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其實昨晚她真是無意的,回到房子蒙頭就睡将自己當空氣,可如今周瑾生要見她,還打出一副柔情知意的牌,激的錦蕪渾身都跟打了雞血似的,險些都能将慕青給咬碎了。慕青覺得,他肯定是故意的,在周瑾生的院子裏,若是想安穩的度日,慕青沒想過。
就兩步路的時間,錦蕪變臉跟翻書似的,剛才還是一副怨氣沖天妒婦的模樣,轉了個身,卻笑得比蜜甜,錦蕪帶慕青去的是周瑾生的書房,見她推開門,柔聲細語的道:“大少爺好,人我給您帶來了。”她擺了身段,顯出玲珑姿态來,露出身後慕青半副身來,瑾生偏頭望過去,低着頭,露出一截雪白的頸子和低垂的額頭。還是初見的那副模樣,沉默的,柔順無害的。已不見了前幾天在慶生院子裏的張揚與發光般的神色來。
“她是一個特別會僞裝的人。”這是瑾生給慕青的評價。
錦蕪看坐在一張八仙椅了的周瑾生,白色高領的厚毛衣,腳下是一雙長黑色的筒靴,随随便便的一坐便是一段風月的光景來,周瑾生的美是成熟的,帶着十裏街上風月場所裏的誘惑和熟練,不禁讓人聯想,他這樣的俊俦無匹他自己知不知道。
周瑾生正在摩挲着一盞鑲青花的瓷杯,對錦蕪說:“你先且出去。讓仆役們別靠近這裏,明白嗎?”錦蕪低聲的答應了,在瑾生看不見的地方狠狠的瞪了慕青一眼。
錦蕪關了門出去後,屋子裏便只剩下慕青與瑾生兩個人,暖意從地底洩上來,催的慕青後背隐有汗意,可他不出聲,屋子裏靜的有些枯寂,慕青只得擡起頭,甫一擡頭便落到那雙眼裏,仿佛那雙眼早已等待了多時,此時恰好的被捕捉。
瑾生的眼是墨一般黑沉沉的,微微蹙額便顯出銳利來,似一把狠厲的刀,逼得慕青慌不擇路的躲,可剛一躲,便聽到他的聲音:“慕青。”她只得擡起頭,迎着那黑色銳利的眼,聽他說:“你知道我為什麽一直留着你,讓你好好的活着?”
慕青愣,搖搖頭,觀察着瑾生的神色,聽他說:“因為你沒有威脅,慕青,你告訴我,你是我的威脅麽?”
慕青看着瑾生,繼續搖頭,似是怕他不信,于是說:“我不是。”
“你會将昨晚你看到的說出去麽?”他笑着問,薄唇抿起,微微向兩邊翹,是個放松的姿勢。
慕青說:“我什麽都沒看到。”
可周瑾生卻還是笑着,聲音低低的如醇厚的低音提琴,他說:“不要自欺欺人,你這樣顯得很傻,卻自以為是的裝聰明,會讓我對你增了提防的。”
慕青吸着有點煙味的空氣,腔子裏似是無法深深呼出來,眼裏已有點任命的妥協:“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
瑾生繼續注視着慕青,看着這姑娘一副無可奈何的沉悶語氣,明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可語氣神态卻似瑾生這般年紀才會顯出的,她的意思是任自己處置麽。不是的,這姑娘不認命,不妥協,他處置不了她,不是因為殺不了,而是他沒有一個說服自己殺她的理由,所以她活在了他設的牢籠內,他也感受不到她的威脅,可他還是平靜不了,慕青猶如一根刺,紮在他厚重的壁壘上,雖不痛不癢,卻還是紮着。
兩個人立在書房裏,屋子裏靜的沒有一點聲音,隔了會兒瑾生才出聲說:“你和大房那邊的關系一直很不錯,我大媽也格外的疼你,如果讓你在我和我大媽之間做個選擇,慕青你會選誰呢?”
慕青看向他,見他長腿橫着,身體前傾,将頭探向慕青的方向,眼睛一絲的亮色,如黑沉墨裏的光,看着她。慕青看着瑾生,嘴角微微撇開,答了聲:“自然是你了,瑾生少爺。”她表現出的樣子似乎很認命,說完了話便低垂了頭不再答任何的話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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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瑾生将腿搭在另一條腿上,繼續看慕青說:“既然你認定是我,那我說的話你可願意聽。”
“自然。瑾少爺說的話我願意聽。”
“那我要你去做的事,你可願意去做?”
慕青因為低垂着頭,才沒讓周瑾生看出此時臉上的表情,她覺得她快要落進危險裏,似是在觸碰一個陷阱,她将會是他的工具,她的主人,她會被他驅遣。慕青本能的拒絕,她低着頭不答,瑾生也不說話,屋裏出現一種無聲的抗衡。
周瑾生繼續摩挲這那個茶杯,語音裏輕輕洋洋的似是羽毛落下:“你不願意?慕青,你是不是不願意?”
“求瑾生少爺放我走吧,放我離開周家,容我離開再也不回來。”
“慕青,我給過你機會讓你走,是你自己要留下來的,是你要接近我周瑾生的,慕青你現在才想着要走,晚了。”他雙手抱着杯子,眼前被熱氣氤氲了一片,語調淡淡溫溫的,似是懶散極了。
可慕青心裏發寒,答應的話也不願意說出口,她知道如果她答應,她将會再也走不了了,周瑾生就是顆毒,外表被甜美華麗的糖紙包裹着,曾經的曾經,慕青也覺得他是顆糖,他優秀溫暖樂于助人,是個好人。慕青只想着當初真是瞎了眼。
她僵在那裏,懇求的說:“現在蛋糕店要開門,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再不去怕是旁人要等着急了。”聲音很低,帶着點絕望。
周瑾生将慕青晾在那裏,只手捧着放茶的杯子,眼睛卻是晦暗的。
慕青等走出周瑾生的院子時還在恍惚,耳裏只留下他說的那句話,“你沒的選。”慕青這才想起那個與周瑾生站在一塊的五姨太,才忽然想着是不是還有另一種可能,周瑾生站在黑夜的院子裏,對對面的五姨太一字一字的說着:“你沒的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