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微擡起下巴,驕傲清高的表情有一瞬的猙獰。
安修廷是他一點一點扶着長大的,現在居然幫着古閣一個外人,傷了武俊,還為了溫家那個丫頭,懷疑武萌……
不用武萌說,他也知道這件事絕對不能這麽下去。
這把利劍,被他磨的足夠鋒利,但他希望他永遠都握在自己手上,而不是掉轉頭傷了自己。
古閣的身份不是武家能碰的,這口氣再咽不下,也只能認。
但是溫艾,一個無依無靠的黃毛丫頭,是不該再留着了!
☆、076:絕不允許她有事
武家得罪了古閣的事情很快就在淮城傳開了。
原本古閣的身份是跟這些權貴們毫無往來的,就連安修廷這個層面上的人,也最多是跟古閣的子侄門生有些交道。
所以這一回,古閣當面賞了武俊一頓鞭子,簡直是足夠震撼所有淮城生意場上的人了。
在加上那二十萬醫療費的事情,一時間,武家幾乎成了所有圈子裏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
武萌接二連三約了好幾個名媛好友出去散心購物,都被人委婉拒絕。
而武俊更是如此,趴在病房裏,平時三五成群的狐朋狗友,竟連一個來看望他的都沒有!
姐弟二人顏面無光,卻也只能生生吞下這一口氣,誰讓他們狗眼看人低,偏偏撞上了古閣的船呢?
武世策倒是個精明人,眼看去情勢不好,便把姿态放得極低,每天閉門謝客誰都不見,一副認罪悔改閉門思過的樣子,這才總算稍微博回一些同情。
比起武家的狼狽,溫艾可就風光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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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海上,可并不止他們兩艘船,周圍還有不少人都看見了她救人的那一幕。
那時的她,美麗到讓人驚豔,要不是身邊已經有謝卉和安修廷兩個不好惹的,只怕當時就有不少人會追上來大獻殷勤!
更何況,當時古閣就曾表态,要不是她救了古秋,那天在海上的人都別想好過。
這麽一來,溫艾不光是美色動人,更對大家有了間接的恩情。于是聽說她在醫院裏修養,不管認識的不認識的,全都買了禮物花果,前來探望。
“溫小姐,那天我親眼看着,你就“嗖”一下跳進水裏,一下就把古家千金撈了上來,簡直太厲害了!”
“是啊是啊,我雖然當時不在,但我哥哥回來給我講了那天的事情。我們全家都是捏着拳頭聽完的,簡直太精彩,太令人欽佩了!”
“溫艾妹妹你有男朋友嗎,你要是不介意的話,給我留個電話吧,我父親在英國有爵位,母親是美國一流大學的教授,我目前正經營一家互聯網公司,年底就在美國挂牌上市……”
溫艾聽見這些贊美,心裏也是挺高興的。
從小到大,武萌事事都比她強,安修廷又從來都對她一副冷臉,她一直覺得,自己不管做什麽都是錯的,做什麽都不能讨他的喜歡。
這回一下收到這麽多人的肯定,終于讓她雖自己的舉動也有了些自信。
不過,時間一長就有些受不了了。
到了下午,來訪的人還是絡繹不絕,面對着許多她不認識的人,機械地逐一保存好大家的聯系方式。收下大家的鮮花和禮物,她只覺得自己臉都快笑僵了。
好不容易能帶綿綿出去玩一回,還搞出這樣的事情。
現在大家都跑來湊熱鬧,她還得應酬。
再等一天,安修廷肯定又要來把綿綿接走了。
“謝卉,要不現在就出院吧。”溫艾把綿綿抱在懷裏,又親又揉,各種舍不得。
她不想被人圍着,也不想安修廷找到,不想綿綿這麽快就回去。
謝卉眉梢微揚:“現在可不行。你不知道你之前的樣子多吓人。”
臉色慘白,聲音嘶啞,鼻腔還出血……要是這麽走了,萬一再有什麽後遺症怎麽辦?
看見謝卉搖頭,溫艾頓時急了。
現在不走,她和綿綿最後相處的這點時間,豈不是又要在醫院度過?
她多想帶着綿綿出去走走,看看外面漂亮的風景,或者去綿綿最愛的游樂園,看他跟小夥伴一起活潑地跑前跑後。
“叔叔!媽媽不喜歡醫院,綿綿也不喜歡醫院,媽媽不開心會哭鼻子的。”綿綿從溫艾懷裏跳出來,保住謝卉可憐巴巴地看着他。
謝卉頭皮一陣發麻,被一個長得跟安修廷一樣的小子這麽可憐巴巴地看着,他這心裏壓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再看溫艾在旁邊一臉難過的樣子,他終于松口妥協。
“好吧,這裏房客太多,你在這兒也确實休息不好……我去給你辦出院,不過如果有什麽不舒服,咱們就要立刻回來!”
聽了這話,溫艾和綿綿瞬間喜上眉梢,母子倆的眼睛亮閃閃地,一起看着他連連點頭。
謝卉見他們高興,心裏也挺有成就感,這就收拾東西,辦好手續,将兩人一起接走了。
紅色跑車剛走不久,一輛黑色加長車子在醫院停下,帶着白手套的助理拉開車門:“安董,到了。”
安修廷畢竟是男人,恢複能力很快,才一天功夫,他身上就看不出絲毫那天在海裏留下的狼狽。
此時他穿着筆挺的黑色定制西裝,身材高大雙腿修長,相貌俊美器宇軒昂,從豪車裏走下,頓時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可沒人知道,他的心裏卻有一瞬的猶豫。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因為任何事而猶豫不決了,哪怕是女人,他一向也是愛恨分明。根本沒什麽可值得思考的。
而現在,他想要去詢問的事情,卻讓他不知該怎麽開口。
他不知道自己期待哪一個答案,甚至不敢去想那個答案如果真發生了,他又該怎麽面對這一切。
“安董。”助理小聲提醒了一句。
安修廷擡手示意自己沒事,提步沉穩朝住院部走去。
綿綿的房間裏,一個護士正在收拾床鋪,看見安修廷站在門口,瞬間俏臉一紅。
“這個病房的人呢?”安修廷問道。
護士态度極好:“已經在辦理了出院,半個小時之前就離開了。”
離開了?這麽快?
她的身體好了嗎。不多在醫院裏觀察一陣?他記得,她救人上來之後好像狀況很不好,也不知身上有沒有傷痕,怎麽這麽快就出院了呢?
安修廷眉頭緊鎖,完全沒察覺自己這些念頭是多麽不适合他,反倒是小護士看出他一臉不滿意,連忙補充道:“病人應該在安醫生那裏辦理了手續,您要是有什麽問題,不如去問問安醫生吧。”
安修廷這才回過神來,神色有些複雜地點點頭。
好不容易做出決定來問她一次,她居然不在。
他也分不清自己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心裏被疑問壓得更加窒息,在病房門口久久站了一會兒,這才決定還是去醫生那裏問問她的情況。
也好,她不在,不管他問什麽她也不會知道。
安修廷在醫生面前坐下,看着醫生把手頭的事情忙完:“溫艾出院了?她身體好了嗎?”
安醫生頭也不擡:“檢查過了,沒什麽大礙,只要不再做這種危險的舉動,回去多多修養就行。”
聽了這話,安修廷的心裏微微一松:“她去哪裏了?”
“大概是游樂園?”醫生随口答道,“兩個人帶着孩子,很高興的樣子。”
安修廷的臉瞬間有些發青。
兩個人,很高興,又是謝卉……安修廷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多餘,随後又有些厭煩自己對她的過度關注:“我知道了,多謝,先告辭了。”
他頭也不回地拉開診室的門,正要邁出一步,卻聽身後醫生又道:“雖然沒事了。但是以後最好還是別游泳,否則舊傷複發,到了冬天有她受的。”
安修廷腳步一頓,緩緩回頭:“什麽舊傷?”
醫生擡頭瞪了他一眼:“渾身關節凍傷,做了至少十年複健,現在還留有不可逆的痕跡,不是你女人嗎?你不知道?”
安修廷被醫生噎得說不出話,但心底更多的震撼,卻是來自與那一句“渾身關節凍傷”……
“是什麽樣的情況會造成這種傷害?”安修廷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不穩。
醫生看他的眼神越發奇怪:“全身凍傷,一般就是掉到冰河裏。或者被埋到雪地裏了吧?不然還能怎麽樣,總不會是你把她關進冰箱速凍了……”
話音未落,安修廷已經轉身出去,只留下一串略微急促的腳步聲回響在醫院走廊。
紅色跑車在游樂場門口停下,謝卉有些抱歉地遮着臉:“我不能跟你們一起去。”
溫艾點點頭,表示十分理解。
游樂場裏的女孩子最多,謝卉這個形象,在醫院裏還勉強混得過去,但在這裏就算包得再嚴實,恐怕也很容易就會被人認出來。
到時候兩個大人帶個孩子。那才真是說不清。
謝卉捂着臉小聲:“我在後面的停車場等你?”
溫艾心裏一暖,“不用了,你先回去吧,這裏離咱們公司那麽近,放心,我也就是帶綿綿走一走,很快就回去。”
謝卉指指自己的電話,示意溫艾有事一定要打電話,這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紅色跑車消失在路的盡頭,綿綿興奮地大叫一聲,猛地撲進溫艾的懷裏。
“媽媽!終于就剩我們兩個人了!”
“是啊!我的小綿綿!現在就剩咱們兩個,咱們可以想怎麽玩就怎麽玩了!”溫艾也笑得合不攏嘴,牽着兒子的小手就朝裏走去。
雖說謝卉對他們很好,但畢竟認識的時間還短,綿綿對他也有些生疏。
她只有跟綿綿單獨相處的時候才是真的最開心的時候,綿綿也是一樣。
有了這難得的相處時間,溫艾帶着綿綿一起吃了個他喜歡的兒童套餐,又去買了環游票,還不忘一起在游園處拍了一組照片留念。
“綿綿你看,前面是你最喜歡的小飛機。”溫艾指着旋轉自控飛機說道:“要不要去玩這個?”
綿綿卻搖搖頭。轉身指着遠處的索道。
“媽媽我要玩那個!”
溫艾順着他的手看過去,見他指着的是懸空的觀光纜車,頓時有些驚訝。
不過想一想也就明白了,上次帶綿綿來的時候,他還只做過小飛機呢,這一回,卻是托了安修廷和謝卉的福,在海上狠狠長了一把見識,開始想要玩些大人的游戲,也就不足為奇了。
觀光纜車有一條很長很長的軌道。懸在景觀山和湖心島中間,對小孩子來說,既能多一種游樂體驗,又不至于太刺激害怕。
“好,媽媽就帶你去玩那個。”溫艾想了想,點頭答應下來。
綿綿高興極了,牽着溫艾的手一路朝觀光纜車跑去。
兩人誰也沒注意到,身邊不遠的地方,有人放下電話躲進暗處,一直注視着他們所去的方向……
纜車晃晃悠悠地朝着湖心亭劃過。溫艾指着遠處的景色讓綿綿看,又給綿綿講解纜車的工作原理,綿綿則是認真的聽着,時不時歪着腦袋提出自己的小問題,母子二人好不親密開心。
“媽媽,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綿綿猶豫了好久,還是趴到溫艾耳邊:“其實我認識古秋。”
溫艾一愣:“你是說,那天被媽媽救上來的小姑娘?”
綿綿小臉一紅,低着腦袋用腳尖踢着另一個腳尖:“我上次跟你說,班裏有個女孩長得特別好看。我還跟她說,她長得像我媽媽……”
原來居然是這樣啊!上次的話沒說完,綿綿就被安修廷抱走了,以至于她都不知道原來那個吸引綿綿注意力的小姑娘就是古秋。
這還真是挺有緣分的。
“那她認識你嗎?她有沒有很喜歡我們小綿綿呀?”溫艾看着綿綿粉紅的小臉,忍不住有些想笑,想不到綿綿這麽小,就已經會留意小姑娘了。
綿綿點點頭,又搖搖頭。
溫艾頓時不明白了:“她認識你,但是不喜歡你?”
“不是,是我騙了她……她問我的名字,我告訴她我叫麽麽,這樣她每次見到我的時候,就會對我說“麽麽”,所以我也不知道,她到底算不算是認識我。”
綿綿糯米團一樣的小臉上滿是惆悵,尤其此時身在纜車上,更有一種被情所困的意境。
溫艾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這孩子本來長得就好看,還這麽會哄女孩子,将來長大可怎麽是好?
要是被那位古閣老人知道,她的小孫女每天被這小子哄着說“麽麽”,還不得氣得胡子飛起來?
溫艾越想越樂,把綿綿抓起來抱住,放在懷裏好一陣揉。
綿綿發現自己被嘲笑,也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轉身又去撓媽媽的癢癢。
母子倆玩得開心,笑聲從纜車上飄出來,幾乎好遠都能聽到。
溫艾覺得纜車有些晃動,剛要跟綿綿說注意安全。就聽頭頂傳來一陣“吱吱嘎嘎”的奇怪聲響。
兩人頓時一僵。
“綿綿,快坐好,媽媽忘記告訴你了,在纜車上不能有太大的動作,因為纜車的承受力有限,如果弄壞了,咱們可就要掉下去了呦。”
綿綿聽聞立刻擔心地向上看了一眼,然後端端正正地坐好:“媽媽,不會真的掉下去吧,我可不想再看你游泳了。”
此時纜車正在景觀山和湖心亭之間,下面的水不算太深,但要是真從這麽高的地方掉下去,可就不是游泳那麽簡單了!
綿綿話音剛落,纜車上的纜線有傳來幾聲不正常的聲響。
溫艾心裏突突直跳,緊緊把綿綿抱在懷裏,硬撐着笑容:“不會的,小綿綿放心吧,這種纜車其實還是很安全……”
“啪!”一聲脆響,纜車徹底停了下來。
“媽媽我怕。”綿綿仿佛感受到溫艾的緊張,把臉埋在她懷裏。不肯出來。
溫艾也怕。
按理來說,游樂園這種設施都是每天檢修的,雖說也有出故障的時候,但畢竟都是少數。
總不會這麽巧就被她遇上吧!
想起媒體裏那些游樂場的事故,看着莫名停下又不斷發出聲響的纜車,溫艾也吓得一身冷汗腿酸腳軟。
這種時候,她多想身邊有個人,能讓她也這樣把自己藏起來……
安修廷走進游樂園,看着到處嬉笑的少男少女和小孩子,他渾身上下都有些不自在。
說起來,這種地方,他上次來大概也是因為溫艾。
那時候溫艾的性格還算活潑,尤其對上他,很有種死纏爛打的執着。
一到放假就被她拉到這種地方來,陪着她一起坐摩天輪,坐過山車。
腦海裏傳來女孩子活潑的笑聲,安修廷回過神去看。
兩個穿着白色襯衫校服的女生,像極了她從前的樣子,手裏舉着大大的棉花糖,正在看着他竊竊私語。
見被他發現了,兩人也不再躲着,其中一個漂亮張揚的,直接跑上前來攔住他:“可以留個電話嗎?”
安修廷微皺眉後退一步,他根本不喜歡這樣的女孩子靠近自己,可當年為什麽就能忍得了她呢?
是因為那時候溫家還在,所以他多少都要遷就她嗎?
“去找找人在什麽地方。”安修廷沒有回答那兩個女生的話,轉身對助理吩咐了一句。
助理快速離去,兩個女生見他這樣冰冷無趣,也只好悻悻走了。
安修廷順着游樂園裏的路繼續向前走去,眼前這些熟悉又陌生的場景,不斷激活他腦中那些最不耐煩花哨的記憶。
他不得不停下來,提醒自己今天是來做正經事的。
“哎,快過去看看,前面好像出什麽事了?”身邊有人飛快地跑過。
“快點快點,好像是纜車出事,有人從上面掉下來了?”另一個人聲音中透着驚悚,卻還是飛快朝那個方向跑去。
安修廷身邊陸陸續續跑過去不少腳步匆匆的人,竟然都是要去看熱鬧的。
他擡頭朝不遠處看看,游園纜車好像确實已經停下。
安修廷正要轉身遠離人多的地方,助理已經趕回來。
“找到了嗎?”
“安董。問了售園藝票的,只買了游園票和纜車票,現在應該是在……纜車那邊。”
助理顯然也聽說纜車那裏出事,說話也跟着嚴肅起來。
身邊的人群還在往那個地方湧,而且越來越多,潮水一樣。
“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還不得摔個粉身碎骨,還能活嗎?”
“如果是掉到湖裏也許能活吧?”
“什麽啊,掉到湖裏更活不成了!被關在鐵車廂裏,墜下去光是摔也疼死了,在被水一灌……就是再會游泳也沒用!還不如直接掉在地上存活幾率大呢!”
“那到底是掉湖裏,還是掉外面了?”
“不知道啊,反正掉下來了,聽前面人說摔得血肉模糊的,應該是掉在外面了吧?”
安修廷的眉頭越皺越緊,原本準備調轉方向,卻不自覺地轉了回來,朝着纜車方向緩緩走了兩步。
“安董……”助理看着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要不我先去看看。”
安修廷沒有回答,腳步卻越走越快,助理明白了他的意思,連忙跟在一旁替他撥開人群。
“前面到底怎麽樣了?”
不知道啊,據說警察已經到了,現場都圈起來了,不讓人進去看……裏面一定很血腥,這一回游樂園估計要陪不少錢。”擠在外面的人紛紛墊着腳尖,想看,又什麽都看不到。
安修廷心裏像壓着一塊石頭一樣,極度的壓抑和煩躁感,讓他連半刻耐心也沒有。
助理快速分開人群,他臉色凝重。一路走到封鎖帶前,取下封鎖帶就朝裏走去。
一旁正在做記錄的警官連忙過來阻止,擡眼看見是他,頓時停住了腳步。
“安,安先生,請問你……”警官正是上次在醫院負責抓捕安修廷的,那次回去之後,可是直接被停職了半個月。
這樣的人,他當然是這輩子都往不了。
“安董的朋友可能在裏面,我們要進去看看。”助理對警察解釋了一句。
警官一驚,出事的那輛纜車整個都摔碎了,裏面的兩個人更是摔得血肉模糊!
如果是安先生的朋友……
他簡直不敢想。
“就,就在那邊,你們過去吧。”警察連攔都不敢攔,更不敢給安修廷帶路,見安修廷朝事發的地方走去,他連忙按下對講機,提醒那邊的同事多多小心,千萬別說錯話被遷怒。
事發的地點,醫生、警察、保險公司,還有很多游樂園的工作人員圍城一圈,雖然沒有一個游客,但一眼看過去,仍舊看不到具體的情況。
安修廷越是靠近,心裏就越是慌亂。
甚至有一刻他幾乎想要掉頭回去,坐在家裏等着看明天的新聞報導!
腳下踩到一個碎片,是纜車上的。
飛濺了這麽遠,足可見摔下來時的慘狀。
安修廷緊捏了拳頭,再沒有半分猶豫地沖了進去,
那個女人還沒有回答他的問題……他絕不允許她有事!
☆、077:很重要的一件事
安修廷穿過工作人員,朝着破碎的纜車走過去。
纜車墜落的地方,離地面大概有四五十米,擡頭看去,大概有二十層樓的高度。
之前看熱鬧的人說得沒錯,這樣的高度,人又被裝在鐵皮盒子裏,摔下來能活的幾率太小了!
安修廷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目光是難以描述的複雜。
地面上滿地都是崩碎的殘骸,在最大的一塊鑄鐵車廂下面,一地焦紅粘稠的液體,似乎還有已經分辨不清的頭發和衣服,纜車上的人像是已被狠狠砸在轎廂之下,變成一灘肉泥。
看着那一團刺目的鮮血,這一瞬間他只覺心冷得厲害,那感覺像是有人把他的胸膛撕開,将所有內髒全部掏空一樣。
停住了腳步,不敢再向前一步,只緊緊盯着那灘模糊的血肉,想要看清楚。卻又害怕看清楚。
那些血,會不會是掉下來剛好砸中了別人,其實綿綿和溫艾都沒事?
應該是別人。
安修廷平生第一次爆發出這樣蠻橫不講理的邪惡念頭。
耳邊嗡嗡作響,腦海中瞬間又浮現起那些往事。
他以養子的名義走進溫家,就是為了讓溫家的人血債血償。
那些決心,那些誓言,那些咬牙堅持的信念,還有在父母墳前答應一定會做到的事,在這一瞬,似乎都有些扭曲缥缈起來起來。
他應該是恨不得讓溫家每一個人都去死的。
但自從溫艾出現之後,好像這個念頭,在就成了一句空洞的口號。
因為他雖溫艾從來就沒能真正的下過狠心。
可她卻自己死了?
用這種讓人難以接受的方式?
前幾天,她還在大海裏救了別人的性命,那時候那樣驚險,她不是也沒事人一樣活了下來嗎。
現在怎麽可能……
他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深吸一口氣,壓抑着內心幾欲瘋狂的憤怒,直朝那破碎的纜車走去。
“安董!”
“安先生!”
助理和警察齊齊勸阻,想要把他攔下來。
“放開!”他面無表情用力揮退了他們,快步走到跟前一把握住那已經變形的車廂,像一旁推去。
鐵器和地面劃出巨大的刺耳聲響,那團血肉也露出痕跡,正是一個被摔碎砸扁的長發女人。
“安董,我來。”助理從來沒見過他這樣,雖然仍舊是面無表情,但站在他身邊,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種壓抑的難受,
他哪能讓他做這種事情,見勸不住他,連忙忍着血腥上前幫忙。
警察和游樂園的負責人頓時慌了:“你們不能這樣,不能破壞現場,責任判定還沒出來呢!”
“是啊是啊!這人肯定是沒救了,就算現在弄出來也無濟于事,小心別弄碎了,還是一會讓專業人員來弄吧!”保險公司的人也急了。
安修廷的固執,哪裏是這幾個人能勸說得住的。
場面頓時劍拔弩張亂成一團。
“安,安修廷?”
一個弱弱小小的聲音從湖邊傳來,帶着幾分懷疑和不确定。
安修廷渾身就像觸電一般,霎時愣在了原地。
他沒敢回頭,但剛才那個聲音……他怎麽好像聽見了她的聲音?!
警察和工作人員見他終于停下動作,連忙一起把他推到現場外圍,然後裏三層外三層地把現場重新保護起來。
安修廷這才僵着身子,有些恍惚地轉身看向剛才那聲音傳來的地方。
湖邊,一艘救生艇搖搖擺擺剛靠岸,救生艇上站着很多人,都是從湖心亭那邊接過來的游客,因為纜車故障,她們就只能被人慢慢拉扯過去,在那邊着陸之後,在乘船回來。
安修廷定定看着船上一個身影,臉色難看得像要吃人。
“綿綿,小心點,踩穩。”
溫艾正将綿綿從船上扶下來,自己一條腿還沒邁出,一擡頭就對上了安修廷的目光!
對上這個眼神,她本能就是渾身一縮:“還,還真的是你啊……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和他離得很遠,甚至隔着人群,她這一句輕聲的嘟囔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可安修廷就是聽見了!
隔着十幾米的距離,她嘴唇微動,聲音卻仿佛從天邊直接傳進了他的心裏。
他像是被吸引着,情不自禁朝她走過去。
溫艾人在船上,看着他發狠一般盯着自己,吓得掉頭想逃。
可四面都是水,她能逃到哪裏?
溫艾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生怕自己又惹起安修廷的怒火,“我,我只是想帶綿綿出來玩……我很快就會把他送回去的,真的,你別……啊!”
她的解釋還沒說完,就被人用力一拽,狠狠拉進寬大的懷裏!
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幹燥堅實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像是最牢固的依靠,在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将她狠狠圈緊!
“安修廷,你出什麽事了?”溫艾的眼睛瞪大,努力想從他懷裏掙脫出來,更想看看他此時到底是什麽表情,為什麽要抱着她,做出這麽吓人的舉動!
安修廷低下頭,下巴正好在溫艾的耳邊。
他深吸一口氣,用下巴碰碰她的耳朵,感覺到她柔滑的頭發掃過脖子。
微暖,微癢……活的。
安修廷面無表情地睜開眼睛。
眼中的水光一瞬而過,就像是湖面的反光一般。
他聲音低沉悠長:“我以為你死了。”
這句話太難聽了,可不知道為什麽,溫艾覺得自己好像聽懂了。
掙紮的動作停了停,她有些笨拙地眨眨眼,小聲說道:“謝謝。我沒事。”
兩個人這樣抱着,一邊的綿綿不開心了,使勁往中間鑽,要把他們分開。
遠處的人群也忽然爆發出一陣騷動,似是找到了纜車墜落的原因,工作人員跟警察訴說這調查結果:“纜線和電源都有人為破壞過的痕跡,還有人潛入過操作機房……”
“安修廷,他們在說什麽?”
溫艾從安修廷懷裏伸着脖子,努力想看看那邊的情況。
安修廷這才不着痕跡地放開她。
看着跟她從小船上下來那些人,個個都是臉色蒼白雙腿發軟。他扶了她一把,兩人一同走到工作人員那邊:“到底怎麽回事?”
想起剛才那一幕,溫艾也是驚魂未定,此時盯着工作人員,很想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工作人員看了一眼他們,見他找到了要找的人,心裏松了一口氣,連忙上前道歉解釋。
“是纜線被人為破壞了!不知道誰這麽缺德會搞這種事情!原本還有一重保護機制,可沒想到,機房裏的停電保護也被破壞了!一直讓這個壞的纜車運行到最高處掉落下來,唉,剛才已經查證過了,纜車上是兩個青年男女,還很年輕……”
溫艾一愣,往安修廷身邊靠了靠,有些緊張地喃喃道:“那個女孩個子不高,穿一件粉紅裙子?”
“是,”工作人員肯定地回答,“女人穿粉紅色連衣裙,男人穿一件寶藍襯衫。”
工作人員的話音剛落,溫艾就有些站立不穩地晃了一晃。
安修廷一把扶住她:“怎麽?”
“這兩個人我們遇到過,他們,他們就坐了我們前面那輛纜車!”溫艾的聲音不可查地顫抖着。
之前綿綿吵着要去做纜車,她也就只買了纜車的票,一路拿着票走過來,正趕上那一圈的最後一個空位。
纜車是十分鐘一發車,走一圈下來要二十分鐘,一共兩條纜線一去一回來回替換。
所以錯過了一班,就要再等十分鐘。
她當時還覺得自己運氣不錯,正要和綿綿踏上那輛車廂。卻被一對情侶追上來插隊搶了位置!
她跟那兩人争辯了一句,兩人卻只給了她一個白眼,還推搡了綿綿一把。
她出門在外一向不跟人争執,帶着綿綿就更不敢跟人争搶,生怕對方蠻橫傷了孩子,于是只能眼睜睜看着那兩個人先上,她則是帶着綿綿又多等了十分鐘。
剛才在纜線上,她只聽見身後有車廂墜落,吓得魂飛魄散,卻沒想到原來是前面那班返回的纜車。而且正好就是那一輛……
也就是說,如果當時不是那兩個人來插隊,或者自己硬要跟他們争搶,那現在死的就是他們了!
溫艾渾身的汗毛瞬間豎起,吓得臉色慘白。
綿綿仿佛也想明白了,吓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原本剛經歷了一場劫難,得知別人的遭遇,人的心裏本能的感覺是悲傷和同情。
但如果知道這慘狀原本是要降臨在自己頭上的,那種感覺,立刻變成了毛骨悚然!
綿綿抱着溫艾的腿。眼淚汪汪地哭:“那兩個叔叔阿姨搶了我們的纜車,可是我沒想讓他們掉下去,媽媽,我害怕。”
原來是這樣?安修廷的目光掃過身邊的女人,第一次有些慶幸,還好她是這樣一個平時都很軟弱的性格。
如果她當時跟人争搶,現在的結果恐怕誰也不想看到。
不過,這事情似乎有些巧合,還是弄清楚為好。
安修廷給助理使了個眼色,助理立刻會意。快速跟着警察一起去看證據。
所有人陸陸續續散了,溫艾也不敢再留在現場,拉着綿綿一路跌跌撞撞疾走,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才停下來。
安修廷一直跟着,看着臉色發青的溫艾和哭成花臉貓的綿綿,他實在不擅長安慰,微微有些生硬地張開雙臂,沉默着把母子二人攬在懷裏。
“別怕,都過去了,你們兩個都不會有事。”
生硬的話語從他嘴裏說出來,格外的別扭。
“我……”溫艾原本眼淚都要掉下來了,聽了他的話,卻有一瞬間的錯覺,覺得前所未有的溫暖踏實從心裏蔓延開來。
聞着他身上的味道,感受着他胸膛的跳動,她的恐懼一下就消散了不少。
她和他相遇的十幾個年頭裏,從小她一害怕就躲在他身後,總是希望能有那麽一天,他不再用鄙視的眼神看着她,而是轉身抱住她保護她。
可這樣的期待從來糾沒有實現過。
她微微苦笑,這算不算,莫名其妙地完成一個夙願?
“我沒事了。”有他在雖然不再恐懼,卻又換成了緊張,她有些別扭地從安修廷懷裏鑽出來,“還沒問你,你怎麽會在這兒的?”
現在的她早已不是為了他一個擁抱就欣喜的幾天睡不着的小姑娘,想到謝卉跟自己說的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