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去,或者用零花錢賠償個醫藥費。
“你每個月,有多少零花錢?”安修廷忽然問道。
這話題聽起來就輕松多了,武俊微微松了口氣:“姐夫,我家裏管得嚴,一年也就二十萬零花錢……”
“那你打算陪給那老人多少?”安修廷繼續問道。
武俊原本只是說說,打算都能事情過後,找個保險公司賠錢就行了,怎麽也沒想到姐夫會問得這麽詳細。
但姐夫都這樣了,厲害輕重他也是掂量的清的。
他心中快速估算了一下,擺出一臉認真:“姐夫你放心。我回家跟父親說一下,買一艘一模一樣的新船給他,然後再親手送上二十萬醫療費。”
這樣的價,那老頭估計都沒想到吧。
也算他運氣好,一艘小船,開在這到處都是游艇的地方,怎麽碰一下都能賺到不少錢呢。
武俊昂首挺胸,就差沒拍着胸脯了。
謝卉撐着下巴,目光在武俊和安修廷之間轉了個來回。
他很想把這些人都趕下船,可聽見武俊的話,連他都有些同情安修廷了。
攤上這麽一個沒成算的小舅子。礙着未婚妻的面子又不能不管……真不知安修廷要怎麽給他們善後才好。
“好。”
安修廷卻只說了一個字!
20萬還不夠敲開古家大門的,恐怕連人家的傭人都看不上,這還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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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卉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正要開口,卻看見安修廷的嘴角上挂着一抹沒有溫度的冷笑。
他認識安修廷的時間不算短,見過他的表情卻只有那幾個。
除了冰塊臉,就是冰塊臉……大概也只有真動了怒氣,才會向現在這樣渾身緊繃,不怒反笑。
謝卉識趣地閉上了嘴巴,轉身扶着溫艾和綿綿進了船艙。
安修廷這性子,認真起來還真是六親不認,他一句話不說,只說一個“好”字,這就等于同意了武俊的建議。
等武俊真帶着20萬登古家大門之後……
那個場面,他連想都不敢想。
安修廷這是撒手不管,讓武俊徹底自食惡果啊。
古閣回去定然會查清今天的事情,安修廷跳下去救了他,算是将功贖罪,但開船的武俊是怎麽也逃不過的了,現在還帶着20萬上門陪醫藥費。
這一回不但是武俊這個人要遭殃,恐怕武家也要成了淮城一大笑話了。
“姐夫你放心,我回去一定辦妥這件事。”武俊毫無知覺。乖巧地點頭答應。
武萌在一旁,雖然覺得有些不對,但也說不上哪裏不對,看着謝卉扶着溫艾離開,她眼中閃過一絲不悅,也催着安修廷離開。
“修廷,我們快些回去吧,找個醫生好好檢查一下,今天真是吓壞我了。”
武萌拉着安修廷,往大船上走去。
要是放在往常,安修廷定會先安撫武萌,不管這件事武俊做的有多麽不好,武萌卻是無辜的。
可現在,一個疑問卻梗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半句安撫的話也說不出口。
回頭看了一眼船艙,溫艾和綿綿被謝卉照顧得很好,他此時就算有一萬個疑問想要問她,卻也知道該讓她先好好休息。
“修廷,走吧。”
安修廷在武萌的哀求下上了船,高大的商務艇,即便經過那樣的碰撞,仍然毫發無損貴氣逼人。
安修廷坐在窗邊。看着外面無盡的海面,腦海中卻始終都是那抹鮮亮的孔雀藍。
溫艾是什麽時候學會游泳的?
他為什麽從來都不知道。
她那樣膽小的人,怎麽會在這樣的深海裏救人,而且還是救起她根本就不認識的人。
當時的情況他很清楚,救那個被鎖鏈纏住的小女孩,比救起老人更加艱難。
她是怎麽想的,才會不顧自己的性命,深潛下去也不放棄,非要把小女孩救起來。
他不知道的事情,究竟還有多少?
武萌在一旁兩手緊握,看着安修廷這個樣子。她心中漸漸浮現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
從安修廷下去救人之後,她在他眼中,似乎就變成透明的了!
他明明就坐在她面前,目光卻穿過她,看向遠方,落在她完全不知道的地方。
怎麽會這樣?船是武俊撞的,又不關她的事,而且,她和武俊都表現的足夠善良了,對于兩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難不成他還想要她跳下去救人?
等等!
一道念頭忽然從武萌的腦海中閃過。
他該不會是想到那件事了吧!
武萌只覺渾身瞬間滲出一身冷汗,擡眼偷偷看向安修廷,卻正對上安修廷審視的眼睛!
“修,修廷……你,你怎麽這麽看着我?”武萌佯裝鎮定,可上下磕碰的牙齒,卻洩露了她驚懼的內心。
安修廷的目光卻只是一掃而過,又重新看向了窗外。
就算很厭惡這種感覺,他也不得不承認,此時他的眼前,腦海,心底,已經全被那抹孔雀藍所沾滿,就算武萌在他眼前,他也提不起任何興趣去猜測她的心思。
“你會游泳嗎?”安修廷懶得去猜,索性直接開口問道。
武萌臉上原就不多的血色,霎時褪的一幹二淨!
他果然想起了那件事!
她努力不讓自己看上去太過緊張,因為她知道,正如父親所說,安修廷最重恩仇——如果那件事變了,她的一切也就完了!
“游泳?”武萌擠出一個有些悲傷的笑容,“小時候是會的,後來……後來受了些傷,就不游了。”
這樣說,安修廷總該明白她的意思吧。
假話如果說得太肯定,難免會露出破綻引人懷疑,她最擅長的就是三分假七分真,自己倒是什麽都沒說,卻把別人引導着相信了她話裏所暗示的意思。
說一半,剩下的就讓安修廷自己猜。
安修廷微微搖頭。
這個答案,跟他一直以來所認為的一樣。
武萌在冰冷的海裏救了他,他活下來,她的身體卻因此受到重傷,從此不能游泳……
但從前他深信不疑的答案。今天卻開始動搖了。
這不是他要的答案。
武萌和武俊對生命的态度,已經明明白白展現在他眼前。
他們親手撞傷的人,都可以蔑視甚至放任不管,更何況遠遠飄在寒冬浮冰海面的一個不知死活的人?
別說今天這位是陌生人。
那時的他,對于她來說也是陌生人。
她今天這樣态度,怎麽可能會為了救一個生死不明的陌生人,投入茫茫冰海?
從前他就覺得這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因為單憑想象,當時那個畫面,換做是他也未必會有勇氣下海救人。
所以,一直以來。他對她都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敬佩。
他敬佩她有着其他女人沒有的勇氣和魄力,不像有些人,遇到事就只會哭,只會往身後躲……
想到那個遇到事就哭的女人,安修廷的身體都在微微顫抖。
她從陽光甲板上跳下去的身影還歷歷在目,當時謝卉已經調轉船頭,她卻憑着她自己的執着沖了過來,救了小古秋的性命。
其實,她的義無反顧,何嘗不是救了他,也救了武萌姐弟。
可是她卻什麽都沒說。沒有在古閣面前讨巧賣乖,更沒有多指責武萌姐弟一個字,甚至對自己,她也是淡淡的。
她為什麽總是在他看不見的地方,綻放出不一樣的光芒……
安修廷的眉頭微微皺着,思緒早就被孔雀藍的身影纏住,武萌這邊卻還在苦苦等待一他接下來的話呢!
“修廷,你是不是不相信我?難道,非要我現在跳下去游給你看?”武萌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的聲音因為緊張而尖銳,帶着哽咽的哭腔。別提多可憐了。
安修廷思緒正濃,忽然被她打斷,眼神有些陌生地投放在她身上。
“不必。”他沉聲說道。
他現在腦袋清楚的很,會游泳跟能救人是兩回事,能在水面劃拉兩下的人多了,但能有勇氣和魄力去救人的卻實在不多。
武俊也連忙過來拉住武萌:“姐,你胡鬧什麽,姐夫就是說一句而已,你別這麽激動。”
說罷又轉頭對安修廷道:“姐夫,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我是真的知道錯了。但這事從頭到尾你也看見,就算錯,那都是我一個人的錯,跟我姐一點關系都沒有,她一個女人,遇到事情有些慌亂也是正常的……”
安修廷點點頭。
對啊,他們說的都很對。
一個女人,遇見事情慌亂是正常的,誰規定看見別人有危險,就一定要置自己的生死安危不顧而去救別人的?
沒有這樣的道理。
這種事情,只有腦子不正常的人。才會不經思索去做。
今天的武萌姐弟做不到,當年武萌年紀尚小,就更加不可能做到了。
武萌看着安修廷目光中的了然,心都快吓停了。
她想了又想,擡起頭眼淚汪汪地看着安修廷:“修廷,我知道你懷疑什麽,可當時不是這樣的情況,而且我也不是一個人……”
這是把這份天大的功勞分了出去!
從此以後,她對安修廷的恩情就薄了三分!
武萌也不想這樣,可若現在不說,再任由安修廷自己猜測下去,她只怕這份恩情連一分都不剩了!
武萌第一次發現,原來父親所說的最好用的恩和仇這兩件武器,也會随着時間和事情的改變,而被慢慢消磨。
“你當時身邊還帶着別人?”安修廷的聲音終于正常了。
武萌艱難地點頭:“我家教很嚴,怎麽可能一個女孩子自己在海邊行走,當時……”
安修廷擡手,示意她不用說了。
也許,當時武萌身邊還跟着別的随從,她看見他飄在那裏半死不活,就一臉清淡的淺笑,順手一指,吩咐幾個随從傭人把他撈了上來?
至于跳下海去救人,武萌從來沒有親口說過,全是他自己的想象而已。
她存了點讨好的小心思故意不說,他也可以理解。
安修廷的目光再看向武萌,眼中從前那種全心的信任和喜歡,就悄悄淡了些。
這個恩情他不會否認,是她遇見了自己,就算是讓仆人救他上岸,也确實是救了他一命。
只是,想到今天在海上發生的那一幕,不知為什麽他竟然有些羨慕那個叫古秋的小姑娘。
危難之際。有人舍身為她,給她帶來的不只是活下去的機會,更是伴随一生的勇氣和動力,他曾經以為也有人這樣為了自己,可現在才發現,自己只是運氣比較好而已。
“這件事,我會自己查明,你不用擔心。”
安修廷點頭讓武萌坐下,看着她哭得梨花帶雨,卻沒什麽興致安慰。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海面。
想不到這次出海,竟然有這樣的收獲。
許多事情他都不知道,等回去之後,是該好好往回調查調查了。
武萌哭了一會卻得不到安慰,聽說安修廷居然還打算自己查證,心中更是又驚又怕。
一雙放在膝上的手越捏越緊,趁着安修廷不注意,她和武俊快速對視叫喚了個眼神:“快!去告訴爸爸……”
☆、075:他的心偏了
醫院裏,安醫生一臉嚴肅地看着溫艾。
小孩子剛出院,大人又進來了,而且身邊還一直跟着個人高馬大的大花蘑菇。
“初步檢查,心肺沒有太大問題,鼻腔出血是因為水壓和劇烈運動導致的血管破裂,出血量不大的話可以自愈……不過我看到體檢報告上,你曾經做過一些關節複健治療?”
他面前攤開的體檢報告和病例,輕輕楚楚地寫着溫艾現在的身體狀況。
溫艾點點頭,聲音還是有些嘶啞:“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關節受傷嚴重,是凍傷?”安醫生繼續問道。
一般不嚴重的創傷,很少有人會專程做長期的複健治療,像這樣全身凍傷的病例不多,對此他有些感興趣,而且,這女人和孩子,都是上次安修廷囑咐送來的。
既然是熟人,就多問一句。
溫艾有些尴尬地點點頭:“是凍傷,不過現在已經痊愈了。”
安醫生擡擡眼皮,關節是最難痊愈的地方,一旦發生重大損傷,基本上都是永久性的。
如果真痊愈。也就不會顯示在體檢報告上了。
醫生最不喜歡這種逞能的病人,不過看她既然不想說,他也不會一直去問跟這次病情無關的事情。
“好了,你住院觀察24小時,沒有繼續出血和疼痛就可以出院了。”安醫冷着臉,還是囑咐了一句:“身體已經有問題,就不要再逞能了,游泳和潛水危險性很大。”
溫艾面對嚴厲的醫生,連連點頭,像個小學生。
等他一說完,立刻拉着綿綿和謝卉,快速躲回病房。
謝卉解開口罩眼鏡和花圍巾,露出原本的樣子,看着溫艾嘆了口氣。
“醫生說的話,聽見了嗎?以後別逞能了。”
溫艾從善如流地點頭。
謝卉張張嘴,欲言又止。
有些話他憋在心裏已經很久了,看着溫艾這不當回事的樣子,他實在是忍不住不說。
他走過去,把溫艾按坐在床邊,又把綿綿也抱起來放在床邊,自己則是拖了張椅子在他們對面坐下。
“你這是要幹什麽呀,審犯人啊!”溫艾見他一臉嚴肅。笑着抱着綿綿往後縮了縮。
謝卉瞪了她一眼,沉默了半刻,忽然道:“你知道今天誰救你上來的嗎?”
溫艾臉上的笑容頓時有些僵硬。
病房裏的氣氛,也忽然變得怪怪的。
溫艾的目光有些游離,不去看謝卉的眼睛:“是,是他?”
從事發到現在,一切都太突然了,很多事情她根本來不及過腦子。
現在想起來,記憶裏也是一團混亂,尤其最後在船上,她清醒過來好像看見了安修廷……
她還只當自己做夢呢!
他怎麽會憑空出現在那裏?
謝卉“嗯”了一聲,看着溫艾:“別不把醫生的話當回事,今天要不是他,你就死了。”
“還真是他啊?”溫艾還是不敢相信,轉頭看看綿綿。
綿綿點頭。
溫艾更是一臉活見鬼的樣子,怎麽都接受不了。
她跳下去以後,全副心思都在救人上,周圍有什麽人,發生了什麽事,她一概都不知道。
後來爬上來,她也只知道自己昏迷了好久,等緩過勁來的時候看見安修廷,好像還跟武萌抱在一起,還有武萌的弟弟……總是烏央烏央一大群人,他怎麽會救自己呢?
她根本就沒弄明白。
謝卉見她這又弱又呆的樣子,氣得又想用拳頭敲她的腦袋。
可看見她身上這病號服,想起醫生剛才說的話,怪心疼的……
“要不是親眼看着你跳下去,打死我都不會相信那個人是你!”謝卉收了拳頭,對着溫艾翻了個白眼,“你看看你現在這樣,也差太多了!”
當時的溫艾,身手輕靈目光堅定。是能救人與生死的精靈。
他雖不願承認,但比起當時溫艾的果決,他簡直弱的不像個男人。
而且,不光是他,他相信在場目睹那一幕的很多人,都會被她的勇氣執着所震撼。
大概也包括安修廷吧……
溫艾卻咧嘴一笑:“那有什麽,我能做你謝卉的助理,還不夠證明我很強很厲害嗎?”
謝卉咧嘴一哂,她确實很強很厲害,不過不是因為她是“謝卉助理”,而因為她就是她,今天,她自己已經向所有人證明了這一點。
感慨了一通,卻還是繞不過正經事。
“因為你救了人,有三件事,你大概要好好想想。”謝卉第一次坦誠而又正式地跟溫艾說話。
溫艾也意識到了,連忙坐正身子:“什麽事?”
謝卉耐着性子,把從她跳進水裏之後的事情,全都仔仔細細給她講了一遍。
“這第一件事,就是古閣說要謝你,你可要想好該怎麽做。”
古閣是什麽人,相信不用他提醒,她心裏也應該有數。
而古閣的謝禮,到底要不要收,要怎麽收,這其中的分寸可真要仔細商榷掂量,別一個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把這麽好的貴人給弄沒了。
溫艾想了想,頭晃得撥浪鼓一樣。
她不想收什麽謝禮,也不想見到古老,她救人原本來不圖這些,這事最好就當沒發生。
“第二件事呢?”她索性不考慮第一個問題了。
謝卉張了張嘴,想勸,卻沒說出口,只是看着溫艾的眼神更喜歡了不少。
“第二件事,就是武萌和武俊。”
提到這兩個人,謝卉的眉宇間也有些凝重。
“他們兩個?跟我有什麽關系?”溫艾記得今天仿佛是看見他們兩人了,但後來似乎又和安修廷一起走了,也不知謝卉這個時候提起是什麽意思。
對于那兩個人,謝卉是一點好感都沒有,索性也不繞圈直接開門見山道:“安修廷讓武俊去給古閣登門道歉,卻沒有指點他古閣的厲害,你看着吧,這回有武家好戲看……而這之後。我怕他們又要怪到你頭上來。”
溫艾甩甩頭。
這件事她也不想考慮。
上次她和武萌已經有過一次過招了,她相信武萌短時間內絕對不敢對綿綿做任何小動作。
只要保證這一點,其他的她都不在乎。
而且她現在也沒有以前那麽怕她了,真要對上,她說不定還能讓她吃虧呢!
“那第三件事呢?”她繼續追問。
謝卉頓了一下,似乎有些猶豫,但最後還是沉聲開了口:“安修廷幾乎和你同時跳了下去……後來,你體力不支,他不聽我勸阻又跳下去救你,還有上次,我讓你在樓下淋雨受罪。也是他急匆匆趕來,送你去醫院。”
那一次,安修廷後來明知道是他的激将法,卻什麽都沒說。
原因只有一個,他承認了是他自己想來的事實,所以不把這個責任推給任何人。
這一回,溫艾沒有再不當回事了,她又恢複了呆呆傻傻的模樣,兩眼盯着地面,也不知在想什麽。
謝卉輕輕嘆了口氣,煩躁地揉頭:“他那個人是挺讨厭,但有時候我又覺得不是那麽回事……你們兩個要不要好好談談?”
“不要!”溫艾幾乎沒有第一點猶豫,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瞬間彈起!
她知道安修廷不是壞人,她從小就知道。
他只是對她一個人壞,很壞很壞。
她知道,安修廷覺得是爺爺和爸爸害了他的家人,所以他反過來也害了爺爺和爸爸,可事實的真相到底是怎麽回事,她卻一直都沒弄明白過。
爺爺和爸爸都不承認曾經害過他的家人。
但安修廷把溫家毀了,爺爺臨終前卻要她千萬別去恨,別去報複。
她真是太笨了,笨到理解不了他們這些聰明人到底在想些什麽、理解不了他們到底誰真誰假,誰對誰錯。
“但是,謝卉,我和他沒有任何可能了。”
溫艾低着頭,上一輩的恩怨,這一輩的相愛相殺,有天大的仇恨和這些算不清的糊塗賬攔在面前,她和安修廷之間就永遠隔着天塹一般的鴻溝,怎麽可能坐下來好好談談?
他救了她,也許只是他的本性使然吧?
就像小時候,他分明不怎麽喜歡她,尤其讨厭她遇到危險就躲進他的身後。
可她卻知道。就算他一次次冷漠的嘲笑她,卻也從來沒有真的讓開身子,把她置于危險之下……
也許他們兩人注定應該保持距離,她已經試過用十幾年的時間去愛他,但每接近他一次,都會換回一身傷痕。
所以,現在這樣不是挺好嗎?
他有新生活,會和武萌恩愛到老。
她也縮在自己的世界裏,好好經營自己以後的人生。
溫艾重新揚起笑容:“你就別擔心我的事情了,你放心,等我出院。一定會努力工作的。”
…………
“你是說,方醫生賬戶下那筆來歷不明的錢,是從安氏集團的名下撥過去的?”
安修廷此時的心情,就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
從海上回來之後,他立刻着手開始調查他心裏有所懷疑的事。
之前耽誤綿綿治療的方醫生,他原本已經打算當做無頭公案放過,這一回,卻不知是什麽力量促使他越來越想要知道真相。
“是的安董,這筆錢的确是從安氏出的,一共四十萬,之前很難查證來源。是因為安醫生已經用這筆錢支付了西省的一套房産首付。”
“西省?”那可是個遙遠的地方。
“是,我拷問了幾句,他似乎是受了威脅不敢說,不過據我猜測,大概是對方許諾了他西省醫院更高的位置。”
“好,很好。”
安修廷臉色難看得仿佛陰雲密布。
安氏羽翼之下,大小企業集團無數,不走各人賬戶而是從安氏的名下劃走一筆錢,只能說明這人跟集團有生意往來,卻很難知道具體是誰。
而方醫生事成之後,就能調任到其他地方去,更是不留痕跡的一招高明善後。
做這樣令人心寒的事,真的如溫艾懷疑的那樣,是武家?武萌?
安修廷陰沉着臉:“另一件事呢?查的怎樣了?”
助理知道事情重要,謹慎地拿出一疊資料:“當年的醫院和附近的人都查問過,不過,因為不敢暴露太多,所以拿到的線索也相對較少。”
當年的事情過去了太久,本身就很難查證了。
而且,如果暴露出安修廷的身份,反而容易讓人有所擔心或者有所企圖,導致證據不公。
安修廷接過那些資料。有的是打印出來,有的直接是手寫的,但每一張證詞下面都有手印和簽名,證明口述人願意對自己的證詞負責。
“辛苦你了。”
安修廷說完,低頭開始仔細看了起來。
看着看着,他的眉頭越皺越緊。
有一份證詞上清楚的寫着,看見一個小女孩,帶着兩個随從,三人一同從海裏打撈上一個人而後送往醫院。
跟武萌說的一模一樣!
再往下翻去,找出當年醫院的證詞,上面寫着武萌入院時Ⅲ度凍傷,導致身體受到巨大傷害,具體的病歷檔案已經丢失,不過還有一兩人記得當年的事情,都可以出來作證。
怎麽會這樣?
是他誤會了武萌和武家?是他多疑了?
不是。
安修廷冷靜下來仔細想想,瞬間就想到了問題所在。
如果這麽多年,這些證據和證人,就赤|裸裸地擺在這裏,等着人去查問,那當年溫家早就知道他是誰了。
真這麽好查,溫家殺了他還來不及,又怎麽可能把他養大!
所以。這麽多年都沒有目擊者和證據,就在他需要的時候,嘩啦一下全都出現在他的眼前了?
這幾乎可以推論,有人先他一步,做了手腳!
他将桌案上的證據順手一抛,全都扔進了垃圾桶。
“有沒有什麽辦法繼續追查?”
“沒有,除非去問武家當年那兩個随從。”
安修廷搖搖頭,他懷疑的就是武家,去問武家又有什麽意義?
可如果不追問武家,眼下線索就這麽斷了。
難道就這麽算了?
安修廷閉上眼睛,心底不期然又浮現起那個身影。
不可能是她。就算武萌在說謊,又怎麽可能是她呢?
絕對不會的……她是那麽的,那麽的懦弱膽小上不得臺面,她是個看見老鼠都會吓哭的女人。
安修廷一遍又一邊否認着自己心裏的想法,可深海中,她逆光而下,不顧一切救起了素不相識的古秋,那刻在他心上那一幕,真讓他震撼到無法自欺自人。
當時他的心裏就有了這個念頭,所以他怕了,他不敢去問她,也不敢去看她是否安好。
“準備車子,去城東醫院。”
安修廷忽然起身做出了決定,就當,就當他是去看綿綿的,順便問問她而已。
…………
“哎呦,哎呦你輕點……”
武家的大廳裏,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哀嚎。
這聲音聽着微弱卻又徹骨,當真是痛苦至極,沒有一絲作僞。
武俊趴在正中的沙發上,傭人慌張地在客廳裏穿梭,有的急忙去準備熱水和傷藥,有的急忙去将大門關上,生怕這一幕被突然上門的客人看見。
武萌站在武俊旁邊,哭得眼睛都紅了。
“那究竟是什麽人,怎麽這麽狠!”她用手絹擦着眼淚,簡直不敢看武俊背後的傷。
武俊出門時穿着的巴寶莉襯衫,已經碎得不成樣子,背後明顯可見幾道長鞭鋒利劃過的口子。
而破碎的襯衫下面,就是武俊血肉模糊的身體!
武俊歪着臉哼哼,再沒了當時的氣焰:“姐,姐啊,他們真是狠角色,我跟你說也沒用,爸呢,怎麽還不下來……”
正說着,一個帶着怒氣的聲音從樓上傳來。
“又出了什麽事,你們姐弟倆,接二連三,還讓不讓人省心了?”
“爸!”武萌哭着凄凄叫了一聲,“阿俊上門道歉,被人打傷成這樣了,這也太不把我們武家放在眼裏!”
“爸……”武俊疼得只剩下哼哼。
武世策平日裏,對自己的幾個兒女都非常滿意。所以說話也總是循循善誘,一臉慈愛。
可今天,他卻一點也不想給他們好臉。
姐弟倆一次出海游玩,就給他惹了這麽多亂子,他前腳才把武萌當年那些事情抹平,後腳武俊就被人打了!
而且,還是上門道歉被打的。
這幾年,他們武家在淮城也算是風生水起,尤其是要和安氏聯姻的消息一出,更是沒有任何人敢小瞧了他們,武俊能上門道歉。已經是顯出武家彬彬有禮了,怎麽才出去不就,就傳來消息說被人打傷擡回來了呢?
“到底是怎麽回事?對方是什麽人?”武世策重重一拍欄杆。
“姓古,叫古閣,在海上遇到的時候,我一開始以為他就是一個破老頭,沒想到去了之後,家裏看着還挺有錢的,我說我來陪醫藥費,給他二十萬,他身邊跟着的人上來就用鞭子抽我。抽完之後,把二十萬摔我臉上,說是給我賠的醫藥費!爸,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用鞭子,我,我要買槍,我要打死他們。”
“夠了!”武世策聽了第一句之後就聽不下去了。
古閣。
這個孽子竟然惹上的人,居然古閣?
要不是看他渾身是傷已經沒有地方下手,他也恨不得上去給他幾鞭子!這武家好不容易掙得一點地位,全都被這個孽子毀于一旦!
從今天起。武家恐怕要淪為淮城的笑柄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眉毛高高的挑起:“這件事不許再提!你們年輕,不知道古閣,也不知道他的脾氣,他肯抽你一頓鞭子,已經算是手下留情!”
這恐怕,還是看在安修廷的面子上下手輕了。
否則就算十個武家捆在一塊,也不夠他玩的。
“爸,可是,這是姐夫讓我去的,我說要給古閣二十萬。姐夫也沒攔着我呀。”武俊更不甘心了!
沒錯,他們武家是資歷淺,有眼無珠不認得真神,可安修廷應該認識吧,要是當時他能提醒一句,他也不會受這麽大的罪,丢這麽大的人了。
“武俊,別說了。”武萌急着要弟弟閉嘴。
“爸,我說的都是真的!安修廷根本就沒把我們武家放在眼裏,他就是故意的,而且。而且他也沒把我姐放在眼裏,當時那個溫艾就在旁邊,我親眼看見他的眼神,全偏到人家那邊去了……”
“阿俊,快閉嘴,別在惹爸生氣了。”
武萌心虛的厲害,自從海上回來之後,安修廷就不知在忙些什麽,反正一個眼神一句話都沒給她。
現在這情形被弟弟一語道破,就像在她的面子上抓破一道口子似的。
安修廷?武世策卻眼睛一眯,目光瞬間森寒起來。
他鄙視着女兒:“你弟弟說的都是真的?”
“都是當年的事情惹了他的懷疑,并不是阿俊說的那樣,那個溫艾,我還不放在眼裏,修廷他也不會,不會……”
在父親的注視下,武萌的聲音越來越小,說道最後連她自己也說不下去了。
安修廷這個人,對女人本來就淡淡的,她在他身邊那麽多年,他除了日常上的關心和金錢上的嫉妒大方,她根本感受不到一點他的熱情和浪漫。
但一直以來,他對別的女人,則是更淡更冷,有些想貼上來的女人,不用她出手,自己就被安修廷吓退了。
所以她知道,他對她已經非常好,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可現在,她已經不确定了。
從溫艾出現之後,他先是在公司董事會上暴怒不許女員工穿短裙,後來又在溫艾生病的時候,莫名其妙把綿綿帶出去。雖然沒告訴她是幹什麽去,但用膝蓋想也知道,是去見溫艾去了。
還有那次晚宴,他才露了面就走,把她這個未婚妻的面子踩得粉碎……更不用提這一次,他看着溫艾那欲言又止,欲蓋彌彰的眼神。
就像武俊說的,他雖然抱着自己,雖然眼睛看着別處,但全世界的人恐怕都看得出來他的心早就偏到那邊去了!
他為了溫艾一次次失态,失控,他不浪漫不熱情嗎?
如果他身邊的人真換成溫艾呢?
想到那樣的情景,武萌臉色瞬間慘白,她快速沖到武世策面前,一把拉住爸爸的手聲音凄厲而尖銳:“爸!幫我!我不想再看見溫艾,必須讓溫艾消失,安修廷只能是我的!”
武世策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