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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皇上突來七王府

秦文略僵硬地挪開視線。「你不是我。」

「當然,我不是王爺,但我懂得生離死別,我能體會與最愛的人陰陽兩隔的滋味,那絕不是一句心碎就能帶過。」

秦文略微詫,詫異她竟坦白有過最愛的人……盡管他不視她為妻,但她必須視他為夫,豈能在他面前說起這些?可她微帶沙啞的嗓音,輕柔中帶着悵然若失,硬是挑動他的心弦。

「很痛很痛……我知道被留下的人很痛,可是走的人就沒有絲毫不舍嗎?她必須舍,不舍只會更痛。」所以她一直在蘇秦面前假裝無欲無求,其實她是多麽的想活,多麽的想陪他到老,直到有天他們都老得走不動,還可以牽着彼此的手話從前。

可是,不管她怎麽求,老天還是不給。

「可是我連芸娘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話就這般不經意地脫口而出,他作夢也沒想到,他竟會在一個談不上熟識的女子面前提及這份傷痛,可是,他想說,這一刻他想對她傾洩壓抑的痛楚。「我這一生,失去的比得到的多,失望的比盼望的多,我一心一意的求,卻始終什麽都不留。」

談瑞秋直睇着他,淚水莫名在眼眶打轉着,只因眼前的他與蘇秦重疊了,好像蘇秦在失去她後,對着他人訴說這份苦。

「芸娘的死,是對我最大的重創,我萬念灰地前往西北支援,從沒抱持回京的想法,傷重時,我像是作了一場夢,夢裏有芸娘,我和她成了親,有了孩子……可夢突然醒了,我還在這裏……我明明像是已經過了兩輩子了,狠狠地痛上了兩次,孩子安撫了我的痛,怎麽一清醒,我的痛還持續着?我迷糊了,分不清楚哪邊是夢,哪邊是真實,那裏的世界開始模糊,可它應該是真的,我卻混亂了……」秦文略喃喃的說着。

話未竟,只因他被人擁抱入懷。

多少年了……有誰會如此擁抱安撫他?溫柔的懷抱,寧馨的香氣,仿佛芸娘般安撫着在痛苦深淵裏掙紮的他。

「管它是夢是真實,就當是老天給你的補償……老天剝奪你那麽多,補你一些是天經地義!」談瑞秋不服氣地喊道,仿佛是替自己出一口氣,可話鋒一轉,她喃喃低語道:「王爺,失去多少總要拿回多少,就算咱們無法成為一對相愛的夫妻,但至少咱們會是一對相敬的知己,都曾失去過所愛,你不孤單的。」

秦文略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終究還是将她環抱,把臉埋在她的頸間,感覺她溫柔地撫着他的發,像是芸娘般……他夢裏夢外同樣娴雅柔情的妻子,教他魂牽夢萦常相随的至愛。

他猛地擡眼,直睇着被面紗遮掩的面容,輕輕地執起她的手,看着她掌心裏的紅痣。

紅痣……情緣未了的情人會以掌心紅痣依憑,讓兩人相遇相守,她也擁有紅痣,但她不會是芸娘,哪怕世間真有輪回,芸娘離世未滿一年……她不會是芸娘。

「王爺,我不是芸娘,我會是你的知己。」她啞聲喃着,望着他掌心燙紅的疤,她眸底也模糊一片。

多可憐的兩個人,在彼此身上看見所愛的身影,卻也清楚彼此并不是心裏所等待期盼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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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己嗎?」

「嗯,只要王爺肯,我可以勉強屈就。」她淘氣地笑道,淚水輕輕滑落。

秦文略不禁低笑出聲,笑落了一滴淚。「只好煩請王妃屈就了。」

「我就勉強。」

兩個人流着淚,對視一笑,秦文略微微将她拉開,一如以往謹守男女之防,但不忘提起,「什麽時候為我準備桂圓粥?」

「你不會要一個傷患替你煮粥吧。」太沒人性了。沒看見她淚水還挂在腮邊嗎?在這麽動容的時候非要提這殺風景的事?真的太不浪漫了!

「本王才是傷患。」

「我也是。」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哼哼兩聲對着兇手尋釁。

「本王道歉了。」

「本王妃不接受。」王爺了不起?她是王妃!

秦文略被她佯裝傲慢的姿态給逗笑,伸手想擰她的頰,卻又驀地頓住,急急收回了手。

她不是芸娘,她只是有幾分酷似芸娘氣息的女子,他願視為知己的姑娘。

既是知己,自有男女之防,不過——「不管王妃接不接受,本王該道歉的已道歉,心意十足,王妃不似小氣之輩,該怎麽還禮,心底該是清楚。」說說話,逗逗嘴總是可以的。

她是個奇怪的女子,愈是接近她,愈能瞧見她生動鮮明的性子,愈是與她交談,愈是覺得仿佛相識了一輩子。

「還禮?難不成我頭上的傷是賞?我是不是可以比照辦理地賞給王爺一頓?」她氣呼呼地說着,目光落在桌面成套的玉雕杯,再緩緩地橫拉到他臉上,表情神韻極為到位,帶着幾分誇張的撒潑,狀似刁蠻,實則逗趣。

秦文略被她佯裝兇狠的眼神給逗笑,好一會才道:「本王至今都還沒用膳,陪本王一道用吧。」

「你……王爺現在是想吃哪一頓?」差不多再一個時辰就要用晚膳了,他卻說至今都還沒用膳?

「你吃哪一頓,就當是那一頓。」他模稜兩可地回答着。

談瑞秋氣得跳下床,沒好氣地數落着。「身上有傷,不進食怎麽好得快?老是要靠那些湯湯藥藥,你養到明年還是這個樣!」哼了聲,繞過他身邊,開門要蘇嬷嬷差人去傳膳。

秦文略回頭,瞧她連鞋都沒穿上,一雙熠亮噴焰的眸子燦耀如星,微弱的光亮卻足以将他身邊的黑暗吞噬。

能得此知己,不知是幸,抑或不幸。

深秋的天候,處處蕭瑟,早晚透着刺骨的寒意,預告着寒冬即将到來。王府裏的火籠已經開始運作,各院該要的炭火冬衣都得備足,紗簾窗花換新,園子裏的花草修剪,廚房裏的各式差活,莊子裏的管事送帳本和莊戶的年末賞罰等等事宜……談瑞秋只能說,一個王府裏的雜事簡直比牛毛還要多。

不過府裏有蘇嬷嬷和胡娘子、徐贲這三人就已經足夠攬下所有差事,照理她應該是個閑閑不管事的王妃,可偏偏蘇嬷嬷就不肯放過她。

真不懂蘇嬷嬷幹麽老是要把那些帳冊雜事都交給她,明明她還未過府前,這些事都是他們三人看照的,繼續保持就好,何必多此一舉要她發號施令?累得她額傷才好,就得跟着對帳發落大小事,教其他兩位夫人對她氣得牙癢癢的,話到嘴邊就發酸,讓她冤作壞人。

「瑞眉。」

唉,又不是她自願接這些差事的,幹麽一個個老是用白眼看她?就算演鬼戲也不用老是翻白眼,小心哪天翻不回來。

「談瑞眉!」

要知道,她做的可不只是那些差事,還有個最難搞的大魔王!她得要進廚房寫菜單,準備大魔王每日的膳食,還要随侍在他身邊,拿他的寝房小廳當小書房用,天曉得她多可憐,不得誇贊就罷,就連文嬷嬷也拿一副她準備奪位的小人目光打量她。

有誰能像她這般悲慘來着?

咚的一聲,談瑞秋手上的動作頓了下,垂下的目光适巧瞧見一枚錦囊就掉在她的椅邊,緩緩地側眼望去,就見大魔王正冷沉着臉瞪着自己。

談瑞秋吸了口氣,将縫制到一半的袍子擱在桌面,裊裊婷婷地蹲身拾起錦囊,回頭毫不客氣地就朝秦文略臉上砸去——

秦文略眼明手快地接下錦囊,似是對她這般軟弱無力的投擲感到遺憾,教談瑞秋很不理智地冒出火,罵道:「你很閑,但我很忙,你要叫我就不能用正常一點的方式嗎?」是砸上瘾了是不是?

「本王叫你三聲了。」

「我沒聽到。」

「你當然沒聽到,因為你睜着眼在睡覺。」

「我又不是張飛還睜眼睡覺咧。」她是有滿腦袋的憂愁好嗎!

秦文略被她逗笑。「瑞眉,去把徐贲找來。」

談瑞秋頓了下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一直喚「瑞眉」,難怪她一點感覺都沒有。瑞眉是談三的名字,當他這麽喚她時,她便會想起自己是個替代品,也越發感覺文嬷嬷看她的眼神極度紮人。

想想這幾天文嬷嬷老是想法子把人送出府,為的是要談老爺想想對策吧。之前是因為她額上有傷,如今是因為王爺非要她跟伺,文嬷嬷近來發色白了不少,許是為了這事想破頭了吧。

「你在發什麽呆?」見她徑自想得出神,秦文略沒好氣地問。

談瑞秋猛地回神,粉飾太平般地笑着。「王爺找徐大管事做什麽?我讓他送莊子管事出城了。」

「什麽時候會回來?」

「約莫正午左右吧。」

秦文略沉吟了下才道:「待他回來了,叫他進來。」

談瑞秋應了聲,見他閉眼休憩,便放輕了腳步走回桌邊,繼續她的縫制大業。縫制對她來說并不算太難,畢竟她也在談家「修業」了快一年,談不上出色,但至少還端得上臺面,而這袍子當然是為了他而做,沒什麽特別的原因,純粹是因為蘇嬷嬷老在她耳邊提點,讓她覺得自己如果不幫秦文略做件袍子就是罪該萬死。

也好,要是做好了,就當是送他臨別禮吧,因為那時她也差不多該離開王府了,談老爺是絕不可能放任她太久的。

時間拖得愈長,便對談三愈不利,只是計劃向來趕不上變化,就不知道談老爺到底要怎麽将這事給圓過去,畢竟她也不可能一輩子假扮談三。

近正午時,徐贲尚未回府,反倒是宮中內侍先來了一趟。

和前幾次沒什麽不同,通常都是捎來不少宮中的極品藥材和皇上的殷殷期盼,這時蘇嬷嬷就負責塞點銀兩打賞,大夥便皆大歡喜了。然而這一回,內侍卻是喜笑顏開地道:「皇上掌燈前會前來七王爺府,還請王妃娘娘告知王爺一聲。」

這話一出口,聚在前院的下人們一個個拉長了耳朵,面露喜色,仿佛得到極人的恩帥,唯有談瑞秋瞬間黑了臉。

死定了!這時候她應該怎麽辦?對了,她應該不用見駕吧?

才忖着,那內侍又添了一句「屆時還請娘娘代王爺接駕」。

像是腳下唯一的立足地被抽走,談瑞秋覺得自己開始墜落。死死死定了!皇上來了,她不能再用這張大白臉接駕,但也不可能用真面目接駕呀!

「娘娘別擔心,這接駕不過是小事一樁,現在趕緊給娘娘惡補一點宮中禮儀也還來得及。」蘇嬷嬷塞了些銀子給內侍後,對着眉頭深鎖的談瑞秋說道。

談瑞秋虛弱地笑着,她現在最擔心的并不是宮中禮儀,而是得想辦法讓自己別跟皇上踫頭……她不想死啊!

進了寝房,秦文略适巧醒來,蘇嬷嬷眉飛色舞地禀報這事,卻不見秦文略臉上有半點喜色,反倒是攢眉深思了起來。

「皇上日理萬機,今日卻撥了空要前來,可以想見王爺在皇上心中的分量。」蘇嬷嬷像是猜出他擔憂什麽,不禁溫聲勸着。「王爺別凡事都給想複雜了,皇上對王爺的疼愛是父子天性。」

一旁徑自愁苦的談瑞秋聞言,不由微挑起眉。雖說蘇嬷嬷這話意思隐晦,但任誰都聽以出來秦文略似乎對皇上有諸多猜疑。也是啦,聽說秦文略被送回王府至今,都不知道過了幾個月了,皇上才頭一回來探視他,要說有多少父愛,她也是不信的。

況且,自古皇帝眷權戀勢,視每個兒子為敵人,哪能生出父愛。

秦文略淡淡地笑了笑,轉了話題問:「徐贲呢?」

「還沒回來呢,他和莊子的馬管事素有交情,說不準上酒樓去了。」蘇嬷嬷看着外頭的天色猜測着。「王爺要真有急事,不如老婆子差人到城裏酒樓找找。」

「倒也不是重要的事,只是我想沐浴。」

「這還不容易,還有王妃在呢。」蘇嬷嬷說得理所當然,談瑞秋卻覺得像是一顆炸彈往她頭上一炸。

嬷嬷……你可不可以別再鬧了?!談瑞秋瞪着飛快差人備熱水的蘇嬷嬷,真覺得她撮合人的手段太直白了,也不想想他們受不受得了!

「瑞眉。」

「……嗯?」要她幫他脫衣嗎?她可不可以先蒙眼?雖說她不是沒見過男人的**,但她必須為她老公守身如玉,就連眼楮都不能沾染其他髒東西,讓她覺得對不起老公。

「屆時皇上駕到時,由我接駕,你就在罩子後頭便成。」

談瑞秋呆了下,喜出望外地擡眼。「可以這樣嗎?」

「由我接駕不是更妥當?」

「當然是,可問題是你的身體……」他少起身走動,她實在不确定他現在到底恢複到什麽程度,況且他連沐浴都還要徐贲幫忙,要說有多健朗她也不信,如果人還沒走到前院就厥過去,她是不是會馬上被押赴午門?

「沒事,休養得也差不多了,再不成也得在皇上面前裝裝樣子。」

咦?這說法怎麽像是他還沒很健康,卻必須在皇上面前裝健康?這對父子不但沒有父子情,還很防備呀。

她很想問,但他似乎沒意願說,垂着長睫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她也只好拉張椅子坐下,跟着一起思索對策,直到熱水備妥,擡進了夾間裏。

蘇嬷嬷熱絡地幫忙着談瑞秋扶着秦文略進夾間,夾間裏,談瑞秋真是只有「尴尬」兩字可以形容,可偏偏他大方的很,徑自脫着衣袍,教她不知該把眼楮擱在哪個方位上。

直到瞥見沾了藥沫的中衣,她才突然想起,「王爺的傷可以踫水嗎?」

秦文略懶懶睨她一眼。「還不能。」

「那還沐浴?」

「不過是擦澡罷了。」他淡淡的道。

談瑞秋不禁暗罵蘇嬷嬷太邪惡,根本就是要她當丫鬟幫他擦身!以為擦個身就會擦槍走火嗎?也不想想他的身子禁不禁得起!這些老人家的想法都太過一廂情願r,壓根不考慮後果的。

「你出去吧。」褪去中衣後,他瞧也沒瞧她一眼道。

談瑞秋松口氣,正打算要溜出去,餘光卻瞥見他正笨拙地解着束發冠,不禁脫口問:「王爺要洗發?」

「嗯。」

見他像是怕牽扯到傷口,雙手根本就舉不高,在這種狀态下,她真的很懷疑他要怎麽洗頭,想了想,反正他褲子還穿着,她就好人做到底幫他吧。

「王爺,我來吧。」她踩着杌子,替他解開了發冠,随即又将腳下的杌子搬到木桶邊,拍着杌子道:「王爺,你坐在這兒,我幫你洗。」

秦文略眉頭微皺。「不妥。」

「哪裏不妥?不就是洗發罷了。」她知道,男女間互幫洗頭算是極其親密的舉措,而他跟她太相似了,覺得那有幾分背叛所愛,可問題她這是救急呀,況且她完全沒被吃到豆腐,相信老公可以原諒她的。

秦文略本還猶豫,但見她拿起皂角搓起泡沫,他便默默地坐了下去。他實在是太久沒洗發受不了了。

讓他往後靠在桶緣,她舀了瓢水打濕他的發,将皂角搓起的泡沬抹上,沿着鬓角發緣再慢慢地往裏頭搓揉,指尖在頭皮上輕按着,意外他的發竟如此細柔,壓根不像男人的發那般粗硬。

不過,這頭發到底是多久沒洗,為什麽泡沫一下子就不見了?談瑞秋搓了幾次皂角,發現他的頭發依舊以可怕的速度吞掉了泡沫,于是幹脆拿皂角搓他的發,幾次下來,終于有了泡沫,教她痛快地洗着。

夾間裏安靜得沒有半點聲響,逼得秦文略不得不開口找話題,化解心中莫名的尴尬。

「……你倒是挺熟練的。」

「嗯,又不是沒洗過。」她不假思索地道。

她也幫她老公洗過頭,不過頭發沒這麽長沒這麽細就是。

秦文略微張眼,沉聲道:「這事別在外頭與人說。」

談瑞秋沒心眼地問:「什麽事?」

「你現在的身分是七王妃,別在外頭提過往的事,會惹出沒必要的麻煩。」

「我知道。」她沒傻得到處跟人宣揚。「只是說給王爺聽聽罷了。」

「我不想聽。」幾乎沒細想的,話已脫口而出。別說他的直白教談瑞秋呆了下,就連他自己都為之一楞。

談瑞秋有種說不出的悶,感覺像是兜頭被潑了盆冷水,不禁腹诽他是個小心眼的男人,可以在她面前提芸娘,她卻不能在他面前提其他男人……啧,他明明沒把她當成妻子,卻還管束這麽多,真是個教人受不了的破年代!

就在秦文略擦澡到一半時,徐贲回府了,接手了談瑞秋的位置,将他給打理得渾身清爽。可一進寝房,卻不見談瑞秋的身影,秦文略原是不以為意,但眼看着掌燈時分将到,正要差人去喚,她才姍姍來遲。

「去哪了?」

「回房沐浴。」她淡聲道,不提沐浴時還被迫聽文嬷嬷耳提面命一大堆,聽得她頭昏腦脹,前來主屋時,見到蘇嬷嬷吩咐丫鬟守在各個通往主屋的腰門上,不允其他兩位夫人沖撞了聖駕。

一屋子麻煩事,想到就煩。

瞧她一臉淡然,秦文略本想說什麽,聽見外頭小厮來報,儀銮司已經到了,徐贲趕緊攙着他起身。

「進花罩後頭,皇上到時再問安即可。」臨走前,他不忘再囑咐一次。

「嗯。」

談瑞秋悶悶地應了聲,直接走到花罩後頭。原本她這時候應該要緊張到渾身發抖的,托他的福,現在就算天塌下來,她也不會有太大反應。

啐,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雖說他比時下男子要顯得大氣得多,但骨子裏終究是這年代粹砺出的男人,十足的沙文,哪怕不是他的所愛,也不許他人踫觸,真不愧是尊貴的皇家血統。

心裏腹诽了好一陣,聽見外頭陣陣腳步聲,她趕緊收斂心神,在花罩後頭站直了身子,待人一進屋,她随即朝前福了福身。

「臣妾叩見皇上。」她刻意一再壓低聲音。

東秦皇帝秦世淵正和秦文略走進屋內,朝花罩那頭睨了眼,卻不急着要她起身。

秦文略疑惑地望向皇上,便聽秦世淵似笑非笑地道:「起身吧。」

「謝皇上。」談瑞秋松了口氣,随即又退上一步。

秦世淵審視着秦文略的神色,随即道:「文略,先坐下,朕瞧你的臉色不太妥。」

「是兒臣逞強了,不過這幾日在王妃的照料下,确實是好了許多。」秦文略從善如流,在一旁的錦榻上坐下。

蘇嬷嬷領着丫鬟在榻上擺上八角雨花石小幾,布上了茶水和三碟點心,随即退下。

秦世淵端起了茶水,突地嘆了口氣。

「皇上有心煩事?」秦文略淺呷了口水,狀似漫不經心地問。

「你在王府養傷,壓根不知道朝中一堆渾事。」

「可有兒臣能為皇上解勞的?」

談瑞秋在花罩後聽着,總覺得這兩人的對話……好假。皇上很做作地嘆氣,秦文略很配合地詢問,于是皇上就很順理成章地訴苦,秦文略更是配合度極高地接問,她想,接下來皇上已經準備将一堆事交給他了。

如談瑞秋所料,下一刻秦世淵便道:「你趕緊把身子養好才是正事,你麾下的幾名副将一回京,朕便封賞了一番,各自安排進京衛和兵馬衛,而你,朕等着你康複,掌管五軍都督府。」

秦文略佯訝道:「掌五軍都督府的不是長都侯嗎?」長都侯是四王爺秦文韬的母舅,掌都督府已經好幾年了,不知是犯了什麽事,竟教皇上摘了軍權。

他在府裏養傷,雖不知外頭世事,但不管朝中有何變化,他都不會意外。他的婚事是一招暗棋,掣肘鎮國公與次輔;至于長都侯被拔權,肯定是皇上準備大肆肅清,替他心底的皇儲鋪路。

秦世淵疲憊地嘆了口氣。「這事你不知曉,去年秋狩時,你二哥出了事,受了重傷,養了大半年才下得了床,而這事朕差了暗衛細查,查到今年才有些眉目,可這實情真是教人心寒。」

秦文略替他斟了杯茶,随即起身,掀袍單膝跪下。「兒臣不孝,未能替皇上分憂解勞,反倒亂上添亂,還請皇上恕罪。」

「說那什麽話,快起來!」秦世淵一把将他扯起。「你是在外征戰,立下戰功而歸,哪裏添亂了?教朕心痛的是暗衛查到最後,發現竟與你四哥有關,秋狩時使暗箭的竟是昆州衛所的兵馬,有本事差遣其他衛所兵馬的,除了五軍都督還有誰?朝長都侯一查,才發現他竟暗暗調動地方衛所兵馬,圖謀不軌。」

秦文略心裏暗暗笑着,臉上卻看不出一絲痕跡。「皇上認為除了長都侯,四哥也脫不了關系?」

後宮裏,身分最尊貴的莫過于皇後與嬣貴妃,而二王爺是皇後所出,四王爺是嬣貴妃所出,兩方人馬互相較量,私下暗鬥早已積怨甚久。秦文略笑了笑,心想去年秋狩的事拖到今年才發作,算來皇上也極具耐性,教皇上等到機會了,又或者該說皇上是一直制造機會逼他們造反。

「你四哥與二哥向來不對盤,可朕怎麽也想不到你四哥竟會痛下毒手,暗殺親兄,如此手足相殘教朕心痛難遏。」

「皇上,四哥雖是嚣狂不羁,但也不至于造反,就怕是旁人唆使或受人栽贓,這事可要送往大理寺嚴審才好。」

「大理寺裏滿是皇親國戚,事關皇族還能怎麽審,朕已經把這事交給都察院,寧枉勿縱。」

秦文略把玩着青瓷茶杯,擡眼噙笑道:「皇上所言甚是,治軍之要,尤在賞罰分明,若賞不知感,罰不知畏,軍必大亂,若要力挽頹風,與其失之寬,不如失之嚴,法立則知恩,威立而知感,如此雷厲風行,自能匡正時弊。」

「正是!」秦世淵擊掌笑着。「朕幾個皇子裏就數你最像朕,朕心裏有幾分心思,總是逃不過你的眼,你可知道朕是殷殷期盼你快快入宮,接掌要職,替朕分憂解勞。」

這話一出口,外頭的人莫不為秦文略欣喜,仿佛皇上對他諸多倚仗,甚至有意将他立為儲君,可不知道為什麽,談瑞秋怎麽聽就覺得怪,總覺得這一出「父子情深」,比談府裏的「兄友弟恭」還要虛僞。

「有王妃在,兒臣必會養好身子,替皇上分憂解勞。」

「你老将王妃挂在嘴邊,可見這媳婦你挺中意的,這下子你可不埋怨朕替你指了門好親事了吧?」秦世淵笑出幾分深意。

秦文略笑了笑,裝出了幾分腼腆,不打算回應,便聽秦世淵又道:「不過這談府能出這閨女,倒也算是出瘀泥而不染了。」

此話一出,秦文略微擡眼,而站在花罩後頭的談瑞秋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皇上的意思是——」秦文略試探性地問。

「談庸治家不寧,被他的上司給彈劾了且舉證歷歷,朕看在七王妃的分上,要他在家裏閉門思過。」

治家不寧?談瑞秋眉頭都快打結了。一句治家不寧,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可偏偏談老,爺是個言官,首重清譽,而治家不寧裏頭可以含括的事實在是太多太多,就不知道這回被逮着的是哪一樁。

「王妃也不必擔憂,待他日風頭過了,自是無事。」秦世淵這話是對着談瑞秋說的。

談瑞秋随即福了福身。「謝皇上恩典。」

「好了,文略,你好生養傷,朕希望可以盡早見到你進宮,愈早愈好。」

「兒臣遵旨。」

秦世淵滿意地起身正要出門檻,外頭突地傳來碎裂聲,像是瓷盤落地似的。秦世淵走到外頭,就見一名女子正蹲在地上拾掇碎瓷,蘇嬷嬷正極力掩飾着。

「怎麽了?」秦世淵沉聲問。

「皇上恕罪,驚擾了皇上。」蘇嬷嬷随即跪下道。

秦世淵目光繞過她,就見那名女子也擡起了眼,随即垂眼道:「臣妾叩見皇上。」

「你是——」

「臣妾是王爺側室,次輔之女。」

「怎說是側室?是側王妃。」秦世淵噙笑道。

「臣妾不敢自稱側妃,蘇嬷嬷說了,臣妾的名雖是入了玉牒,但未得王爺賜號,不敢以側妃自居。」孟寄蘭娓娓道來,水靈大眼泛着委屈的霧氣。

秦世淵聞言,面帶不快地道:「文略,都已經成親多久了,你竟連個號都未賜,要朕怎麽跟孟次輔交代?」

「……兒臣遵旨。」秦文略沉聲應着。

送走了秦世淵後,随即将徐贲喚來,「明兒個把應多聞和謝問找來。」

「是,奴才謹記。」

秦文略垂着眼思忖着。事到如今,不管他插不插手,他都已經不能置身事外,既是如此,倒不如先将對方底細摸清,省得成了被用過即棄的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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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着走着,也就掙紮到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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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活人禁忌

    活人禁忌

    九歲那年,百鬼圍家宅,只為來要我的命!
    爺爺為了救我,硬是給我找了一個女鬼當媳婦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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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藏地密碼

    藏地密碼

    這是一個西藏已經開放為全世界的旅游勝地卻依舊守口如瓶的秘密——公元838年,吐蕃末代贊普朗達瑪登位,随即宣布禁佛。在那次禁佛運動中,僧侶們提前将大量經典和聖物埋藏起來,随後将其秘密轉移至一個隐秘的地方,他們在那裏修建了神廟,稱為帕巴拉神廟。随着時光流逝,戰火不斷,那座隐藏着無盡佛家珍寶的神廟徹底消失于歷史塵埃之中……
    1938年和1943年,希特勒曾派助手希姆萊兩次帶隊深入西藏;在新中國成立之初,斯大林曾派蘇聯專家團前後五次考察西藏,他們的秘密行動意味深遠,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目的。多年之後,身在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藏獒專家卓木強巴突然收到一個陌生人送來的信封,信封裏裝着兩張照片,照片上驚現的遠古神獸,促使卓木強巴及導師、世界犬類學專家方新教授親赴西藏。他們在調查過程中震驚地發現,照片上的動物竟然和帕巴拉神廟有關……
    不久之後,一支由特種兵、考古學家、生物學家、密修高手等各色人物組成的神秘科考隊,悄悄從西藏出發,開始了一場穿越全球生死禁地的探險之旅,他們要追尋藏傳佛教千年隐秘歷史的真相……
    西藏,到底向我們隐瞞了什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24.5萬字
  9. 荒村野屍

    荒村野屍

    我點燃香蠟,挖開腐爛的土壤,掘出我的愛人。
    她依然長發飄飄,明豔動人。親愛的,我們再也不分開了……
    我找不到她了!是在和我捉迷藏嗎?
    床底下,鏡子裏,窗外柳樹旁,都有你的影子,可是你究竟在哪!
    終于,我找到她了。
    被她用牙齒咬斷喉嚨的一刻,我知道,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溫柔的髒腑,請輕點攪動,我要在愛人的腹中,看她腐爛前最美的模樣……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15.1萬字
  10. 獻祭之門

    獻祭之門

    重啓末世,楚秋得到了一座屬于自己一個人的奇特獻祭之門,只要拿出足夠的獻祭供品,就可以兌換你能想象的任何物品。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7.1萬字
  11. 我的靈異實錄

    我的靈異實錄

    我是窮吊一個,裸辭在家,一分錢也沒有。好友猴子給了我一百塊讓我去買刮刮樂,結果中了幾千塊大獎!沒想到第二天錢裏面竟然有一張變成了冥幣!從此,我的生活徹底變了樣!
    我的天……我快要吓尿了!這尼瑪誰跟我開玩笑的呢吧?

    短篇言情 已完結 532.1萬字
  12.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做白事知賓那些年

    我們老李家九代都是白事知賓,但是我們家沒有人能活過三十六歲。
    別人的命我能改,我的命卻由天定。

    短篇言情 已完結 39.7萬字
  13. 靈瞳

    靈瞳

    我出生三天被媽媽遺棄,後來發現自己天生能看到鬼,從此變成一個可憐的人兒……
    我媽不是人,懷我十五年才生下我……
    從我出生起就注定了我不是一個平凡的女人,被活埋,被毆打,被鄙視,被孤立,但我只想說:謝謝你們曾經給我的冷漠,因為有了你們,讓我一步一步成為了一個不平凡的女人!
    這個世界其實不僅僅有鬼,還有妖魔,還有神……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8.0萬字
  14. 桃花女總管

    桃花女總管

    隔了八年,至今仍深愛着的男人回頭找你,是怎樣的心情?
    別人或許覺得浪漫,但阮丹荷只想一掌拍死雷之亦那混蛋!
    就算他是主、她是奴那又如何?他怎能為逃命将她棄之山林?
    因此,她決定抛開那總是神出鬼沒的臭男人,不再為他所困。
    然而近來她的桃花盛開,連天市院的大少爺、三少爺也來示愛,
    尤其那手段下作的三少爺,竟買通婢女對她下了媚藥,
    好在院裏新來的夫子“田亦”及時相救,要不,她肯定給糟蹋了!
    可這事卻害得他倆沾了腥,她只得央求田亦與她扮演未婚夫妻,
    本以為事情塵埃落定,哪知雷之亦又來糾纏,也讓她得知個秘密──
    當年他假裝眼盲、抛下她,全因一場陰謀環環相扣的奪位之鬥!
    既知他的不得已及“被迫失憶”,這下,她是恨也恨不了了……
    但,就在她心疼雷之亦,同時又對假扮她未婚夫的田亦抱歉時,
    卻意外發現這兩個男人之間,居然有着奇妙的連系,
    不知為何,她有種預感,他似乎鋪下了天羅地網,讓她再也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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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家族(初代吸血鬼同人)

    王牌俱樂部裏響起了富有激情的音樂。舞池中的人們伴着節拍瘋狂起舞,渲染着一種發作似的狂熱。各種耀眼的綠色光束在這個空間裏肆意飛揚,不安的心靈躁動不已。這裏是富人的天堂,需要忘情,呼喚沉淪。——夜幕掩映之下的星城(starcity)又掀開了醉生夢死的一幕。
    內容标簽:魔幻 西方羅曼 正劇
    搜索關鍵字:主角:麗貝卡,以利亞,尼克勞斯,亨利,霍普┃配角:奧利弗,霍普等┃其它:美劇,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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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美人謀夫婿

    美人謀夫婿

    花圓圓向來膽怯懦弱,但自從在小廟附近跌了跤撞了頭,
    她卻發現自己變了,很多事情看得透徹,觀察力超乎常人,
    既然得了這能力,她不好好利用為自己挑個夫婿就太可惜了!
    這姓蕭的未婚夫是美男子,但太多人搶,她可沒命消受;
    那姓龐的皇族貴公子心思彎道多,每回總是她占下風!
    還不如另謀良人,在小池子裏當大魚,混得風生水起,
    偏偏那兩位放着大池子不管,盯得她插翅難飛,
    這個他說:不想解除婚約!那個他說:快把婚事退掉!
    兩雙眼睛虎視眈眈,但可別以為她會乖乖就範,
    只因小女子自有一套馭男妙招,誰勝誰負還不知道呢~~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5.0萬字
  17.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之田園似錦

    重生農家小姑娘,又沒錢來又沒糧;家境貧寒是非多,叔叔嬸子聚成窩;東家長來西家短,似錦姑娘要穿暖;鼓勵爹爹重科考,高中舉人樂淘淘;誰料好景不常在,淨身出戶把家蓋;經商種田樣樣來,與君攜手樂悠哉,且看田園多樂事, 靜待歲月似錦時……

    短篇言情 已完結 209.7萬字
  18. 和鬼一起的日子

    和鬼一起的日子

    我小時候無意間救了一個厲鬼,從此,我就走不出這個圈子,也因此改寫了人生,一切恐怖離奇的事情接踵而來,老村山塘的古怪浮屍,兇殘老板夫妻的人肉包子,磚牆藏屍,富家老太死後的墊背童屍,一切看似與我無關,一切卻又牽扯在我的身上......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90.2萬字
  19. 吉星醫娘

    吉星醫娘

    她穿越當丫鬟那輩子唯一的遺憾就是感情沒有善果,
    先是她的奴婢身分配不上谪仙般的大人,衆人反對,
    後又是惡人把她沉塘,讓他們倆死別……
    幸好陰間使者大力相助,她有了重生的機會,
    如今不只成了國相嫡長女,有一針治病的金手指,
    甚至還比前世早十七年相遇,跟她家大人定了親!
    本以為這輩子可以修成正果,不料繼母想毀她親事,
    還有位同是穿越者的禮部尚書千金要湊一腳,
    就連她家大人也老做些奇怪的事!
    他先該死的表示要順帶娶個平妻還要納妾,
    卻又大興土木把院子改成前輩子她描述的模樣,
    在大雨滂沱中吻了她,在她迷失山林時焦急尋她……
    吼,他顯然是也重生了,那能不能說清楚他到底想幹麽?


    短篇言情 已完結 16.5萬字
  20.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千萬買妻(幸福第二回合之三)

    十年前,她是為了錢而抛棄他的狠心女人,
    十年後,她是填補了他身分證上配偶欄位的女人,
    但他常會毫不客氣的提醒她,她只是他花一千萬買來的,
    她唯一的任務就是替他生孩子,等完成了她便毫無用處,
    可他始終未曾細想,為什麽她對于他充滿報複性的惡言惡語,
    總能微笑以對,還能像以前交往時那樣對他撒嬌,
    她又為什麽一直想以他妻子的身分在他員工面前亮相,
    且他也不曾深思自己許多舉動的真正原因,他不準她外出工作,
    看她為了替他準備早餐而受傷,便下令她禁止進廚房,
    卻又縱容的讓她跟着他去公司,甚至為了替她出頭,
    寧可放棄有可能動搖公司根基的重要合約,
    聽見她以為他睡着時說的那句「很愛很愛他」,更讓他感到混亂,
    直到收到她前夫委托律師轉交給他的那封信,他才明白,
    原來要為當年的傷害自責、愧疚甚或彌補的人,其實是他……

    短篇言情 已完結 9.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