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五年
“親愛的,看看我怎麽樣?”Linda拎着歐式蓬蓬裙,踩着小碎步跑到她跟前,真是憋死她了,兩個化妝師,使出吃奶勁兒才将背後的收腰繩收到位,趁她們歇氣的當口,她提起裙撐子跑了出來。
秀城正由理發師修理發型,聽到熟悉的聲音回過頭,一時沒忍住,噗的一聲笑噴了,Linda自然是好看的,只是這典型歐洲宮廷淑女風的綠櫻色大蓬裙穿到她身上,對見慣Linda平時彪悍風範的秀城,造成的沖擊是巨大的。
緊貼頭皮滿是舊式黑亮的波浪卷,眉毛剃光了畫着上挑細線,臉上撲得色號最白的粉底,嘴唇塗着比唇型小一圈的鮮紅口紅。尤其是那不可一握的細腰,秀城突然也感覺室內空氣稀薄起來。啧啧,真難為那兩位細胳膊細腿的化妝師了。
“驚豔啊琳琳!”秀城及時收到方才會引發戰火的笑容,換成誠懇帶着點嫉妒的語氣,果然對面的女孩子面色稍微好轉,樂颠颠的來到她的理發椅邊,手往她肩上一搭兩人一起看向前頭的鏡子,滿意的抿嘴樂了,“唉,我一直在想,要你作我伴娘會不會是個非常錯誤的決定啊!”
正在為秀城調着焗油營養的理發師龍哥擡頭瞟了眼鏡子,心中暗暗說,當然是。
“怎麽會?新娘子才是最漂亮的,你有喜氣罩着,誰能超過過你呀!”
您說這話就不覺得違心嗎?龍哥默不作聲的将焗油膏調好了,旁邊這對閨蜜嘤嘤嘤的對比着各自的新娘妝、伴娘妝,婚紗,佩飾......
不一會兒受到鼓勵激動不已的新娘被攝影師請走了。
龍哥開始為秀城焗頭發,作為資深的理發師,自然閱人無數,但眼前的女人卻是他從業以來遇到的少見的美女。
只是,他總覺得她哪裏和別人不大一樣,比如女孩子哪有不喜歡長發的,尤其她這樣越發少見的标準鵝蛋臉,配上一頭長發,不管是披着,還是挽起來,絕對會給美貌加分不少。
偏偏她留着短發,耳朵都遮不住的,讓人想起電玩中手持重機槍上陣的女戰士那種蓬亂發型。當然長得好看就是這點占便宜,不靠發型,人家也漂亮,短發看起來也精神,帶着股事業女性的英氣。
秀城每隔二月就要修剪一下發型,今天這位龍哥的手法卻是她迄今為止最讓她滿意的。
“呵呵,您別嫌我多話,回家您多買些黑芝麻熬成糊,經常喝,對頭發好的,真的,我一個親戚就是少白頭,結果堅持喝了幾年,白發少了一半。”龍哥一邊小心為她刷着頭發一邊說,他專業作頭發的,她有些發絲根部已微微現出白色,很容易看出頭發上染過的。這麽年輕,居然頭發白了這麽多,或許這就是她留短發的原因吧,好打理,焗黑也不那麽麻煩。
秀城暖暖的一笑,“哦,太好了,謝謝你,我回去試下。”理發師是好心,只是這些真真假假的養生故事太多了,她向來不信,何況,她也不是少白頭。
今天她不過是過來陪Linda和男友過來拍婚紗照,借機她倒尋到個非常棒的理發師,她和龍哥要了電話,以後修頭發就來他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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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紗照取景處是個建在湖邊的公園,遠處一望無邊的波光粼粼。Linda幫了她許多,她心甘情願的為她鞍前馬後,遙望不遠處青青草坪上擺着造型的一對新人,Linda的妝在陽光下加反光板作用下不再恐怖,果真有幾分歐洲宮廷範了,攝影師揚起手正大喊着,讓新郎杜遙把啤酒肚收一收,“一定憋住喽~”
五分鐘後,
攝影師終于連按三次快門喊了聲好。
杜遙頓時癱軟在地。
秀城身後是一棵高大的玉蘭,綴着嫩綠葉片的枝桠正好遮在她的上方,她倚着長椅,仰頭看它,春'色正濃的季節,溫煦的清風,天海水一樣碧藍,秀城閉上深深的呼吸,肺部一點點被清新空氣充盈,緩緩張開眼,她在頭頂細枝上發現一朵細長的淺粉花苞,剛剛冒頭的花瓣微微在風中輕顫着,過不了幾天,它将迎來肆意綻放的時刻。
遠處新人的笑聲又傳了過來,她也跟高興起來,生活如此美好,一切還有希望,她真沒必要永遠活在過去。
嘀嘀嘀,她的手機響起提示音,她低頭看了眼,目光黯淡下來,備忘錄提示她,母親的祭日到了。
母親離開人世已經第六個年頭了,如今的秀城馬上二十八歲了。
距當年那場風波也過去五年,迄今為止,秀城最好的朋友人稱包打聽的Linda也未從她口中搜刮到任何細節。Linda知道的只有結果,本應與她同年畢業的秀城,即将畢業前辦理休學,在二姨家呆了兩年後帶着一個嬰孩返回這裏。
Linda對秀城永遠的熱忱,替她看中一處非常合算的一居室,正是搶房熱潮時期,一居室非常搶手。而馮則川給秀城的彙款要幾天後才到,她幹脆先替她墊上了首付,秀城在這個大城市終于有了安身之所。
秀城返回大學重修了一年,完成學分後終于畢了業,早她正常畢業的同學多已考研或出國深造,或是像Linda一樣,成為頗有些成績的高級白領。
雖然秀城名校畢業,但在競争激烈的都市,本科學歷多如牛毛的年代,合适的工作越來越難找,何況一些公司的人事經理都對她休學兩年的大學歷程十分懷疑,每次都要問她這中間她作什麽去了,畢竟她這個年紀正常研究生都該畢業了......
她只好鎮靜的解釋說,因為生病等等,可不論她什麽理由,對于非正常畢業的名校生,人事經理都會多些顧忌。
她不至于找不到工作,只是和同等條件的人,她不那麽優勢了。
孟之浩也在三年前結婚,婚禮自然是盛大的,從頭到尾被媒體追蹤報道,新娘出身與他非常相配,只是,“秀城,你看過她照片嗎?”Linda和她提起時遺憾的直拍大腿,“模樣和你沒得比,但是家裏真是有錢,還有,雖然人長得一般,那股勁兒,說不上來哪和你那麽像呢,我就說他對你餘情未了,哎你和我說說,你們當初到底怎麽回事兒啊。你的真愛韓友泰呢?還有這漂亮的娃,你看太像孟大少了,秀城你說呢......”繞來繞去,這位還是在拼命滿足自己的八卦之心。
秀城只要她一提這茬兒總是笑笑一臉無可奉告,就算是自己情堅不拆的發小,那樣醜陋的事,她也沒有勇氣和她坦白相告。
她只恍惚記得那天:披散着頭發,她擁着被躲在床角顫抖不停,眼前兩個高大男子如野獸般厮打在一起,兩人身材相似,身手矯健,毫不相讓,有血點濺到她的臉上,她終于本能的發出尖叫,其中一個男人動作頓下來看向她。
細長的眼睛已經被血色染紅,眼皮腫脹得老高,他微張着口急喘着,雪白襯衫上也是血跡點點,汗水混着血水浸透了布料,她可以清晰看到男人前胸虬結的肌肉。似乎怕吓到她,他用胳膊将嘴角的血跡擦幹向她緩緩走來,“......秀城,沒事的,”他聲音嘶啞道,“告訴我,你怎麽......”可他的樣子還是太過可怕,她吓得又是一連聲的尖叫,這擋口,另一人的拳頭重新對他揮了過去......
她從此不敢看體育頻道的搏擊類節目,那一張張青紫紅腫的臉,代表男人強大力量的表演讓她膽寒,更令她想起那段人生最不堪的記憶。
都過去了,時間可以淡化一切。秀城對着天空長吐出口氣,那邊Linda向她招手,應該是要補妝。她收起心思,提着未來新娘的大小化妝包小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