溫涼下一些,江牧把匙勺擱在一邊,見他還是一副魂飛天外的樣子,便擡手将水杯往他臉上貼了下。
微涼的玻璃外表輕觸在還透着紅撲撲的臉頰上,總算讓人從呆怔中堪堪回過神。
梁冬西眉頭皺成一團,神情可謂糾結萬分,話語吐出口也似乎顯得別樣艱難:“江、江牧……你——你——”
“嗯。”
看他憋得實在辛苦,江牧應下聲來:“我知道。”
梁冬西眼角眉梢糾結不減,似乎是抱着最後一分不死心的僥幸,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知道什麽?”
聞言,對方眼中浮起些許輕哂的谑意,看着他沒有回答。
對上這顯然意味深長的眼神,五秒鐘後,梁冬西放棄了掙紮,垂頭喪氣地嘟囔:“什麽時候知道的……?”
江牧嘴角微微勾起一絲:“你猜。”
“……”
——不猜。滾。
江牧把手中的水杯遞過來。
——自己倒了水不想喝,幹嘛給我啊?
雖然心裏這麽吐槽着,梁冬西還是沒有拒絕,權當是給自己壓驚,接過來十分幹脆地咕咚咕咚一口悶。
半杯茶水下了肚,梁冬西又恢複了底氣:“我有哪裏暴露了?怎麽別人都不知道就你知道?”
江牧拿過他手中的空水杯放在一邊,神情莫名有些惬意:“所以他們都不是我。”
——這家夥還挺得意的?
梁冬西狐疑地瞅着他:“你該不會……就是靠今天的事情盲猜的吧?”
“不是。”江牧懶洋洋地靠在桌沿上,“更早一些。”
更早一些……是什麽時候啊?
梁冬西悶着腦袋好一陣冥思苦想,也沒想出自己到底是哪裏露了破綻,反倒想到了個跟眼下情況不太相幹的問題:“那之前我還說是你的粉絲——”
江牧神色不變,只是撩起眼睫看住他,輕聲反問:“你不是?”
“……”
感情騙子·梁冬西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行吧……”他心虛地讪讪,“我就勉為其難領個粉絲牌好了……”
但在心虛之餘,梁冬西其實也不由覺得郁悶。他本來只覺得自己犯糊塗連累了江牧,不經意間又得知了對方退圈在即的消息,心裏過意不去,才硬着頭皮上場解釋了一番。
結果誰知道,這貨不知哪時候早就摸清他的馬甲了!
梁冬西越想越覺得忿忿不平:“嗨呀!那我發那聲明豈不是虧大了!”
——白白換來一個月的禁閉,還外加一份萬字檢讨,簡直血虧啊!
江牧對此似乎不以為意:“之前我不是告訴過你,這次的事情你不用去管。”
“……我哪知道你是這個意思啊?”
他還以為那句話是說給鄭方聽的!
想到之後要悶在家裏一個月,梁冬西要委屈死了:“反正都怪你,說話也不說清楚一點!”
“那我應該怎麽說?”
江牧嘴角勾着抹調侃的弧度,虛心請教:“——涼冬先生,你不小心惹出的麻煩,我可以自己解決,不勞你大駕?”
聽他這麽陰陽怪氣的,梁冬西有點想笑,努力繃着表情嚴肅告誡道:
“對,下次就這麽說。”
作者有話要說:
梁冬西:別問。問就是江牧的錯。
第一次親密下廚
好不容易總算是從上一茬翻過了篇,江牧沖洗完那只水杯,擡腳往外走。
梁冬西顧自溜進廚房覓食。
之前七七八八太多雜事,導致鄭方買來的早飯只被他吃了一小半,終歸沒能逃過半途涼掉的下場。
不過鑒于時間已過十點,省得過會兒吃不下午飯,梁冬西便開了盒酸奶,打算只墊墊肚子。
本着勤儉節約的良好人文素養,他十分嚴謹地把蓋子舔幹淨,其間抽空跟外頭随口搭話:“話說你一大早出門幹什麽去了,專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嗎?”
江牧的回答混雜着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過來:“買菜。”
“……啥?”
梁冬西從冰箱門邊探出身子,扒着廚房門框張望過去,便見他拎起先前落在玄關處的兩只塑料袋,裏頭大致能看見裝有果蔬蛋肉之類的。
——買菜的江牧。
畫面感還能更違和一點?
梁冬西顧不上舔酸奶蓋了,一時間簡直忍不住懷疑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怎麽是你去買啊,不都是鄭哥買的嗎?”
“工作室解散前還有些掃尾工作,鄭方之後主要待在那邊,不會每天都過來。”
眼看他走進廚房把東西擱在櫥臺上,梁冬西還在懷疑自己從這話裏get到的意思:“所以……接下來都是你做飯?”
“總要有個人會。”江牧有條不紊地拆着包裝,“不然你想做?”
“……”
對于他這個提議,梁冬西倒沒有立馬斷聲否決,只是語氣真誠懇切地道:“如果你不介意事先準備胃藥的話。”
不吹不黑,梁冬西個人的廚藝天賦技能點是先天缺失的,後天努力也點不亮的那種。但凡出自他手下的廚藝作品,按梁戚零的話來說就是——“看一眼都要拉肚子”的程度。
“那只好我來。”
江牧似乎早就猜到他的回答一般,倒沒有表現得如何詫異排斥,挑出幾樣食材後,把剩下大半依次塞進冰箱,接着他開始淘米。
盡管看他做得有板有眼,但基于不久之前那兩碗白粥留下的寒碜回憶,梁冬西還是由衷地對他抱有一種不信任感:“……你知道怎麽做嘛?”
面對質疑,江牧先生神色不變,語氣淡定:“我查過。”
“……”
查過的意思是……?
梁冬西叼着酸奶杯勺,腦中莫名浮現出了這人頂着一張矜貴冷漠大少臉半夜偷偷上網搜菜譜還不忘老實記筆記的畫面——不由覺得好笑。
這樣說來,剛剛電話裏吵吵嚷嚷的那時候,莫非就是在菜場?
梁冬西頓時來勁了,三兩勺挖完剩下的酸奶,興致勃勃地湊上去指點江山:“你買菜會不會讨價還價啊?說不定被人宰了都不知道!”
受到他這番指點迷津,江牧微微挑眉似是恍然大悟,而後轉眸對上他得意的小表情,沉聲道:“超市不準讨價還價。”
……啧。真讨厭。
買菜零經驗的梁冬西默默把露天菜市場的畫面從腦內構想裏踢開,悶聲嘀咕了一句:“超市不準讨價還價,難道是我的錯嗎?”
幾天下來,江牧順毛哄的技術已然日漸熟練,面不改色地從善如流:“怎麽想果然都是超市的錯。”
梁冬西默默抿着嘴角藏住笑,蹭上前去東摸摸西看看,感覺很新鮮:
“需不需要我幫忙啊?”
話裏是征詢的語氣,面上神情卻分明是一派要踴躍打下手的積極意願。
江牧淘好米,正按下煮飯開關:“你想做什麽?”
梁冬西毫不猶豫,啪一掌拍在砧板上:“我來切菜!”
——是時候展現真正的技術了!今天本游戲高手就讓你親眼見識一下傳說中精妙至毫巅的絕頂刀功!
說着便興沖沖直奔刀具架而去,可還沒等他摸到武器柄邊角,就被人截住了手腕,耳邊随即聽到言簡意赅兩個字。
“不準。”
“……”梁冬西巴巴看着他,下嘴唇無聲往上嘟起一些。
……撒嬌也沒用。
江牧難得的堅持:“不準。”
眼看沒有回轉餘地,梁冬西只好悻悻放棄:“……以後你可千萬不要養兒子啊,不然肯定沒有童年,無聊死了……”
眼看他負氣走到一邊的角落裏,江牧搖了搖頭:“養不養兒子都好說,切菜你就不要想了。”
梁冬西沒好氣地連連哼聲,決定轉移目标把氣撒在其他食材上,一把抓過來想也不想就開始瞎鼓搗。
三分鐘後,他很快不堪受辱,淚汪汪地停下手,摔開了那個萬惡的洋蔥:“你就是想看我笑話!”
入耳的話語中難掩哭腔,江牧手裏下刀的動作瞬時一頓,轉頭看來,便見他一副被辣得眼睛睜不開眼淚嘩嘩的模樣。
“……我怎麽你了?”他先放下手邊的事情,過去把人牽向水池。
梁冬西一邊跟着他走,一邊哽咽着控訴他:“你幹嘛不攔我?剛才我要拿刀你攔得比誰都快,我弄洋蔥你就不攔我了!分明是故意的!”
——這是什麽生化武器!明明比刀可怕多了好嘛!
“……”
事實上,江牧實在是很無辜。
他長這麽大也還是第一次正經下廚,切菜過程中無心他顧,幾分鐘沒留意邊上,誰知道這人就把自己折騰成了這樣。
牽着人走到洗手池邊,江牧掬起一小捧清水,拭過他臉上亂糟糟的淚痕。
梁冬西依舊閉着眼睛,眼尾隐隐發紅,長長的眼睫濕漉漉地貼在眼睑下方,細細地打着顫,看起來十分的可憐。
江牧停駐在他面上的目光不着痕跡地凝滞一剎,手下動作更輕柔幾分,抽了張濕面巾擦淨眼周殘留的的水珠,最後輕輕揩過唇沿,抹掉了那一小圈舔蓋子沾上的酸奶印。
梁冬西始終乖乖任由他動作,半晌終于猶豫着要睜開眼來。
就在他睜眼前一秒,江牧目光微垂,眼底那絲幽黯的情愫被悄然掩住,同時握在手臂稍一用力,将對方的身體推轉朝向了廚房門口。
“你還是出去等着吃吧。”
“……”
感覺自己受到了輕視,梁冬西的逆反心理再次開始冒頭,他一骨碌把身子轉了回來:“我偏要呆在這!我除了剝洋蔥什麽都能做!”
眼看他滿臉重新燃起鬥魂,江牧無奈地微嘆了聲氣,從一旁拿過幾顆小青菜,放在水池邊:“洗幹淨。”
“小case!看我的!”
信誓旦旦誇下海口,梁冬西撸起袖子就開始洗。
他洗得确實非常的認真,仔仔細細掰開每一小片葉子,照顧到每一丁點邊邊角角,若要形容其走心程度,簡直是恨不得想給這些菜葉搽上沐浴乳裏外都搓幾遍的架勢。
江牧在邊上默默圍觀了半分鐘,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再搞出什麽差錯,便走開想要繼續自己的工作。
可他還沒走出五步,身後倏然乍起一聲慘叫,緊接着一連串撲騰水花的亂響,他尚未來得及轉身,就被人咚的撞在了背上。
稍一偏頭,入眼即是對方受到驚吓臉色發白的面孔,再順着他的目光往地上看去,原來是一只——
……菜青蟲。
盡管被人甩到了地板上,但還在頑強地渾身一拱一拱繼續往前爬。
梁冬西見狀只覺得腳底發軟,口中忍不住又可憐兮兮地哀叫了一聲,慌不擇路之下雙腳原地一蹦,幹脆整個人跳到了眼前江牧的背上。
江牧一手接扶着他,另一手拿着先前給他擦完臉還沒來得及扔的面巾紙,腳下一轉半俯下身,眼疾手快就把那只蟲子捉了住。
捏着那團包裹着菜蟲的紙巾,江牧重新直起身子。
随後,在接下來将近十秒鐘的時間裏,廚房這方空間裏的氣氛莫名安靜得出奇。
江牧耐心等過這十秒。
但很顯然,某個口口聲聲說要幫忙、實際上忙沒幫上多少、反倒淨在添亂,此刻正窩在自己背上努力裝死、似乎妄想用這個姿勢逃避現實渡過餘生——的搗蛋鬼,一時半會兒并沒有要從自己身上下去的意思。
他終于率先出口打破沉默:“怕鬼,怕黑,怕蟲子——還怕什麽,不如一次性告訴我,以後好有個準備。”
“……”
仗着趴在他肩上,不會被看見自己現在羞得滿臉通紅的樣子,梁冬西努力逞強嘴硬妄圖挽尊,語氣堅定擲地有聲:
“我什麽都不怕!”
“嗯。”江牧點點頭,佯裝作勢要攤開紙巾,“這是什麽蟲子,剛剛沒看清——”
梁冬西一瞬間頭皮都要炸了,雙手雙腳死死勒在他身上:“喂!!!”
江牧忍笑停下動作:“那換個問法,有什麽是你不怕的?”
“……”
回過味自己又被耍了,梁冬西忍無可忍,沒好氣地悶聲怼回去:“你!我不怕你!”
江牧聞言微微偏過頭去,安靜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出聲:
“……看出來了。”
被他一只手搭着腿彎,梁冬西就踢了踢那只小腿,面色緊繃着連聲催促:“看出來還不快把那玩意兒丢了!駕!”
江牧低低笑了聲,從梁冬西的視線角度,隐約能看到他一側勾起的嘴角:
“遵命,冬冬大人。”
……
處理完某只不速之客,江牧終于成功把人從背上放下了地:“現在肯出去沒有,還是要繼續待在這兒?”
梁冬西一臉的悶悶不樂。
——他預想中的效果明明不應該是這樣的,到底是哪裏出了錯?
他終歸有些不服氣,悶聲道:“除了剝洋蔥跟洗菜,別的我什麽都能做……”
不準碰刀,不會剝洋蔥,不敢洗菜。
——別的還剩下什麽呢?
江牧先生陷入了沉思。
半晌過後,梁冬西突然靈光一閃,默默舉手:“我會系圍裙!”
江牧神色微訝:“不愧是你。”
梁冬西坦然謙道:“過獎。”
半分鐘後,梁冬西找到了圍裙,兩人彼此面對面地站着。
江牧個子比他高一些,他原本下意識想要踮腳尖,下一秒又頓住,朝他擡了擡下巴示意:“低頭。”
江牧對此沒有表示異議,難得溫順地照辦了,微微朝他低下了脖頸。
梁冬西給他戴上,然後牽着兩根系帶繞到他身後,認真系了一個端端正正的蝴蝶結——完事後拍拍手,左右來回欣賞自己這份得來不易的勞動成果,他不禁滿意地啧聲連連。
江牧一邊繼續手裏的事情,一邊看也不看地點點頭,仿佛誇小孩子一樣的語氣:“做得好。”
……
好不容易把人哄開心不再插手幫忙後,江牧的炒菜大業進程快了不止一點點。
明明是初次下廚,可他似乎全程沒有表現出任何類似于廚藝新手的慌亂感,整一派步驟嚴謹一絲不亂,甚至還有餘裕及時處理多餘殘留的食材殘渣,櫥臺上至今也還保持着整潔幹淨。
——別說是做菜,哪怕說他在做實驗,估計也有人信。
梁冬西趴在正對着廚房門口的餐桌上等開飯,圍觀到一半突然想到什麽:“江牧……聽鄭哥說,你以前是學醫的?”
“嗯。”
梁冬西的神情好奇又困惑:“那你當初為什麽要轉行啊?這跨度也太大了……完全不相幹的兩個職業方向,感覺會很難走吧?
“沒關系。”
江牧背對着他沒有轉身,話音很輕卻透着一股難言莫名的堅定感。
稍稍頓了一兩秒,似乎是為了強調,他又重複了一遍:“再難走也沒關系。”
“唉……就這麽喜歡這一行嗎?”
梁冬西納悶嘀咕,想想又覺得不對:“可既然這樣的話,現在好不容易做出成績了,為什麽你又想離開了呢?”
“沒有什麽特別的理由。”
“……怎麽可能沒有理由啊?”
手臂快要趴麻了,梁冬西就換了個姿勢,一手托着腮,看着前方那道背影,口中喃喃道:“有時候我真是搞不懂你這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報告!除了怕鬼怕黑怕蟲子以外!梁冬西還怕打針!怕吃藥!怕……(被捂嘴)
梁冬西:純屬捏造,已交律師處理。
收藏品TOP.2
這是一間大得出奇的私人儲藏室。
上好材質的展示櫥架沿牆鋪排,外層以玻璃封隔。一眼望去,藏品數量簡直龐大得驚人,但由于擺放依次錯落有致,絲毫不顯擁擠紊亂,可見日常護理的用心程度。
身材高大的男人沉默地走過櫥架前,黑沉目光從自己的多年藏品上緩緩滑過,仿佛某種巡視領地的獸類,無聲宣誓着占有權。
随着步伐前行,修長的手指自冰冷光滑的玻璃表面撫過——動作那樣輕柔,透着一種難以形容的珍視感,幾乎像是對情人的纏綿愛撫。
——直到空白的盡頭。
櫥櫃內部并沒有被填滿,各種藏品在某一處突兀地到達了終點。與此同時,男人的腳步也在那個位置停了下來,手指跟着頓止在玻璃上方。
看着那處毫無預兆的終止符,他微微眯起了眼,神情有些諱莫如深的複雜。
一時間空氣似乎被微微繃緊,安靜得沒有其他任何聲音。幾秒鐘後,指尖輕叩在玻璃表面不緊不慢的兩聲響起,方才打破了這番凝滞的沉默。
他從櫥窗裏收回目光,腳下一轉,頭也不回地直直走出房間,只抛下一句沉聲話音:
“後面都拆了。”
留在原地的另一道身影颔首道:“是。”
直到确定主人已離開視野範圍,先前始終安靜站在房間角落、身着一襲女仆裝的少女,挪着小碎步上前來:“凱文助理……”
想着剛才聽到的指令,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眼前的櫥櫃,尋求确認地征詢道:“——後面的架子難道都用不上了嗎?怎麽突然就要拆掉了?”
“嗯,暫時應該是用不上了。”
被稱作凱文的男子通身制服考究,點頭肯定過後,他又想起別的什麽,吩咐提醒她:“另外可以準備讓人置辦一架新的了。”
“……咦?”
小女仆微微愣了下,等到意會過來他話中的含義,神情乍然被驚喜點亮:“啊!少爺終于要有新的收藏了嗎?”
凱文聞言笑了笑,并不否認。
每當外界人說起傅家這代的兩名小輩時,大部分話題焦點總會放在身為長子的傅子均身上。而與這位光環盛極的天之驕子相比,作為他弟弟的傅子升……就真的是個弟弟。
即便靠着傅家這個金招牌,這些年來他做出的也都是些擺不上臺面的小打小鬧,說出去都鮮有人關心。
但外人不關注,長久以來待在身邊做事的人卻很清楚,在以往傅二少爺所經手過的作品中,有兩項是他最滿意的。
而這兩項作品,此時正被陳列在眼前。
乍一看,那排櫥架上的物品無一不是裝幀精奢,縱使被人誤以為是什麽價值斐然的大師手筆也毫不奇怪。可實際上,裏面沒有一件稱得上是像樣的“藝術品”。若非得給個定位,把它們稱為“紀念品”會更恰當一些。
——這些東西零零總總,十分詳盡且忠實地,記錄了兩段漫長的歲月生涯。
第一段時間跨度長達五年。
曾幾何時,堪及成年的傅二少初展拳腳,一次玩票性質的投資贊助,結緣了那位在日後聲名鵲起的天才少年。
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銀川戰隊和West這兩個名字的知名度基本是劃等號的。甚至可以說,在最初的開始,銀川戰隊的名聲就是靠West以一己之力打響。
十五歲的職業賽場首秀,瘋狂打破聯盟記錄,賽季回顧集錦十佳鏡頭中一人獨占七席,從此一炮而紅——名符其實的“出道即巅峰”。縱使與他一同被譽為“銀川雙C”的另一位隊員Zero,在當年也完全難比其鋒。拿到手軟的冠軍,數不勝數的榮耀,點點滴滴至今歷歷在目。
直到五年後,二十歲的West在比賽上失誤,銀川戰隊爆冷錯失獎杯,賽後West毫無預兆向外界宣告退役,傳奇至此戛然而止。
這個儲藏室裏,囊括了West參加過所有大小賽程的影像資料、系列采訪、相關報道、獎杯記錄……巨細無遺。
曾經長達五年的時間裏,傅子升一直是銀川戰隊的幕後首席贊助商。随着West的退役消息公布,他也從銀川戰隊撤資,然後——
回憶起往事,小女仆不由感到些許的恍惚。
沒記錯的話,好像就是在那個時期前後,家族內外的輿論方向以一邊倒的勢頭,傾向了大少爺那邊。
彼時作為全優生從空軍院校畢業,沒過幾個月的悠閑日子,傅子均便發出申請正式入伍,此後功勳不斷晉升連連,可謂是整個家族的榮耀。
而反觀傅子升,則開始被外界毫不留情地貼上了不學無術、纨绔子弟的标簽。
他先是以着家裏人難以理解的固執,硬是搞出了個名不見經傳的網絡直播平臺,之後更是親身下場,手把手把一名小透明主播給生生捧成了頂流……網紅。
從始至終,那名主播數逾千次的直播影像錄屏拷份,都會第一時間實時更新在這架櫥櫃中,風雨無阻。
就這樣,又是五年後,主播不告而別。
這兩段時期加起來,前後跨度直達十年之久。每每回想起這十年經過,女仆小姐總忍不住偷偷感慨——自家小少爺的追星運勢,委實是不太好啊!
第一次是挑錯對象,愛上了不該愛的人,一顆真心捧給瞎子看,怎料愛豆本人實力過于硬核,壓根不把粉絲當回事,說退役就退役,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
第二次總算學乖懂得了“養成才是追星真谛”的硬道理,可奈何遇人不淑,偏偏碰上個養不熟的小狼崽,還沒來得及感慨一句家有主播初長成,轉眼就被人踹了……
噫噓嚱!
小姑娘顧自唉聲嘆氣,一臉痛心疾首——作為負責照理這間儲藏室的員工,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個房間裏的藏品已經有将近半個月沒“更新”了。
凱文助理全程沒有打擾同僚天馬行空的腦內小劇場,只是抱着手臂杵在邊上,默默欣賞她的個人顏藝表演。
半晌過後,小女仆終于收回糾結往事的思緒,深吸一口氣,整個人恢複了元氣幹勁。記挂着主人看上的第三位愛豆,她的目光神情泛起滿滿的期待:
“這回的客人叫什麽呢?”
對于這個問題,助理先生擡手推了下眼鏡,稍作回想:
“……‘東西南北’。”
——
“東西南北!!!”
四平八穩毫無起伏的機械音語氣,搭配上撕心裂肺的原話內容,分分鐘可以激發出聽衆滿心的吐槽欲。
江牧一臉面無表情,毫不猶豫地無情屏蔽了直播間的彈幕姬功能。
梁冬西本來只是下樓來拿個蘋果啃啃,路過看見江牧開着直播,便停在邊上順便圍觀了兩眼,結果被這一嗓子嚎得差點把蘋果核砸到了電腦屏幕上。
也無怪觀衆們看見他一片衣角就開始嚎,實在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當代cp粉真實寫照罷遼。
今天一早,《鴉青》廣播劇的完成品已經如期發布,由于借了把涼冬的東風,熱度較之先前顯然更上一層樓,底下粉絲一派敲鑼打鼓,參與cv紛紛刷臉沾光,官方團隊更是樂此不疲——
于是,在以上各方的襯托下,兩名主演無聲無息的賬號主頁,就顯得格外突兀的顯眼。
江牧在圈子裏向來出了名的高冷,對于他這種事不關己的姿态,大家都已見怪不怪。
但梁冬西同樣安靜如雞,卻只是因為……一想到千裏之外的自家哥哥叔叔也在聽,他簡直羞恥得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埋了。
出于求生欲的驅策,梁市民選擇逃避現實,強行屏蔽了所有相關信息。
——角色不是他配的。
——他什麽都不知道。
——一切都雨他無瓜。
而一衆粉絲最期待的便是他們倆的動靜,眼看着兩人約好似的雙雙裝死,只好到處輪番求糧:
#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身為主演的自覺!酷愛出來營業啊!#
官網直播間被鬧得不肯罷休,鎮守工作室的鄭方經紀人不堪其擾,一連打來十幾發催命電話,才總算催得江牧開了直播以平民憤。
眼下摳到一星半點的同框糧,百萬粉絲喜形于色,整個直播間洋溢着粉粉紅的傻白甜氣息。
看着這滿屏的無憂無慮喜氣洋洋,梁冬西不由有些感慨。這些家夥都還不知道江牧即将退圈的事,一個個才能這麽歡快……再過不了幾天,就有她們哭的了。
當然,他自個兒的情況也不比她們樂觀,“自由”的日子所剩無幾,等被兄長大人捉回家去,肯定不會有什麽好果子吃……
一想到這裏,梁冬西頓時有了一種跟她們同病相憐(x)的即視感。
聽他在邊上唉聲嘆氣,江牧操縱鼠标的手指頓住,擡眸看去,入眼便是他滿是哀怨的神情。
“……怎麽了。”
梁冬西嘴巴一撅,一字一頓:“無、聊。”
他正惦記着之後得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面壁思過一個月,光是想象一下,就覺得渾身都要長蘑菇。
江牧略作沉吟,退出當前屏幕頁面,轉而點開一個桌面上的文件夾:
“劉珊珊的游戲,想玩麽?”
這位前·助理的自制游戲幾經波折,總算是完成了最後的數據測試,游戲包在今天上午發了過來。
聽他突然提起這個,梁冬西愣了一下,這才慢半拍地回想起來,自己跟江牧還欠了觀衆一次直播來着……
直播間觀衆已然第一時間豎起耳朵,彈幕整裝待發。
但相比起聞到肉味嗷嗷沸騰的滿屏狼血,梁冬西只是半歪着腦袋,整個人懶洋洋的,興致卻不是太高:“今天有點累啦……明天再玩吧?”
全然不顧彈幕上密密麻麻凄凄切切的爾康手,江牧退出游戲包,從邊上拉過一只椅子:“明天大概會更累。”
梁冬西想也不想地順口接道:“那就後天嘛——”說完才感覺他話裏似乎意有所指,“明天怎麽了,有什麽事嗎?”
後半句話是朝直播間觀衆問的。
“噫!小哥哥居然還不知道?”
梁冬西在江牧拽過來的椅子上坐下,一手捧着臉,半邊腮肉被壓得扁乎乎的,話說出口顯得甕聲甕氣:“知道什麽啊?”
在他坐下之前,江牧就關掉了攝像頭。不過這會兒彈幕也顧不上抗議,紛紛争相給人科普起了八卦。
原來是工作室前幾天通知的一項活動,美其名曰專輯的先行預售,準備辦一個小型簽售會,現場參與粉絲人數暫定限制在三百以內。
起初納悶了幾秒鐘後,梁冬西很快了然——估計也是看在這是江牧最後作品的份上,想要追求盡可能圓滿的收尾落幕——不出意外,這應該就是最後的粉絲福利了吧。
介紹完消息內幕,彈幕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