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人說自己的父母。溫艾的最後一句話,簡直就像烈火上澆下的一鍋熱油……
☆、087:她和他都不信
安修廷的眸子一縮,捏着溫艾的手愈加用力。
“我是一番好意,你自己想想就知道了。他這麽多年從不聯系你,對你絲毫不聞不問,這還不夠說明他對你其實并沒多好嗎?”
溫艾用力掰開他的手腕,氣得整個人都在顫抖:“安修廷你能不能講點道理!?我爸這麽多年為什麽不理我,到底因為什麽,別人不知道,你難道還不知道嗎?”
武萌從小就從她嘴裏探聽爺爺和父親的喜好,甚至慫恿她去父親書房聽他們讨論事情,然後騙她把所有事情告訴她,她在告訴安修廷,後來長大了,自己和你在一起,爸爸爺爺對他有什麽不滿,她一次次拍着胸脯替他向他們保證……
他就只記得武萌是幫他的人,而自己是他的仇人。
這些,不就是爸爸恨死她的原因?
這話梗在溫艾的喉嚨裏,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她沒臉說。
溫家落敗,爸爸怪她恨她才是應該的啊。
要不是她一直認定安修廷,爺爺和爸爸怎麽會那麽快信任他,把權力交給他?
現在爸爸好不容易肯見她了,他卻來說她爸爸不是好人。
溫家剛倒下那時候,她在他面前連自己父母都不敢提,生怕觸動他的仇恨和痛苦,他又何嘗體諒過自己一分一毫?
是啊,全天下,你安修廷認定的好人,只有武萌!
“你怎麽不說話了?”她哭着嘶喊,“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爸是壞人,那好,你倒是說說,你爸是多麽好的好人。我爸他為什麽要害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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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不會連個原因都沒有!
就像她現在被他折磨,不就是因為她父親害了他家人,那他為什麽不想想,會不會是他家人先做了什麽,才讓父親跟他們反目?
胡說八道誰不會!?
安修廷簡直快被溫艾氣死了:“你的意思,是我家人活該?”
“那我呢,我就活該嗎!?”
一路上被他摧殘折磨,然後又關在這裏失去自由,爸爸終于要見她的時候,她卻連這個屋子都出不去。
剛才他沒來的時候,她連三層高的樓都準備要跳下去。
她已經快要瘋了。就這樣,他還跑來跟她讨論誰的爸爸更壞!?
溫艾眼中透着瘋狂:“你已經奪走我的兒子,現在又想奪走我爸爸,我告訴你,你以後別管我父母的事情,我也不會再聽你父母那些鬼話!”
安修廷早已被溫艾的話語氣的怒火中燒,聽見她一次又一次提起自己的父母,他再也忍無可忍,擡起右手就朝溫艾的臉頰上扇了過去。
溫艾咬牙一閉眼,心底冰冷絕望。
意料中的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來。
安修廷擡舉着巴掌,卻在最後一刻用力停下。
眼前女人橫七豎八的淚痕挂在臉上,皮膚因為徹夜未眠而泛出蠟黃,眼底的淤青和鮮紅的瞳仁就像是厲鬼一樣,還有她掙紮過後衣衫淩亂披頭散發的樣子,更顯得她猶如潑婦。
她這麽讓人讨厭,她從小到大給他添了那麽多麻煩和苦惱。
她當面诋毀他的父母,別說打她一巴掌,就是掐死她也不為過。
可不知為何,他的手卻遲遲沒能落下。
心裏有種隐隐的錯覺,仿佛這一下打下去,會打掉很重要的東西,而他就會後悔一輩子……
可他最不擅長的就是鬥嘴!
打不能打,罵也罵不過,安修廷的氣得實在沒有辦法發洩,索性一把抓住溫艾的領子,把她拉近自己懷裏,狠狠用力圈住:“你給我閉嘴!”
溫艾猛地睜大了眼睛。
她真的閉嘴了。
堅實的胸膛和鐵箍一樣有力的手臂講她緊緊箍着,勒得她渾身的骨頭都要斷了,根本透不過起來,更別說張嘴說話了。
他剛才不是擡手要打她嗎?
她還想着只要他敢動手,她就插他的眼睛踢他下面咬破他脖子上的動脈……可這一刻被他抱住,她稍稍冷靜下來。踩發現自己剛才的念頭是多麽的瘋狂。
她從來就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
從小到大,她不會打架不會罵人,今天卻生出這樣的念頭來。
她其實是不想活了吧,活着好累,還不如跟他互相撕打,最好是能撕碎對方然後同歸于盡……
溫艾不說話,也不掙紮了,安修廷抱着她,她就直挺挺被他抱着,他微微松開一點,她就無力地朝一邊倒下去。
安修廷皺着眉頭,看着剛才還上蹿下跳的瘋女人變成一個目光無神的木偶。
他心裏忽然就升起一陣無力。
他把她按在胸前,目光望着遠處:“你爸爸沒安好心的事,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為什麽不相信我?”
他的聲音低沉悠遠,像是山寺裏的鐘聲一樣回蕩嘆息。
溫艾麻木地聽着耳邊的心跳,目光空空:“那你呢?如果我告訴你,溫家不欠你任何事,你會信嗎?”
她想起上次安修廷問她的問題。
他問她從水裏救上來過什麽……
那才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啊,是她一直以為最美麗的緣分。
她說了,溫家不欠他的,他會信嗎?
果然,懷抱裏的溫度漸漸變冷,他的固執的手臂也終于張開。
沉默無言,不需要任何對話,他們都明白了彼此的答案。
她不信,他也不信……
溫艾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安修廷已經走了。
耳邊似乎還有他沉穩的腳步聲,望着門口,似乎還能看見他剛離去的背影,空氣裏也留有他的味道,她伸出手輕輕一抓,攤開手心,卻什麽都留不住。
屋子裏的光線已經有些變暗,等一會他的助理來送晚飯之後,就是她離開的最好時機。
趁這段時間沒事做,她剛好可以把剛才沒想完的事情想完。
溫艾靠在椅子上,腦海中浮現起那年冬日裏海風獵獵。
海風吹得頭發絲和睫毛都結冰了,她從海水中鑽出來,臉上瞬間就是一層冰霜,渾身像被人用幾萬根燒紅了的針尖,一下一下紮透,海水分明是刺骨的冷,她渾身卻似又疼又燙。
她的上牙和下牙不停地打顫。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可看到他還有呼吸,她所做的一切都有了價值。
她記得當時并沒高興多久,才撈他上來,遠處的海崖上就有一群黑衣男人追趕下來。
聽不清,也記不得他們口中喊着什麽,反正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十歲的他還遠沒有現在這樣高大強壯,但也比八歲的她高出了許多,她背着他,拼勁全力才在礁石的縫隙種穿梭躲避,藏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秘密隧道。這才逃到臨近公路的另一邊。
她摔倒了,他跟着她一起摔倒在路邊。
在失去意識之前,她用脖子上貴重的金墜換得一個路過的司機送他們去了醫院。
她的家人及時趕到,她渾身是傷哭着不肯進手術室非要讓家人救他,可等醫生安排好她這邊,他卻憑空消失了。
她以為他一定也被家人接走了……治療的那段時間裏,她每每望着窗外,都希望能知道他過得好不好,希望能再見到他一次。
溫艾換了個姿勢,把腿蜷起來抱着,現在想到那時候的感覺,她這渾身的骨頭還一陣陣隐隐的疼。
那時生怕再見不到他,現在卻再也不想見到他。十五年後的此刻,牆壁的另一邊就是他,她卻看着面前的牆壁,眼睛使勁瞪着才能不讓眼淚落下……
“溫小姐,可以進來嗎?”助理敲門聲準點響起。
溫艾揉了揉眼睛:“進來吧。”
一陣鑰匙聲響,房門從外面打開,助理端着一大堆東西走進來。
跟上一餐一樣,雜七雜八最起碼有十幾種,他擡頭看了溫艾一眼,看見她紅腫的眼睛。心中有些不忍,快速低下頭去。
下午又跟安董吵起來了,那激烈的聲音,他站在樓下都聽得見。
也就是這附近沒有人家,要不然恐怕都有人聽不下去報警。
他一樣一樣将東西擺好:“溫小姐,這是今天的晚飯,你看看合不合胃口,還有什麽要添要減的都跟我說,我馬上就去辦好。”
溫艾看了一眼桌上的食物。
她早就從窗外觀察過這附近的情況了,這裏純粹是一處無人區,看起來像是綠意盎然的山裏,卻沒有村落小鎮,一看就是自己買的荒地林地,自己開發建造的房屋。
能在這種地方弄來這麽多種多樣的飯菜,也是挺不容易的。
“不用了,這些就挺好的,謝謝你。”溫艾點頭。
助理有些欲言又止,張了張嘴想說什麽,但想了想,又覺得多嘴犯忌諱,況且,懶安董說的都沒用,他說的溫小姐就更不會聽了。
心中嘆息一聲,溫小姐快趁熱吃吧,過一會我來收拾東西。
“好,你去吧,我吃東西慢,不用急着收拾。”溫艾不再看他,拿起筷子。
助理點頭下去了。
關上門的那一刻,溫艾的眼神忽然亮了起來,她放下碗筷一改之前的頹靡,快速起身來到門口。
輕輕轉了轉門把,那助理還真是夠仔細的,連吃飯這點時間都鎖緊了。
趴在門上,聽聽外面的動靜,沒有腳步聲,大概也都在房間裏吃飯吧。
助理一般一個小時就會來收東西,這一個小時她能逃出去多遠,就全靠運氣了。
溫艾整理好自己的包,把被子弄亂,再塞一個枕頭進去,助理看見她睡覺也許就不敢進來,這樣或許能多給她争取一點時間。
黑暗的夜色裏,一個嬌小的身影在腰上捆了床單布條和繩子,一點一點順着三層樓向下爬去,最後消失在漸暗的光線裏。
溫艾落在地上之後,整個人都輕松了很多。
雖然她被關着的這段時間安修廷沒再虐待她,也好吃好喝的照顧她了,但誰願意不明不白別囚禁着,像個沒有自主權利的動物。
更何況她必須要去見爸爸,而他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所以當她逃出來之後,雖然面前還有很多困難,卻也讓她感到一陣暫時的輕松。
她沒有立刻亂跑,而是警惕地貓着身子,繞着這片走了一圈。直到找到了車轍,這才跟着車轍印記,一路飛奔逃走。
這地方有些山路,車轍粘上泥土很好辨認。
溫艾很疾走了大半個小時,終于看到了大路……
安修廷的房間裏,助理有些為難:“剛才敲門去收拾東西,溫小姐沒讓進……”
安修廷從那面牆上收回目光:“她這心情不好,你隔會再去。”
…………
溫艾重新回到淮城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城郊監獄。
她不敢花過多的時間去跟朋友們聯系,因為不知道安修廷會不會很快追上來,萬一她還沒有見到爸爸就被他抓回去。那她會郁悶死的。
到了城郊監獄,她就一直躲在附近,直到允許探視的時間到了,這才現身走了進去。
一切都很順利,當看見那個熟悉而又老邁的身影坐在透明隔窗之後,她的眼睛瞬間濕潤了。
“爸!”
溫艾叫了一聲,甩開獄警就跑了上去。
她兩手扶在透明的窗上,眼淚就像決堤的洪水一樣瘋狂落下。
四年了,她有四年多沒有見過爸爸了。
她多想敲碎面前這層隔窗,沖進去撲進爸爸懷裏,緊緊地抱着他跟他說一聲對不起啊。
隔窗裏坐着一個五十歲上下的男人,穿着統一的藍色囚服,國字臉,五官立體輪廓堅毅,一雙虎目更是炯炯有神,整個人的精神看上去非常的好。
如果不是臉那些深刻的皺紋和花白的頭發,他給人的感覺也就四十歲。
溫啓涵也看見了溫艾。
上一次見面她還是漂亮單純溫家掌珠,這麽多年不見,她身上肆意飛揚的神采早已被磨砺幹淨,剩下的只是一層淡淡熒光。
乍看雖不起眼,但越看,越覺得美麗奪目讓人挪不開眼去。
她比以前更美了,但美有什麽用呢,只能給家族帶來災難。
看溫艾哭的梨花帶雨,他心裏輕嘆一聲,拿起一旁的傳聲電話。
溫艾也連忙拿起來,貼在耳邊,眼睛卻一刻也不肯離開他的身影。
“你來了。”他開口。
“爸,對不起……”
這句話溫艾憋了四年。
尤其是一開始的那段時日裏,她幾乎每天都能夢見自己對爸爸說這句話,對所有人說這句話。
現在她終于可以當面說給他聽了,她知道,比起溫家的一朝覆滅,她這一句輕描淡寫的道歉根本不算什麽。
可除了道歉,她又能做些什麽呢?
看見她悔恨的樣子,聽見她說對不起,溫啓涵的眼中終于浮現起一些欣慰。
“你現在還和那個畜生有來往嗎?”他問道。
那個畜生……是安修廷……
溫艾的哭聲一停,點點頭又搖搖頭,咬着嘴不知怎麽開口。
“說話,時間不多。”溫啓涵有些着急地提醒。
溫艾不想提起這些年的事情,但對面是她的爸爸,是她除了綿綿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了,他問起,她不能不說。
“我和他還有來往,”溫艾說完,又連忙擺手解釋,“不過和以前那種來往不一樣,他放不下對溫家的仇恨,所以不時來為難我一下……”
溫啓涵點點頭,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他早知道。
他雖然被關在這裏四年不見溫艾,但不意味着他不見別人。
別人會來把外面的消息告訴他,而且,他身邊也有陸陸續續放出去的人,可以幫他把消息帶出去。
溫艾說的是實話,沒有騙他,這就好。
“爸,我和他已經沒什麽關系了,他很快就會和武萌訂婚,一切都會過去的。”溫艾生怕爸爸會擔心,會憤怒,會多想,只能繼續解釋着。
“那個畜生,要是我還在外面……”溫啓涵看着溫艾,眼神中露出一絲心疼,“要是我還在外面,他敢為難你。我一定要讓他好看!”
溫艾微微一愣。
爸爸恨她,卻還是護着她的……
心裏一陣一陣疼,溫艾哭着連連搖頭:“爸,我沒事,我很好。你也好好保重,等到了日子,咱們一起好好過日子,女兒會聽話會好好孝敬您的,女兒再也不會惹您生氣了。”
溫啓涵深吸了一口氣,長長嘆息一聲。
“溫艾,好好過日子還不夠。爸是冤枉的,是冤枉的你知道嗎?”說道冤枉兩個字,他渾身都開始顫抖起來,“我根本就沒有動過他的家人,我把他一手養大,他卻把咱們家害成這個樣子,你讓我出去以後怎麽能安心好好過日子?”
“冤枉……”溫艾有些結巴。
爸爸倒賣非法生意證據确鑿,他說的冤枉并不是他入獄冤枉,而是安修廷說他害死他父母那件事。
那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
溫啓涵對着電話,語速飛快:“我當時想要收養一個養子,是為了接管溫家。還有另一點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私心……但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等到那畜生長大之後,把溫家毀了說替他父母報仇,我這才知道他是誰!”
安修廷的父母也是淮城的生意人,他們家跟溫家一樣是祖上就開始發跡的,安家的男人各個都有做生意的本事,無論什麽生意到了他們手上,總能做得很好。
但他們一家性格太過迂腐誠實,這樣的人吃苦認真沒問題,想把生意更進一步卻是未必容易。
他和安父認識,起初兩人都欣賞對方身上自己沒有的優點,很快就成了關系不錯的朋友。
但後來安父的性格太硬規矩太多,猜出他私下裏做的事情之後,還嚴厲地斥責過他。
這樣的朋友還怎麽處?
他當時就跟安父反目了,事後安父卻還不肯善罷甘休,接連勸說了他好幾次,更屢次出手阻礙了他很多見不得光的生意。
甚至還要他放棄他心裏那個最隐秘的念頭……
他當時氣壞了,怒吼着要跟安父一刀兩斷,安父的性子更烈,見他這樣,就也不再跟他來往,
兩個人從此不歡而散。
後來因為面子上過不去。他在生意場上跟人背後說了不少安父的壞話,但安父卻始終再沒提起他一個字……
往事就是這樣,但他當時但他真的沒有動過安家的人!
聽說安家滿門橫死,他也被吓得夠嗆,尤其是知道安氏夫婦連屍體都被人糟蹋了的慘狀,他更是唏噓不已好幾天都吃不下睡不着。
他還曾經放下面子恩怨,去打聽到底什麽人害了他家,可那些人手法狠辣慘絕人寰卻狡猾如狼,根本沒有留下一點證據和線索。
警察都辦不來的無頭案,他漸漸也就放下了。
誰能想到,安家的兒子會在他身邊這麽多年,還把這筆賬算在他的頭上!
安父那個性格又臭又硬,用膝蓋想也知道他一定得罪過不少人,還有他那個畜生兒子……
溫啓涵越想越恨,整個眼睛浮現起血紅,他緊緊盯着溫艾:“溫家沒有一點對不起他的事,我雖然恨他父親多事,也使過絆子害他家生意,但他父親的死因跟我一點都沒關系!我們溫家,還有你,就這麽白白葬送在那個小畜生手上,你能甘心!?”
溫艾整個人都吓到了。
溫家轟然倒下的那一年,她還是個天真的白癡,對于這些事她連聽都聽不懂,更別說去分析誰對誰錯了。
可爸爸現在的話是什麽意思?
不甘心,不甘心又能怎麽樣?
看着她愣住的樣子,溫啓涵更加着急。
他壓低聲音飛速說道:“你要相信爸爸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安家的事,所以那小畜生才是咱們的仇人,爸聽說你最近認識了古家的人……”
溫艾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父親急促的聲音在她耳邊回蕩:“古家身居高位,只有他們願意幫你,咱們溫家才有可能洗清冤屈重還清白,你還記得你小時候你爺爺帶着你在宴會上拜見古閣嗎?那說明你和古家是有緣分的!現在他們要報答你救了她家孫女,你一定要好好利用這次機會!你是溫家的女兒,你身上流着溫家的血,這是你的責任,你就算不管我,也要想想你爺爺是怎麽死的!”
爺爺……
溫艾心裏一痛,如果說爸爸坐牢,的确是因為他做錯了事經營了那些不該經營的生意,但爺爺卻是最無辜的。
爺爺是得知安修廷的身份,知道他從來沒有想要娶她,一氣之下中風難愈,就那麽痛苦的去了。
爺爺不斷告訴她不能去恨,爸爸以前也從沒說過他和安家的往事。更沒說過他是清白的。
她還以為……可今天,為什麽卻忽然說出這些!?
☆、088:去賓館
探視的時間短暫而又飛快,但溫艾卻覺得無比漫長。
爸爸的話,讓她像是重新經歷了一遍那些日子,直到望着他被獄警帶回去的背影,她的心裏嘴裏還滿是苦澀。
安修廷說爸爸是害死他父母的兇手,她以前就不敢相信,現在終于聽見爸爸親口否認。
她就更不信了。
她從小就沒了媽媽,爸爸把她撫養長大,對她一直很好。
在她心裏,爸爸雖然功利了一些,但絕對是個善良的人,他怎麽能幹出殺人放火的事情呢?
可要像爸爸說的那樣,他是無辜的,那安修廷……
溫艾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爸爸的聲音在耳邊炸雷辦響起!
溫家是無辜的,安修廷把溫家弄成這樣,你難道就眼睜睜看着,不去做點什麽?!
不!
監獄外,溫艾緊緊捂住了耳朵。
她痛苦的閉上雙眼,蹲下身子抱緊自己。
別說她能對安修廷做什麽了,就連想一想要不要去恨他。她都覺得自己無法承受。
這麽多年對安修廷的心思,那些愛意,那些虧欠,仿佛都已經成為她的習慣,滲進她的骨血和靈魂。
一時半會根本無法接受這種轉變。
她嘗試着去想象自己憎恨安修廷的樣子,腦海中卻只是一片茫然空白。
也許是這消息太突然了,她需要一點時間消化一下,等過幾天,她就會恨他了。
溫艾漫無目的地朝車站走去。
一輛從鄉下來的小巴車慢悠悠駛過,剛好是往淮城方向,她投幣上車,找了最中間無人的座位坐下。
車子緩緩發動,載着不知所措的溫艾,漸漸向淮城駛去。
車裏飄散着有些難聞的煙草氣味,夾雜着劣質汽油的味道,更熏得人一陣頭暈眼花。
溫艾正坐在窗邊,于是就把窗戶打開一個縫隙,靠在那裏呆呆望着外面。
“誰開的窗戶,想凍死我啊!”一個尖銳的女聲忽然從溫艾身後傳來。
後座坐着的是個身穿豹紋短裙的女人,染燙過度的枯黃卷發紮成高高的馬尾,連三角眼的眼梢都被吊起來了,眉毛和口紅一看就是劣質化妝品的傑作,顏色又濃又亮,身上穿着黑色背心,還背着一個印着巨大LV的金燦燦單肩包。
她此時正憤怒而又不滿地瞪着溫艾。
汽車老舊的發動機本就動靜不小,但這女人的聲音更大,可溫艾一味沉浸在父親的事情裏,竟然完全沒聽見。
後座的女人瞬間怒了!
剛才溫艾一上車她就看見了,雪白的皮膚,及腰的長波浪卷發,還有那一身富貴的氣質,一看就不像是會坐這種車的女人!
她一上車,幾乎整車人都在盯着她看,她卻裝得跟真的似的,還靠在窗戶上一臉憂郁。
這是可憐給誰看呢?
女人狠狠一掐身邊自己男人的大腿:“看夠了沒?你女人都被人欺負了,你還看!”
“誰欺負你了?”坐在她身邊的是個滿胳膊花紋身的男人,兩條手臂上虬龍般疙裏疙瘩的肌肉炸起。
此時他正盯着前座剛上來的女人,煙都燙着嘴了,愣是沒拔出眼神來。
“就是她欺負我了!”女人擡手指着溫艾。
紋身男最煩女人沖他大呼小叫,但這一回他卻眯起眼睛,滿臉垂涎地看着溫艾的背影。
不等女人再催促他,他歪過嘴把煙蒂吐掉,狠狠在地上踩過:“敢欺負我女人?看我怎麽收拾你!”
身邊女人頓時滿臉得意,抱着手臂揚起下巴,示威一般看向溫艾。
男人說着,慢悠悠拍拍前座人的肩膀,一把就将溫艾旁邊坐着的老實人提起來扔到旁邊,自己走了過去。
溫艾眼眶紅紅的,正蹙眉想着今後該怎麽是好,忽然身邊座椅猛地一沉!
像是坐個兩個兩百斤的人一樣。
她這才淡淡朝身邊看去。
這一看不要緊,只見一個真有兩百斤的光頭男人,正咧着一口黃牙,幾乎趴到她身上那樣直勾勾地盯着她!
溫艾吓得一縮,猛地看看周圍。
剛才有那女人一聲喊,所有人當然都看見了這一幕,可這個時候,受到溫艾驚恐求助的眼神,所有人又都把目光移開了。
溫艾頓生一種毛骨悚然之感。
她身上還穿着從安修廷那裏逃出來的那套衣服,十分甜美的日常便裝裙,根本看不出身份來,剛蓋住膝蓋的裙子雖然也并不算短,但這時候坐下,大腿正露出了一截。
還有她襯衫上領口的扣子……也被安修廷撤掉了,說不定現在還在他的車後座上。
男人的目光就像會拐彎似的,順着她領口和裙擺,一路使勁往裏面鑽。
溫艾也顧不得禮貌羞澀,趕緊用手一上一下按住,驚恐道:“你要幹什麽!?”
“幹什麽?”紋身男一張嘴,一股腥馊熱臭的氣息直接噴在溫艾臉上,“小姐,我看你剛才是從城郊監獄裏上的車吧?怎麽了?你小姐妹犯事被抓進去了啊?”
這話要放平時,溫艾根本聽不懂,可配上紋身男的婬邪表情,她瞬間就明白了。
他叫她“小姐”,可不是禮貌的稱呼,而真的就是“小姐”!
溫艾的臉瞬間氣得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猛地起身就對司機叫道:“司機師傅,麻煩您快停車!我要下車!”
她一邊說着一邊要從座位上擠出去。
紋身男見了她這個樣子,還以為她是默認了!
他就說麽!這麽漂亮的女人從監獄裏出來,衣服又皺皺巴巴沒有扣子,肯定是城裏那些小姐啊。
聽說那些小姐都美的跟花似的,有的比臺上的明星還好看!打扮起來更是人模人樣,只不過那樣的都比較貴……他玩過便宜的,沒想到今天遇上個這麽貴的。
眼看她要下車,紋身男嘿嘿一笑猛地起身攔住溫艾,對嗎滿車上的人一瞪眼睛:“都別多管閑事,別忘了你們這條路可是天天要走的!”
轉臉又笑着看向溫艾:“想下車?好哇!那哥哥陪你下車!”
司機連頭都不敢回,剛想幫溫艾停下,聽了這話哪裏還敢停?
這附近荒僻得很。真被拉下車那還能有好?可遇上這種事他也真不敢說話,畢竟他也天天要在這條路上跑,今天幫了這女人,明天倒黴的就是他了。
他連忙悄悄加快了油門,希望能快些到淮城附近,等人多了,應該就不怕了。
車子左右擺了擺,繼續向前開去。
溫艾的身子已經緊緊貼上了玻璃,男人的肚子卻已經近在她眼前。
“你別過來,再過來我就報警!”溫艾一手假裝摸向手機。但她知道她的手機早就沒電了。
“報警?我好怕啊。”男人看出溫艾似乎只是做做樣子,膽子更大了!
警察來了又怎麽樣?他又不是沒見過警察,他更往前湊了一步,一臉流氓樣:“我說妹妹啊,警察來了是抓你還是抓我?”
溫艾怎麽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她咬牙用力想推開那肉山一樣的惡心身體。
紋身男卻更起興了,肥厚的雙手直接就想樓上溫艾的腰,拱着一張油嘴想要占她便宜:“你剛才得罪了我女人,要麽賠錢,要麽挨打,你自己挑一個!”
挨打只是個說法,這麽漂亮的女人他怎麽舍得打,摸夠本也就算了。
眼看那肥手就往溫艾的大腿上伸去,溫艾頓時吓得一聲尖叫,小巴猛地一個急撒車狠狠地停住了!
“草你娘的老子哎呦喂!”
其他人還好,只是腦門磕在前面座椅,紋身男雙手都沒扶着,一個側身差點被摔飛出去。
他張口就是一句粗罵,甩下溫艾就沖司機過去了:“怎麽着,就你還想玩英雄救美!老紙讓你救。讓你救!”
紋身男走到司機身後,一巴掌接連一巴掌,狠狠拍在他後腦勺上,用力之大,直接把司機拍到方向盤上半天起不來,連連哀聲求饒!
全車人都跟着一縮,紋身男頓時得意無比,可就當他準備再次回去騷擾溫艾的時候,司機卻縮着身子指了指前面。
“不,不是我要停車……”
紋身男滿臉兇神惡煞還要再打,聽見這話,順着他所指的方向一看,頓時愣住了。
還真不是司機英雄救美忽然停車,而是一輛看上去非常高檔的跑車正正停在車前,攔住了小巴車的去路!
他罵聲一頓,看看前面的跑車,在看看緊緊扶着窗戶的溫艾,不知為什麽心中突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預感……那跑車上的人,不會是來找她的吧?
司機見他終于住手了,心裏松了口氣。
全車人也松了口氣,畢竟敢管這種事情的人太少了,要不怎麽路見不平的英雄都會被千古傳誦津津樂道呢,就是因為普通人根本沒這個膽量和勇氣。
溫艾整個人都已經吓傻,跌跌撞撞跑到車門處拍打着:“開門!開門,我要下車!”
她的腿都軟了,手也在顫抖,聲音更是破碎的厲害。
司機連忙給她按開車門,溫艾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可怕的地方,不管不顧就是一個猛撲向前摔了出去!
跑車上下來兩三個人,正朝小巴車上張望,其中一個已經快速沖了上來。
“溫艾!”
溫潤而又不緩不急的聲音第一次這樣急切,男人張開懷抱接住差點摔倒的她,将她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見她沒有受傷,這才稍稍放心。
“原來真的餓是你……對不起,我來晚了。”
新鮮的空氣撲鼻而來,帶着男人身上淡淡的香味,溫艾腿軟的幾乎站立不住,好在男人穩穩地扶住了她。
“古雅?”聽見熟悉的聲音從耳畔傳來,她蒼白着臉驚魂未定地擡起頭,眼睛一瞬間就紅了。
這種時候能遇見他,她簡直太幸運了。
古雅對溫艾點點頭,紳士而又禮貌地扶着她的手臂,回頭聲音卻帶了幾分嚴厲,對另外兩人吩咐道:“這一男一女,直接送進你們監獄裏,先幫我關着,一車人都留下,報警。”
“古雅,我……”溫艾簡直不知說什麽才好了。
古雅擡手小心翼翼将她淩亂的發順好:“什麽都不用說。一切有我。”
溫艾在一旁定神的功夫,跟着古雅來的兩個男人已經沖上車子,一左一右駕住了那個紋身男。
紋身男吓得瞬間就破了膽,叫聲比溫艾的還大:“我什麽都沒幹,別抓我,別抓我,我老娘九十多歲了,我兒子還等我回家養活!”
兩個左右按住他的男人一身軍裝,像是見多了他這種人,不管他說什麽。都面無表情。
紋身男再如何掙紮,還是被鐵鉗一樣的四只手狠狠夾着,從車上一路拖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