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大早的,阮鯉戴了個口罩去小區門口的藥房晃悠。預感第二次發情熱會在早晨起來這段時間出現,他給自己來了點抑制劑才出門。
人家藥房沒有那麽早開門營業,他就先去菜市場把今天的菜給買了。剛摘下來的菠菜,活蹦亂跳的鲫魚,阮鯉提着一大袋東西走回小區門口的時候,藥房正好開門。
他進門先看天花板上的指示牌,視線掠過“保健品”、“外用藥”來到“計生用品”的牌子上。鎖定目标以後,他腳步緩慢地挪動到放滿了安全套的貨架前,假裝自己只是恰好經過,并不是有意要找這個貨架的。
安全套裏的大牌占了半個貨架,阮鯉找了半天才在一個小角落裏發現了一小片驗孕棒。他以前沒買過這類用品,來之前還在網上搜了好一陣驗孕棒和驗孕試紙怎麽個用法。蹲在地上挑挑揀揀好一會兒,阮鯉也不懂各個牌子之間的差別,瞎拿了一個就去櫃臺結賬。
為了掩蓋這根小東西,阮鯉還特意在別的架子上面抓了好幾盒別的藥,有助消化的也有養胃的,甚至還有一盒補腎的。
他有點緊張,有點害怕會被認識的人碰見。買計生用品被撞見,怎麽想怎麽尴尬啊。
“您好,119塊6毛,謝謝您的惠顧,這是您的小票。”售貨員動作很利索,沒一會兒就把東西全部裝好遞給阮鯉。阮鯉樂得她那麽快,趕緊提着他的驗孕棒跑回家去了。
其實發情期提前這個事兒,就像女孩子們姨媽周期亂掉,很大程度上都是跟生育挂鈎的,對于男性Omega來說,發情期的準時與否比惡心幹嘔這類反應更加直觀明了地反映出自己的身體狀況變化。他有些害怕,和高宴川上那麽多次床,非發情期的時間幾乎都是沒有用安全套的,家裏安全套全是兩個人發情期的時候用掉的,而且高宴川很喜歡弄在他裏面,有沒有可能在哪一次就中獎了?
他不想生孩子,不是跟高宴川說的氣話,是真的還沒做好當爸爸的準備。
回到家,阮鯉拆了那盒驗孕棒,小心翼翼地取了尿樣滴在上面,然後放到另一邊等它出結果。等了還沒半分鐘,阮鯉有些受不了,他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實在是太害怕了。
算了算了,還是先去廚房把菜處理一下吧。他安慰自己,離開浴室的時候還順便把浴室門也給關上了。
阮鯉算是把心不在焉四個字表現得淋漓盡致了,在第二次把整個濾水籃打翻在洗手池裏以後,他還是決定重新回去看看那根驗孕棒。
小東西躺在冰冷的臺子上,他眯着眼睛走近,低頭一看——兩道杠。
晴天霹靂、五雷轟頂都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心情,阮鯉感覺天都塌了一半。
他居然真的懷孕了。
阮鯉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腦子裏想了一圈,還是決定誰都不告訴,先把驗孕棒處理掉。他拆了一個安全套,把驗孕棒丢進套子裏,又把開口打上結,丢進垃圾桶的時候還一股腦揉了十來個紙團鋪在上面。
可是不把這件事跟別人說,阮鯉又覺得難受。他很難形容這種難受是為什麽,好像和他對高宴川的感覺有關系,又好像與他無關。剛剛覺得自己對那個人有那麽一點點心動,下一次就發現自己懷了他的孩子,怎麽想怎麽搞笑啊。
飯是做不下去了,他掏出手機給高宴川發信息:不太舒服我先睡覺了,午飯你做吧,不用喊我。
大約隔了五分鐘,高宴川就回複了:好。你好好休息,多喝點水。
他昨天臨時回來的,就因為自己突然發情,聽說堆積了很多工作到今天。阮鯉還聽烹饪班上和高宴川同一個公司的同學說,公司裏的人都知道高宴川的婚姻特別美滿幸福,每天來上班都笑眯眯的。
一開始聽到的時候阮鯉還嗤之以鼻,高宴川好面子,就算氣自己氣得要死也不會表露出來的,而且結婚的時候大家都說登對,他肯定會裝得自己婚姻特別完美,老婆也特別溫柔體貼的。不過現在阮鯉不敢這麽篤定了,以前高宴川可能是裝得很快樂,現在說不定是真的挺快樂的。
協議好像在哪一天已經到期了,但是阮鯉習慣了每天去廚房做點什麽,本來高宴川他爸那邊危機解除以後他就可以不被家務奴役的,大概自己真的斯德哥爾摩了。
阮鯉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放空自己。他伸出一只手覆在小腹上,來回揉了兩把,總感覺的有種踩在雲端上的不真實感。
這兒真的孕育了一個小生命啊,可是它的爸爸對他的感情很複雜。
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給自己媽媽打個電話。電話響了七八聲才被接起,媽媽那邊有小孩子的聲音,聽着像他哥的兒子棒棒糖。
“媽媽,您現在有空嗎?”他癟着嘴,說着說着就不自覺放慢了語速,“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什麽事啊?”阮媽媽問了一聲,然後把手機拿開哄了兩句孫子,“很重要嗎?”
“嗯,很重要。”
“那你等我一會兒。”
她把孫子哄好,打發小孩兒自己到旁邊去玩,然後走到家裏二樓的露臺,說:“現在安靜了,你說吧。”
“媽媽。”阮鯉好久沒這麽喊過了,好像小學畢業以後大家就不興喊疊字,都要喊“媽”才跟得上潮流。現在叫一聲媽媽,他居然有點想哭鼻子。
“怎麽了這是?受委屈了?”她聽到兒子的聲音好像和平時不一樣,精神一下子繃緊了,“宴川欺負你了?”
“不是……”阮鯉吸吸鼻子,“我懷孕了。”
那頭安靜了大概兩秒鐘,阮媽媽笑了。
一開始還是咯咯地笑,到後面幹脆放開了大笑。她握着手機,問阮鯉:“傻孩子,懷孕了你委屈什麽呀?”
“我不知道,我還有點想哭。”阮鯉實話實說。
“哭什麽呢?這是好事呀。”媽媽像小時候那樣哄他,“你結婚一年多了,終于要有小寶寶啦。”
“可是我……”離婚兩個字到了嘴邊,阮鯉忽然又說不出口了。媽媽哪裏知道他還有過離婚的念頭,當然也不能理解自己得知懷孕的時候那種難以形容的委屈。
哎呀真的好煩!怎麽做個Omega這麽煩!
阮鯉有些抓狂,媽媽還在電話那頭耐心安撫他的情緒,她說自己懷孕的時候第一反應也是害怕,那時候還沒和阮爸爸結婚呢,她委屈得在家裏啪嗒啪嗒掉眼淚。還說現在阮鯉年齡也合适,高宴川對他又好,而且兩家人經濟條件都還不錯,讓他不用擔心生孩子以後的事情。
她說:“第一次為人父母,總是這樣子的,別怕呀寶貝。”
媽媽特別高興,哄完兒子立刻就告訴了阮鯉他爸,挂斷電話好一陣子,阮鯉耳邊還是他爸媽高高興興的聲音。
人生好難,早知道當初就不騙爸媽他倆感情很好了。
但是現在要解釋的話,他也不知道怎麽說出口。難道和媽媽說,我其實一直都沒有很喜歡高宴川,至少還沒有喜歡到願意為他生孩子這樣?他爸不把他腿打斷就算好的了。
糾結來糾結去,阮鯉居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高宴川中午下班回家,阮鯉沒洗幹淨的香菇還安安靜靜躺在洗手池裏,他把東西料理好,給自己下了個面條就算吃過午飯了。
家裏很安靜,阮鯉估計是打了抑制劑藥效上來太累睡着了,他蹑手蹑腳地開了阮鯉房門,看見他老婆直接躺在床上就睡了,衣服也沒換過來,房間裏暖氣都沒開,這人也是心大,被子就在旁邊就不知道蓋一下,也不怕發情期着涼生病。
高宴川給他蓋了條毯子,房裏暖氣打高幾度,又給人調整了一下睡姿,這才關上了阮鯉的房間門。
他今天想着阮鯉發情期,這兩天他做家務,阮鯉就不用那麽累。還想着要不要問問阮鯉意見,兩個人搬到同一個房間裏睡,這樣他們想要做點什麽也更方便,就是半夜有個什麽急病的,旁邊有個人也能更快照顧到。
等阮鯉睡飽了他再想想怎麽和他說吧,反正他倆是合法伴侶,也不急在這一時。
高宴川到浴室裏洗了把臉,低頭的時候無意中瞄到了垃圾桶裏一籮筐的紙團。
奇了怪了,平常他們一下子也用不到這麽多面巾紙吧?還是阮鯉發情難受自己弄過了?
他有點好奇,可是又下不去手看看是怎麽回事,用過的面巾紙怎麽看怎麽髒啊。
在浴室門口站了幾分鐘,他內心掙紮了好一會兒,高宴川還是決定看看那裏面是什麽東西。
這也太突破自我了,他一個地板都要消毒好幾次的人居然有這麽一天。高宴川心裏嘀咕着,随便拿了個舊牙刷就在垃圾桶面前蹲下了,用舊牙刷不帶毛的那一頭撥開了一些紙團。
幹淨無異味,看起來也沒有“那種”污漬。
突然,一個熟悉的包裝袋露出了一個小角——一只避孕套。
他挑開擋在上面的紙團,讓它露出全貌,包裝已經被撕開了,看來是用過的了。可他最近一次和阮鯉上床沒戴套啊,阮鯉自己來也不至于戴個套子吧?
好奇心讓高宴川停不下自己的手,他直接把打上結的套子翻了出來,撥到最上面要看看裏面到底有沒有東西。
裏面沒有高宴川想象中的液體,只有一只用過的驗孕棒,上面大剌剌顯示着兩道紅紅的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