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李大娘過來不過片刻的時間, 就又有人敲門,這回就是秦少佳去開門, 迎面走來的是個五短身材,圓臉微胖的中年婦女,後面跟着不少人。
那婦女打眼上下瞧了瞧秦少佳, 特地伸長了脖子往院子裏頭一看,面帶笑意地問道:“劉娘子在不在?”
秦少佳一愣,随即想起洛書對外宣傳自己姓劉,于是說了句, “在, 你是牙婆?”
洛書一直說住着不太方便,事事得自己動作, 租個人幹活那也只是一時, 還怕那人最後到處亂說, 是以跟他說了要買幾個丫鬟回來。
秦少佳聞言當即便說好, 正好他懶得伺候洛書那懷了孕就了不得的祖宗。可以說只要她別把自己折騰死了, 秦少佳任由洛書折騰,随她說什麽都行。
牙婆忙不疊點頭, “是是是,早就商量好今兒個我待人過來了。”說着将身子讓了讓,好讓秦少佳看一眼她後面的人, 不是那種歪瓜裂棗的。
秦少佳打開門讓牙婆一等人進來,快站滿了整個院子。
明間裏洛書也帶着李大娘出來了,初來乍到認識的人也不多, 唯有李大娘還熟悉些,洛書将特地将她請來就是想讓她幫忙過過眼。洛書也是怕牙婆欺負她不是涼城人,故意蒙騙她,畢竟買了還是得用得順手忠心才是。
牙婆早就叫人排成排站好供洛書挑選,洛書不僅想挑貼身伺候她的丫鬟,還想能要幹雜活重活的仆人,畢竟若全都是女人,到最後只怕還是會被人欺負。
猶如貨物般供人挑選的滋味不太好受,但這就是生而為人在這個時代該承受的,若是沒有被挑選的餘地那才是悲哀,因為那樣便證明着自己無用,随時都能成為被抛棄的那個。
洛書看中了一對夫妻,年紀在四十歲左右,當她滿意的視線落在那婦人身上時,她身邊的男人突然就緊張了起來,警惕地看了眼洛書,而且眼神裏似乎有些掙紮。
“會洗衣做飯?有力氣?”洛書看了眼她,身子還算壯實,粗活應該都能做。
被她詢問的中年婦女看了她眼,恭恭敬敬地說了聲:“會。”做下人的主子要他們做的事,他們就算不會那也得會。
“懂得孕婦懷孕期間的一些常識嗎?”
“懂得些。”婦人看了眼洛書,開始撿了幾句孕婦該忌口的東西,一旁的李大娘看了也是頻頻點頭,看起來她說的一些常識是對的。
洛書便越發的滿意了,一旁的牙婆顯然也是注意到了洛書的神色,盤算着自己是否可以提高些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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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知那婦人看了眼洛書,開口就道:“我們夫妻倆得在一處做事情。”言語間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洛書聞言,忽地一聲笑出來,這人很是聰明,也不知道如何淪落到被發賣的地步。
一旁的牙婆狠狠地瞪了眼那婦人一眼,嬉笑着對洛書道:“別聽她的,如果小娘子看中了,我現在就可以拿她的賣身契出來,咱們去官府登記。”
“我如何能拆散人家,若是只要了她,恐怕一邊替我做事,一邊憎恨着我,還是罷了。”洛書說完這話,看了眼那婦人,再看向的牙婆。婦人身邊的男人似乎是想婦人被她挑走,準備出來說話,只是被那婦人死死給壓住了,那婦人的男人看着也是忠厚老實的人,都要了未嘗不可,但是洛書還沒到送上門給人宰殺的地步。
就在洛書還在挑人時,忽然最後頭角落裏的一個女人倒在了地上,雙手捂着小腹,清晰可見她頭發雜亂,形容枯槁,面頰十分蒼白消瘦,冷汗涔涔不停地往外冒。
一旁給洛書解釋推薦人牙婆見此情景,臉色唰的一下青了,怕因為她攪和了自己的生意,當即啐了那女人一口,那女人身邊還帶着一大一小兩姑娘。小的那個姑娘一個勁的抹眼淚,大的則是不停地往洛書這個方向看,似乎是想求洛書幫幫她們。
“賠錢貨,我怎麽遇到你們三個人了!真是的,晦氣!”牙婆毫不留情地辱罵着。
那女子聽到牙婆的咒罵,害怕地忍不住顫了下,眼睛裏流露出幾絲絕望,她身邊還有兩面上淚痕都沒幹的小姑娘,皆是瘦瘦弱弱的,一個擋在她前面,另一個扶着她。
“這三人是我前幾日去小溪河那邊收來的,那人是賭錢賭輸了,把自己老婆女兒給賣我抵債,結果今兒個才知道,他是趁着老婆小産身子虛弱時賣了她,真是黑了心肝了。”牙婆恨恨地說着,話裏到底有幾分真是替那三母女抱不平,便是不曉得了,畢竟這牙婆還是官牙,不收來歷不明的人。
牙婆看了眼三人,真是木讷不堪,都給她們機會了還不知道抓住,收了這幾人真的她倒了八輩子的黴,還不如死了幹淨。
看着死命護着母親的兩個姑娘,又看了眼下身流血不止,還被牙婆斥責的女人,洛書眉頭微跳,或許是因為自己也是要做母親的人了,能感覺得到她身上的那種失子之痛。
“你們叫什麽?”洛書開口問道。
看起來年紀稍大的姑娘一板一眼地回答着,“回夫人,我娘叫邝錦雲,我叫若喜,妹妹叫若歡。”
那叫邝錦雲的女人聽到洛書出聲詢問,似乎是覺得自家姑娘能有好去處,靠在姑娘身上松了口氣。
洛書瞥了眼那姑娘,将目光落在邝氏身上,“我問的是你娘。”自己立不起來如何怪別人殘酷,她還有兩個女兒要管,洛書可不想買了人回來沒幾天就挂掉了,還給她留兩個小姑娘在。
邝氏震驚地看了眼洛書,最後看了眼自己的女兒,咬咬牙撐着道:“奴婢喚做邝錦雲。”短短的一句話她說完就像是用了全部的力氣一樣。
“劉娘子覺得如何?”李大娘在一旁适時出聲,她跟着丈夫治病救人,見過不少生離死別早就看淡了,但是每每見到深陷困厄的人也是止不住的嘆息。
洛書側頭看了眼李大娘,李大娘接着道:“其實那女的調養一番還是能夠做事,她那兩個女兒雖說年紀輕,幹些雜事也行。不過若是劉娘子覺得不行,那就還是算了。”
李大娘看這一家三口看起來可憐,有心讓洛書收下她們,但是也沒有過多的強求,畢竟好事能做那也不能坑了人家。在她看來,劉娘子自己日子也難過,陪在身邊的只有個男人,這男人還不是自己丈夫。
“就她們吧,還有那對夫妻。”這裏的房間也住得下這麽多人。
李大娘明顯的松了口氣,其實她也希望劉娘子能夠收下他們。這姑娘命運多舛,偏生還有一副好心腸,李大娘又是心疼起洛書來,真要是有這麽個閨女,在外面人生地不熟,還頻頻遭遇一些子糟心事,為爹為娘的可不得心疼死啊。
随後李大娘就去跟牙婆講價去了,李大娘直接砍了一半,牙婆見這那對夫妻都是倔性子,愣是不分開,不然那婆娘也不會留到現在,兩人加起來白吃了她不少糧食,而那邝氏又是個要死不活,還帶着兩個女兒的,邝氏的醫藥費指不定還比賣了她們三個人的銀子還要多,便同意了下來。
秦少佳跟着牙婆一起去了官府登記,只有入了官府,才能算作是洛書的人。
早在先前洛書就把銀子給了李大娘,讓李大娘去和牙婆講價,中間能夠剩下多少錢就看李大娘的本事,價格是砍下來了,結果多餘的錢李大娘又還給了洛書。
洛書看了眼被李大娘硬塞了回來的銀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有些事情我也不懂,多虧了李大娘幫襯一二。”本來這中間的價格李大娘賺了也無妨,誰知李大娘什麽都不要,這反倒讓洛書不好意思了。
“這點小事算什麽,左右不過是幫幫忙。”李大娘是越看越喜歡這孩子,她喜歡得緊的人,多看照一二也是樂意的。
只是銀子已經給出去了,再拿回來也不合适。
洛書順勢說道:“那這點銀子給李大娘,拜托大娘給她抓幾副藥來養養,如果不夠大娘再來給我說。”
“好。”這下李大娘才将銀子收下,又幫着洛書将幾人安排妥當才走。
等秦少佳回來時,随手将個本子似的東西丢給洛書,洛書下意識的将其接住,垂首一瞧,是秦少佳重新給她弄的文書和路引,想必是早就替她弄好了,今兒個去登記必須得要文書,他才拿出來,不然還不知道什麽時候他才會讓她知道。
洛書不由得笑了笑,雖然這人毒舌了些,但是為人還是不錯,她求了他的事情,不一樣還是辦好了。
即使了何太後拿出沾染了血跡的香袋,崇成帝也始終不相信洛書會死,但是他派人去查,因着何太後與陳充時辦完事後将後續處理得幹幹淨淨,他只能查到洛書利用了陳充時給她辦的假文書出了京城,其他的消息都查不到,而且竟然還真查出太後曾派殺人去殺過人。
眼見日子一天天過去,人還是沒有找到,崇成帝從原先的憤怒焦慮,變得已經麻木了。但是崇明殿的氣氛卻一點兒也沒有緩和,每日裏人人都是繃緊着神經,林福州最是苦不堪言。
徐長玉因為失職被聖上發配到慎刑司領了五十大板子,如今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崇明殿就只有林福州一人管事,他日日跟在聖上跟前,眼見着聖上周身冷氣越發低也就罷了,還得在聖上下意識喚洛書做事時,特地提醒一句洛書不再了。林福州只覺得頭頂的頭發在以飛快的速度脫離自己的腦袋,用不了多久他就能成為大齊第一位禿頭公公。
林福州伺候了崇成帝入睡,放下紗簾退了出去,但是不敢走太遠,最近這幾日聖上夜裏睡得都不踏實,他得和喜子一起守着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