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國宴上總要有人陪着聖上才是,我與徐公公得負責國宴上大大小小的事務,這聖上就交給洛姑姑您了。”林福州看了眼無所事事地洛書,最近崇明殿一群人忙得腳不沾地,片刻歇息的時間都不曾有,唯獨洛書一人最是松泛。
全因了那回太後請她過去商讨度年之事,聖上就順勢将一切事由交給了他和徐長玉。洛書聽話得很,當真沒有插半點手。
“怎麽這事兒就交給我了呢?”洛書最近一段時間都閑得很,原先乍一閑下來還不習慣,可當真這麽久不做事情,習慣了優哉游哉的日子。大晚上的讓她站在一旁看着,陸琤一整晚的宴請百官,時不時還得伺候陸琤倒酒布菜,她還真做不到。
林福州面上帶笑瞧着洛書,結果洛書裝作不知。見洛書不搭理他,他也自有辦法,給洛書遞了頂高帽子,頗為語重心長地說着,“姑姑,你是潛邸老人,這事兒還得多靠着你,是吧徐公公?”倒酒布菜都是小事,但這件事兒也得是熟人,有眼力見的人才能做的好。
徐長玉看到林福州提到自己,忙不疊點頭,“是是。”
這兩人合起夥來坑她,洛書下意識地抽了抽嘴角,“我再是潛邸老人,也比不得林公公你啊,我的本事一大半還是你教授出來的。”
“林公公這不是有事要忙嗎?洛姑姑你就多擔待些。”
“再說了,你能看着聖上一人面對朝臣百官?”
兩人一人一句的說着好不熱鬧。
要不然怎麽說林福州能嘴巴毒死人,他說的這話是洛書最不願聽的。
仔細一想,這好歹是陸琤登基後頭一次大型的宴會,最終洛書還是點了點頭。
反正陪着陸琤走過這麽多路,不介意再多陪他走一程。
雖說過往皆一切皆是意料之中,可真當自己身處其中,仍舊過得膽戰心驚,生怕一招走錯萬劫不複。
但是等真正遇到事兒的時候,洛書恨不得自己從來沒答應過林福州和徐長玉兩人,她差點莫名其妙地又成了罪人。
宴請朝臣是在太和殿,洛書在今兒個見了陸琤第一眼後,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總是一副将有大事發生,有心忡忡的模樣,為此陸琤走前還笑話了她。
縱使如此,洛書依舊不敢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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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着陸琤由宮人引入太和殿正殿時,各路權貴早已來齊,太後坐在高位,一身正裝禮服下微微纖弱的身材,面上帶着沉着與威儀,眼尾微挑的看着皇帝。太後這麽早到,雖然這場國宴不是她準備,但和她準備的也差不多。
陸琤坐下不久,殿內就開始推杯換盞,觥籌交錯起來,又有太後在一旁搭話,真是好一副喜氣富貴的模樣。
雖然太後有些看不慣陸琤,在這麽重要的日子,身邊還只帶着洛書一人,但是好在她記得這時候不能當衆冷臉,盡力控制自己看陸琤時,不往洛書那邊看。
王子帛仗着承恩侯府的光,國宴上坐的位置頗為靠前,第十次往洛書的方向看過去,見到洛書再一次替陸琤布菜,唇畔露出一絲笑意,站起身來理了理衣擺,出列緩步行至殿中央,道:“聖上,臣鬥膽向聖上求一道賜婚的聖旨。”
這話一出,太和殿內的衆人紛紛停下手中的動作。王子昂這算是沒有皇上旨意私自站出來說話了,單憑這一點,若是聖上不滿,大可以治他個以下犯上的罪。
王子帛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風流浪子,就是最近收斂了些,不常出入風月場所了。衆人還以為他是被自家老爹鎖在家裏不肯出來了,原來是準備娶親了。
稍有些了解王子帛為人的人家都曉得王子帛本性,讓他們相信王子帛能收了風流,還不如相信王子帛會當衆讓皇帝給他和青樓花魁賜婚。
“哦?”陸琤挑了挑眉,對于這個膽大妄為而又不顧禮節的年輕人,沒着急說答應也沒說拒絕,問到:“不知你要求的是誰家的姑娘?”
下一刻陸琤恨不得自己從來都沒有将這話問出口過,終歸還是他自己太過自信了,認為自己能夠威懾所有人。
跪在下方的青年将視線一下子移到洛書聖上,溫柔得不可思議地看着洛書,笑道:“正是聖上身邊的洛姑娘。”
魏明一口酒入喉,差點沒被自己嗆死。
他還想咳,但是一時間偌大的太和殿頓時沒了一點聲響,安靜得幾乎到了落針可聽的地步,他只能強忍着,忍得極為辛苦,眼睛都被自己逼紅了。
這事本該在皇帝要求人捐款的時候該結束的,怎麽現在鬧到了國宴之上了?魏明不禁懷疑,難不成承恩侯府家的小公子不僅被逼放棄家業留戀犬馬聲色,而且還在繼母的打壓變成了個傻子不成?
洛書聽到自己被稱為‘洛姑娘’,心神還有一瞬間的恍惚,在崇明殿被稱慣了洛姑姑,乍一聽洛姑娘還反應不上來了。還是身邊陸琤的冷笑聲,讓他回過神來。
陸琤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深黑的眸子裏情緒翻湧。
聽到有人要求娶洛書,他的第一反應是動手殺了那人,臉色随之變得難堪起來。
這世上沒人能夠從他手裏搶走洛書。陸琤轉動着食指上的白玉扳指,眼睛不自覺的眯了眯,他是真的動了殺念。
承恩侯心裏一咯噔,看着王子昂,恨不得自己從來都沒有生出過這個孽障,跑到殿前一把跪下,“皇上,小兒不懂事,還請皇上恕罪。”
“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了,承恩侯怎麽還說府內的小公子不懂事?”陸琤一杯溫酒入喉,唇齒間流出幾字,“滾出去,在大殿之上無半點分寸。”
承恩後輩不敢耽擱,趕緊逼着王子帛磕頭,準備讓他滾出去,結果剛站起來,就聽見陸琤毫無感情聲調的嗓音,在整個大殿響起,“承恩侯教子無方,一并滾出去。”
太後有心打合場,不能眼睜睜看着因為洛書挑起君臣不合來,可是對上陸琤掃視過來的眼神時,話到嘴邊一下子說不出口來。陸琤控制情緒已經做得最好了,念及今兒個是大年三十,沒有說要砍人,她再多說只怕會刺激到他,這事兒太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作過去了。
陸琤駁回了承恩府家小公子的請求,還将人趕了出去,當然牽扯其中的洛書也不能幸免,一樣被他趕出太和殿,由兩宮女領着她回崇明殿。
洛書自覺自己完全是無妄之災,她壓根不認識什麽承恩公小公子,被求賜婚更加是一臉懵,結果被當成了滿殿的笑話,還被陸琤遷怒。
雖說洛書不滿陸琤遷怒于她,但是誰讓他是皇帝呢。
不想聽他的話,那也得聽他的話。
仗着有幾年情分在,就為所欲為的話,遲早得把自己作死,她還是安分守己為好,反正離宮的日子就在眼前,暫且忍他一會兒。
洛書準備回配房,卻見到偏房聚着青葉以及守在崇明殿的丫鬟太監們,還擺着一桌子的吃食,爐上溫了幾壺小酒,頓時讓洛書想和他們待在一起,熱鬧熱鬧,這可比守在太和殿內好上千倍萬倍。
“你們可真是舒坦啊,聚在一起守歲,東西還備的挺齊全的。”洛書就是這點好,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自我調節能力極強。有了新的東西轉移注意力後,陸琤是誰,他怎麽樣,全都被洛書抛之腦後。
一群人見是洛書過來了,趕緊起身行禮,“洛姑姑好。”
青葉則是跑到洛書跟前,笑着拉她走到桌前,問道:“今兒個過年,姐姐要不要也來一口?”
洛書搖頭婉拒,她滴酒不沾,從前是身處冷宮喝不到酒,後來便是因為陸琤離不得她,時時刻刻需陪在陸琤身邊,為了避免喝酒誤事,她不敢喝酒。
一群人因着洛書的存在拘謹了不少,就連坐下都不敢和洛書坐在同一張桌子上,洛書奇怪地看了他們一眼,“你們怎麽都站着,該吃吃該喝喝,該守歲的守歲,別因為我來了就讓你們幹不成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