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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究竟誰是真兇

一時間,寝殿裏落針可聞,連梅嫔都忘了要哭泣。

言少輕要的正是此種效果——先發制人。

她徐徐道:「梅嫔出事後,何人去請太醫?請的是哪一位太醫?如何知曉繡線有毒?」

瑞珠擡起頭來,膽顫心驚地回道:「是奴婢去請太醫的,請的是賀太醫,賀太醫診出娘娘是中了急性毒而致滑胎,跟着便逐一檢查寝殿裏的物品器具,花費了一個多時辰方才确定了那毒源來自娘娘慣常用的繡線。」

言少輕眼裏沒半分溫度。「梅嫔滑胎前用過的繡線何在?」

「在暖閣裏,奴婢這就去拿。」瑞珠跪着退了半步,起身後飛奔着去取了裝有繡線的針線筐來,取來時還在喘呢。「便是這繡線了,娘娘。」

言少輕只看了那繡線幾眼。「平日裏梅嫔用的繡線由何人去領?」

瑞珠道:「是一個叫香草的宮女。」

言少輕點了點頭,「宣香草及賀太醫。」

一個內侍忙去太醫院請賀太醫。

香草就在落梅宮裏當差,很快便來了,當下立即下跪叩首,「奴婢拜見皇後娘娘。」

「把頭擡起來。」

香草連忙擡頭,她就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宮女,外表沒什麽特殊之處可供辨認的。

言少輕看了她一會兒,問:「你就是香草?平日梅嫔用的繡線是由你所領?」

「是的,娘娘。」

言少輕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冷不防直截了當地問道:「說,你為何在繡線裏下毒,謀害梅嫔?你的目的何在?受何人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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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驗屍的時候,有一說一,絕不說二,但問案的時候便不同了,有時一吓,就能吓出真相來。她祖母說過,眼睛是最不能作假的地方,因此她會觀察所有疑犯眼裏的變化。

「奴婢沒有!」香草猶如炸雷灌耳,她忙為自己開脫道:「平日裏梅嫔娘娘要用的繡線是奴婢去領的沒錯,可此刻針線筐裏的繡線不是奴婢去領的,是今日午後,雲月宮的玉扇姊姊好心替奴婢領了送來,奴婢以為她是一片好意,也就不疑有他的呈給梅嫔娘娘用了,沒想到娘娘晚膳後才開始刺繡,沒多久就……就小産了。」

忽然出現「雲月宮」三個字,衆人不由得把眼光往雲妃身上看去。

雲妃被看得極是不悅。「一派胡言,玉扇為何要幫你領繡線,難道是吃飽了撐着嗎?」

「雲妃,你想做謀害皇嗣的共犯嗎?」言少輕輕輕皺眉。「本宮分明說過,本宮未問話之前不得開口,你把本宮的話聽到哪兒去了?」

夢妃、芊妃臉上倶是幸災樂禍的表情。

雲妃瞪了一眼夢妃、芊妃,她的臉色異常難看,不情願地垂下頭道:「臣妾沒記性,請皇後娘娘恕罪。」

言少輕淡淡道:「若是再犯,絕不寬待。」

「是。」雲妃嘴上服軟,卻是狠瞪了香草一眼,警告意味相當濃厚。

言少輕也不理她的小動作,徑自吩咐道:「小安子,你去将玉扇帶過來,途中不許她和任何人交談,速去速回。」

衆人心知這是防止玉扇和他人串供,夢妃、芊妃更開心了,髒水如今是往雲妃身上潑了,辦得越嚴越好。

玉扇未到,賀太醫先到了,他一頭的汗,顯然是從太醫院跑過來的。

他俯身行禮道:「微臣賀之年拜見皇後娘娘。」

言少輕一貫的不假辭色,「賀太醫,将今日之事仔細說一遍。」

「微臣遵命。」賀太醫拱了拱手,躬身答道:「今日由微臣當值,兩個多時辰前,落梅宮十萬火急的傳太醫,微臣到時,梅嫔娘娘已經小産了,是個女胎,已經成形……

「當時,娘娘血流不止,且血色呈黑,有中毒現象,微臣連忙配了解毒止血的方子,這才把娘娘的性命搶救回來,因娘娘的毒性來得兇猛,微臣分析毒源應該尚在,随即找了幾個醫女一塊兒檢查落梅宮裏外和娘娘寝殿,在飮水及食物中都未見有毒,直到查到那繡在線,這才發現繡在線染了一種名為夕花的西域猛毒,普通人聞了頂多胸悶、惡心、嘔吐,嚴重者腹痛腹瀉,但若是孕婦聞了,只要半個時辰便會催産下胎,且孕婦也會有性命之憂。」

因為擅自說話者會以共犯論,因此衆人聽完賀太醫的陳述,雖然都覺驚異,但無人敢開口,宮女們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就見太後身邊的大宮女錦繡悄悄地離去,沒人在意她,太後差她去辦事也是有的。

不一會兒,小安子領着玉扇來了,玉扇神情惶恐,下意識的朝雲妃看去,卻被雲妃狠瞪了一眼。

玉扇不敢再看主子,朝言少輕跪了下去,「奴婢玉扇拜見皇後娘娘。」

言少輕沉着臉道:「玉扇,本宮面前,若有虛言,絕不寬待,明白了嗎?」

玉扇趴伏着又是一個磕頭,「奴婢明白。」

言少輕靜靜地看着她,「擡起頭來。」

玉扇乖乖地将頭擡了起來,眼裏依舊是一片惶恐不安。

言少輕淡淡道:「玉扇,你代領落梅宮的繡線,已與宮規不符,這一點你可認罪?」

按照宮規,嫔妃的分例用品,均要由自個兒身邊服侍的人到六局各司領取,不得代領,而太後、太妃和皇後的分例用品是由六局各司呈送,因此不會有代領的問題。

「娘娘,奴婢并沒有代領落梅宮的繡線。」她小臉發白,雖然顫抖着,但力求鎮定。

「在路上安公公已告知奴婢,娘娘為何傳奴婢前來,說是因為香草姑娘說奴婢替她領了繡線,給她送了過來,那繡線有毒,害梅嫔娘娘滑胎,可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既沒有領落梅宮的繡線,也沒給香草姑娘送過來,請娘娘明鑒。」

聽完,言少輕緩緩點頭,轉而看着香草,「香草,你此刻還肯定給你送繡線過來的是玉扇嗎?」

香草毫不遲疑的重重點頭,「沒錯,不安好心給奴婢送繡線來的就是玉扇姑娘!」

「小安子,去将司彩司的司正帶來,記事冊子為證物,一同帶來,冊子交到你手中那刻開始,再不許有人翻看。」

「奴才遵旨。」

小安子領命去了,所有人都屏息以待,連屏風後的太後和惠太妃都沒有發出半點聲響,床上的梅嫔則是兩眼無神的看着帳頂。

她的絕望其來有自,她知道即便身子康複,自己再也沒有承寵的機會了。

她記得很清楚,皇上便是在這裏、在這張床上寵幸她的,那是她入宮以來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皇上喝醉了,看起來情緒很低落,他不斷的喝酒,喝了很多,直到路都走不穩了,她才有了将皇上扶上床的機會。

皇上撫着她的臉,吻她的唇,将她壓在身下,一遍一遍的喊她少輕……

所以,皇後還沒被冊封為皇後之前,她就知道皇上有多喜歡皇後了。

在皇上心裏,她是一個沒有面孔的女人,那并不打緊,她甘願做另一個女人的替身,唯有如此,皇上才會瘋狂的要她,也因為他排山倒海的激情和熱情,她一次就懷上了龍種。

她很明白,皇上酒醒之後,她就什麽都不是了,只有生下皇子才是她的保障,她才不會傻到去對皇上有盼頭,她只要一個能讓她爬上妃位的皇子,一個能顯榮她的皇子……

可如今,孩子沒了,她的夢也碎了……罷了,既然皇上的心攥在皇後手裏,等她身子好了之後積極點向皇後表忠誠,只要好好跟着皇後,也能在後宮擁有一席之地吧……

「啓禀娘娘,郭司正帶到。」外頭傳來動靜,小安子把人帶回來了。

言少輕看着寝殿門口,鳳眸微凝,「宣。」

郭司正是正六品女官,并非宮女,是以小安子要特別通傳,而司彩司隸屬尚服局,掌管宮裏織品、衣服相關事項,若不是出了這件事,她應當是永遠不會知道宮裏有這麽個人的存在。

「微臣拜見皇後娘娘。」

「郭司正,按照宮規,嫔妃的分例用品不得代領,為何你讓雲月宮的宮女玉扇領了落梅宮的繡線?你可認罪?」

「微臣知錯。」郭司正垂首道:「微臣明白宮規卻一時起了貪念犯了錯,請皇後娘娘責罰。」

言少輕微微挑眉,「貪念?」

「微臣慚愧。」郭司正面有愧色地道:「玉扇姑娘今日來領雲月宮的繡線,說落梅宮的香草姑娘托她一道領,還塞給微臣一錠金元寶,讓微臣行個方便,微臣薪俸不豐,又攤上了個好賭的弟弟,近日債主追債追得兇,家中老母無一日好眠,微臣想将金元寶送回家給弟弟還債,玉扇姑娘又肯押手印,微臣心想,如此應是香草姑娘托她來領繡線的沒錯,才會一時胡塗,行了方便。」

玉扇聞言,臉色一片慘白,「沒……沒有,奴婢沒有給郭司正金元寶……」

「這是玉扇姑娘給微臣的金元寶,微臣還沒來得及送回家去,還有領取分例用品的冊子,上頭有玉扇姑娘按的手印,請娘娘過目。」

言少輕看了眼冊子,便将冊子交給竹桑。「讓玉扇再按一次手印,看看是否相符。」

她接着仔細的将金元寶看了個遍,發現底部刻有小巧的「豫」字,表示這錠金元寶是在豫州打造的。

大雲的律法,銀子刻上年號,金子與寶石則刻上出處。

雲妃是東豫王的嫡女,在豫州長大……

竹桑核對好手印了,禀報導:「娘娘,确為玉扇的手印沒錯。」

真相呼之欲出,言少輕看着一臉慌亂蒼白的玉扇。「玉扇,為何你的手印會按在司彩司的冊子裏,你可有話說?」

玉扇一陣恍惚。「娘娘,前幾日奴婢染了風寒,今日病情加劇,奴婢喝了藥,睡得很沉,覺得有人來過奴婢房間,又以為在作夢,沒想到是有人潛入奴婢房中拉了奴婢的手按印……」

言少輕輕塵眉,「可有人證?」

玉扇臉色更白了,「沒有,奴婢自個兒一人在房裏睡……」

梅嫔突然指着雲妃,撕心裂肺的哭道:「雲妃,你好毒的心!自己懷不上孩兒,便來害死我的孩兒……你還我孩兒的命來!還我孩兒的命來!」

梅嫔這指控恍如一道炸雷,雲妃像是這才想到此事與自己有關,連忙撇清道:「梅嫔,你休要胡說,本宮與你無怨無仇,何必害你孩兒?」

梅嫔繼續指控,「那還用說,自然是你見不得我要生下皇上的皇長子了!」

雲妃無動于衷地說道:「就算玉扇真的去領了繡線交給你的宮女,也與本宮無關,她是受何人指使,本宮又如何會知曉?」

梅嫔冷笑,「雲妃娘娘,玉扇是你的人,你一句不知道就想摘得幹幹淨淨嗎?」

「本宮就是不知情,你能拿出本宮知情的證據嗎?」雲妃不甘示弱地道:「梅嫔,難道你宮裏的人私底下在做什麽,你全一一知情?要我說,是你收買了玉扇要栽贓給本宮也是有可能,你懷的胎是真是假又有誰知道,有些藥服了會出現喜脈,只要買通一個太醫就成了,至于你小産的那灘血……要弄一只畜生的血還不容易。」

梅嫔幾欲發狂,「你胡說!你胡說!你胡說!」

雲妃哼道:「本宮清者自清,是否胡說,待真相大白便可知道是誰在胡說。」

言少輕凝眉沉思,充耳不聞,只當她們是在大街上對陣叫嚣的潑婦。

繡線究竟是在司彩司裏就染了毒,還是玉扇領了之後她染的毒,抑或者,到了香草手上才染了毒?

究竟繡線是玉扇去領的,還是香草去領的卻與郭司正串通了變造冊子,或者,根本沒人去領繡線,是真有人帶了冊子去玉扇房裏趁她神志不清時押手印,再串通郭司正的口供,當然,也有可能她看走眼了,所有人說的都是實話,雲妃确實是主謀,玉扇是受了雲妃的指使去領繡線……然而如此粗劣的手法,這可能嗎?雲妃是東豫王的嫡女,斷不可能行事如此魯莽。

總之,直覺告訴她,玉扇沒有去領繡線,雲妃也不是這件事的主謀,雲妃或許也巴不得梅嫔滑胎,但這件事不是她做的,還有幾個疑點待她細細梳理之後,定能找出破綻……

「肅靜。」她一拍扶手。「雲妃,你仔細看看這錠金元寶,是否是你的陪嫁?」

多蘭從言少輕手中接過元寶,給雲妃送過去。

雲妃看了看元寶,恨恨地道:「娘娘,這錠金元寶是産自豫州沒錯,但是否為臣妾陪嫁,只因元寶生得都一樣,臣妾也無從得知,而元寶與銀子同樣流通,任何人都能夠取得,單憑一個元寶便要定臣妾的罪,臣妾萬萬不服!」

「你說得不錯。」言少輕眉頭又皺得更深了一點。「本宮無意在此時定任何人的罪,不過讓你看看清楚,無須激動。」

一炷香的時間,錦繡回來了,而太後和惠太妃也正好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錦繡對太後福身道:「娘娘,奴婢請了內務府的人同去雲月宮,在雲妃娘娘的寝殿裏搜出了西域夕花香粉。」

太後冷眼看着雲妃,「雲妃,你實在太叫哀家失望了。」

言少輕驚疑不定的看着太後,難道,在她審案時,太後悄悄派了錦繡會同內務府去搜了雲月宮?太後是根據哪一點将雲妃列為嫌犯?饒是審理過諸多案件的她,都不能斷定雲妃有嫌疑,太後為何要将矛頭直指雲妃?

「賀太醫,」太後淡淡地問:「你查驗看看,這是否為西域夕花之毒?」

賀太醫躬身領命,「微臣遵旨。」

言少輕知道查驗的結果一定是夕花之毒,但她懷疑那真是在雲月宮搜出來的嗎?就算真是在雲月宮搜出來的,也可能是有人預先藏好了,好讓內務府的人搜到。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她認為玉扇沒有代領落梅宮的繡線,可按的卻是她的手印,香草也指證繡線是由玉扇交給她的,還有來自豫州的金元寶,最關鍵的是在雲妃的寝宮裏搜出了西域夕花的香粉,全部的線索都指向了雲妃。

「我沒有毒害梅嫔!我沒有!是有人要陷害我!有人要陷害我!」雲妃忽然失了儀态,憤恨的瘋狂大吼大叫。

衆人皆知,不管雲妃如何吼叫,這件事的人證、物證都有了,證據确鑿,雲妃不認罪都不行。

「皇後辛苦了。」太後溫言看着言少輕,敘家常一般地說道:「如今真相已經水落石出,該是還梅嫔一個公道的時候了。」

太後猶如這個寝殿裏的定海神針,她一發話,四周的吵雜聲頓時安靜了下來,而衆人感興趣的,自然是要如何還梅嫔一個公道了。

太後琢磨了一下,便道:「雲妃謀害帝嗣,降為五品才人,打入暴基。玉扇做為幫兇,罪無可赦,杖黯,雲月宮宮人盡皆收押,皇後以為如何?」

言少輕與太後對視着,從對方的眼神之中看到太後希望她能站在她那一邊……不,太後是在懇求她在衆人面前認同她的做法。

她想起了祖母的話,太後是不會害她的人……難道,雲妃有非要成為真兇的理由?

無論如何,衆目睽睽之下她必須保全太後的顏面,于是她違心的點了頭,「母後說得在理。」

太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那就依皇後的意思辦了。」

太後一錘定音,無人敢有異議。

偌大的寝殿中,只有玉扇喊了起來,「雲妃娘娘沒有指使奴婢做任何事!雲妃娘娘沒有指使奴婢做任何事啊!」

玉扇不斷重複這句話,直到被拖出去前還一直在喊,但大家只當她護主心切,沒人相信雲妃的清白,或者說,沒有人要雲妃是清白的。

「你們等着!我不會善罷罷休!我爹也不會!」雲妃被拖走前亦是不斷的嘶吼。

言少輕心裏極不好受,這是巧合嗎?是皇上恰好想要清理豫州門戶,她也剛巧處置了雲妃,還是因為皇上想要清理豫州的門戶,便設計了圈套給雲妃跳?

再追查下去,會查出什麽來?

如果背後的那個人是皇上……她斷案講求證據,如今證據确鑿了,她卻一點也不覺得高興。

「娘娘!」習秋突然驚呼了一聲。

衆人看去,見躺在床上的梅嫔突然七孔流血,身子不斷抽搐。

夢妃第一個尖叫起來,「梅嫔要死了……」

言少輕急急吩咐,「賀太醫!速速救治梅嫔!」

「微臣遵旨!」賀太醫奔了過去,又是搭脈又是探鼻息的,亦施了針,可最後仍是頹然請罪道:「啓禀皇後娘娘,梅嫔娘娘已經……已經斷氣了,是夕花之毒的餘威,梅嫔娘娘的遺體需立即火化,否則會有傳染的危險。」

太後點了點頭,沉聲道:「賀太醫,後續事宜便交給你了,此地不宜久留,各自跪安吧!」

「是。」衆人此時是巴不得各自回宮。

打從回到鳳儀宮,言少輕就一直沒開口。

竹桑知道她心裏不舒服,便道:「奴婢給娘娘備下熱水,娘娘泡個澡會舒心些。」

言少輕有些木然的點了點頭。

她在浴桶中放空了腦子,覺得自己有負了……有負了什麽?有負了自己所認知的一切嗎?

她想要停止思緒,可梅嫔、雲妃、玉扇的臉在她面前揮之不去……

沐浴後,竹桑給她備了件寬袖長袍,繡着展翅的鳳凰和大朵盛開的牡丹,黑發已絞幹了,墨絲如瀑地垂在肩頭,她蓮步輕移,走進寝殿便見到宇文珑正站在桌案邊翻看她看過的卷宗,她頓時一楞。

她從沒這般衣衫随便的時候見到他,下意識便有些不自在,再加上多蘭事先已在寝殿中燃起了香燭,那香燭裏又摻了香料,丁香香氣彌漫在室內,格外有種旖旎氛園,叫她更覺尴尬了。

她把衣襟拉緊了些,潤了潤唇瓣,道:「皇上什麽時候來的?臣妾未曾迎駕,請皇上恕罪。」

皇上駕臨是大事,可适才竹桑伺候她起浴穿衣時卻一個字都沒有說,她一進寝殿,竹桑不跟進來伺候,反而還把門帶上了,可見是他的吩咐。

宇文珑擡眸,深深的看着恍若谪塵仙子的她,自己感受着心裏的震撼,一會兒才道:「來了小半刻了。」

他派人盯着落梅宮,自然什麽都知道,也知道她沒能守住她的原則,心中一定像長了毛般的難受,而他則是在意她的悶悶不樂。

「這麽晚了,皇上不歇息卻過來臣妾這裏,不知有何要事?」她的語氣平淡,眉心間有些索然無味,神情更有些刻意的公事公辦,本不想搭理他,但她驀然想到了一個可能,突然淡定不起來,語氣也有了一絲絲的緊張,「難道是邊防出了什麽事?」

「邊防之事朕已經處理好了。」還知道關心旁的事,宇文珑稍稍放心一些。心想她肯定想知道得詳細一些,便又道:「不過是北匈奴遣使來朝,來向我大雲告急求援,北匈奴突受垩揚、同羅、回纥等八個部族攻擊,朕想那北匈奴一直對我朝稱臣,此番有難,大雲自當挺身相援,便派了諸葛将軍領兵前去搭救。」

言少輕雖然聽出他話裏有幾分讨好她的意思,還是不輕不重的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皇上決斷聖明。」

宇文珑自然不會被她那點冷淡澆熄了熱情,淺淺一笑道:「朕還以為你在生氣,不會問了。」

言少輕明豔的臉上毫無笑意,她眼眨也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天子,目光帶着審度,語氣有些冷淡,「皇上為何認為我在生氣?」

「朕知道,梅嫔之事你不甚認同母後的處置。」他繞過了桌案,走到她面前。「你也不要太難受了,朕已下旨給梅嫔厚葬,并加封為梅妃。」

言少輕感覺到心狠狠一沉。人都死了,再多恩典都沒有用了,要是哪一日她死在了宮中,又要給她加封什麽?

她原不是這麽悲觀的人,可今晚的一切讓她疲憊,明知道真相不是如此卻不能查下去,讓她十分郁結。

她又煩躁了起來。「這件事是不是皇上做的?因為東豫王野心過大,是不可久留之人。」

聞言,宇文珑臉色立即黑沉如墨,氣急敗壞的瞪着她,「你是說,為了拉下東豫王下馬,朕不惜殺死自己的孩兒又殺死梅嫔?在你眼裏,朕是那麽殘酷的人嗎?你就那麽不了解朕嗎?」

他還有一句未出口的質問:還是,你不想了解?

言少輕卻彷佛沒看見他眼裏的怒氣,繼續質問道:「那麽請皇上告訴我,雲妃是真兇嗎?」

宇文珑的嘴角一扯,「證據确鑿,雲妃當然是真兇。」

言少輕的唇在剎那間抿成了一條線,感覺心口像被人重重捶了一下。

他真認為雲妃是真兇?還是當她是三歲小兒,看不出個中破綻?

兩人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的對峙着,房裏只有獸耳銅壺滴漏的聲音。

言少輕知道,她是得不到真相了,在這件事裏,死掉的梅嫔和孩子不重要,被打入暴室的雲妃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有理由拔除東豫王的兵馬了,在豫州安插他自己的人馬。

「罷了。」她的眼眸像一汪寒潭,深不見底。「我乏了,明早還要早朝,皇上也請回吧!」

「不!」宇文珑驀然将她拉入懷裏,手攬着她的細腰,固執的看着她。「朕今夜不走!」她才沐浴過香湯,實在好香……

「皇上!」言少輕心裏一跳,臉蛋莫名燒了起來,美目忽然就顯得有些狼狽。「皇上請不要強人所難,我——我今夜沒有侍寝的心情。」

「誰說要你侍寝了?」宇文珑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朕說留下來,沒要你侍寝。」

尚德海說,不能與皇後硬碰硬,皇後吃軟不吃硬,要來出其不意這一招,皇後最難招架得住。

看來,尚德海分析得不錯。

不過,他一個閹人,為何對男女情事比他這個正常男人還了解?這點當真令他不痛快啊,他竟比個閹人還不如……

「既不要侍寝,皇上何不回嘯龍宮睡得舒服點。」他的話令她顯得窘迫。

他寵愛的揉揉她的頭發,「朕不想讓你睡得舒服,所以睡在這裏,給你找點不舒服。」

宇文珑這突如其來的舉動,令她全身僵住不動,她實在不明白他為何要這樣對她?

他曾威脅她,如果不抗旨拒婚,後果自負,但究竟是什麽後果,為何不早點讓她領受,給她一個痛快,如此懸而未決,當真難受。

不過,他倒是如他說的,只是睡在她身邊而已,反倒是她,直到他都睡沉了,她還醒着。

她伸手在空中描繪着他俊挺的五官,小心地不碰着他,輕聲呢喃,「咱們在太學時明明形影不離,為何後來在這宮裏遇到了,你非但裝做不認識我,還越來越讨厭我,甚至威脅叫我抗旨拒婚,究竟是為什麽?」

他早睡沉了,自然是不會回答她的,而她,對着他自言自語了一陣之後,一日的奔波,導致困意來臨,她也睡了,飽滿有致的身子還不由自主的往他懷裏蜷去。

宇文珑緊了緊手臂,睜開了眼苦笑,将她更加擁緊了些,動情地在她墨雲般的發上輕輕吻着,在她的耳邊輕輕嘆息——

「我哪裏是讨厭你了,我是太喜歡你了,喜歡得不可自拔,怕你嫁給我會對我失望,這才威脅不讓你嫁給我,你對我的誤會居然如此之深,這下,我該拿你如何是好啊少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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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之後,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藏傳佛教千年隐秘歷史的真相……
    西藏,到底向我們隐瞞了什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24.5萬字
  9. 荒村野屍

    荒村野屍

    我點燃香蠟,挖開腐爛的土壤,掘出我的愛人。
    她依然長發飄飄,明豔動人。親愛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找不到她了!是在和我捉迷藏嗎?
    床底下,鏡子裏,窗外柳樹旁,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究竟在哪!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0.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1.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2.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2.1萬字
  15.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5萬字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
  20. 快教姨娘給我跪(緣來是重生之一)

    快教姨娘給我跪(緣來是重生之一)

    母親,是孩兒不孝,直到現在才明白您的用心和痛苦,
    卻只能對着您的墓忏悔,若是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多好……
    重生後,她才發現上輩子氣血攻心抑郁而終根本是自找的!
    丈夫雖然還是納了妾,可那是他參加義軍推翻前朝有功,
    被新帝封為将軍,賞給他的,他被迫接受,比她還無奈;
    前世她以為他偏寵小妾,所以對她冷淡疏離,錯!
    是她冷淡他在先,加上他對自己佃農之子的出身感到自卑,
    才想着不要打擾她,只遠遠的守護着她;
    前世她以為他和醫女義妹有一腿,唉,那更是天大的笑話,
    那是他身上太多舊傷,怕她會心疼難過,才要義妹偷偷替他醫治,
    她還發現十歲的兒子不像前世一心向着姨娘,
    反倒偶爾會像個小大人似的提點她、給她意見,
    這樣的改變雖讓她有些意外,終歸是好的,她知道要好好珍惜,
    但也許是和丈夫兒子的日子過得太過幸福滋潤讓她松了戒心,
    居然給了小妾機會誣陷她和其他男人私通,
    連帶的讓婆婆更加相信兒子是她和野男人的孽種,
    沒關系,只要他信她,總有一天可以證明她的清白,
    可是……他怎麽會是這樣的反應,居然要和她和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9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