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所謂未來
孟纖纖努力想要保持冷靜，奈何卻是徒勞，淚水奪眶而出，她低下頭，用手不斷地抹着眼淚，可是越抹越多，怎麽也抹不幹淨。
然後，一塊帕子遞到了孟纖纖的眼前。
淚眼朦胧中，孟纖纖擡起頭看着許木木，手僵在半空中，想接過帕子，卻又猶豫不決。
許木木輕輕嘆了口氣，她能明白孟纖纖心裏的糾結，彷徨，害怕，因為她們都是一樣的人，如果不足夠堅強，早就崩潰了。
略微強勢地捧起孟纖纖的臉，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動作輕柔地為她拭去臉上的淚。
“不要哭，也不要苛求自己，若是不滿上天的安排，那就努力反抗吧，哭是沒有用的。”許木木的語氣雖然溫柔，可說出來的話卻冷漠而清醒，她的臉是笑着的，眼睛卻是冷的，就好像一汪寒潭，看得孟纖纖的心猶如冰凍三尺。
許木木給孟纖纖擦完眼淚，随手就把帕子往旁邊一甩，然後站了起來，下巴微擡，看着孟纖纖道：“我知道你難過，你害怕，你想救我，可是你看看你現在，只會在我這裏哭。你說你娘懦弱，你哥哥不靠譜，其實你又何嘗不是呢？自始至終，你都沒有真正反對成功過你爹這個人。你爹，何嘗又不是你的陰影呢？”
“你相信我的話？”孟纖纖敏銳地發現了華點。
許木木：......
她雖然有心想再說些什麽，但是看着孟纖纖惶惶然的模樣，心裏也怪不忍的。
“是，我相信你。”
孟纖纖的眼淚剛剛止住，聽了這話又開始潸然落下。
她真不想顯得這麽哭包這麽懦弱的，可是她真的忍不住，從她重生的那一天起，她的心就沒有任何一刻像今天這麽安穩過，就好像懸在半空中良久，終于開始有了腳踏實地的感覺。
“好啦，快別哭了。我跟你說過的，若是心中有煩難處，只管和我說，我能與你排遣的都會盡力給你排遣。你看看你，妝都哭花了，小花貓。”許木木的手指微涼，輕輕劃過孟纖纖的鼻尖，她笑了笑，就把孟纖纖拉了起來。
“你跟我來。”
孟纖纖怔怔地順着許木木的力道往前走，她看着她們兩個人相牽連的手，緊緊的，溫熱的溫度傳遞到她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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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那棵有着劃痕的樹下，許木木有些懷念地撫過那粗糙地老樹根，碰到那些劃痕的時候，唇角微微勾了勾，眼睛裏面布滿了溫暖的光。
“你還記得這棵樹嗎？”
許木木回眸一笑，眼睛就像兩彎月牙，她看着孟纖纖，語氣溫柔地不像話。
孟纖纖看了看許木木，又把目光移到樹上，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深吸一口氣，孟纖纖的手也撫上了那幾道劃痕。
這些痕跡，她當然記得，一輩子都不會忘。
刻下這些劃痕的時候，剛好是她九歲那一年的生日。孟纖纖和她的哥哥雖然不是同一年出生，可是出生的時辰非常相近，相近到，所有人都忘了孟纖纖的生日，因為根本沒有人願意付出心力在短時間內籌備兩次生日宴會。
小時候的許木木一直不服氣，她跟将軍府的那一堆千金比，跟她的哥哥比，可是她從來比不過任何人，也不明白，若是真正在乎的話，根本不用比較，自然而然就會重視。
這種情況，不過是不夠愛罷了。
當時許木木在家裏和那些女孩子打了一架，單挑，一個人單挑一群人，還贏了，卻被孟将軍狠狠地打了一頓。
孟纖纖從小就長得不高，仗着身體靈活和力氣大才立于不敗之地。她心氣高，一生氣就跑到了許木木這裏來。
當時許木木拉着孟纖纖走到這棵樹下，讓她把願望刻在樹上，當時她刻了什麽呢？孟纖纖想。
過了這麽久了，她都快記不清當時的心情。
所有的不甘心，不認命，追根溯源，其實不過是因為從來沒得到過罷了。
“一願家庭和睦，二願安穩一生。這是你當時刻下來的話，你還記得嗎？”
孟纖纖怔怔地聽着許木木的話，眼睛卻盯着面前這棵樹，距離那一天已經六年了，随着樹木的增長，歲月的斑駁，早就看不清上面的字跡。
“我不記得了！”孟纖纖努力回想當年的事，可是越努力去想，卻越想不起來，她猛然搖頭，雙手捂臉蹲了下來，尖叫了一聲。
“孟纖纖！”許木木卻不許她逃避，她蹲下來，伸手去抓孟纖纖的肩膀，“你還想逃避到什麽時候？你今天來找我，只是為了把你的無用，懦弱，愚蠢擺在我的面前嗎！”
許木木以前是什麽樣子的呢？溫柔，善良，娴靜，大度，和孟纖纖在一起的時候也是最好的朋友，從來不大聲說話，總是柔聲細語的。
可是今天從她的嘴巴裏面吐出來的字卻比她更像一個惡毒女配，孟纖纖愣住了，她慢慢地擡起頭，陽光灑落在許木木的臉上，粉色的桃花晃悠悠地落下，就像在下桃花雨，而許木木面無表情，兩只眼睛裏面卻好像有兩簇小火苗在熊熊燃燒着，讓她看起來更加真實，更加像一個......人。
她怎麽會這麽想？孟纖纖都覺得自己的想法荒謬至極，難不成以往她看見的，認為是知己的許木木，全都是假象麽？
“木木......”孟纖纖嗫嚅着嘴，她知道許木木想讓她說什麽，可是她說不出來，她就是這樣懦弱的一個人！她不禁有些自暴自棄地想着。
現在的她，這麽輕易就認了命，和她的娘親又有什麽區別，她沒有資格去怨，也沒有辦法去改變這一切。
難道她真的就只能順着上一輩子的老路，一步步看着自己，看着許木木，看着所有她在乎的人走向死路嗎？
她不想！
“纖纖，你跟我說這話，我是相信的，因為我們是一樣的，陷入不可言說的輪回。”
孟纖纖的眼底閃過一絲迷茫，她恍恍惚惚地想，每個字她分開來都聽明白了，怎麽合起來就聽不懂了呢？
會是她想的那個意思嗎？
許木木也沒指望着孟纖纖回答，徑直就說了下去：“這些事我發現的時間比你還早，可是我也什麽都改變不了。可是我遇見了一個人，他可以幫我改變我的劇情。原本在阿嬷的清和園那一次，我就該落水的，你是知道的吧。”
孟纖纖的腦子已經成了一團糨糊，只能機械般地點點頭，她回想那一次的落水，突然想到一個人，驚呼道：“蘇時遇！”
許木木點了點頭：“沒錯，就是蘇時遇。我不知道他的能力到底能做到什麽程度。可是既然劇情并非不可改變，那你又有什麽消沉認命的理由呢？”
說到這裏，許木木覺得自己蹲得有點累，便用手一撐地，站了起來，果然覺得膝蓋那邊有些酸疼發麻，便彎腰錘了捶，才覺得好些。
孟纖纖知道這是蹲得時候久了，想到因為自己讓許木木蹲了這麽久，心裏更慚愧了。
于是孟纖纖急忙站起來，扶着許木木重新坐回石凳上去。
許木木推拒道：“你不必扶我，我難道個紙人兒，連這些時候都蹲不得麽？”
孟纖纖原本就是個急性子，便一把把許木木橫抱起來，許木木驚呼一聲，摟住了孟纖纖的脖子，她看着孟纖纖的下巴，愣住了。
“你......”
“是我錯了，我的錯不該讓你去承擔後果，我自己的事，自己負責。”
孟纖纖這話雖然說得硬氣，可是許木木還是沒忍住給她潑了盆涼水：“你怎麽負責？怎麽解決？可有法子了？說來給我聽聽！哎呀！你快把我放下來，叫人看見了，像什麽樣子！”
“我不放。”孟纖纖耍賴又裝傻，徑直抱着許木木走向石凳，才小心翼翼把人放下來。
接觸到底下冷冰冰的石凳，許木木懸在半空的心這才落了下來。
想了想，許木木還是沒忍住，又瞪了孟纖纖一眼：“你呀！這是做什麽？”
“我雖然笨，可是我有一腔孤勇，我的父親有那麽多孩子，我的母親有我的哥哥，我在那個家就是無關緊要的存在，我想明白了，我想去邊疆，不管怎麽樣，我想去邊疆。”
許木木看見，在說起邊疆的時候，孟纖纖的眼裏全都是光，那是一種對未來的無限憧憬。
“你喜歡邊疆？你想去幹什麽？上戰場打仗嗎？”
孟纖纖笑着搖了搖頭：“我就是再傻，也知道這不可能，自古以來就沒有女人上戰場的先例，我縱然是有心，卻也無力呀！我不過是覺得，邊疆苦寒，卻也比這京都之中無窮無盡的陰謀算計爾虞我詐要好上許多。我想要的不多，只有一個家而已。”
她何曾貪心過呢？只不過她想要的溫暖，從來沒有人願意給她，她自己不為自己打算，難不成還要等到日後，要被那些所謂的家人賣了，才曉得後悔麽？
“可是你若是去了邊疆，我們再見面，就難了。”許木木也認真考慮起來這個想法的可行度，只是也不免唏噓。
“是啊，就難了。”孟纖纖低下頭，斂去眼中所有的情緒，良久，她才重新擡起頭，揚起歡快的笑容，“好啦，我們不說這些喪氣話了，看我，今兒真不該來的。”
“為什麽不該來？”
“你想啊，之前是我一個人在煩惱，現在我告訴了你，我們兩個人都要煩惱。”說到此處，孟纖纖低低地笑了笑，方才繼續道，“還不如我一個人默默煩惱呢！你身子本就不好，若是因為我的事......那我可真是罪過大了。”
“行了！我要煩心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多你這一件。來，你也坐，既然你願意把這件事與我說，就是信任我了，我也願意和你好好說道，前提是你自己要争氣，不然我再怎麽着急，都是無用之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