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瑾生今日裏沒有穿正裝,平常的深色毛衣,面如月白,眸深眉長,可此時目光裏卻無半點平常的溫度,冷的瘆涼,正打量手裏一只小巧的蝴蝶夾子,女人戴的玩意被他捏在手裏琢磨了許久。
貼身的副官敲響了屋門,瑾生道了聲:“進。”副官張良遠遠的敬了禮才走進屋子裏來,關了門向瑾生彙報情況,“大太太那邊一晚上都睡的安寧,也去那屋裏找貼身伺候的人打聽過了一直都沒離開過屋子裏,睡的早,今早上六點多也早早的醒了,吃了早點,坐了車聽戲去了。老爺一直呆在煉丹房裏,直到現在都沒出來過。三太太那邊晚上倒是睡得晚,可一直有丫頭服侍着,也沒自己單獨離開過。四少爺卻是睡得早,醒的晚,也是沒什麽動靜。還有牧生少爺和瑞生少爺,昨個去參加酒會去了,回來的時候都醉的不成樣子,被司機攙扶着驚動了一屋子人。”
副官張良心思細膩,雖然少校只是讓自己去查大屋和三屋的兩個主子,可他行事仔細,将四少爺那邊也一并查了來向他彙報。
瑾生夾着那蝴蝶夾子,看了又看,他早就猜着了,若是元霜或秋玲,事情今早上便鬧起來了,怎會有此時的安寧,可府上丫頭衆多,仆婦媽子的一堆,卻不知道到底誰掉的。她現在還繃着不說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并不是有意監視而是無意裏闖進來的,這樣就更不能放過了。瑾生将那夾子遞與張良說:“将這物件的主人找出來,殺了,處理的幹淨點。”他聲音依然是溫和的,淳淳入耳,似是說一件平常的事。
張良接過,低頭答了聲:“是。”便向屋外走去。
慕青在宴會上戴着的蝴蝶夾是田嬸的,田嬸在三少爺瑞生那裏當差,做拆洗和針線的活計,如今自己将夾子弄丢,待會該怎麽向田嬸交代才好。慕青心急,将妝臺上上下下翻檢了一遍,思量着昨晚喝的大醉,是不是掉到了哪裏自己卻不知道。
出了屋子,想着自己昨個是從南院進來的,循着原路找找說不定還真能被自己找出來,慕青去了南院的小門,沿着路徑一路穿過院子,覺得每條路都該走一遍,雖然昨個糊塗,可路就這麽多,她放仔細些說不定真能被找到,慕青一路行來,經過後園子石徑時撞上了一人,慕青趕緊賠不是,被撞到的是個年輕人,穿了身軍裝,形色也是匆匆,那人先讓了道,慕青經過的時候還想着是不是大少爺瑾生回來了。
沿着那青年軍官一路行來的石子路向前走,越走越熟悉,慕青記得她昨晚來過這裏,穿過高牆拱門和種花植草的小園子便是一個小型的圓形拱門,門內青磚鋪路,兩旁栽植的是半人高的四季長青冬青灌木,院內植了棵銀杏,這季節樹葉跟蝴蝶似的落得紛紛,地上已鋪了厚厚的一層,慕青以前沒來過這兒,此時見一小丫環從屋子裏出來,端的是用過早餐的碗碟,便拉住了那小丫頭問道:“等一下,這屋子裏住的誰呀?”
周家供伺候的主子就那麽幾個,慕青算是個獨特,丫環仆婦們個個都認得她,于是那小丫頭笑着道:“原來慕青姑娘沒來過這裏呀,也對,大少爺經常不在,這屋子總關着的,一般人也不怎麽進來。”
“你說是誰?”慕青覺得她沒聽清,于是又問了一遍。那姑娘被慕青震驚又正經的表情給逗樂了,說:“這是我們大少爺住的院子呀。”
慕青的手一松,那小丫頭便如滑遠的魚一般從她手裏溜了出去。她呆愣,一半是震驚另一半卻是因為驚吓。她慌不擇路的退出院子,心裏如雷鼓一般的敲打着,慌裏慌張的摔了一跤才稍微清醒了些。
腦子卻轉的飛快的想,昨天晚上,瑾生是不是已經發現了她。旁的人不敢保證,可瑾生的敏銳她是見識過的,那人太過警醒,稍微的風吹草動都能驚動他。昨晚雖然是個深夜,想着三更半夜又是大少爺的內屋,一般人是不敢擅自亂闖的,所以他松了些警惕?可昨晚自己喝的醉,走路莽莽撞撞的,會不會不小心落下什麽把柄被他抓在了手裏。
慕青驀然想起了那只蝴蝶夾子,心裏“砰,砰,砰”的亂跳,想他會不會當時已經察覺出了動靜,可離得遠,他走過來時用了些時間,那時自己已經爬遠了,可發辮被修剪過的灌木纏住,所以掉落了那只蝴蝶夾。
慕青在心裏仔細的回想着,似乎頭發确實被挂住了,自己還覺得有些痛。可當時醉的糊塗,這麽細微的事情怎麽能夠回憶的清,她告訴自己不要緊張,再認真的想一想,可始終很不确定,心裏只是不停的疑問着,瑾生知道當時還有人在麽,知道偷聽偷看的人是她麽,如果知道,他會怎麽做。
他會不會殺了她,慕青咬緊了嘴唇,不知覺間,唇下已被咬破了皮,他的狠厲冷酷她是見識過的,怕他也是真事。
慕青覺得殺人的事他應該是做過的,她現在會不會死就看瑾生待這件事重不重視,被撞破與五姨太的奸/情值不值得他殺了她。初冬裏空氣淩冽,慕青深吸了幾口冷氣灌進肺裏,那寒氣讓心髒都皺縮了下,眼睛也慢慢的沉了下來,旁人她可以不深究,可瑾生不行。
Advertisement
慕青誰都不怕,偏偏畏瑾生,她知道他什麽事都幹的出來。她和瑾生不熟,不是他身邊的人,一定得不到他的信任。慕青心底裏很悲哀,何止不信任,論起來她和牧生有婚約,住在主宅,本就是元霜的人,而且也不是什麽有身份有地位的小姐,能威懾得住他,放在敵人陣營裏的活口,她可以保證她這輩子都不說出去,他就能輕易相信她了麽。若是他想從元霜這裏将她揪出來,簡直是輕而易舉,對于這樣一個人,他會怎麽做呢。
事情往複雜的做,他還願意留她這條命,估計和那被剁了手的仆從一樣被挖了眼珠,拔了舌頭,他知道她還識的字,會不會連手都會沒了。若是他想簡單點輕松點,也就是殺了永絕後患。他應該不會跑到她屋子裏語重心長的說“以後別再随意的亂闖院子了,那晚的事千萬別說出去之類囑咐的話。”
慕青閉了眼睛,對瑾生,她不敢抱一絲僥幸的心思,知道這件事不能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