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講了什麽
前嫌地争相吹起了彩虹屁。
梁冬西看得無奈地搖了搖頭,突然想到什麽,悄摸摸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身邊的愛豆正主。之前長篇大論教了他那麽久,現在回應粉絲心意的實戰機會不就近在眼前麽?
江牧順着他眼神示意的方向,擡眸随意掃了眼屏幕,入眼處正是滿屏花裏胡哨的尬詩表白——
“木大木大我愛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木大虐我千百遍,我待木大如初戀!”
……
江牧的目光只停了短暫的一秒鐘,便很快不為所動地移開,削薄唇角輕啓,語氣冷淡無波:“哦。”
“…………”
原本坐在一旁胸有成竹,自覺教導有方的梁冬西,此時不由一口老血哽在喉間。
exm?他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
菜點開始陸續上桌,這次聚餐前的問候性直播也暫時告一段落,在切掉鏡頭之前,青年mc呼籲他們最後誇兩句搭檔在這次配音工作中表現出的優點,也好全了“慶功”的名義。
本來只是套路性的結束語,可輪到梁冬西的時候,他簡直覺得自己在回答一道深奧複雜的哲學題。
居然讓他誇江牧的優點……人幹事?
而且因為剛才的事情,梁冬西心裏本來就還有些郁悶,這會兒對着鏡頭,他幾乎是絞盡腦汁才勉強搜刮出幾個字眼——專業、責任心、有擔當……但凡他能想出的褒義詞都給昧着良心用上了。
鏡頭緊接着來到江牧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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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冬西壓根不指望他能把自己誇得多麽天花亂墜,但是對于從這家夥嘴裏能夠吐出什麽好話,他還是有一點好奇的。
只見鏡頭前的江牧先生莫名嚴肅地微微皺着眉頭,眼底頗有些深思,然後——
就這麽久久沉默,一言不發。
“…………”
#完全不應該抱有任何期待#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挑釁,梁冬西終于表示忍無可忍氣不過了:
“我說你這樣可沒朋友啊!”
——
一場慶功宴不歡而散(x),梁冬西黑着一張臉,拍着吃得飽飽的小肚子,踏上了歸程。
坐在副駕駛座上,他反常地全程一言不發,同時別扭地轉頭朝着窗外,堅決不往身邊看一眼。
“……脖子不累嗎?”
梁冬西沒好氣地哼了哼:“不要跟我說話,反正你跟你粉絲都是存心氣我。”
江牧矢口否認:“我沒有。”
“還敢說沒有!剛才為什麽不誇我?我就這麽沒有優點給你誇嗎!?”
他質問的語氣雖然兇巴巴的,可配合內容,卻顯出點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求誇獎一般的孩子氣,江牧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無聲動了動,眼底悄然溢出了一絲細微柔和的笑意。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說,到底是誰惹他生氣的?
江牧:(盯)↓
粉絲:(指)↑
……
梁冬西:你們都給我走開(╯‵□′)╯︵┻━┻
努力捂住馬甲
梁冬西是被嗡嗡震動的手機吵醒的。
把臉埋進枕頭裏默默倒數了五秒鐘,噪音源沒有任何要消停安靜的架勢,他只好認命地摸索着拿過手機,啪的拍在臉上:“喂……”
跟他由于睡意還顯得懶洋洋的聲音不同,另一頭劉珊珊的語氣頗有些火急火燎——
“小哥哥你現在還在木大家嗎!?”
“嗯啊……”梁冬西眯着眼睛在被窩裏伸了個懶腰,“幹嘛,你游戲做好了?”
“做好、不對——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出事啦!”
“……怎麽了?”梁冬西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我剛從畫室出來,上直播間打卡發現這邊吵翻天了!具體情況我還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你們錄的那個宣傳視頻有什麽問題——”
宣傳視頻……
梁冬西腦子還是懵懵的,對方這些話在他耳朵裏轉了一圈,整個人依舊迷迷糊糊,一時間不是很反應得過來。
“——總之你今天不要到直播間冒泡呀!省得被有心人盯上!”
雖然不明就裏,梁冬西還是下意識地乖乖應下:“哦,知道了。”
挂完電話繼續原地放空五分鐘,他的腦袋才開始正常運作,起床洗漱完畢,整個人終于差不多清醒了。
看了眼時間,九點十七。
距離廣播劇工作組的慶功聚餐已經過去兩天,趕在明天的成品發布之前,官方賬號已經在今天淩晨上傳了試聽版本,順帶還有上次錄制的參與聲優動員視頻。
事實上,梁冬西就是因為聽到一小段自己的part,當場羞恥地在被子裏滾來滾去滾了老半天,這才導致今早賴床睡過了頭……
——所以,宣傳視頻會有什麽問題?
雖然之前把大多注意力都放在了試聽部分,但他也曾點開那個視頻草草看過一遍,印象裏內容乃至後期都沒什麽出格的地方。
正納悶着,肚子咕嚕嚕叫了一聲,梁冬西猶豫了一秒鐘想下樓覓食,但最後還是重新在床上盤腿坐下,決定先把情況了解清楚。
他點進之前加過的《鴉青》劇組工作群,頂頭的消息提示欄上顯示有非常醒目的99+字樣。
“exm???”
“這——”
“真的假的?不會吧?”
“都被罵上門了,哪還有假的……”
……
群裏果然是很熱鬧,梁冬西看得一愣一愣,搞不清狀況之下,小心翼翼跟着發了一句:“……怎麽了?”
他這句話剛發出去沒幾秒,緊接着便收到好幾條@,随眼看去大多是日常的招呼問候,但其中有這樣一條:
“@東西南北 還以為你要一直縮着不敢上線了!之前怎麽不說一聲啊!搞得現在情況這麽不好收拾!我真是服了!就算是業餘人士也要稍微上點心吧?”
看id沒什麽印象,也沒在錄音室那邊碰到過,估計是後期人員。
不過——
“……”梁冬西挑了下眉頭。
顯然不是他的錯覺,這話裏的語氣不是一般的沖,甚至透着股肉眼可見的抱怨意味。
還沒等他意味過來對方話中的具體所指,很快又有其他人發言了。
“你夠了吧!人家好心答應出力幫忙,現在情況變成這樣,關他什麽事啊?”
對于這個說話人的id,梁冬西倒是有印象的,沒記錯的話好像是之前在錄音棚裏負責調控設備的一個小姑娘。
一看有人出來抱不平,先前那人好歹不再指名道姓地長篇大論,但還是沒好氣地嗤了聲:“好心幹壞事,有什麽用……”
“明明是你自己工作上有疏忽,沒查清楚就把素材随便拿去用,現在推卸責任怪到別人頭上,誰給你臉了?”
被這麽毫不客氣地直語相激,對方火氣也跟着上來了:“女孩子家家的話可不要随便說得這麽滿!什麽推卸責任?出這種事情受影響的難道是我嗎?到時候江哥新專被牽連惡評,看他把鍋扣給誰!”
“呵呵!那我還真要看看木大是會怪你還是怪他呢!”
……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梁冬西作為旁觀者簡直尴尬不已——主要是到現在為止,他都沒搞清楚到底在吵什麽。
這時忽然有一道消息提示音響起,他随手退出群聊,發現是條私信提醒。發信人是工作群組的聯系組長,平時的活動通知和行程安排等等,都是由她來負責。
有話幹嘛不在工作群裏講,還特意給他發私信呢?
梁冬西點開一看,原來是為之前有工作人員指責他的事來道歉的,大意就說是自己團隊的問題,不是他的錯,讓他別往心裏去雲雲。
稍稍糾結了幾秒,梁冬西有些不好意思,猶豫着回複她:“其實我才剛起床,不是很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唉?你還不知道?就是那個宣傳視頻的bgm,之前不是說用你彈的曲子嘛,你發過來以後,後期也沒查就直接用了,他們都以為是普通的鋼琴練習曲來着……”
梁冬西看到這裏,心裏頓時咯噔一聲。
emmmm……
他、貌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結果今天才知道,那原來是涼冬的曲子[哭笑不得]……竹苑一直都有明文規定,涼冬的曲子是禁止商用的……現在視頻下邊鬧得很厲害,我們要想辦法盡快給出交代才行……”
梁冬西默默擱下手機,沒再往下看了。
他臉上的神情微妙得一言難盡,整個人就這麽原地懵逼了好半晌,良久緩緩擡起一只手,啪的清脆一聲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半身順勢往後躺倒在了床上。
“……我該不會其實是個笨蛋吧?”
梁冬西如是由衷地、小小聲地、沒有被第二個人聽到地、對自己發出了心靈的拷問。
——
好不容易從被自己騷操作的震撼中緩過神來,梁冬西懷着無以言表的羞恥感,重新悄摸摸爬回了群裏。
先前劍拔弩張的氣氛已經緩了下去,大概是被其餘成員勸架成功了。
“現在不是窩裏鬥的時候,出這麽大的問題,每個人都有責任!事情還沒解決,自己人先吵起來還得了?”
“對,當務之急是及時止損啊!想辦法聯系涼冬要到授權,還是有補救餘地的!”
“可關鍵就是聯系不到人啊!有誰知道涼冬的聯系方式嘛?”
“涼冬從來沒公開過個人信息好吧……”
“……”
眼看着一整個群組的人苦惱得一個個恨不得抓破腦袋,梁冬西完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好,終歸也就沒再發言,安靜如雞地退出了群聊界面。
——
樓下很安靜,江牧似乎不在家。
正這樣想着,就聽到了有人說話的聲音。梁冬西剛走到樓梯口,探身朝客廳方向張望了眼。
果然是鄭方。
“鄭哥?”
鄭方回頭看他一眼,一手拿着手機在講電話,沒有跟他多說什麽,另一手朝餐桌身旁茶幾的位置示意地指了指。
梁冬西朝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茶幾上是那個已經很眼熟的保溫瓶。
肚子剛好在這個時候條件反射地再次發出抗議,他趕忙腳下一轉,樂颠颠地蹦跶了過去。
走到近處,電話那頭似乎說了什麽,鄭方點點頭:“對,在我邊上。”
兩秒鐘後,他把手機遞過來——
梁冬西猶疑地看看他,得到點頭的肯定回答,只好先放下手中心愛的小食盒,把手機接過來,試探着叫:“……江牧?”
“嗯。”淡淡應了一聲。
隔着手機聽來,他似乎正處于什麽開闊的公共場地,周邊混有各種紛雜繁蕪的喧鬧人聲,連帶着那副總是冰冷高傲、示人以距離感的聲音,此時也似乎被摻入了幾絲罕見的親近。
“早飯想吃什麽?”
“唉?”梁冬西聽得愣了下,“啊,不用了,鄭哥有給我帶早點過來。”
某種程度上……外面吵得天翻地覆,他們兩個卻在電話裏說着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讓他不由有種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遲疑再三,梁冬西無聲地扁了扁嘴唇,出口聲音有些悶悶的:“江牧,這次的事情……”
但剛開了個頭,就被對方截斷了。
“不用去管。”
江牧的語氣冷靜如常,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馬上回去。”
——
“公開商用私人作品,不覺得侵權了嗎?”
“仗着人家退役就拿來當冤大頭,嘔。”
“嘴臉太難看遼,路轉黑。”
……
鄭方翻着直播間底下的留言,全程一聲不吭,梁冬西只是挨在邊上草草瞄了幾眼,便覺得滿屏的戾氣幾乎要撲面而來,胃口也頓時沒了大半。
眼看他臉色繃得死沉,梁冬西擱下手裏剛啃了兩口的燒麥,一時間心情頗有些複雜,欲言又止。
他正糾結着該如何開口,那廂鄭方已經滿臉糟心地扔開了平板,口中沒好氣地罵罵咧咧:“死纏爛打,沒個完了!”
“……啊?”
原本已經做好要挨訓的心理準備,正在心裏默默寫着檢讨書的梁冬西,一聽這話風趨勢似乎跟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樣,頓時有些反應不過來。
鄭方卻沒察覺到他的異樣,只顧自朝屏幕啧了一聲:“喏,又是上回那夥人!”
……什麽上回?
梁冬西不解其意,納悶好奇之下,把平板扒拉過來又刷了幾頁,仔細看過數十條留言。
起初乍一看,似乎與尋常的黑粉水軍炸房無異,可在其中看見了某幾個id飄過之後,梁冬西隐約察覺到什麽,随之總算明白了鄭方的話中所指。
他擡眼看向鄭方:“……冕君?”
虧得先前的教訓,讓他這段時間以來對“棉”這個字一直有些反應過敏,兼之剛剛又看到幾個似曾相識的“老朋友”的id,這才得以迅速意會過來。
——這樣一看,倒還真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依舊是“棉式路人”的一貫風格。
鄭方見他也發現了,一攤手:“可不是麽。”
“……”梁冬西面上忍不住露出了嫌棄的神色,他像要趕走髒東西似的把平板往邊上一丢,口中小聲嘀咕,“他怎麽還敢出來……”
本以為那家夥被江牧教訓了一次總該老實消停了,沒想到風頭一轉,這麽快居然又蹦跶了起來。
鄭方也是滿臉郁悶:“之前聽說他跟豐葉解約跳槽到竹苑,還想着以後能井水不犯河水了,誰知道這才老實沒幾天——”
“……”
梁冬西不知道該給什麽反應好,拿起自己吃了一半的燒麥默默繼續啃。
其實,對于這位冕君同志的所作所為,他一直以來都是處于一種理解無能的狀态——無論是之前的兩面三刀,還是現在的落井下石。
說白了,何必呢?
歸根到底江牧也就是拒絕跟他捆綁cp而已,雖然過程有些不留情面,但畢竟是他自己挑事在先,總歸也沒有記恨的立場吧?而現在既然已經選擇換平臺,他老老實實呆在竹苑發展就好了,何至于不肯善罷甘休?
似乎看出他在糾結什麽,鄭方微微搖了搖頭,解釋道:“網絡主播要改換平臺,不是說走就走那麽簡單的。拿豐葉這邊來說,簽約主播的最低年限合同是一年,而冕君當初簽的是三年約——可實際上呢,這還沒過一個星期,他就跳槽了。”
“……所以呢?”梁冬西聽得滿臉茫然,沒能抓住重點。
“所以,他需要付一大筆違約金。”
鄭方的語氣頗有些唏噓:“而且他不是被竹苑挖走的,是自己選擇跳槽——也就是說,竹苑不會為他買單,這筆錢得全部由他個人支付。”
聽到這裏,梁冬西總算是get到了其後含義——沒猜錯的話,冕君估計是把這筆賬的“仇”記到了江牧頭上。
之前完全沒有考慮過違約金這點因素,這也跟梁冬西的自身經歷有關——在竹苑待了五年,他從來就沒簽過什麽合同——不然臨到頭也不至于能夠走得這麽潇灑了。
說着想到什麽,鄭方有些煩躁地抓抓寸頭:“現在大衆注意力還在廣播劇那邊,但有這群攪屎棍到處帶節奏,争議焦點轉移到江牧身上應該也只是遲早的事……而且已經有人向竹苑發了舉報,那邊作為涼冬的老東家,要是真的出聲維權……直播間的亂子必定還會鬧得更大。”
“……”
看他一派急躁無奈的樣子,梁冬西沉默良久沒有應聲,神情中很有一絲微妙複雜的為難意味。
唇角翕動再三卻沒能發出聲來,像是覺得難于啓齒,好半晌過後,那些斷續的字眼終于被吞吞吐吐說了出來:
“我覺得……江牧應該……不會太在乎這種事情……的吧?剛剛在電話裏,他不是說……不用去管……”
這樣說着,他仿佛做了某種虧心事一般,垂着眼睫始終不看對方,藏在袖口下的手指也偷偷地絞在一起。
“指望那位大少爺,我還不如指望鬼……信不信?我就是告訴他直播間被炸了,他也懶得擡頭看我一眼。”
鄭經紀人只覺得心累滿滿,不由長長嘆了聲氣:“可好歹是收山作了,退圈前最後的作品要是成了廣受非議的黑歷史……就算他自己不在乎,別人說起來也總歸是個遺憾吧。”
“……”
梁冬西聽得眉心倏然一跳,原本耷拉着的腦袋也跟着刷地擡起:
“——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梁冬西:哇!差點自爆馬甲——這麽蠢的事情怎麽可能是我做的?其實是我表弟做的。
作者:乖,無中生弟不可取。
解釋
起初梁冬西還以為是自己聽錯,可經過确認,鄭方話裏竟然真是自己理解的那個意思。
——就在幾天之前,江牧向他表明了要終止職業生涯的意願。
不出意外,只要再過幾天,等到專輯推出之後,退役聲明就會正式公布。
“本來想着至少能善始善終,誰知道情況會發展成這個樣子……”
鄭方說着聳了聳肩,破罐子破摔似地一拍大腿,從沙發上站起身:“算了!人家大少爺自己都不放在心上,我們替他抓破腦袋不是犯賤嗎?我過去工作室那邊看看,先把直播間裏的亂子壓下去再說。”
“……”
毫無防備之下聽到了爆炸消息,梁冬西好一會兒都反應無能,直到看他要準備走了,這才愣乎乎地伸手把人扒住:“等等——退役的意思是說……以後江牧就是全職主播了?”
鄭方手下收拾東西的動作不停,頭也不擡:“直播生涯一并終止,到時候工作室也會解散。他是要徹底抛棄公衆人物的身份,回歸素人。
梁冬西徹底被驚呆了:“連直播也停了……那他以後要做什麽啊?”恍惚間想起前幾天無意的玩笑話,他有些發窘,“難不成真要回家繼承家産啦?”
沒想到他居然還記挂着這個梗,鄭方好笑地搖搖頭:“他家那種情況,想要繼承家産可沒這麽簡單。”
八卦愛好者·梁冬西眼巴巴地看着他。
沒能撐過五秒鐘,鄭經紀人很快在這位好奇寶寶的無聲暗示中敗下陣來:“江牧的父母……都是醫生,他自己當初也是學醫的。”
“醫、生?”聽到完全出乎意料的回答,梁冬西只覺得匪夷所思,“那他怎麽進娛樂圈了?”
明明怎麽看都是截然不同的兩條路吧!
“這樣算起來,好像都快五年了……”
鄭方一邊回憶,一邊斟酌着措辭:“江牧對臨床方向沒什麽興趣,畢業後絕大部分時間都是花在他母親的研究所實驗室裏,可是他父親一直想把他……呃、‘拉上正軌’,總之想讓他進自己的醫院,當時軟硬兼施好說歹說了一陣子,好不容易總算說服他先進科室輪轉幾個月試試——”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可結果沒待兩個月,他就離開了。”
“emmmm……回去實驗室了?”
鄭方略顯遲疑地點了下頭,面上浮現出一種莫名的怪異神色:“的确是回了趟研究所,聽說他把當時手裏的幾個項目都轉交給別人……然後就自己一個人搬來了三十一區。”
思路突然跟不上劇情,梁冬西微微張大了嘴:“……啥?”
鄭方朝身周看了半圈:“我過來找他的時候,他剛買下這套房子不久——”一轉眼看見他懵逼的樣子,又笑了笑,“你要想問為什麽,我也不知道。就像現在我同樣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又想走了。”
“……”梁冬西兩手托腮,滿臉茫然地看着他。
鄭方已經收拾好東西,臨走前揉了把他的頭毛:“別發呆了,再不吃早飯要涼了。直播間那邊你先別上線,省得被連坐炮轟。”
嘴上雖然應付着哦了一聲,可一直到他關門離開,梁冬西依然保持着這個哲學思考姿勢,久久沒有動作。
腦中反複想着方才聽到的這些事,他就這麽皺着眉頭,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
今天竹苑的版聊界面一如既往的熱鬧。
但不同于往常各家胡水瞎侃的畫風,這一天的公屏幾乎不約而同被#《鴉青》廣播劇侵權涼冬#這一個話題獨占。事實上,自從淩晨時分被一簇簇人工小火苗迅速頂上熱搜全平臺all kill,其後整整十個小時下來,這個話題的熱度都始終居高不下。
作為多年來公認的門面之花,即便涼冬現在已經離開了竹苑,觀衆圈還是下意識将他歸為自己人,現在眼看自家崽比外人占便宜,侃水大佬們瞬間護短心爆炸,紛紛化身戰鬥機開始屠版。
維權科普、音軌對比、截圖取證、反黑控評……各式各樣的貼子簡直一眼看不到頭。
——于是,就苦了本日當值的版面管理員同志。
從淩晨開始加班到現在,他幾乎連眯會兒眼的工夫都沒有,除了避免有人惡意鬧版,格式不規範、一樓多開、編造謠傳、人身攻擊、不和諧人肉……諸如此般的廢貼也都需要他第一時間予以删除。
半天下來,管理員同志的操作近乎有些機械化了,轉眼又刷出個格式不規範的新帖,他立馬想也不想就準備删除——可就在點下删除鍵的前一秒,眼角餘光無意間一飄,堪堪觸及了某個字眼。
“……”
差點懷疑是自己困出了幻覺,他正眼定睛一看,然後眼神發直地掐了把大腿。
“嘶——”
痛得一陣龇牙咧嘴,管理員先生當即手指一轉,動作麻利地為這貼子加上了官方套紅置頂buff。
下一秒鐘,原本正一派義憤填膺熱火朝天的版聊界面,毫無預兆之下被個置頂紅名貼空降版頭——
【侵權事件解釋聲明】
[1樓][樓主][涼冬][V]:(鏈接)關于《鴉青》廣播劇這個宣傳視頻中用到我的曲子的事情,早前已經有官方的工作人員找我要過授權,我也是同意了的,所以并不存在侵權的問題。這件事到此為止吧,很抱歉沒有第一時間出來說明情況。謝謝大家的關心。
——有那麽兩三秒鐘的時間,整個公屏界面似乎陷入了凝滞。
這個貼子裏同樣卡頓了好一會兒,才陸陸續續開始有跟樓回複。
[2樓]:……?!
[3樓]:………?!!
[4樓]:…………?!!!
……
[17樓]:秘技·破壞隊形術——啊啊啊啊啊啊啊!
[18樓]:天啦!地啦!快來看詐屍啦!
[19樓]:真的涼冬?我沒有眼花吧?
[20樓]:涼冬!!!四李!你還知道回來![嚎啕大哭]
[21樓]:@-2 大佬快來呀嗚嗚嗚這個男人還活着TAT
……
——
跟竹苑被轟了一炮的效果差不多,消息剛傳過來,《鴉青》廣播劇工作組的群聊裏也跟着炸了。
“納尼?怎麽突然又有授權了?”
“誰要到授權的?”
“反正不是我……”
“雨我無瓜。”
“這說的‘官方工作人員',應該就是我們當中的人啊——”
……
一陣七嘴八舌中,好一會兒後,終于有人給出了回答。
“是我。”
發出這條消息的人,頂着那個衆人再熟悉不過的id。
——木之将死。
“原來是木大!”
“哇啊木大救命了!”
“贊美木大!”
“不愧是你![筆芯]”
……
這廂梁冬西對着一派熱烈歡呼的聊天群,慢半拍地眨巴眨巴眼,在輸入框上猶疑糾結了許久的手指也默默收了回來。
——不愧是你。
——說起瞎話都不用打草稿的。
不過,雖然不知道江牧為什麽會出來背這個鍋,但既然有人認領了麻煩,他自己當然是巴不得裝作無事發生過……
再說了,他這邊其實還有個最大的麻煩沒有解決。
自從登上自己的老賬號,到竹苑發了那個貼子之後,梁冬西心裏就七上八下的,要形容他此時此刻的心情——就像是等待法庭終判的被告人,在等着那最後的定音一錘響起。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手機終于“嗡”的震動了起來。
梁冬西心裏同時咯噔一聲——來了!
他伸着脖子瞄了眼亮起的屏幕,沒有絲毫意外,果然是梁戚零。
梁冬西正襟危坐,緩緩一口深呼吸,給自己又做了遍心理準備,總算鼓足勇氣點開了那條簡訊。
——剛剛收到我親愛的弟弟賬號消息更新的提醒,我點開那個鏈接的視頻看了看,結果發現裏面戴着口罩的某個小夥汁,怎麽好像有點眼熟的亞子?
梁冬西努力忍住心虛:“……”
——出于好奇,我又搜到那個視頻宣傳的廣播劇試聽了一段,結果發現裏面髒話連篇的某個角色,聲音怎麽好像也有點耳熟的亞子?
梁冬西忍不住有點心虛:“……”
——我家講文明懂禮貌從來不說髒話的冬冬,你能為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麽回事嗎?
梁冬西有好點心虛:“……”
——之前你是怎麽跟我說的?乖乖待在家裏?嗯?
梁冬西非常之心虛:“……”
——[微笑]
看到那個牙口森森的微笑表情,梁冬西渾身發毛,條件反射一個激靈。但正所謂大丈夫能屈能伸,他猶豫再三,還是決定繼續老老實實裝死,一個标點也沒回。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最好是能趕在我去抓你之前自己乖乖回家去。
梁冬西……梁冬西的心虛感漸漸消失。
事實上,眼看對方這一句接一句的陰陽怪氣,他心裏不由冒出點不服氣的叛逆心理,這會兒腦袋一熱就發過去一句:
“就不回![扭頭]”
——。
沒有多餘的字,只有一個句號,個中殺氣卻絲絲分明。
但梁冬西表示一點也不慫,想象着另一頭老哥七竅生煙的樣子,他甚至損人不利己地感到心裏莫名舒坦了不少。
——你等着。[龇牙]
等着就等着。你還能現在立馬飛過來不成?梁冬西穩如老狗。
等了一分鐘,然後他看到了下一條簡訊。
——我把視頻發給叔叔了。
“……!?”
梁冬西瞬間舒坦不起來了,捂着額頭哀嘆出聲,臉上苦巴巴地皺成一團。
“哇!你居然打小報告!卑鄙小人![鄙視][鄙視][鄙視]”
——[微笑]
——托你的福,這次集訓會在下周提前結束。
他口中的“叔叔”指的便是銀川戰隊的現任教練組首席,同時也是他們倆成年之前的負責監護人。
對于梁冬西而言,梁戚零他是從來不怕的,可他叔就不一樣了……
——順便轉達一下叔叔的意思:禁足一個月,檢讨一萬字,少一個字多關你一天。
“……”梁冬西只覺得腦子嗡的一聲,眼前發黑。
他鼓了鼓臉頰,忍不住抓起一旁的幾個抱枕,撒氣地啪啦啪啦砸到了地上。
嗷嗷嗷!腦袋疼!
作者有話要說:
鐵骨铮铮梁冬西:檢讨是不可能寫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寫的,到時候只能想辦法萌混過關這個亞子。
突然掉馬
官方賬號很快發了聲明,大意感謝涼冬的授權支持,同時也順便提到了江牧的“功勞”。
底下粉絲在紛紛舒了一口氣的同時,也迅速抓歪了重點。
“天啦嚕!木大啥時候認識涼冬的?”
“諸君……我似乎……隐隐聞到了一絲邪教的氣息……”
“昂對!小哥哥和木大不可拆!就算是涼冬也不行!”
“我站的CP由我來守護!小哥哥跟木大原地鎖死!鑰匙我吞了!邪教退散!”
……
緊跟着CP粉的原地起跳,其後便是女友粉的群魔亂舞。
“不用擔心,涼冬在我床上睡得正香呢,哪有時間去破壞木大跟小哥哥的神仙愛情~[媚眼]”
“說來慚愧,早上剛醒就被涼冬按在床上親了半天,不然解釋聲明早就發出來了……[羞答答]讓大家見笑惹!”
“嘻嘻嘻……躺在涼冬懷裏笑看你們yy我老公^_^”
“歡迎來到第9012屆大型網友白日夢現場:)”
“看來又到了搬出那句直播圈至理名言的時候:有誰能不愛涼冬呢?[點煙]”
“明人不說暗話,我不能。”
“睡不到涼冬的人生還有什麽意義?(真誠發問”
“沒有意義。(真誠回答”
……
咔噠。
開門聲突然響起。
梁冬西被吓了一跳,瞬間繃住表情強裝若無其事,刷地把手機秒速塞到了背後。
……就像在作業時間偷偷玩手機結果被家長捉個正着的小孩子。
江牧站在門口,将他的舉止不動聲色收入眼中,未及深究,先走進屋來,下一眼看到亂糟糟散落了一地的抱枕,眉梢微微一挑。
順着他看的方向,梁冬西也發現了自己親手打造的撒氣現場,連忙蹦跶起身,想着趕在對方追究之前把東西老老實實撿回來。
他剛一有動作,江牧的視線便跟着從地面轉到他身上,但似乎很快發現了什麽,目光在他臉上頓住,随即微微皺起眉頭。
放下手裏的東西,江牧直直朝他走近過來:“臉怎麽這麽紅,哪裏不舒服?”走到面前,伸手在他額頭試了試溫度。
“……”
梁冬西乖乖任由他的手掌貼在額上沒有躲開,只是目光沒忍住一陣亂飄,有些沒底氣地哼哼唧唧:“就、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