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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1)

雪飄如絮,染淡了江南的墨綠。

塔亭此刻應該也下雪了吧?北方的冬天只有更寒、更冷,但就算北方的風刀入骨,似乎也不及觀海的雪陰冷。因為那時候,還有希望……想到這裏的時候,秋長風忍不住緊了緊長衫,本是蒼白的臉上帶分雪飛的惘然。

此情難追,當時惘然。

如果當年他不考慮太多,徑直對葉雨荷說出一切,結局會如何?秋長風不知道。因為這世上太多的如果和假設,一切就如這蒼白的雪,只管沸沸揚揚地落,一去不返。

踩着地上尚淺的積雪,他到了軍營前,恢複了往日的冷靜,只有那深邃的眼眸中,帶分難言的傷感。每個人都有命運,他秋長風也不例外。日月歌未出的時候,他的命運早定。

誰好像都難抗得過命運,他也不例外。

這個冬天——實在有些冷,也會漫長。漫長的不知道他有沒有機會度過,秋長風思緒到此,嘴角反帶分譏诮的笑,可那雙眼眸中,多少帶了些黯然。

見一人匆匆迎過來,秋長風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略帶意外道:“三思,你也來了?”迎來的那人赫然就是錦衣衛百戶姚三思。

姚三思見到秋長風,意外中還帶分驚喜道:“千戶大人,還能見到你,真的太好了。”他說得簡單,但其中的至誠欣喜讓秋長風聽了,都是心中一暖。

“你以為見不到我了?”秋長風故作嚴肅道。他驀地發現,不管風雲如何變幻,有些人的心,總是不會改變。

姚三思搔搔頭道:“不是……千戶大人,你也知道,我的推測——素來不準的。”他雖尴尬,但心中滿是好友重逢的喜悅,雖然他還稱呼秋長風為大人,可心中早當秋長風是朋友。

秋長風或許有時比較冷,有時比較陰沉,有時對他不冷不熱,但他并不介意。他知道秋長風是個好人,救過他的命,當他是朋友,不想讓他犯險,和兄弟一樣的關心他,這就足夠了。

不過,姚三思在常熟和秋長風分手的時候,的确有那麽點擔心。他直覺雖不敏銳,但也察覺秋長風那一去,好像易水旁的荊軻。再見到秋長風的時候,又好笑自己的疑神疑鬼。他歡喜之下,并沒有留意到秋長風的左手一直藏在袖中,問道:“千戶大人,這次我們又可以并肩作戰了吧?”

秋長風不答反問道:“紀指揮使呢?”

姚三思道:“好像聖上找他在問話。”見秋長風皺眉不知想着什麽,姚三思問道:“千戶大人,眼下究竟是什麽形勢呢?”

秋長風瞥了他一眼:“什麽什麽形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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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三思四下望了望,壓低了聲音道:“現在都傳言,日月歌中說的金龍訣竟是真的,金龍訣能夠改命也是真的,朱允炆回來了……”見秋長風愈發蕭索的神色,姚三思心中有分不安,忐忑道:“千戶大人,我說錯什麽了嗎?”

秋長風目光森然,緩緩道:“這些事,知道的人本來很少……”

姚三思立即醒悟過來:“千戶大人,你以為這些是我傳出去的?”見秋長風不語,姚三思焦急道:“千戶大人,這些事情絕非我說出去的,我只對聖上說起金山的事情,也只對你才敢說這些事情的。你不信我?”

秋長風眼中閃過分憂慮,終于點頭道:“好,我信你。不過你要記得,這種事情,你不要再對旁人提及。”

姚三思臉上放光,感激道:“千戶大人,謝謝你。”頓了片刻又道:“千戶大人,我聽你的吩咐,回到南京,對聖上說及上師身死的事情,聖上居然沒有任何表情。不過就在當天,兵部就已調兵直撲觀海。聖上這般陣仗,難道是要對東瀛出兵嗎?”

這幾乎是沒有異議的問題。

姚廣孝身為大明第二號人物,和朱棣是生死之交,亦兄亦友。姚廣孝死了,朱棣聽到這消息沒有表情,是因為他是帝王,早就能夠隐藏情感。可就算姚三思都感覺到朱棣內心的暴怒,朱棣肯定會為姚廣孝報仇!

朱棣調兵遣将,集兵觀海,鄭和也及時回轉,所有的一切都在預示,朱棣因姚廣孝的死,要對東瀛出兵。大明雖和東瀛隔海而望,征伐不易,但大明有鄭和,就根本不必擔心這個問題。

事實看起來已很明了。姚三思雖屢猜屢錯,但這次他身在局中,顯然比別人要明白很多。不過秋長風聽到這些,并無半分詫異,只是望着天上的飄雪,回道:“無論聖上做什麽,我們是錦衣衛,聽令行事就好。”

姚三思沒有聽出秋長風的言下之意,壓低聲音道:“千戶大人,眼下有兩件事很奇怪。”

秋長風随口問:“哪兩件事?”他雖不覺得姚三思有什麽高見,但并不介意姚三思動腦筋。

姚三思神神秘秘秘道:“第一件是聖上到了觀海,竟然讓寧王随行。”

這件事的确有些奇怪。因為寧王自靖難之役後,一直都是寄情山水曲樂、修仙得道。朱棣除了在靖難之役與寧王合戰過朱允炆外,幾次北伐,均不再找寧王。為何這次朱棣到了觀海,又帶來了寧王?

難道說,因為這次要對付的對手還是朱允炆的緣故?

姚三思從秋長風平靜的表情中看不出什麽,還能“不恥上問”道:“千戶大人,你說這件事奇怪不?”

秋長風只是反問道:“第二件奇怪的事情是什麽?”

姚三思早習慣了秋長風的态度,聲音更低道:“千戶大人,你在金山時,難道沒有發現個問題……”頓了下才道:“上師的屍體不知道哪裏去了。”

秋長風的臉色驀然變得極為難看:“你确定?”

若是葉雨荷在場的話,肯定很奇怪。秋長風本來早知道這事的,為何這時候聽姚三思說出這個消息時,還如此震驚?

姚三思連連點頭道:“是呀,我确定。我親眼見上師死了,可醒來的時候,留意到滿殿的屍體中,沒有公主和上師的。”他和秋長風不同,他總能留意到更明顯的事實。因此,他現在還不知道,死在殿中的那個衛鐵衣是個假貨。

“公主如今回來了,可東瀛忍者為什麽帶走上師的屍體?”姚三思繼續問道。這個問題顯然在他心頭徘徊了許久。

秋長風心思飛轉,終于恢複了鎮靜,搖搖頭道:“不知道。”

女人說“是”的時候,通常是否定的,而她們說“不”的時候,有可能是肯定。可秋長風說“不知道”的時候,沒有誰能知道秋長風到底知道不知道。

姚三思也不知道。但他明白,秋長風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再讨論下去。因此,他雖奇怪秋長風對此事的淡漠,還是換了話題道:“那我們現在……應該怎麽做?”

秋長風不等回答,就聽不遠處有人道:“現在我們要去見漢王。”

姚三思一聽那森冷如雪的聲音,立即變得畢恭畢敬。秋長風心中微動,轉身望向說話那人,施禮道:“秋長風參見指揮使大人。”

說話那人正是紀綱,紀綱的身邊站着孟賢。孟賢有些嫉恨地望着秋長風,紀綱卻有些深意地看着秋長風。

紀綱額頭的劍痕似乎更深刻了些——深刻如皺紋。

見秋長風施禮,紀綱只是淡然道:“秋千戶不必多禮。”他對秋長風無疑很客氣。但上司對下屬客氣,通常不是什麽好兆頭。

秋長風當然明白這點,他也知道和紀綱之間,再也回不到慶壽寺時的關系。他只是詢問道:“大人……我們……要去見漢王?”

紀綱點頭道:“不錯,漢王要走了……”

秋長風微愕,卻沒有出口詢問。他本來就是如此,問該問的,想要想的。很多事,無疑動腦比動口要好些。姚三思卻忍不住道:“什麽?漢王要走?去哪裏?”姚三思不解,眼下大敵當前,天子朱棣親臨觀海征讨東瀛,正要依仗漢王之力,漢王為何要走?

紀綱根本不做回答,只是道:“秋長風,漢王臨行前,想要見見你,因此讓本指揮傳傳話……你若有空,現在就可随我前往漢王的營帳。”

秋長風心中奇怪,還是道:“好,屬下這就和大人前去。”

紀綱眼中閃過分賞識之意,但很快泯滅。他話也不多說,只是轉身向軍營外走去。孟賢如影子般跟随,有意無意地擋在秋長風和紀綱之間。

姚三思不得紀綱的命令,當然不好同去。他有些失落地立在雪中,心中卻想,漢王為什麽要在走之前見秋千戶?漢王和秋千戶之間,還有什麽可說的?

漢王的天策衛遠在東霍群島,他跟随侯顯來到觀海,不過帶了幾百貼身侍衛。和天子吵過之後,漢王更是負氣在禦營數裏外紮營,顯示對天子的不滿。

那軍營規模不大,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威嚴肅穆之勢,竟不亞于禦營。

紀綱、秋長風入了軍營,被人領着直奔主帳。未及主帳前,就聽有絲竹之聲傳來,不由得都有些發怔。

漢王和天子吵翻、關系惡化,還有心情欣賞歌舞?

掀開簾帳,帳外雪落,帳內卻是溫暖如春。有樂師輕調管樂,急出曲弦,樂聲錯落,如珠落玉盤。

歌姬如火鶴般團團而舞,裙擺紛揚,又如飄飄落落的紅雪。

紅雪那頭,漢王略帶落寞地坐在高位之上,端着酒樽。見秋長風二人進來,不羁的雙眉一揚,目光中似乎有寒芒一閃,可那寒芒如天邊流星,轉瞬即逝,淹沒在洋洋灑灑的紅雪明燈中。

帳內早掌燈,原來天已暮。

秋長風、紀綱見到有如火般的歌姬旋舞之時,還能保持冷靜。畢竟這二人均是身經百煉,喜怒難形于色。可饒是二人如斯冷靜,見到漢王旁邊那人的時候,也忍不住心中詫異。

陪在漢王身邊欣賞歌舞的人,鶴發童顏,竟是寧王。

秋長風已知道寧王來到了觀海,可寧王為何前來漢王的營帳中?難道說寧王知道漢王和聖上不合,因此想做和事佬,來勸漢王?他閃念間,卻隐約覺得這猜測有些問題。

就在這時,紀綱向漢王施禮,輕聲道:“漢王殿下,聖上已同意了你回返南京之請……”

樂聲不停,營帳內的舞女還在飛舞——舞動如火,可漢王臉上,卻帶分冬的肅殺。紀綱見到漢王的表情,心中惴惴,不解漢王究竟想着什麽,就像他也不明白天子到底想着什麽一樣。

原來,漢王來到觀海後,遭到朱棣呵斥,因不滿朱棣賞罰不明,和朱棣吵了一架,遽然提出要回南京。漢王是矯情還是真怒,是真走還是作态?沒有人知曉。

可天子朱棣竟然準了。

紀綱這次前來,就是通知漢王此事。漢王聽到這個消息,會如何想?紀綱不知道,但他知道的一點是,漢王很不高興。紀綱能看出很多事情,但他無疑比秋長風更能藏得住心事,因此他說完朱棣的旨意後,保持沉默。

喧嘩的歌舞中,映襯着難言的沉默。不知許久,漢王笑了笑,緩緩喝盡了樽中酒,擺擺手道:“指揮使請坐。”

紀綱略有猶豫,本想立即回去複命,可見漢王這般說,不好推卻,道了個謝,緩緩落座。

漢王略帶嘲弄地望着秋長風道:“秋千戶為何不說話?現在豈非到了你說話的時候?”

秋長風有些困惑,但他平靜地道:“漢王要見卑職,不知道想要卑職說什麽?”

漢王淡淡道:“現在你豈不是應該說,‘戰士軍前半生死,美人帳下猶歌舞。’大敵當前,本王還沉迷酒色,實不應該?”

漢王口氣中滿是揶揄,秋長風當然聽得出來。但他沒有不滿的神色,只是嘆口氣道:“若聖上有朝一日問起,屬下當會說出此事。但如何來看,還需聖上斷定。”他沒有變,秦淮河上他這麽說,如今還是一樣的做法。但誰都聽出,他對漢王并沒有幸災樂禍。

漢王鋒冷的眼眸中,突然現出分暖意,可那暖意不過如寒冬的哈氣,轉瞬即散:“你不是個多嘴的人。我在寧王府時就說過,你不過是個本分的人。”

秋長風沉默片刻才道:“漢王過譽了。”

他實在猜不到漢王的用意,因此對漢王的每句話都是細細咀嚼。他也不是說廢話的人,他更知道,漢王也很少廢話。漢王突然這麽評價他秋長風,心中究竟在想着什麽?

“可這世上……本分的人總是會吃虧,因此你到現在還是個千戶。”漢王淡淡道,“我也是個本分的人……”

漢王說自己是本分的人,這話無論誰聽到,都會想笑,可又有誰敢去笑?秋長風心頭一跳,抑制住看紀綱臉色的沖動。可他不用看也知道,紀綱的臉色肯定很難看。

漢王一語雙關,暗示秋長風本應該取代紀綱的位置,又說漢王他自身本應該是太子。這世上本分的人卻都得不到應有的回報,這本是個諷刺。紀綱聽到這種話,如何能不變色?

斜睨了紀綱一眼,漢王目光掠過,落在了寧王身上,笑道:“皇叔,你也是個本分的人。”

寧王正在欣賞着歌舞,好似完全沉迷其中,但聽漢王一說,立即扭頭笑道:“漢王……過譽了,老夫其實……其實……”在漢王給他祝壽時,他還能稱呼一聲賢侄,因為那時是大家做戲給旁人看的。在這歌舞靡靡的軍營中,他卻不敢那麽稱呼。望着眼前這賢侄蕭索的目光,寧王“其實”了半天,終究道:“其實老夫也是本分的人。”

帳中樂聲不停,歌姬舞得更急,如風火交集,鼓動不休。

漢王不為樂聲所動,只是道:“皇叔若不是本分的人,也不會在靖難後,乖乖地不問政事了。”

寧王一聽,臉色蒼白,不發一言。秋長風聽到這話,都覺得漢王這次說得實在有些過火。

原來當年朱允炆當上皇帝後,對衆叔父搶先下手。朱棣在順天府起兵時,只有寧王還有些兵力。朱棣讓太子朱高熾堅守順天府,自己親自去說服寧王聯手出兵,借寧王三衛的八萬兵力,這才能堪堪抵住朱允炆數十萬重兵的進攻,之後反守為攻。

若無寧王的幫助,朱棣可能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朱允炆剿滅。寧王的功勞可說極大。朱棣當初借兵時,也親口說過,若得江山,就和寧王共享。

可寧王是個聰明人。他當然知道,很多人只能同患難,但難以同富貴。朱棣的許諾是一回事,他若真信以為真,那是另外一回事。因此寧王在朱棣登基後,立即歸隐,空享爵祿,半點兒兵力都不敢握在手上。托辭是無心政事,縱情曲樂修道。可他終日戰戰兢兢,未老已衰。這次朱棣讓寧王随軍,寧王根本不敢違拗。這往日看似善謀、如今好似風光的人物,不過是個可憐蟲罷了。

這種境況,秋長風知道,漢王當然也知道。如今漢王驀地揭開寧王的傷疤,難道是說他心懷憤然,這才想在寧王身上撒氣?

寧王眼中已有了悲哀之意。他想解釋,可無從解釋;他想發怒,可無膽去怒;他想痛哭,可他必須保持尴尬的笑容。那一刻,他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地上。

漢王望着寧王,目光中終于帶了分憐憫之意道:“我其實和皇叔是一樣的人。”

寧王強笑道:“漢王過謙了。老夫已朽,如何及得上漢王的雄姿?”

漢王望着那火一樣迷離的歌舞,說道:“靖難之役前,皇叔不也是英姿勃勃?”不理寧王蒼白的臉色,漢王嘆口氣道:“我回南京後,只怕就會和皇叔一樣,再也不理政務了。”

舞未休,衆人心思有如舞者的舞,跌宕不休。他們都知道漢王的意思。

漢王的确和寧王很像。他們生不逢時,因為這是命——他們一出生就已注定的命運。寧王始終是寧王,不會是天子,就像漢王始終是漢王,不會是太子一樣。

現在漢王若回返南京,就和寧王到了南京一樣……蹉跎數年後,會不會也變成如今的寧王?

秋長風心中宛若有雷電一閃,驀然想到當初在金山寺前,張定邊曾說過:“我知道,我若收手就能活下去,再活個一百歲也說不定。可那有什麽意義?就如這棵樹一樣,就算活了千年,又有什麽意義?”

很多人活在世上,只為了這不甘二字。張定邊也不例外。

漢王這時候,突然說出這種話來,究竟是什麽意思?

不等秋長風再想下去,漢王突然道:“皇叔精通曲樂,可知道眼下歌舞演的是哪一出?”漢王突然把話題引到歌舞之上,讓衆人心情不由得為之一輕。寧王更是舒了口氣,笑道:“這應該是南戲的一出《倩女離魂》。這出戲本是起源于唐傳奇《離魂記》,宋人改為話本,金人編調,而由元鄭光祖參照前人的流傳改編而成的。”

寧王一說起詞曲,又是滔滔不絕,當然也是因為他在其中有着極深的造詣。見漢王不語,寧王終于讪讪不說下去,略帶恭維道:“不想漢王在觀海竟能找到這種戲班子……”

漢王微微一笑道:“本王既然有請皇叔,當然要投皇叔所好才好。這觀海戲班子不多,要請到好的并不容易。其實這出戲無論如何編來,本王最欣賞的卻是倩女的性情。皇叔,你如何看呢?”

秋長風一旁插不上話,也無心說話,一直琢磨着漢王的心意。聞言心道,《倩女離魂》這劇本寫的是張倩女和王文舉二人指腹為婚,王文舉長大應試,途經張家,欲迎娶倩女,張母卻嫌王文舉功名未就,不許二人成婚。王文舉無奈獨自入京應試,倩女憂思成疾,卧病在床,魂靈卻悠然離體,追趕張文舉到京城,相伴多年。之後張文舉狀元及第,衣錦還鄉。

故事頗為浪漫凄美,可漢王素來不會無的放矢,突然又提及這出戲,究竟有什麽用意?

寧王輕咳一聲,強笑道:“倩女渴求愛情,大膽沖破禮教觀念,倒是個奇女子。能得到最終的美滿,也是皆大歡喜。”

樂聲漸急,舞更炫,這時那場上的舞女就如團盛開的火焰。漢王望着那團火焰,目光中也閃過分奇異。

樂聲突停,餘韻未絕,舞女陡頓,那團火好似沸沸揚揚沖到了帳頂。舞女伏地,如魂去兮。

在衆人欣賞那舞女驚豔的舞姿,和那舞姿中透露出別有的意味,也驚凜漢王的話外之意時,聽漢王又道:“皇叔,你當然知道金龍訣了?”漢王問出這句話時,又盡了一樽酒,醇酒之意凝在紅銅般的臉上。

寧王臉色立變,心驚肉跳。當初在寧王府時,就是雲夢公主有關金龍訣的一句問話後,驚變陡升,寧王雖僥幸未死在當場,但也大病一場。這刻漢王突然問起這話,是否也會有驚變發生?

就算秋長風的心頭都是一顫。可是,接下來卻無任何異樣發生。

如今,有關金龍訣的事雖還算是個驚天之秘,但卻不算密不透風。至少雲夢公主知曉了前因後果,雲夢公主若知曉了此事,太子那面多半也已知道,漢王就沒有理由不知道了。

金龍訣可以改命,漢王突然提及金龍訣,難道是感覺命運難揣,因此動起金龍訣的念頭?

寧王臉色蒼白,不見驚變發生,終于回道:“老夫略有所聞。”

漢王輕輕地滿了樽中酒,凝望着那琥珀一樣的酒兒,緩緩道:“那你信金龍訣的神異嗎?”

寧王許久未語,苦澀道:“這個嘛……老夫未見過。”他答得含糊,誰都不明白他究竟什麽意思。漢王卻不追問,只是又盡了一樽酒後,淡淡道:“未見過的東西,當然也可能是真的。愚人總喜歡妄自否定,素來只以井底之蛙的眼界來看這大千世界……”

寧王尴尬一笑道:“漢王所言……頗有道理。”

漢王突然道:“我也沒有見過金龍訣,倒信金龍訣可能會有神鬼之能,可我從未想過去尋金龍訣的。”

寧王錯愕,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漢王從未找過金龍訣?這金龍訣驚天駭地,掀起了無邊的風浪,漢王真的從未找過?漢王為何不找?

漢王端起了酒樽,那琥珀酒色仿佛剎那落入他那深邃的眸子中:“因為我信,我命由我,而不應該是由這個虛無缥缈的金龍訣來決定!”

突然仰脖盡了樽中酒,漢王放聲歌道:“漢家煙塵在東北,漢将辭家破殘賊。男兒本自重橫行,天子非常賜顏色……”

他驀地縱酒高歌,一洗軍帳內靡靡之氣,氣氛變得慷慨激昂起來。

帳中琴師忍不住援琴撥弦,發出铮铮之聲助興,給漢王的歌聲中,平添幾分金戈之氣。

雪未停,一時間,帳內兵戈之寒更勝雪冷。

衆人相顧駭然。因為漢王素來深沉,心思難猜,更是極為克己。漢王雖高高在上,但素來喜怒難形,就算修持多年的苦行僧,漢王只怕也不遑多讓。漢王驀地失态,高歌縱酒,究竟為了什麽?

聽漢王又道:“大漠窮秋塞草腓,孤城落日鬥兵稀。身當恩遇恒輕敵,力盡關山未解圍……”他似乎酒喝得多了,有些失态,言語中滿是憤憤不平之意。

秋長風聽了,心中凜然。他知道漢王唱的是唐人高适的一首《燕歌行》。

唐人高适極為自負,亦是功名心極強的詩人。不過他也是盛唐詩人中少有做官封侯之人。此人在安史之亂前,懷才不遇,因此那時的詩句中,多是蒼涼悲歌,慷慨高揚。漢王并未循詩而念,只是跳躍地念出此詩。前面說的“男兒本自重橫行”幾句,顯然是說漢王自身的雄圖大志,不讓朱棣。而漢王又說的“身當恩遇恒輕敵”這幾句,卻似乎映射當年浦子口一戰。

漢王先說本分,又說倩女,再談金龍訣,如今又唱起了《燕歌行》,語氣憤然,難道說……

秋長風心中發冷,可漢王并不稍停,轉瞬間又怆然念道:“相看白刃血紛紛,死節從來豈顧勳?君不見沙場征戰苦,至今猶憶李将軍!”

他驀地念完《燕歌行》,放聲長笑。

那笑聲激蕩在軍帳之中,卻帶着說不出的蒼涼之意,有如荒野孤狼面對風雪迷霧,嚎出滿腔的悲憤之意。

天寒地凍,人心憐羊,世情如霜,狼心獨怆。

孟賢不解,秋長風沉吟,寧王惶恐,就連紀綱的眼中都露出了不安之意。

這時漢王突然一揮手,将面前桌案的酒樽、金壺盡數掃在了地上,高聲道:“暮雪搖落傷懷抱,鬥酒澆愁愁難消,我醉欲眠君且去,別離何必趁拂曉?紀綱,告訴聖上,朱高煦就要走了!”

紀綱慌忙起身,心中忐忑道:“漢王莫非今晚就走嗎?”他雖不太懂漢王說的這些詩詞,可隐約聽出漢王竟有連夜拔營趕赴南京的意思。

漢王慘然笑道:“此刻不走,還等什麽?來人,送客。不……本王送你們一程。”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看樣子竟要送衆人出軍帳。

寧王見狀,心情稍松。方才漢王高歌燕趙,他怕漢王狂怒不得志之下,命人砍了他們。這刻見漢王要走,終于表示要遵聖意,忍不住寬心道:“漢王不必相送了。老夫告退。”他實在不想卷入這場太子、漢王的勾心鬥角中,不待漢王離開桌案,轉身出了軍帳。

漢王見狀,醉笑道:“皇叔何必走得這般匆忙,父皇有殺你之心,本王可從未有過。”

衆人臉色微變。一直在漢王身側、有如隐形人的謀士谷雨見狀,不由得低聲道:“漢王,你醉了。”

漢王大笑道:“誰說本王醉了?本王現在最清醒不過,你敢說本王說得不對嗎?”

谷雨臉色也變,見漢王瘋癫欲狂的樣子,再不敢多嘴。紀綱、秋長風互望一眼,都見到彼此的不安之意,只想先離開這裏再說,不約而同才要拱手告辭,遽然臉色陡變。

因為帳外風雪嗚咽中,陡然傳來了一聲慘叫!

那好像是寧王發出的慘叫。秋長風聽見,心中一凜。他顧不得禮數,身形閃動間,蹿到了帳外。紀綱幾乎也同時到了帳外。

無論寧王怎樣的可憐,但寧王畢竟是王爺,若真的出了事情,誰都難以擔待。

這裏是漢王的臨時軍營,寧王還未出軍營,怎麽就會出了意外?紀綱心驚之下,舉目望去,見到秋長風已站到了寧王的身側。

這時夜幕早垂,篝火燃起,照得軍帳外亮如白晝。秋長風趁着閃耀的火光,看清楚寧王跌坐在地上,身上除了沾些白雪外,并無傷痕。寧王呼吸急促,但還睜着眼睛。

寧王還活着,秋長風心中微寬。可他見寧王的眼神,心頭又沉。他從未見到過那麽惶恐、驚怖和凄厲的眼神。誰一眼見到寧王都可認定,顯然有極為恐怖的事情發生在寧王身上。

早有兵衛上前護衛,滿臉錯愕的樣子,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原來,剛才寧王才一出了軍帳,前行沒有幾步,突然大叫一聲,摔倒在地。兵衛甚至未來得及上前時,秋長風已沖了出來。

秋長風目光一掃,不見敵蹤,大為困惑,搶先問道:“王爺,怎麽了?”

寧王聞言,身子顫動,抖得如樹上最後一片落葉一般。伸手指向遠方的暗處,顫聲道:“有……有……有……咯咯……”他牙關打顫,竟駭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後兩個咯咯聲只是上下齒相交發出的聲音。

衆人不由得向寧王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只見夜幕沉沉,風卷殘雪,煞是凄冷,可黑暗中不要說是人,連個鬼都看不到。

秋長風只是瞥了一眼,立即收回目光,追問道:“王爺,有什麽?”

或許是因為秋長風的鎮靜,或許是他終于回過神來,寧王顫聲道:“有鬼!”

寒風吹過,卷起飄雪,落在衆人身上,讓所有人心中都泛起一股寒意。寧王當然不是胡說八道之輩,可這世上真的有鬼?

鬼怎麽會出現在漢王的軍營內?

紀綱走過來,皺眉道:“鬼?什麽樣子?”這個錦衣衛指揮使畢竟有常人難企之能,這種情況下,問得還是有條不紊。

寧王臉上又浮出了駭異之色,才待開口,秋長風霍然發現有什麽不對,擡頭向天上望去,眼中露出錯愕之意。

只見十數道碧影如同磷火般劃過了蒙蒙的夜,由遠及近,很快到了衆人的頭頂。

紀綱也發現這點,驚奇道:“是什麽?”他話音未落,臉色也變。秋長風臉色比雪都要白皙,嗄聲道:“閃開。”他呼聲一起,立即撲過去抱住寧王滾到了一旁。紀綱也是閃身爆退。在幾個兵士不明所以之際,那十數道鬼火樣的光線已擊在地上,只聽到轟隆隆的數聲巨響,整個軍帳前,竟炸了開來。

那幾個兵士不想有此一變,慘叫聲中竟被炸飛出去。

秋長風心中凜然。他已認出,射來的鬼火赫然是忍術的鬼雷箭。這種箭身上不但塗抹磷粉,還綁附着極為猛烈的炸藥,一經射出,中招之人難有活路。可他驚凜的卻不是忍者竟敢到漢王軍營來行刺寧王,而是因為方才他滾倒之時,聽到谷雨的一聲厲喝:“你們做什麽……”

那厲喝才一出口,倏然變成一聲慘呼,餘韻凄厲,讓秋長風心驚肉跳。

漢王軍帳內有驚變!忍者刺客真正的目标竟是漢王?

秋長風一想到這裏,立即就将寧王推給紀綱,沖到軍帳之前,伸手掀開了簾帳。寒風未進,秋長風已沖到了軍帳之中。

有明月起,光芒銀白,耀到秋長風的面前。

這裏是帳中,還是雪天,怎麽會有月光?這月光怎麽會讓人有依稀相識的感覺?秋長風想到這點的時候,暴喝一聲,腰中單刀倏然而出,斬在了月光之上。

哧的一聲響,單刀折斷。可另有游絲無聲,穿過了月光,刺在持劍那人的手腕之上。

月光陡暗,化作長劍跌落。那本不是月光,而是劍光。劍發明月之光,用的是忍術中的映月之法。

當初秋長風在青田劉家屋頂時,就和此人鬥過,這次再遇,雖驚不亂。秋長風明裏用單刀狙敵,暗中用馬藺葉刺傷對手的脈門,破了對手的映月之法。

月色失明,刀光陡盛。秋長風斷刀揮出,擊在被削斷的刀身之上,兩道光芒陡化利箭,射到了對手的面前。

持劍那人遽然失劍,已知不好,見攻勢淩厲,倏然翻騰而退,只感覺利刃刮膚,冰寒入骨。等落地時,身上的紅色舞裙早被劃裂,揚在半空,如舞動的紅雪。

運用映月忍術的赫然是帳中的那個舞女。

這些忍者,怎麽這般神出鬼沒,竟然能混入樂隊之中,行刺殺之事?

秋長風出手時,已看清楚周邊的局勢。他見谷雨倒在地上,不知生死,心頭一沉,不待再想,就見有個琴師倏然縱到了漢王的身前。

漢王腳下踉跄,酒醉似乎未醒。但他終于知道事态的兇險,手一操,已持起了桌案。他醉酒狂歌,心情沮喪,倉促到了觀海,哪裏想到過還有人敢潛入他的營帳行刺,因此連兵刃都未帶在身上。

秋長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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