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矛盾
論容顏,胡香珊是天然純粹的自然美,未經任何儀容修飾,如果非要說出個風格來,那便是端莊的美。只是,偶爾她的眼中冒出那一瞬間的光亮,對于一直都沒放過她任何表情的張二牛,簡直是次次都讓他銘記在心。
而柳芝婉,走的是風吹弱柳般的柔美路線,再加上家境不錯,臉上的脂粉與首飾都還算齊全,俗話說三分長相七分打扮,站在那兒,也是能夠讓人看了産生舒服感覺的人兒。
胡香珊是過來人,打一眼便瞧出柳芝婉看張二牛的眼神不一樣,她默默的轉頭看了看張二牛,而張二牛也是個挺有意思的人,興許是心裏有人了,對于看到柳芝婉的神情與狀況卻是被打擾的煩臊。
“你誰?”張二牛好似也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心思,但是他時刻牢記胡香珊說的要有禮貌,于是在煩臊的本能脫口而出的質問後,便斂了斂脾性道:“咳!咳!你……是誰?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柳芝婉的眼中頓時出現受傷的情緒,她每次回村子裏來都是極早的起身,洗漱裝容,就是盼着能見他一面,尤其是這一次,長久沒來黃坡村,她以為他會與她有一樣的久別重逢的激動與欣喜情緒。
可是,沒有!
“二牛哥!我是小婉!你怎麽不記得我了?”柳芝婉上前一步,帶着青春期特有的青澀與羞怯笑容,滿眼含盼的望着張二牛道:“柳家的小婉啊!”
他怎麽可以認不出她了呢!
雖說有幾個月的光景沒再見,可是小時候張二牛常給柳芝婉紮竹蜻蜓,上一次她回黃坡村時,張二牛還遠遠的沖她吹着口哨呢!
“噢!原來是柳家的大小姐啊!”張二牛擰着眉想了老半天,才恍然大悟還半帶疑惑與不确信的道:“可是怎麽長的不一樣,臉怎麽那麽白?還有你怎麽胖了?”
胡香珊簡直給跪了。
柳芝婉站在原地抖啊抖,臉色瞬間僵硬尴尬。終是受不了張二牛傻站在那兒繼續處于回想與前後比較階段,還時不時的認真打量她,期間還重重的點了點頭,以肯定自己方才說的話是對的,道:“嗯!确實是胖了!臉色白的也不正常!”
胡香珊哀婉的看着蹒跚而去的柳芝婉上了轎子,幽幽的回過頭來,換成她仔細打量張二牛。
張二牛正經着木着一張臉,任由胡香珊上下左右的、眯着眼仔細端詳。
直看得張二牛受不住,整個面皮包括頭頸處都泛起了紅色,不容易啊!越來越黑的張二牛能夠讓肉眼看出紅色來。
胡香珊重重的冷哼一聲,随後轉過頭算是放過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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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胡香珊繼續朝前走時,跟在後頭的張二牛狠狠的松了一口氣,随後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
這一年的冬日,對于連續幾年都大豐收的大啓朝來說,那可是豐衣足食、幸福快樂的一個冬日,每家每戶商讨的是新年裏弄得什麽新鮮的吃食,以犒勞自己與家人一年的辛苦付出。
但是對于北元、及匈奴等邊境苦寒之地的周邊小國來說,內部的争端消耗讓他們無暇關注百姓的生活,更別說什麽耕作與養殖。他們習慣的搶奪,習慣了用強盜的方式去侵占別國的財富。
而大啓朝如此富足,與他們接壤的大啓國土及居住的百姓們,則不可避免的被他們滋擾。
消息傳到燕京皇宮,當朝皇爺怒及攻心,大聲罵道:“一群填不飽、養不熟的白眼狼……”
雷霆之怒,總是要有個結果的。
讨伐與驅逐外敵、保家衛國的議題被擺在了首要。
北元離順天府很近,依着皇爺的意識自然是動用北直隸的兵力,而問題就在于目前各個衛所裏有許多勳貴子弟,長年沒戰事倒養成了他們看上去中用、其實沒什麽戰鬥力。
初次作戰拉過去的人馬,數量上盡夠,但終究是拼不過長期艱苦環境中、馬背上一直操練的如何搶奪的那些鞑子,這一場戰事氣的馬背上奪天下的皇爺又是一陣更大雷霆之怒。
如此一來,便要向保定府或者山東承宣司等地調兵,一旦調了兵力,便就要征新兵補充。而西北那邊的戰事也漸漸膠着起來,一時間,濟南、東昌、兖州、青州、登州、萊州、河間府、大名府的等地,兵力征集開始浩浩蕩蕩的張羅了開來。
“快看,快看。”黃坡村裏長正貼着朝廷下發的告示,引來了許多人的圍觀,道:“朝廷也有幾年沒有這般規模的征兵了,都瞧好喽!驅逐鞳子、蠻夷保家衛國、掙下軍功,那可不止有了男兒本色,且還能妥妥的得到爵位。将來若是能成大将軍,封妻蔭子都不在話下啊!”
大家頓時接着裏長的話七嘴八舌的讨論起來,張二牛身量高,他不必要擠到前頭就能從後面看那告示看得清清楚楚。默默的站了有好一會兒,終是垂頭返回了家裏。
張家大娘看着突然間沉默的兒子一個下午了,終歸是有些心疼,上前問道:“二牛,你怎麽了?是不是和胡家二丫頭吵嘴了?”
提到胡香珊,張二牛本能的不想讓自家阿娘對她有壞印象,于是道:“娘別瞎猜!”
“呦!這還沒過門呢!怎地就護上了?”張家大娘看着二牛這樣子急急護着,心裏微微泛起一絲酸意,不過到底也是她自己看上的人家,便就笑了起來,打趣道:“那到底是什麽事?”
“娘!”張二牛有些躊躇,但終究還是将那告示的事情與張家大娘說了,随後道:“若是能擊退鞳子,保家衛國将來能獲爵位,咱們張家不就能翻身了?”
張家大娘臉色都變了,想起這個兒子之前在外胡混,三天兩頭與人打架,讓她提心吊膽,現在總算安穩了幾天,就要出去參戰,打仗可不是打架,要出人命的。她覺得自己能忍着讓他把話說完,都已經是極難得的了。她顫着唇像是哀求又極似無奈道:“你安安穩穩的做個升鬥小民就不行嗎?”
“可是阿娘,咱家就那些田地,将來大兄娶了娘子,再生幾個娃……”張二牛連忙上前攙着張家大娘的胳膊,讓她先坐下,随後一臉正色道:“這日子……”
“胡家那邊底子不簿。”張家大娘不想聽張二牛再說下去了,她直接打斷道:“且那二丫頭之前也不是什麽伶俐人,現下能與我們家結親,定然是不會虧待你的。阿娘早就都替你打算好了,你還有什麽要擔心的。”
“阿娘!你怎麽能打女方家財物的主意?”張二牛是極不贊同張家大娘的想法的,他雖然自認為沒什麽出息,也不愛跟着學什麽論語做文章,但是他聽多了鎮子上的說書,那些類似于關二爺的平生英雄事跡,也激起了他心中的淩雲壯志,當下他極不贊同,甚至還有些反感,尤其是還說到胡香珊,他道:“二丫怎麽不是伶俐人了?她可是聰明極了呢!”
見兒子再次護着胡香珊,張家大娘本能的蹙了蹙眉頭,可現下她也顧不上那許多,先打消了去應征入伍的念頭再說,于是連忙拉住張二牛道:“二牛!你想想,你十六,二丫十五,這日子也該定下了。一上戰場可是要好幾年呢!那二丫等得了你?”
張二牛雖然舍不得家裏人,可到底更舍不得胡香珊。
他之所以猶豫沉默,其實也是想到了這一層。
聽到自家阿娘提到這一茬,不禁再次沉默,随後有些頹喪的坐了下來,張家大娘一看有戲,更加再接再厲的勸說道:“這樣!過幾日,阿娘便再去胡家探探口風,若是胡家嬸子給個準信,阿娘便讓你爹提着豬肉、再帶着幹點,上門提親。”
提到馬上提親,張二牛心裏終于松動了,臉上的羞澀掩也掩不住,腦中自然的就想起一身紅衣的胡香珊,在新婚之夜坐在他懷裏的樣子,不禁像是針紮屁股似的,急急站起連看一眼張家大娘都不敢道:“娘又胡說了,我回屋裏去了。”
張家大娘也長長的吐了口氣,她看着張二牛身影消失的方向。心底裏打定主意,過兩日便要到鎮子上去一倘,随後至胡家提起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