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私奔
夜半,天空中一輪明月孤獨地照着大地,整個梵城安靜極了。
打更人剛想要偷會懶,閉眼休息下,就見一輛馬車急速從街角駛出。
他有些疑惑,看了一眼,發現是太師府的,不過大人物的事情不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操心的,他抵不住睡意又重新閉上了眼。
馬車內,苻生和虞婳正各自躺在一邊。
“這麽晚要帶我去哪?”
虞婳一邊打着哈欠一邊問,她睡得好好的,半夜忽然就被人抱起。
立馬驚醒,才發現是苻生。
掙紮,卻怎麽也掙脫不開,索性由着他把自己抱上了馬車。
苻生此時似乎也有些困,看了一眼虞婳,并不搭理她,只吩咐外面人可以走了。
此時的場景虞婳還是有些懵的,她并不知外面散布的關于太師生病的消息,本想着在太師府住上幾天,看苻生到底想幹嘛?
卻沒想到如今的情境。
看暫時并不能從他口中問出什麽,索性打趣道,“你不會想跟我私奔吧?”
本以為對面人不會回應,卻見他微微睜開眼,然後回了一個‘嗯’字。
聲音很輕,外面的夜太安靜了。
虞婳莫名地臉上有些燥熱。
她似想要躲閃,咕哝了一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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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上眼,嘴角卻微微勾起,似乎做着什麽美夢一般。
苻生微微嘆了口氣,也閉上了眼。
馬車裏只餘下兩人之間的呼吸,輕微地糾纏在一起。
……
大淵新皇登基第一年冬,太師稱病,去別莊休養,柳相暫代太師職位。
又一月,明王府為世子蔣越求娶丞相府千金柳小姐,丞相應允。
一時之間,原本支持太師的官員紛紛向明王示好,太師的權力被大大消弱。
別莊院子裏,梅園裏的枝桠上綴滿了花骨朵,含苞欲放,似乎在等着一場大雪的邀請。
苻生披着冬衣,站在一株梅樹前,仔細的修剪着。
劉伯站在離他一米處,抱怨:“公子若實在找不着事情做了,可以去找虞婳小姐圍在火爐邊聊天,何必要搶了我的活兒?”
“我喜歡。”那雙本批閱奏折的手此時拿着剪刀,熟撚地修剪着枝杈,結滿花骨朵的枝杈紛紛掉落了一地。
屋內,虞婳手中拿着明亦送來的消息,手微微地顫抖。
她不明白,苻生為什麽要離開梵城,為什麽要帶着她?
他不知道嗎對于普通人來說,站在權力之巅,握在手中的權力才是最安全的。
放了,也等于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擔憂和焦急,還有一種其他的情緒,讓她跑出了屋子,沖到苻生的跟前,大喊:“為什麽?”
“什麽?”苻生轉身問她,聲音清淡。
“為什麽要放開屬于你的權勢?”她繼續問。
苻生停下修剪的動作,轉頭,定定看了她一會,才回道:“倦了,想休息一陣。”
“就這樣?”虞婳不信,她不相信理由這麽簡單。
苻生卻笑了下,然後又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愁怎麽給虞婳解釋。
“因為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就是跟你在一起。
後一句苻生沒說。
☆、坍塌
虞婳每日都為苻生生命安全擔憂,總害怕明王哪天派些殺手來,不僅苻生的小命要交代在這裏,甚至連她的可能也要交代在這裏。
因此她還寫信給老爹,說她帶苻生回西南去,希望老爹可以答應。
沒想到老爹只回了三個字:知道了。
把虞婳氣的。
一段時間過去,她發現整個別莊裏只有自己在擔憂,那個人悠閑的不行。
更氣了,刻意的不去理他。
沒想到堂堂大淵過太師竟然生出了一些奇怪的愛好。
幾場大雪過去,院內的梅花次第開放了,紅的,粉的,白的,将這個被冰雪覆蓋的世界,裝點出了一些不一樣的色彩。
虞婳的屋子開始每日都會出現一束新摘下來,還帶着外面冷意的梅花,修剪的甚是美麗。
苻生拿過來的。
可她開心不起來。
這一日,劉伯端來一碟桂花糕來找虞婳:“丫頭,過來吃你喜歡的桂花糕喽。”
冬日的新鮮食材不多,她也好久沒吃桂花糕了,這個時候聽到,生了興趣,笑着回道:“記得上次吃的時候,還是在秋季,那個時候正是桂花滿城飄香的日子,想不到這個時候在別莊還可以吃到。”
“這是公子儲存的桂花,這次出來,專門拿來一些。”劉伯也笑着回道,不時地還催促虞婳嘗嘗。
虞婳拿起一塊,咬了一小口,整個味蕾瞬間充斥着桂花的香甜,不知道是因為剛出爐的緣故,還是因為她好些日子沒吃了,這次的味道比之前的都要好。
“劉伯,很好吃。”虞婳滿足,不忘真心稱贊,“您手藝真好不錯,比一品糕的好多了。”
劉伯聽了,撚了撚胡須,轉頭看向了外面,才道:“丫頭,你這可就誇錯人了!你要誇的人在外面。”
虞婳随着他的目光轉過去,就見下着雪,苻生一人在園中剪着梅枝。
遺世而獨立。
天地間放佛只有那一個人存在。
虞婳的心跳了一下,她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建的心防再次坍塌了。
……
大淵新皇登基第二年春,明王成為了攝政王,小皇帝被徹底架空。
只是幾個月光景,人們似乎忘了大淵曾經的掌權者,太師苻生。
不過天下誰做主,和他們的關系不大,他們只關心自己今天能不能吃飽肚子,有沒有住處。
偶爾閑聊幾句,該幹嘛還是幹嘛。
明王府。
蔣越邀請慕容淇以及北靖王世子高岩來府裏議事。
進了書房之後,他給兩人各遞了一封書信。
“慕容兄,高兄,家父的意思都在裏面。”
見兩人拆開信看了,他才繼續道:“若是兩位願意助我父一份力,願望達成之後,也會如信中所承諾一般。”
“我要問問我父親意思。”
慕容淇先開口,承諾固然誘人,但風險也極大,他并不能代表慕容家做決定。
蔣越轉而看向高岩。
“高兄的意思呢?”
“我可以代父親答應你。”
高岩回道,上次苻生的态度讓他感到危險,那個太師并不是好相與的,若是明王真能将太師打壓下去,于他們高家來說,有利無害。
“高兄爽快。”蔣越笑道,“我替父親謝過。”
☆、反了
又幾月,明王開始代皇帝議事,大有廢掉小皇帝自己來當的架勢。
天下人漸漸的只知有攝政王,而不知有皇帝。
明王世子蔣越也代替太師苻生,成為待字閨中的女孩兒最想嫁的人了。
丞相府花園。
柳煙有些恹恹地,不到一年的時間,原本紅潤地膚色變得蒼白,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病了一般。
但仍然阻止不了京城貴女對她地恭維。
“我就說,柳小姐是有福之人,定能嫁給這全天下最好的男人。”
柳煙扯了下嘴,沒吭聲。
“柳小姐不虧為梵城第一美女,跟您一比,我們真是黯然失色啊。”
其中一貴女誇贊完,其他的都跟着點頭。
柳煙覺得無聊,一個人回了自己的院子。
丞相府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熱鬧過,但柳煙的心卻是透涼的,她沒想到一直寵愛着自己的父親,竟然會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答應了明王的聯姻。
他不是一直都很喜歡苻生嗎?
他不是一直都站在太師這邊嗎?
苻生才離開幾個月,他就這麽快的和明王站在一起了,完全把皇帝的權力架空。
他想幹嘛?
一衆貴女見柳煙并不想理會她們,也識趣的散了。
若說以前她們只是不敢得罪柳煙,而現在她們則是不能得罪柳煙。
畢竟明王現在掌權,一個不高興,她們父親的官職就會丢掉。
而柳煙現在是準明王世子妃,讨好她,也就是在向明王示好。
自然,有人也會為苻生感到可惜,畢竟那麽精才絕豔,站在權力巅峰的人,忽然就那麽離開,也是打的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這一切像迷霧一般,很多人看不明白,卻循着本能去找自己面前的出路。
……
別莊內。
“公子打算什麽時候回梵城?”劉伯問道,他最近看公子和虞婳小姐的感情升溫很快,還是有些欣慰的。
“快了。”苻生回道。
劉伯點了點頭,知道公子準備收網了,但還是問了下:“虞小姐跟着您一起回去嗎?”
“她不适合梵城。”苻生朝南望了望,回道,“她該回到雲城了。”
劉伯嘆了口氣,感覺自己最近的心血白費了,兩人明明彼此喜歡,卻不能在一起。
這樣的日子什麽是個頭啊?
他表示知道了,就下去安排了。
“苻生,快來嘗嘗我做的桂花糕。”劉伯剛走,虞婳就端了一盤桂花糕出來。
自從吃了苻生做的桂花糕之後,她非要自己做,嘗試了好多遍,做出來的味道總不對。
“好。”苻生有些無奈,為自己那些帶出來不多的桂花嘆息。
他拿起一塊,嘗了嘗,贊道:“味道很好,做的不錯。”
這樣應該不會再去浪費桂花了吧。
“真的嗎?”虞婳興奮,奪過他手裏的,忍不住自己也嘗了一口。
卻皺起了眉頭,“是比之前的好了,但是還沒有你做的好吃。”
“沒事,以後你想吃的話,我做給你。”苻生安慰道。
苻生說的認真,虞婳也聽的認真,她愣了下,才點了點頭。
大淵新皇登基第二年秋,明王反。
其後,寧王、懷王、北靖王以及慕容家表示支持。
☆、終
梵城的人們都以為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政變,該吃吃,該喝喝,完全不關注,畢竟明王也只差個名義了。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在最後一刻,本掌握在明王手中得大淵軍會轉過頭來對付明王。
始料不及。
更意外的是,本在雲城呆着的西南王虞靖帶兵将梵城圍住,讓明王想逃也逃不走。
勝局在那一瞬間,而敗局也只是在那一剎那。
明王父子,以及随從謀反的人一起入獄。
太師苻生重回梵城,踏入皇宮,将被軟禁得小皇帝接了出來。
以前站明王的朝臣戰戰兢兢地等待屬于自己的判決,等了許久,卻絲毫沒有動靜。
苻生站在宮殿門口,身旁得太監将門打開,踏入,他看到了蜷縮在角落的小皇帝。
“受驚了。”他輕聲道。
蔣允撲了過去,一把抱住了苻生,埋怨:“太師,你怎麽才來?”
“嗯,耽誤了些事情。”他安慰。
随後吩咐人帶小皇帝去沐浴。
城外,虞婳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在一個軍帳中,愣了下。
“好女兒,你終于醒了。”
“老爹,你怎麽在這裏?”
她訝異,“哦,不對,我這是在哪?”
“回頭給你解釋。”西南王虞靖有些不好意思,“爹爹來帶你回家。”
“苻生呢?”虞婳問道。
她心裏有些擔心,總感覺發生了什麽大事,而她不知道。
她現在很擔心苻生。
“很安全。”虞靖回。
頓了下,才道:“我們回雲城去,以後都不用來梵城了。”
“什麽意思?”虞婳問道。
就見老爹嘆息道:“我這次回去,每天都吃不好,睡不好,老擔心你在梵城會遇到危險。然後為了你以後的安全,就讓我們西南脫離大淵了。”
“明王會同意麽?”虞婳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太師同意了。”
這也是他願意帶兵來梵城的條件。
“他現在已經不是太師了。”虞婳有些傷感地說道。
“他一直都是。”虞靖道,“苻生的位置,除非他自己主動放棄,否則那個位置永遠屬于他。”
虞靖沒有再說什麽。
虞婳卻懂了,心不知怎麽地,忽然有些疼,她慢慢問道:“他會放棄麽?”
“那要看他自己的意思了。”虞靖回道。
大淵新皇登基第二年冬,西南,西北,北靖脫離大淵,大淵收回明王、明王、懷王的封地。
西南王進宮謝恩之後,帶女兒回雲城,太師未出席。
慕容淇,高岩随後也離開。
梵城忽然變得異常的安靜,誰也不提明王,不提太師。
和明王一夥的柳相被削掉職位,改為太子太傅。
朝堂上再沒有變動。
又過了幾年,新皇逐漸長大,在太師和太傅的教導下,已經可以獨立處理朝政。
終于,新皇登基第八年,開始獨立攝政。
同年,太師苻生辭去太師之職,皇帝允。
……
雲城的天很藍,虞婳很想出去玩,卻不得不待在書房中處理公務。
老爹漸漸老了,很多事情力不從心,而她身為世子,不得不擔起責任。
下面的臣子見虞婳漸漸大了,勸說她還是早些為王府生下繼承人為好。
西南王虞靖卻從來不催,虞婳也是聽過就笑笑。
她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麽。
只知道這一世,大概除了那人,她不會喜歡上任何人了吧。
也許是今日日頭太盛,她有些恍惚,竟然看到了那人的身影。
揉了揉眼睛,再看,還是可以看到。
“是我。”苻生走到虞婳的身邊,輕揉着她的發,“我來入贅了。”
虞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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