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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細雨蒙蒙,潤濕了大地的春泥。江南正是杏花煙雨美人如歌的季節,順天府的雨兒卻還帶着沁心的寒冷。

雨霧煙塵中,長街起了喧嚣,自從天子下令将要遷都順天府後,這北方本是肅殺的邊城,一日繁華過了一日。

喧嚣聲中,雨絲落得更歡。順天府內外,漸漸沸騰起來,只有其中的慶壽寺一如既往的兀立,紅牆內的高塔冷漠地望着蒼生。有百姓到了慶壽寺前,均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低頭匆匆忙的路過。

遽然間,嗡的一聲大響從寺廟內傳來,擾了迷雨,醒了春夢,吓得有個挑着擔子的百姓跌坐在地上,筐裏的饅頭滾了一地,他領的孩童似乎也感覺到不詳湧來,吓得哇哇大哭起來。

那百姓神色張皇地望了眼寺廟,顧不得收拾饅頭,一把捂住了孩子的嘴,橫抱着孩子就要離去,可才跑了沒幾步,就如樁子般立在地上,渾身顫抖起來。

長街盡頭,驀地奔出一隊人來,急步如雷,轉瞬已到了那百姓的面前。那隊人無一例外的身着飛魚服,腰帶繡春刀,神色冷然。

街頭百姓不自禁地蹲下低頭,神色駭異。在京城的人,不認識皇帝的人很多,可不認識這幫人的絕對沒有。

來的那隊人竟是京城赫赫威名天子親兵——錦衣衛!

為首那人眉心皺紋深刻,有如中了一刀後留下的疤痕,正陰森地望着那百姓,“沒事跑什麽?”

孩童見到這般陣仗,驚吓地睜大了眼睛,忘記了哭喊,那百姓哆嗦道:“小……人……”他哆哆嗦嗦半天,一句完整的話兒都說不出口。

為首那人不耐的一擺手,那百姓見了,跪倒慘叫道:“大人,饒命!”那人面色森冷,根本對那百姓的哀求無動于衷,命令道:“秋千戶,姚三思,查查這人的底。”說罷急步向慶壽寺沖去。

錦衣衛潮水般的跟随,狂風般湧入了寺門,消失不見,孩童這才“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那百姓顫抖得如秋風中衰葉,卻還不忘記死命地捂住孩子的嘴。眼看那孩童臉色漲紅、不能呼吸的時候,一只手伸到了孩童的面前。

那百姓驚叫:“大人你……”他突然止住了話頭,孩童竟也不再哭鬧,呆呆地望着那只手上的一只蚱蜢。

蚱蜢草綠,映得那只手有些發白,那只手秀氣有力,輕拈着蚱蜢不動,沉靜如山。那只手的主人臉色也有些蒼白,蒼白的如終日不見陽光般,他沉默的時候,帶着分春雨的迷離,可他看着那孩子的時候,嘴角突然露出了笑意。笑意和緩,竟如烏雲散去,春滿人間。

那百姓從未想到笑容會在一人的臉上産生這般變化,可他感覺到那人的友善,不再害怕。那孩童顯然也感覺到這點,看了那蚱蜢片刻,突然伸手去接那蚱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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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百姓心中焦急,可不敢喝止。那孩童接過了綠色的蚱蜢,才發現那蚱蜢是馬藺葉子編織而成。望着那馬藺葉做的蚱蜢,孩童淚臉上帶着笑容,如同經雨的花朵。

孩童期待地望着那男子,似乎詢問這蚱蜢是否送給了他?

那臉色蒼白的男子只是點點頭,不再理會孩子,詢問那百姓道:“發生了什麽事?”他的聲音微微嘶啞,卻帶着難言的沉靜。

那百姓心神回轉,忙道:“大人,小人是路過這裏去那面市集賣些早點,聽到有鐘響,很是害怕,這才跌倒。這慶壽寺的鐘很久沒有響了……小人要走,就碰到大人們……小人真的是良民,求大人明察。”

旁邊有個大眼的錦衣衛道:“秋千戶,屬下看這人不是壞人。”

秋千戶的目光從地上的饅頭落在那百姓的身上,反問道:“你怎麽看出來的?他額頭上有字?”

大眼的錦衣衛漲紅了臉,忍不住搔頭道:“這個嘛……”

那百姓又有些焦急,申辯道:“大人,小人真的是良民。小人本固安人,應天子的遷都旨意來到這裏已三年,一直做些小買賣……”

秋千戶點點頭道:“三思,把他的姓氏住址記下來,然後放他們走。”

大眼錦衣衛應了聲,那百姓不疊地報上了住址姓名,領着孩子就要離去,秋千戶撿起地上的一個饅頭,說道:“把東西收拾幹淨再走。”

那百姓忙收拾了擔子和淩亂的饅頭,帶着孩子匆匆離去。

秋千戶慢慢地剝去手上的饅頭外皮,撕塊兒放在嘴裏咀嚼着,姚三思肚子咕嚕的叫了聲,這才記得值夜未到輪班時就又趕到這裏,肚子還是空的,有些後悔方才忘記拿個免費的饅頭,賠笑道:“千戶大人,沒吃早飯呢?”

秋千戶望着寺門道:“廢話。”

姚三思見秋千戶望着寺門,不由得也向寺廟望去,低聲道:“千戶大人,這慶壽寺的鐘的确很久沒有響過了,怪不得紀大人這麽緊張的帶我們來看發生了什麽事。你覺得、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呢?”

秋千戶淡淡道:“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姚三思佩服道:“秋千戶言之有理。”

二人舉步,才到了寺廟門前,就見有錦衣衛立在門前,神色冰冷,招呼也不打一個。姚三思見同僚如此,更肯定慶壽寺發生了驚天大事,心中難免嘀咕。秋千戶還是臉色如常,卻已咽下了最後一口饅頭。

慶壽寺始建于金,元朝時期曾經修整,到如今實為大明護國寺,深得天子重視。尋常人等,根本無緣進入寺廟半步。

慶壽寺中,氣氛森冷,一些僧人彷徨而立,不敢亂走,衆錦衣衛扼住了寺廟要道,神色肅冷,更昭示寺中發生之事絕非尋常。

有一錦衣衛急匆匆地來到秋千戶面前,略帶不滿道:“秋長風,指揮使讓你過去。”那錦衣衛颌下短髭,根根堅硬如針,目光也如針芒般地盯着秋千戶,卻是站立不動。

秋長風點點頭,舉步向不遠處的九級高塔走去。

短髭錦衣衛略帶詫異,挑釁道:“你去哪裏?”

秋長風笑笑,“指揮使到了這裏,肯定要拜見上師。既然是指揮使找我,我當然應去上師所在的地方了,難道不是嗎?”

短髭錦衣衛皺下眉頭,拳頭緊握又松,換了笑臉道:“秋長風,你最近很得指揮使器重,以後若是發達了,別忘記了兄弟們。”

秋長風斜睨那人一眼,也笑道:“一定一定。”

那短髭錦衣衛不知秋長風一定的意思,卻不再刻意為難,帶着秋長風入了高塔。二人上了二層,只見塔中寬敞,一穿着黑色道袍的僧人背對衆人盤膝坐在窗旁,聞腳步聲上來,也不回頭。

塔中還有其餘僧人和錦衣衛,眉間如帶刀疤的紀大人亦在,可秋長風一上塔,第一眼留意的就是那個穿着黑衣道袍的僧人。

僧人怎麽會穿道袍?

那僧人讓人第一眼望去,就是莫名其妙,可誰都不能否認他本質更像個和尚,因為他禿着腦袋,上有香疤。就像錦衣衛不着飛魚服,仍舊還是錦衣衛一樣,和尚穿個道袍,無疑也應該是個僧人。

那僧人坐在塔中一動不動,若不是有陰風傳來,吹拂着僧人的衣袂,讓人幾乎以為那僧人是木雕石刻。

塔內陰暗,僧人看起來極為的孤獨落寞,連影子都沒有一個……

秋長風見紀大人望過來,收回目光,抱拳施禮道:“指揮使,不知招屬下前來,有何吩咐?”說話間,他目光已瞥向塔內正中。

那裏赫然擺放着一具屍體!

屍體頭頂光禿,是個和尚,仰天倒地,上身精赤。屍體胸口有處血肉模糊的傷口,嘴角卻帶分詭異的苦笑。

這人看起來,被別人殺死時,竟是有些得意的樣子。

微風夾雜着細雨吹進塔來,秋長風見到那屍身臉上的笑意,背心似乎有股寒意。

慶壽寺原來出了命案,怪不得鐘會響,紀大人如此緊張。秋長風想到這裏的時候,心中詫異。這裏是護國寺,誰會冒險殺了寺僧?這寺僧恁地死的這般詭異?

紀大人望着秋長風,森冷的眼中掠過分期冀,低語道:“秋千戶,你來得正好,看看這人怎麽死的。”見秋長風又向黑衣僧人望去,紀大人更低的聲音道:“死的僧人是慶壽寺服侍上師的一個小和尚,叫做悟心。屍體是另外一個服侍上師的僧人——悟性發現,悟性見悟心死了,忙去敲鐘。我趕來時,上師就坐在這裏……”悄悄地看了眼那黑衣僧人,紀大人略帶謹慎道:“上師似乎哀恸悟心之死,一直沒有說什麽,我也不便打擾。”

他口口聲聲稱呼那黑衣僧人是上師,對那僧人竟有股畏懼之意。

紀大人說話間,秋長風半蹲在屍身旁,微皺眉頭道:“紀大人,驗屍本是仵作的事情……”

紀大人冷哼一聲,“你難道不知道,這事要經正常途徑,肯定要驚動五軍都督府那面的人……”頓了片刻,紀大人眼珠轉轉,又道:“聽說聖上準備對北方再次用兵,正需要都督府那面準備。這些小事,我們就不必煩勞都督府、進而阻礙聖上的用兵了。”

秋長風望着屍體道:“紀大人事事為聖上着想,怪不得聖上極為喜歡。”

紀大人臉上擠出分微笑,“此乃為臣的本分之事罷了。對了,讓你在寺外查的那人,可有兇手的嫌疑?”

秋長風搖搖頭道:“屬下詳細看過,那人只是個尋常做小生意的百姓,絕不會是兇徒。”

短髭錦衣衛自從見秋長風後,就一直神色不善,聞言冷笑道:“秋千戶方才留在寺外不過炷香的工夫,能詳細查到什麽?我看是在敷衍紀大人吧?”

紀大人回望那短髭錦衣衛一眼,再看秋長風時,臉上露出狐疑之意。

秋長風神色平靜,緩緩道:“那百姓本叫張阿三,兒子叫做張虎頭,固安人氏。應皇上遷都旨意來到順天府,已入住順天府長柳街三年之久,為人膽小懦弱,做早點生意……”

短髭錦衣衛質問道:“這些難道就能說明張阿三不是兇手?”

秋長風微笑道:“這些當然不能證明了。不過我觀其衣袖褲腿,尚有鹽鹵未幹的痕跡,想必是起早蒸饅頭沾上的……我嘗了下張阿三做的饅頭,又白又軟,手藝相當不錯。”

短髭錦衣衛嘲弄道:“你說來說去,都是些瑣碎的事情,這和張阿三是否為兇手何幹呢?”

秋長風笑笑,“當然大有幹系,一個尋常百姓如果在慶壽寺殺了人,肯定六神無主,怎能像張阿三一樣還去蒸饅頭做生意?既然張阿三蒸出了好饅頭,證明他舉止有如常日,心中無鬼,就不應該和慶壽寺的事情有關了。”

短髭錦衣衛滞住。

紀大人緩緩點頭,拍拍秋長風的肩頭,笑道:“長風,你果然觀察入微,沒有辜負我的信任。好好做。”微頓片刻,問道:“怎麽樣,可從屍體查出了什麽?”

秋長風凝望着屍體,神色略帶困惑,半晌才道:“屬下暫時查不出屍體的致命死因。”

紀大人皺了下眉頭,不待開口,短髭錦衣衛忍不住道:“死者胸口被兇器插出個大洞,顯然是因此致命,秋長風,你不要告訴我,那樣還不算致命死因!”

紀大人突然回頭低喝道:“孟賢,你再不住嘴,信不信我把你嘴縫起來塞糞坑裏面去?”

孟賢臉色蒼白,忍不住後退半步。

紀大人臉上餘怒未去,轉望秋長風道:“你如何判斷死者胸前傷口并非致命傷呢?”秋長風皺眉道:“看死者胸口傷痕形狀、切口,應是被柄極快的短刀所刺……”

紀大人奇怪道:“你怎麽肯定是短刀呢?”

秋長風緩緩抽出佩刀,将刀柄遞給紀大人道:“大人,你試試用這把刀來刺悟心……”

紀大人比劃片刻,點頭道:“你說得不錯,正常來說,刀身過長,應該刺不出這種角度的傷口。”

秋長風接過長刀插回刀鞘,眼中有種古怪道:“可有一點很奇怪,傷口近心髒處,一刀刺下,本該有大量的血跡流出才對。”

紀大人眼露贊許,滿意道:“不錯,這也是我困惑的地方。我看屍體的傷痕周圍,竟沒有多少血流出,這只能說明一種情況……”他拖長了聲調,顯然是在等着秋長風的解釋,秋長風半晌才點頭道:“不錯,這一刀刺下的時候,悟心已經死了一段時間,因此才沒有大量血液流出!這點很不合常理……兇手為何刺這無用的一刀呢?”

紀大人目光突然有分怪異,喃喃道:“除非這兇徒和悟心有極深的仇恨,這才會在悟心死後,又在他胸口刺上一刀。也或者是他要确定悟心的确死了,這才補上一刀……”似乎感覺解釋的難盡人意,紀大人岔開話題道:“可如果悟心在被刺一刀前已死,他致命死因是什麽呢?又有誰和悟心有這般深仇大恨,要冒險來慶壽寺殺他呢?”

這些問題,紀大人其實早就想到,但怎麽想都是沒有答案,反倒越想越是心寒。憑借他多年做事的經驗,早感覺慶壽寺這看似尋常的命案中,隐藏着極為不尋常的內情。

秋長風皺着眉頭,摸摸屍體的手臂,緩緩縮了回來,眼中滿是驚詫。

紀大人見狀忙問,“你發現了什麽?”

秋長風遲疑道:“屬下不敢說。”

紀大人有些不耐道:“你但說無妨。”

秋長風吸口長氣,蒼白的臉上露出分震駭,“屬下懷疑這人……是凍死的!”

冷風襲來,衆人都激靈靈打了個冷顫。

孟賢聞言,若非因為害怕紀大人發怒,早就大聲指責秋長風荒謬。這種天氣,雨雖沁心的涼,但怎麽會是凍死人的天氣?

這個秋長風,最近在錦衣衛中表現很是紮眼,不想竟得出這種荒唐的結論。孟賢想笑,驀地見到紀大人的臉色,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從未見到紀大人有如此難看的臉色!

紀大人那一刻臉如死灰,嘴角忍不住地抽搐,眉心如刀疤的皺紋更是緊鎖,甚至露出裏面的一點血紅!

原來那真的是道傷疤。

又是誰在紀大人額頭留下的那道傷痕?

孟賢心中驚詫不已,不明白悟心就算是凍死的,紀大人為何會如此驚怖?這種表情出現在紀大人臉上,實在讓人難以想象!

紀大人叫做紀綱,如今身為京中錦衣衛指揮使。

京城市井有童謠說:

“親軍二十二,錦衣獨橫行;如狼似虎衛,紀綱占頭名!”

明朝洪武年間,太祖朱元璋設十二衛為親軍,徑直調度,而錦衣衛是十二衛中最重要的一衛,掌生殺大權,甚至可獨立審殺朝臣。當年錦衣衛在洪武四大案中掀起滔天波浪,捕殺數萬臣子,橫行無忌,朝野失色。朱元璋後來因錦衣衛權利過重,廢除了此衛,但當今永樂大帝朱棣自“靖難之役”繼位後,不但将十二衛的親軍擴充到二十二衛來加強鐵腕統治,而且重設錦衣衛,制衡五軍都督府,錦衣衛目前的最高統領就是指揮使紀綱。

紀綱眼下身為天子朱棣的紅人,為人心狠手辣,做事六親不認,官職雖不算高,但權利極大,就算都督府、內閣、六部都要看他的臉色。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怎麽會被秋長風的一句話駭得如此厲害?

有風聲嗚咽,塔外樹葉刷刷作響,好似那死者悟心正在述說自己的冤情……

許久,紀綱這才道:“你也覺得悟心是凍死的?”他的聲音本來充滿了森冷威嚴,這刻卻有分嘶啞。

孟賢一旁臉色又變了下,他明白些事情,心中又有些糊塗。從方才一問得知,紀綱肯定也早看出悟心是凍死的,既然這樣,他為什麽要問秋長風悟心的死因?紀綱從秋長風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又為什麽這般恐懼?

這一件兇殺案背後隐藏的事情,似乎遠比表面看起來要多得多。

秋長風舒了一口氣,帶着疑惑的口氣道:“不錯,我覺得悟心是凍死的,因為有很多特征可證明這點。悟心屍體微蜷,身上皮膚蒼白,有凍傷紅斑。最奇特的就是他嘴角略帶苦笑,這是凍死之人常見的表情。”

孟賢雖知道有人會凍死,但從不知道凍死的人有這多講究,不由得心中暗妒,不明白秋長風如何會知道這些?

“那他為何上身赤裸呢?”紀大人嗄聲問道,眼中竟似有分懼意。

秋長風道:“這種現象也是人被凍死的反常現象,我聽說……人凍死前會産生幻覺,甚至有燥熱之感,因此會脫衣。可有點屬下實在想不明白,這種天氣,怎麽會有人凍死?”

紀綱神色竟有些恍惚,才待說些什麽,樓梯口腳步聲急促,姚三思跑上來道:“紀大人,都督府來人要見上師。”

紀綱恢複了平日的陰森,喝道:“上師不宜見客……”向黑衣僧人望了眼,壓低聲音道:“孟賢,你擋住他們,等我禀告上師再說。”他急急走到那黑衣僧人的身邊,低聲道:“上師,都督府來人了。為了……不妨礙上師清修,下官想讓他們回去……”

黑衣僧人也不轉身,喃喃道:“到了盡頭,還能回去嗎?”僧人的聲音極為的低沉,平靜中似乎不帶任何感情,可讓人聽了,又覺得那不起波瀾的聲音中,有着無盡的波濤。

紀綱皺眉,思索黑衣僧人說的是什麽意思。

在順天府,能讓紀綱陪着小心、琢磨心思的只有兩個人,一個當然是皇帝朱棣,另外一個就是眼前的黑衣僧人。

就在這時,樓梯口有人道:“原來紀大人在此,怪不得……怪不得……”

紀綱霍然扭頭,才待呵斥孟賢辦事不力,竟放人入塔,可見到樓梯口那人,突然堆出了笑容道:“原來是楊大人和徐都督到了,想不到,想不到……”

樓梯口站着兩人,左手那人儀表堂堂,顧盼自雄,右手那人神色清朗,長須飄逸,年輕時想必曾是個極具魅力的男子。

那長須之人笑道:“紀大人有什麽想不到呢?”

紀綱望着那長須男子,擠出笑容道:“楊學士又有什麽怪不得呢?”紀綱眼下身為錦衣衛第一人,尋常官員并不放在眼中,可見到眼前的兩人,心中卻帶分警惕。

紀綱認得那顧盼自雄之人叫做徐欽,是開國功臣徐達之孫,眼下身為五軍都督府的都督,掌順天府的軍權。

五軍都督府和錦衣衛素來泾渭分明,明争暗鬥,彼此不服對手,紀綱見到徐欽趕來,明裏招呼,暗地罵娘,知道徐欽若知慶壽寺發生了兇案,肯定會和他争搶查案。

這案子太不簡單!

先不說悟心死因蹊跷,引發紀綱埋藏多年的一個困惑,單說這案子發生在慶壽寺,紀綱就不能不争取搶先破案。

慶壽寺是大明國寺,在朱棣心目中極為重要,但眼下慶壽寺最重要的卻是那黑衣僧人。

黑衣僧人叫做姚廣孝。

姚廣孝是慶壽寺的主持,法號道衍,一直都是亦僧亦道的打扮。少有人知道,他為何會這種裝束,紀綱也不敢問。

尋常一個主持,最多不過掌管一寺僧人,在紀綱眼中根本算不了什麽。但姚廣孝這個主持,卻可說是天底下、甚至古往今來最有權勢的主持。

因為他主持的是天下!

姚廣孝在“靖難之役”中,親自謀劃,幫助天子朱棣取了天下。

當年朱棣之侄、也就是朱元璋之孫朱允炆登基後,削藩鞏固政權,對衆多叔伯搶先下手,将一幫叔伯不是囚禁京城就是流放他鄉,最後要對朱棣下手時,朱棣忍無可忍,以“靖難”之名興兵奪權。

當時朱允炆擁兵百萬,而朱棣只有幾萬親兵。

可就是這幾萬親兵,在姚廣孝的策劃下,擊垮朱允炆百萬雄兵,直殺到應天府南京城,殺得朱允炆丢盔卸甲,殺得朱允炆下落不明,殺得大明又立出個永樂大帝。

朱棣視姚廣孝亦師亦友,對于姚廣孝的要求,從未拒絕。

因此也可以說,姚廣孝的一句話,就能改變朱棣的決定。姚廣孝要讓紀綱死,紀綱就算身為錦衣衛第一人,也得死!

就是這樣一個人,紀綱怎能不刻意巴結?

這裏發生了兇殺案,紀綱怎能不竭盡心力的破案?

可當年朱棣是燕王的時候,姚廣孝就是慶壽寺主持。如今朱棣已是大明天子,可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而姚廣孝還是慶壽寺的主持。

姚廣孝在幫朱棣取得天下後,本來是應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他不過是要還俗、還俗後仍舊回慶壽寺重當和尚。

如此怪異的請求,誰都意料不到。

朱棣好像也想不到,但他尊重姚廣孝的決定。

紀綱永遠也想不明白姚廣孝的心思,但這一次,他已經決定,無論如何都要為姚廣孝破了這寺中的兇殺案,就算楊士奇來幫徐欽,也奪不走他的功勞。

長須曾經英俊的男子叫做楊士奇,身為朝廷內閣左春坊大學士,眼下內閣第一人,深得天子器重,可紀綱并不畏懼。

聽紀綱反問,楊士奇笑道:“我到慶壽寺之外,發現鳥兒都不敢叫一聲,正自奇怪,原來紀指揮在此。”

紀綱臉上帶笑,暗諷道:“鳥兒不叫,因為它們知道不叫的好處,喜歡叫的鳥兒總是早死的。我想不到是……這時候楊學士應該是在早朝的路上,而徐都督似乎應該籌備軍備才對。可兩位大人為何不約而同到了這裏,難道早知道這裏有兇案發生?”

楊士奇含笑道:“來見上師,不一定非要等死人才到的。這件事倒不難解釋,因為聖上要我等前來罷了。我等來之前,倒不知寺中發生了兇案。不過既然有了兇案……”

徐欽立即道:“順天府既然有了命案,就歸我們都督府處置。”

紀綱神色狐疑,猜不到聖上為何讓這二人前來,見徐欽不出意料的要搶着讨好姚廣孝,紀綱心中冷笑,故作公事公辦道:“徐都督此言差異,事關重大,既然是錦衣衛先發現了兇案,又事關上師,按理說應由我禀告聖上,再請聖上定奪誰來查案才對。”

徐欽心道,這件事若是經你口告訴聖上,哪裏還有我的份兒?昨晚聖上讓都督府派人協助上師做事,上師肯定對都督府的人很有好感。一念及此,徐欽笑道:“既然事發在慶壽寺,那一切不如由上師決定好了。”

楊士奇點頭道:“徐都督此言很有道理……”遠遠望着姚廣孝道:“還不知道上師意下如何?”

紀綱心中暗恨,卻難以反駁,忍不住向姚廣孝望去。

姚廣孝竟還是背對着衆人。

就算這京城如狼似虎的錦衣衛、掌握兵權的五軍都督、權傾朝野的內閣大學士來到他的身後,似乎也難以吸引他回轉一望。

衆人雖是心中嘀咕,卻無人不滿,因為他們知曉,就算天子前來,姚廣孝亦是一樣的态度。

不知許久,空氣凝得似乎已讓衆人窒息時,姚廣孝終于開口道:“這件案子,誰都不用查了。”

衆人臉露詫異,一時間難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命案,發生在慶壽寺,如此詭異,居然不用查了?姚廣孝到底什麽意思?所有人都困惑,但無人敢質疑。

上師姚廣孝說的話,素來也和天子旨意一樣,不容置疑。

秋長風垂着頭,還在望着那屍體,蒼白的臉上帶分凝重……在這些人的面前,他一個小小的千戶,本沒有說話的餘地。可他似乎看出什麽,眼中竟有分不安。

只是這種不安,沒有人留意。

紀綱遲疑半晌,才問道:“上師,那……怎麽辦呢?”

姚廣孝緩緩起身,轉過身來。

春風送雨,點點滴滴的從窗口吹到了他遲緩的身上。誰一眼看到他時,都覺得他年邁不堪,他一舉一動,仿佛都在拖着千斤重物,那無形的重物壓沉年歲、壓碎了年華、壓走了曾經的意氣風發。

到如今,曾經指點江山的姚廣孝,看起來也不過是行将就木的蒼老僧人而已。

塔中的每人心中都對姚廣孝産生唏噓之意,可沒有一人情形于色。

姚廣孝不是需要同情的人!

姚廣孝緩緩地解下道袍,跪了下來,輕輕地将道袍覆蓋在悟心身上,又坐了下來,雙手合十,微閉雙眼,似乎念着什麽。半晌後,姚廣孝這才睜開雙眼,望着屍身,不帶感情的聲音中,似乎有了分波瀾,“該走的一定會走,該來的……也肯定會來了。”

楊士奇見狀,一直含笑的臉上也帶分古怪,他雖然自诩才學,顯然也猜不出姚廣孝說的究竟是什麽意思。

良久,姚廣孝遲緩道:“紀指揮……”

紀綱精神一振,上前道:“上師……卑職在。”

姚廣孝緩慢道:“你找兩個人,把悟心埋了吧,不要驚動別人。”

紀綱怔住,不想堂堂錦衣衛指揮使竟讨了殓屍的活兒,見徐欽嘴角滿是嘲弄,紀綱心中不悅,可神色還是畢恭畢敬道:“是,卑職親自去辦!”

紀綱示意秋長風一眼,竟彎腰下來,準備親自擡屍,姚廣孝搖頭道:“讓別人去做吧,我還有事請你幫忙。”

紀綱心中微喜,向秋長風使個眼色,鄭重道:“秋千戶,妥善地安葬悟心……小師傅。”

早有錦衣衛擡過擔架,秋長風親自押送,帶着悟心的屍體下塔。

塔中沉寂下來,有風吹,更顯得塔內死一般的沉寂,衆人留在其中,感覺如在墳墓,可沒有誰露出不耐之色。

姚廣孝枯坐在地上,許久才道:“楊學士、徐都督,不知聖上可否對你們說了,我需要一個人……去做件事情。”

楊士奇一怔,他和徐欽都是遵天子旨意來見姚廣孝,根本不知道何事,不想姚廣孝只是找個人去做件事。

可究竟是什麽事情竟能驚動天子和上師?楊士奇心中凜然,不動聲色道:“還不知……上師需要什麽樣的一個人呢?”

紀綱心中有了疙瘩,忍不住想到,姚廣孝深得天子信任,姚廣孝要做什麽,就很可能意味着天子的心思。天子讓都督府和內閣參與此事,可見事情的重大,可天子為何不通知他這個錦衣衛指揮使呢,難道是對他紀綱有了不滿?

一念及此,紀綱心中凜然,更是側耳傾聽姚廣孝說的每個字。

姚廣孝呆滞地望着前方黝黑的塔壁,又想了半天才道:“你們先各自找一個人讓我看看吧……”

楊士奇、徐欽都是滿肚子的疑惑,但見姚廣孝早閉上了眼,不好多問。楊士奇向徐欽使個眼色道:“是,我等立即去找,一個時辰後請上師擇選。”

二人匆匆下塔,紀綱心思飛轉,越想越是不安,突然壯着膽子道:“上師,其實錦衣衛中也有好手,若上師不嫌棄的話,卑職可以找個錦衣衛幫上師做事了。”

姚廣孝動也不動,臉上還是木然的表情。

饒是紀綱心機深沉,可看着姚廣孝那死人一樣的臉,也是忐忑不安,一顆心都要跳了出來。

許久不聞姚廣孝動靜,紀綱感覺不妙,補救道:“上師……是卑職多事了,還請你莫要見怪。”

姚廣孝嘴角動了下,喃喃道:“你有心了……我本來也想請你幫忙找人的,只怕你麻煩。既然你有心,也幫忙找個人手試試吧。”

紀綱舒了口氣,立即來了精神道:“不麻煩,怎會麻煩?卑職立即去找。”等回轉身來,又恢複森冷的表情,望向了孟賢,孟賢正一臉期冀地望着紀綱。就算是孟賢,也看出眼下是個機會——應該是升官發財的機會。

紀綱威嚴道:“孟賢……”

孟賢立即應道:“大人,屬下在!”

紀綱沉吟片刻,“你去把秋長風找來。”

孟賢神色失望,如同個鬥敗的公雞般,“遵命!”

細雨淅淅瀝瀝,仍舊是蒙蒙的天氣。

秋長風正立在雨中,專注地望着自己的手,他的一雙手,靈動地編織着什麽。他的手指修長有力,不但有力,也很靈活。

他不知從哪裏又找了片馬藺葉,撕成幾條編織。那單調的馬藺葉在他的手指下,突然變得生動起來。

漸漸的……那幾條馬藺葉變成了個綠色的物體,須翼分明,振翅欲飛……

慶壽寺發生了詭異的命案,驚動了這多大人物,可他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只是望着手上那綠色的物體,蒼白的臉上,似乎帶了分惘然。

就在這時,腳步聲傳來。秋長風頭也不擡,手一握,編織的那物變成一團無用的綠葉,再沒了生機。

秋長風擡頭望去,見姚三思急匆匆地走來,打了個哈欠,泯滅了臉上的惘然,伸了個懶腰,順手将那捏扁的物體揣在懷中。

姚三思賠笑道:“秋千戶,我已找了上好的棺材、保存屍體的材料,何時下葬呢?”

秋長風望向高高的靈塔,眼中帶分深意道:“我們做屬下的,準備就好,具體什麽時候埋,還要等紀大人的命令。”

姚三思抹了把臉上的汗水,壓低聲音,好奇問道:“秋千戶,要埋的這個人是什麽身份呢?”原來秋長風擡出屍體後,就吩咐姚三思做事,姚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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