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房間裏煙霧缭繞,桌上的煙灰缸裏堆滿了煙屁股。高宴川坐在房間沙發上,整個下午都窩在房間裏,一句話都沒說。
手機響了幾次,屏幕上顯示的是陌生號碼,他沒打算接起來,把手機靜音丢在一邊不打算管。手機屏幕黑了下去沒多久,馬上又亮起來,上面的備注顯示的是“媽”。
“喂,宴川?”他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着急,“你怎麽才接電話?”
“上班呢,最近事情有點多。”他淡淡地開口,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
“小鯉呢,我打他電話關機了,現在在你旁邊沒有?”
高宴川把手上的煙滅了,抿抿唇組織着語言道:“他沒在,回家去了吧。”
“你不知道?”高媽媽皺起了眉頭。
“我不知道。”高宴川承認。
她敏銳地發現兒子的聲音不對勁,追問道:“你們怎麽了?吵架了?”
“算是吧。”高宴川撚撚指頭,像是才反應過來煙被自己滅掉了。
“小鯉不是才懷孕嗎?你們怎麽了?”她有些着急。
“媽,我說了您別生氣。”他深吸一口氣,隔了很久才慢慢說,“阮鯉可能壓根沒懷孕,他用的那根驗孕棒過期了。”
電話那頭一片死寂,高媽媽沉默了很久,高宴川房裏也沒有了聲音。
“你們因為這件事情吵架?”她問。
“嗯。”他答應一聲,“我……當時不太清醒,差點打了他。”
這話說得很委婉了,他還是沒好意思把自己差點強了阮鯉的事情說出來。
“你——”高媽媽倒吸一口涼氣,她都不知道說點什麽好。
“他半夜就回家去了吧,這事兒是我做得不好。”高宴川低着頭,心裏堵得難受。
“你怎麽回事?你怎麽能動手打小鯉?!”她漸漸地回過神來,心底的憤怒一點點竄起火來,“他知道驗孕棒過期了嗎?”
“就是他自己發現的。”
她說不出話來,不知道先罵哪個孩子不懂事比較好。
電話挂斷,高宴川莫名松了口氣,他總算是把這事兒說出來了,不用總是心事重重地過日子,總有事情瞞着爸媽。他現在只希望下一次回家的時候他爸不要把他打出家門。
媽媽最後說了點什麽他都左耳進右耳出,像是聽進去了,又像是壓根沒聽見。
“不管你們吵架吵得怎麽樣,你得先确認對方安不安全。”她說。
他這兩天上班狀态都很差,領導居然連着兩天都給他放下午的假。他原本還擔心是不是自己快要到被開除的邊緣了,又努力投入工作,結果領導還是讓他下午回去休息,臉色實在是太差了。
高宴川站在公司衛生間的鏡子前,看着鏡子裏的自己。這個男人眼底的黑眼圈重得有點過分,下巴胡茬也瘋狂往外冒,上午才剃過,下午又跑出來了。他跟剛結婚那會兒差得太遠了,原本的一副好皮囊只能依稀看到一點影子。
後來高宴川才知道,是有人在背後說他閑話了,說阮鯉給他戴綠帽子,所以他才天天那麽憔悴。
呸!阮鯉才不會是那種人。高宴川沒有理會他們,反正loser只會背後嚼舌根,一個個都是長舌婦,偏偏工作能力又不如他。
在沙發上發了很久的呆,高宴川終于拿起手機撥了個電話。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打了好幾遍都是冰冷的機械女聲,來來回回重複着這句話。
高宴川知道這是什麽意思,阮鯉居然把他的號碼拉黑了。
他打開微信,點進阮鯉的朋友圈,裏頭一片雪白,沒有一點點東西。
又被屏蔽了,看來阮鯉是真的很生氣。
他給阮鯉發信息:你在哪兒?
這一句話在對話框裏挂了幾天,阮鯉換了兩個頭像,朋友圈背景從看海的背景換成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還是連個标點符號都沒回複他。
高宴川不死心,上班的時候試探地問了一下麗薩:“麗薩姐,被別人屏蔽了朋友圈怎麽辦啊?”
“換個微信號呗,還能怎麽樣。”麗薩覺得搞笑,這小夥子不是都結婚好久了,怎麽還跟個沒談過戀愛的小男孩兒似的。
“哦,那萬一他不同意我的好友申請呢?”高宴川一邊問,一邊飛速申請了一個新的微信號,給阮鯉發了好友申請。
“那就打電話啊,不然能怎樣啊。”她把手上的文件收拾好,留給高宴川一個美麗的背影,“和老婆吵架的話,第一件事當然是認錯,你做錯了還是他做錯了?”
“……我錯了。”他這還什麽都沒說呢,麗薩就知道他是吵架了。
“自己做錯就先道歉,電話短信社交平臺,實在不行上上家門呗。”她說完想起什麽,又補充一句,“你倆應該沒在一塊住了?我看你最近憔悴得啊。”
“嗯……行吧,謝謝啊。”他點點頭,若有所思地敲着鍵盤。
阮鯉隔了大概三四個小時同意了高宴川小號的好友申請,并且發了個問號過來。
他有些緊張,聽到微信提醒的叮咚聲的時候心都收緊了,握着手機呆了好一會兒才想到要回複什麽。他點點屏幕,僞裝成阮鯉的讀者。
“是小錦鯉嗎?我是你的小粉絲!”
“……”阮鯉很奇怪,怎麽還有粉絲找到他的微信來?而且他記得自己這段時間都沒有寫東西了啊。
他發了個“嗯”就沒有再回複,對方倒也沒再發什麽東西過來。
下班回到家,高宴川第一件事是打開阮鯉的朋友圈翻了個底朝天。以前高宴川從來沒看過他的社交軟件上面發的什麽,這回倒是看了個遍。
阮鯉平常不怎麽發東西,偶爾會有一兩張自拍,更多的是一些風景照。他好像很喜歡旅行。
看完最後一條,高宴川一刷新,阮鯉更新了兩張圖片,配文:帶棒棒糖過萬聖節。
照片上是一個小男孩兒,長得濃眉大眼的,他坐在阮鯉懷裏,兩個人看起來像是在游樂場裏的旋轉木馬上面,阮鯉笑得很好看。第二張是阮鯉沒有露臉,他抱着那小孩兒,小孩兒抱着一籃子糖果。
高宴川把照片保存下來,手指一遍遍撫過阮鯉的臉,越看越覺得好看。同時也越發覺得自己像個變态,對着暗戀的人的動态發呆。
他沒敢點贊,怕驚動了阮鯉,只在睡前給阮鯉發了條“晚安”。
阮鯉當然沒回,他只是個偶爾寫寫散文寫寫小說的無名寫手,又不是什麽大熱的明星,壓根沒有應付粉絲的必要。但是高宴川發現,阮鯉後面幾天更新動态似乎頻繁了很多。
高宴川沒有放棄每天給阮鯉打電話,萬一哪一天他沒那麽生氣了,把自己從黑名單裏放出來了呢?
雖然阮鯉好像暫時沒有這樣的想法,也沒理會自己給他發的問候,不過不要緊,好歹他是聯系上了阮鯉的。而且從前面他發的照片來看,一定是回家裏去了。
也不知道阮鯉給他爸媽說了他們的事情沒,會不會添油加醋說上一通,把自己描述成暴戾無理的臭男人。
“真是風水輪流轉。”他自嘲道。當初是阮鯉自己跑去蹦迪被自己爸媽看見,被自己捏住了把柄使喚來使喚去,現在卻輪到阮鯉捏着自己的錯處,他反倒害怕起阮鯉父母了。
可他好想念他的小錦鯉,不在身邊不過十來天,怎麽會想成這樣子。
阮鯉每天更新的照片內容很是豐富,就連今天媽媽做了什麽菜都要發一條朋友圈,他以前好像不是那麽愛分享生活的人。而且這個更新頻率高得像是故意曬出來給人看到似的,高宴川忍不住猜想阮鯉是不是跟別的什麽人有了交集。
這個想法不能在高宴川腦袋裏存在多一秒鐘,連他自己都不願意去相信這種事。阮鯉是他的Omega,只要他不和自己離婚,不去做标記去除手術,那他這輩子都只能是他的Omega。
叮——阮鯉又更新了一條朋友圈:好想去海邊。
高宴川看看工作日歷,明天是周末,他不需要加班。那正好了,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