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阿雯表情憤慨，不像是裝的。
難道，她們說的是實話？不是騙局？何嘉欣茫然了。
石凱好整以暇，“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清楚一些連你都不知道的事。”
何嘉欣神情變化莫測，面露遲疑。
良久，她下定決定，勉為其難地道，“說說看。”
石凱奇怪地打量何嘉欣，“你該不會以為咨詢不要錢吧？不給錢，我憑什麽告訴你。”
何嘉欣木在當場，半天反應不過來。
她覺得自己是給阿雯面子，才願意聽一聽大師的“獨到見解”。
搞半天，不給錢人家還不肯說。
何嘉欣忍不住說，“哪有先給錢，你再說的道理？萬一我給了錢以後，發現你是胡說八道的話，錢會退回來？”
石凱瞥了何嘉欣一眼，反問，“萬一我說了出來，你非說我胡扯，不肯給錢怎麽辦？”
何嘉欣氣笑了，語帶威脅，“看來，這筆生意是做不成了。”
石凱滿不在乎，揮揮手，“哦，那就別做了，你趕緊走人吧。”
生意成不了，後悔的只會是何嘉欣，她挺無所謂的。
剛才她仔細想了想，幹嘛要把真相告訴何嘉欣呢？讓她蒙在鼓裏，若幹年以後悔青腸子也不錯。
何嘉欣略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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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社會上打摸滾爬的時間不算短，從沒見過這麽大爺的主。
她總有種感覺，像是她求着人家做這筆生意，而對方根本不在乎。
什麽春天般的溫暖，上帝的待遇，她這個顧客完全沒感受到。
倒像是她欠了對方錢，不得不小心翼翼裝孫子賠不是，時不時還得接受對方冷嘲熱諷。
何嘉欣心裏那個怒啊。
創業初期看人白眼，早就習慣了。
但事業有成後，她就再也沒經歷這些事。
上次看人臉色，仿佛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了。
要不是顧忌葉雯，何嘉欣早就走了。
石凱老神在在，真誠建議，“你慢慢考慮。不過，如果你指望我讓步的話，還是直接走人比較幹脆。”
關鍵時刻，葉雯插了句嘴，“錢我出。小凱，把實話告訴她。”
說着，葉雯從包裏掏出一疊現金，推到石凱面前，“剛好我之前取了點錢，給。”
何嘉欣震驚地看着葉雯，随便說幾句話就給人一萬，她是瘋了嗎？！
收了錢，大致點了點，石凱終于願意開口，“看起來，你家庭、事業、愛情一切順遂。如果硬要說有什麽美中不足的話，那就是你的女兒叛逆不聽話，讓你感到很頭疼。”
石凱突然改了主意，決定放開了說。
何嘉欣臉上肌肉忍不住跳了跳。
這件事算家醜，她從未對外人提起。為什麽石凱會知道？
“明明從小跟着外婆過，卻跟誰都不親，整天跟個瘋丫頭一樣。去年還學人離家出走，失蹤好幾天。後來花光了錢，沒辦法，只能跑回來。”
何嘉欣越聽越是心驚肉跳。
剛想說什麽，就聽石凱意味深長地說，“表面上看，是這樣沒錯。”
何嘉欣愣住，下意識問，“表面上看？什麽意思？”
“你每月都會寄錢回家，一部分錢補貼家裏，一部分錢是女兒的夥食費。不過那筆錢，從來沒用在你女兒身上。”
“弟弟家的房子新裝修了，變得又大又漂亮。弟媳婦穿上了好看的貂皮大衣，有了好幾件首飾。弟弟的女兒像個小公主，吃得好，穿的好。你媽不愁吃穿，有空就出去跟人搓麻将，不用再幹地裏的活。”
“唯獨你的女兒，看着別人大魚大肉，她只能吃饅頭，或者鹹菜蘿蔔幹配白粥。平常撿表妹的舊衣服穿，大冬天也沒個新棉襖。鞋子破了個大洞，照樣沒人管。有時候，外婆出去打麻将很晚才回來，她連幹饅頭白粥都沒得吃，只能餓一晚上肚子。”
“小孩偶爾餓的實在沒辦法了，就跑去阿姨家裏求些吃的。可惜你姐家裏條件不好，只能給很少的食物。”
“沒有護膚品，沒有保暖的衣服，冬天經常生凍瘡，活得生不如死。”
“不可能！”何嘉欣情不自禁吼道。
石凱完全不搭理她，自顧自說下去，“小孩子可憐吶！一年到頭，也只有過年你回家的時候，她才能吃上幾回肉，穿幾天表妹的新衣服。為什麽？因為都是做給你看的，為了你繼續每月給他們打錢。”
“新年過後，她就得把新衣服還回去，順便挨表妹的罵。你難道就沒發現，衣服根本不合身，尺寸偏小嗎？”
“她恨外婆恨得不得了。有次打算向你告狀，結果剛起了個頭，就被你一頓臭罵。因為你認定她桀骜不馴不服管，沒良心，養不熟。外婆把她帶大，她卻不知感恩，反而背地裏數落老人的不是。”
“你把錢都打給了你媽，卻不知道你媽留了一些做生活費，其他的都給了你弟弟。唯有你姐會照顧一下你女兒，卻因為經濟條件差，自顧不暇。”
“小孩幾次三番想過自殺，始終沒膽子動手。後來，她終于受不了了，偷了家裏的錢離家出走。可是天大地大，一個小孩子，她又能去哪裏？根本無處容身。錢花光了，只能回家。你知道這事後，還打了她一頓。”
末了，石凱搖頭嘆息，“遇上你這樣的媽，小孩倒了十八輩子的血黴！真是早死早超生。”
“胡說八道！”何嘉欣氣得渾身發抖。
她不肯相信這一切是真的。
石凱依然不理會，歪着腦袋想了想，“不對，應該說跟你熟的人都慘——你就是專門坑熟。誰對你好，誰幫了你忙，你就坑誰。誰把面子上做的漂漂亮亮，其實根本不管你，你倒是會主動讨好人家。做人做到你這個地步，挺失敗的。”
說完，她把收到的一萬塊錢現金推到何嘉欣面前，“這錢麻煩轉交給你女兒。以你的名義辦張銀行卡，把錢存進去。然後把卡交給孩子，密碼也只告訴她一個人。有這一萬塊錢，她起碼不用經常餓肚子，不用挨餓受凍，能多吃兩回肉。”
小孩處境之凄慘，她這個外人看了都覺得心酸。
明明自己麻麻很有錢，親戚都幫着花，唯獨親生女兒半點好處撈不着，過着死了爹娘沒人管一樣的日子。
何嘉欣已經有動手打架的沖動了，“笑話。我弟弟是孩子的親舅舅，我媽是孩子的親外婆！怎麽可能虐待她？”
何嘉欣真想糊所謂的大師一臉。
“你是親媽都不管孩子，指望別人把你女兒當親閨女養？蠢貨，愚不可及。”石凱說話沖得很，因為她非常讨厭何嘉欣這樣的媽。
管生不管養，當年幹嘛把孩子生下來？就是為了讓孩子活受罪的嗎！
看看就來氣，簡直是個大寫的人渣。
石凱跟葉雯打了聲招呼，“我走了，以後有事再聯系。”
然後，她看都不看何嘉欣，直接甩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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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雯顧不得其他，趕緊追了出去。
追上石凱後，葉雯一臉歉意，“抱歉，我不曉得她其實是這樣的人。平常來往的時候，她人不錯。我以為她是真心求助，才會把她帶來見你。”
聽到何嘉欣的事，她已經震驚得說不出話。
世間居然有這樣糊塗的媽！
石凱嘆了口氣，“知人知面不知心，以後你自己當心點。”
也許是葉雯倒黴，也許是她做事不經心，居然家人朋友全是極品奇葩。
都不知道她怎麽能跟奇葩們相處融洽下去的。
石凱揣測，大概是因為葉雯信佛，忍耐力比較好的緣故。
葉雯心有餘悸，連連點頭，“我會注意的。”
葉雯的心思，石凱能猜到幾分，當下主動開口，“以後再有人托你牽線，還是把人喊來跟我見一面。是好是壞，我能分得出來。”
創業初期比較艱難，意向顧客都得見一見。
“好的。”葉雯見石凱沒生氣，不由輕松了些。
以後很可能還會求到石凱頭上，她并不想把兩人關系弄僵。
“你先回去吧，跟好朋友應該有很多話要說。我先走了。”石凱擺擺手，潇灑離去。
葉雯苦笑，“好朋友”麽……
短短時間內受到的沖擊太大，她已不知該如何面對何嘉欣。
裝沒事人，似乎挺對不起自己。
分道揚镳，又好像過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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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包廂，何嘉欣面色凝重，神情肅穆，“阿雯，你跟我說實話，真不是你找人故意騙我，想扳回一城？”
葉雯嘆息，第N次給出相同的回答，“石小姐真是高人，不是騙子，不是騙局。在她說出來之前，我根本不曉得你騙了我。”
“她剛剛說的那些話……”何嘉欣欲言又止。
“應該都是事實。”葉雯覺得心力交瘁，“要怎麽說，你才肯相信？如果不是她有特殊本領，我怎麽會那麽推崇她？”
“如果一切是真的，那她罵我是個自以為是的糊塗蛋倒不過分。”何嘉欣苦笑，“不管怎麽說，我欠你一句對不起。因為我的自大，差點害了你。”
葉雯不知如何是好。
她正在考慮以後跟何嘉欣斷絕往來的可行性，這一刻又猶豫起來。
人孰無過？真的要因為一次犯錯，跟嘉欣斷絕關系嗎？
葉雯想想就覺得煩心，把話題扯開，先談論其他，“你打算怎麽辦？”
何嘉欣早已做出決定，“我打算不告訴任何人，偷偷跑回去看個究竟。如果女兒真的受了委屈，我不會放過欺負她的人！”
說到這，何嘉欣有些茫然，“以前，我很心疼女兒的。可我沒辦法一邊做生意，一邊照顧她。于是把她扔在了家裏，滿心以為我媽可以照顧好她。”
“等到我生意慢慢有了起色，有時間把女兒帶在身邊時，女兒已經叛逆到六親不認，跟我生分的很。”
“我只能告訴自己，我平常挺忙的，沒空照顧她。反正她應該已經呆在老家習慣了，不如繼續呆下去。”
“現在想想，大概是我無視了她的求救，讓她心生絕望了吧。”
何嘉欣越是回想，越是覺得石凱說的像是真話。以前忽略的一些細節紛紛浮上心頭。
過年回家的時候，女兒臉上總有傷，倔強地躲在角落裏，不肯跟任何人說話。
看着親戚的眼神裏，總帶着仇恨。
起初，女兒見到她就開始哭。後來看到她時，眼裏只有麻木。再後來，只剩下恨意。
……
她的女兒不該受那樣的苦。何嘉欣表情變得堅定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