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嗚，舍棄
趙祁看着眼前的女兒，一時間沒有反應。
“曼曼。”許久之後他才喊了她一聲。
“爸爸你不該來這裏。”趙司寒低頭玩着手腕上的手表，她不知道該怎麽樣面對自己的父親，是不是剛剛裝作沒有看到直接走掉會好一些？
“為什麽我不該來？”趙祁的手摩挲着咖啡杯的外壁，說道。只是沒多久，他又搖了搖頭，“我是不該來。”那個被他辜負了的女人現在過得這麽好，他又有什麽資格過來看她呢？
“媽媽她現在，挺好的。”趙司寒在說完這句話之後，不知道該再說些什麽，轉身喊住了服務員，新點了兩杯咖啡。這個時間，咖啡館生意和外頭的天氣一樣冷，所以店裏只留了一個服務員和老板娘。
咖啡是老板娘端上來的，她和趙祁交談了幾句，語氣熟稔，聽說趙司寒是趙祁的女兒，笑着送了她一塊提拉米蘇。趙司寒将新上的一杯咖啡推到了趙祁面前，拿走了原來那杯冷掉的。
趙祁看着冒着熱氣的咖啡，一時間出了神。曼曼剛剛告訴他，那個曾經被他辜負的女子過得很好。他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好，那個美國男人看起來比她小了很多，卻是能夠很好地照顧她。他早上的時候就是坐在這個位置看着Joy護着容清漪從街角穿了過去。容清漪抱着Joy的腰，笑着和他說着話，簡直就像是這個城市裏最普通的陷入熱戀的一對情侶。
不，不是像，他們本身就是。
這不是他第一次來費城，但他想，這大約會是最後一次了吧，至少為了看她，是最後一次。
“往年，我和司宴來這邊，你也過來了？”趙司寒看了會兒窗外，雪又開始下了起來，并不大，她覺得老板娘和趙祁很熟悉，但是他早年并沒有在美國呆過。
“并不是每一年。”趙祁沉默了一會兒，“也并不是只有過年的時候會過來。”他有時候只是會遠遠地站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看一看她的背影。
“你這又是何苦？”趙司寒忽然覺得自己有點不能理解她的父親，他當初那麽決絕地趕走了母親，卻又在角落裏獨自深情，且不論是不是真的深情，他的做法實在是讓趙司寒看不透， “你說媽媽的愛太厚重，所以你想放她走。可是你站在這裏看着她，坐在曾經的家裏，周圍都是媽媽離開時的模樣。若你想挽回媽媽，這五年來，時間和機會并不能算少，可是你并沒有。你寧願站在最遠的地方看她，也沒有勇氣站到她身邊。”
“是啊，我沒有勇氣，所以現在也沒有了資格。”趙祁看着趙司寒，最終只是笑了笑，說道，“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做，可是曼曼，人就是這麽奇怪的一種生物。我知道她離開之後過得越來越好，我看到過她在附近的水果店裏賣芒果，種了滿院子的玫瑰，我看她活得越來越像真正的自己，我告訴我自己我當初做了一個正确的決定。但是我卻知道我內心更希望她在離開我之後過得并不好。她要是過得不好，我或許就有借口告訴自己，我可以重新站到她的身邊去我或許就有這個勇氣重新站到她身邊去。”可惜，他沒有這樣的機會，永遠不會再有了。
趙司寒看着趙祁，眉頭蹙起。
趙祁看了眼趙司寒，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不用擔心。”趙司寒在走進咖啡館之前站在外頭看了他許久，他知道那并不是她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她在思索他出現在這裏的意圖。
“說起來，雖然我是個內心陰暗的人，但是我的良知比你們任何人都希望她幸福，我不會重新出現在她面前的，她一直都好，這樣就夠了，一別兩寬，各生歡喜。”趙祁看着趙司寒，想伸手去揉揉她的頭，像小時候一樣，可是想了一想，又忍住了，“曼曼，我與你媽媽，是我對不起她。以後，我和她要是再有交集大約只是會在——你和司宴的婚禮上，所以你不需要擔心。只是日後，我希望我能是你最信賴的父親，而不是站在了你和母親對立面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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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覺得你是敵人。”雖然她憐惜、心疼母親，可是父親于她而言，并無過錯，她沒有資格代替母親去怨恨他，這樣對父親也并不公平，雖然她會因為母親對他心生防備，但是只要是他願意坦誠地與她說，她還是願意相信他的。
趙司寒回到唐家別墅的時候，容清漪正在廚房裏忙活，她正在做艾窩窩，那是A市一帶的特色小吃，趙司寒小時候每年過年她都要做的。Joy看起來很興奮，他表示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小吃，并且表示“艾窩窩”這個名字特別好聽，像是中文裏的“愛我”。嗯，他覺得那是做給他吃的，并不是給趙家姐弟。
經過Joy這樣一解釋，晚上大家吃這道小吃的時候，顯然覺得甜蜜了許多，不過也可能只是因為趙司寒喜歡吃甜的，所以容清漪多放了點糖？
雖說容清漪家離唐家的別墅并不遠，但是因為雪實在是下得大了些，且容清漪實在是舍不得趙司寒和趙司宴，所以最後在唐淩等人的建議下，她和Joy都留了下來。
容清漪最後是和趙司寒睡在一個屋子裏的。很多年沒有和媽媽一起睡了，趙司寒覺得有些別扭，一直沒有睡着。
“怎麽，身邊躺着的是我，不是阿恪，你不習慣？”容清漪感覺到了趙司寒沒睡，自然地開啓了話頭，何況她今晚本來就是要和趙司寒好好聊聊的。
“媽媽你不要胡說。”趙司寒還是有些害羞的，何況她和唐恪……也就睡了這麽一回而已，“我只是習慣了一個人睡。”
“既然我是胡說的，你這麽着急幹什麽？”
容清漪的聲音并不大，但是在黑暗又安靜的環境裏，趙司寒卻覺得自己連她語氣裏的笑意都感受得一清二楚。好想反駁，但是又無力反駁。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最怕一個人睡了，每次睡覺都要開着燈。”
“都說是小時候了，我現在都這麽大了。”有了前面的調侃擺着，趙司寒覺得這小時候的事情簡直就不值一提了，因此倒是也能應付。
“是啊，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我們曼曼，都可以做媽媽了。”
“……”今晚這話題走向怎麽都覺得不太對啊。
“曼曼，你有想過和阿恪結婚生子了嗎？”容清漪忽然開始放大招切入主題。
趙司寒很久都沒有說話，并不是睡着了。她睜着眼睛看天花板，完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害怕嗎？”容清漪也沒有在意她沒有回答，繼續問道。
“有一些吧。”這回趙司寒回答了，實話實說，她還是真的有些害怕的，這些害怕被她藏在內心最深處，從來沒有和人說過。雖然她和唐恪在一起感覺很好，唐恪對她也是真的很好，可是他們能夠一直這樣好下去嗎？她的父母，當年不是也那樣好嗎？
“唉。”容清漪在黑暗中嘆了口氣，“你是在害怕你和阿恪會和我和你父親一樣，漸漸消磨了彼此的愛意？”
容清漪還是沒有等趙司寒回答，“你和阿恪的事情，我有所了解，我也知道當初是你追的阿恪。可是曼曼，你們兩個的情況和我和你父親并不一樣。其實這些年，我也有反省，在那段失敗的婚姻裏，我的錯誤也不少，并不是你父親一個人的問題。”
其實這些事情，容清漪也是很久之後才看明白的。也是看明白了之後，她才接受了Joy的追求，決心開啓一段新的人生。
“我至始至終站在了一個粉絲的位置上去愛你父親，這本身就是不對的。從我們關系轉變的那一刻起，我就不應該再這樣了，所以當初Joy雖然追求了我很長一段時間，但是我和他在一起之後，我将他放在了一個很對等的位置上。”容清漪握住了趙司寒的手，她的女兒，必定是要一聲順遂的，“你和阿恪現在這樣就很好，雖然當初是你追的他，但是現在你們在一起卻是實實在在的他追的你，看你們的相處，我就知道你們兩個之間并沒有當初我和你父親的問題。”
“嗯。”趙司寒聽着母親的話，一邊在回憶她和唐恪的相處模式。
“如果你是因為我和你父親的原因，懼怕你和阿恪的未來，其實并沒有必要。如果你只是單純地懼怕婚姻……那更是沒必要了。這些年，我悟出來的道理就是未來的不可預測性太強了，擔心是沒有任何用的，我們能做的就是活在當下，牢牢地抓住我們能抓住的。我當初離開你父親，覺得痛不欲生，以為自己再也不會愛上別人，但是我還是走了出來，并愛上了Joy。我們都不知道未來會怎麽樣，這才是人生的魅力。”
“說得對。”趙司寒很久沒有說話，但最終還是附和道。
“世界上每時每刻有多少對情侶在分手，有的分手之後，痛苦過，然後各自安好，就像我和你父親，有的分手卻因為彼此心中的愛意，又走到了一起。我曾經看到過一句話說‘愛那麽短，遺忘那麽長’，你和阿恪分開之後，彼此念念不忘，然後你們又走到了一起，沒有耗上一輩子，這就是上天給的最大的緣分。”天知道最開始的時候她知道自己女兒因為和初戀分開，都沒有再接受過身邊的追求者的時候有多擔心，她雖然知道時間能夠沖淡一切，但是那也……太浪費時間了吧，現在這樣就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