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兩萬一更) (1)
船只在河流上緩緩行駛, 代如顏輕哼的小調很是悅耳。
宮玉蹭了蹭代如顏的衣裳, 悄悄擦拭眼角的淚。
耳旁的心跳一直都很慢, 好似代如顏早已經對任何的事物都已經沒了波動。
即使這樣的代如顏, 可懷抱卻還是對宮玉無條件敞開,那脖頸上的傷,宮玉自然是設想過各種可能。
雖然最不可能,可想起那時代如顏滿是防備的看着自己,宮玉就相信也許那個真殿下宮玉曾經借用這幅身體。
并且她恨代如顏,甚至恨到會想要殺了代如顏。
可當自己醒來的時候, 代如顏仍舊是滿懷希望的期盼。
這該是多折磨人的事情啊,一次次的遭受傷害, 又一次次的期盼等待。
漆黑的夜大抵總有人無眠, 也總有人睡的安穩。
三日後船在都城的東碼頭靠岸, 都城裏依舊是往日裏的繁華,宮玉靠着岸邊遠遠的就看見六殿下以及帶着護衛前來的秦華。
船只緩緩減速, 代如顏側頭看向宮玉笑道:“眼下應當是不暈船了吧?”
額……
宮玉無奈地看着代如顏這滿是戲谑的話語, 無奈的說:“阿顏你真的變壞了。”
“旁人可都看着呢。”代如顏示意宮玉的一直拉住不放的手。
“好吧。”
“乖,左右也不過一兩月的事。”代如顏指腹輕按着宮玉的手心低聲說:“況且婚書我都已寫好,等明日你上朝我便讓父親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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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玉抓着代如顏的手說:“那明日我拿賜婚聖旨去找阿顏。”
“好。”代如顏笑了笑松開手,指尖理了理宮玉垂落的衣袍, 這才稍稍拉開距離。
兩人上岸,六殿下上前看了看宮玉說:“聽聞小九突的發病,如今怎麽臉色還這般蒼白?”
宮玉規矩的站在一旁,沒有忘記自己眼下還是個精神不太好的狀态, 一本正經的道:“讓六皇兄擔心了。”
“無礙,只是此刻父皇卧病在床,朝堂上硝煙密布,小九也得小心才是。”
兩人淺談幾句,而後六殿下方才同代如顏說:“這一路勞煩代姑娘了。”
“六殿下客氣了。”
“聽聞此次代姑娘順道在菖州同祖母過除夕,卻沒想上元節宴會代姑娘也未曾歸,都城內可是不少貴家公子在盼着代姑娘露面。”
六殿下談笑自若,與代如顏說的話也很是具有分寸,與旁的那些公子哥相比确實是要危險的多。
也難怪皇帝會偏愛這溫潤如玉的六殿下,才華出衆不說,至少目前來說沒有鬧出三殿下和四殿下那般的糟心事。
“殿下?”
一旁的秦華喚了幾聲,宮玉方才緩過神來,側頭看向秦華問:“何事?”
“您望向代姑娘的目光實在太過明顯了。”
“是嗎?”
秦華點頭應:“碼頭人多口雜,微臣有事同殿下商議。”
宮玉見秦華一本正經的樣子,便退居一旁問道:“怎麽了這是?”
“是關于探查六殿下母妃一事。”秦華雙手合于袖袋之中壓低着聲音說。
“此事有蹊跷?”
秦華慎重的點頭。
宮玉也跟着嚴肅了起來,微微側頭看着那仍舊同代如顏淺談的六殿下。
這都城裏的人,果真是不能以貌取人吶。
幾人分散開來,原本宮玉還想在同代如顏待會,卻不想六殿下熱情的很,無奈只得獨自先行回府。
待轎子停下來,宮玉出來瞧見老管家走近道:“殿下瞧着廋了不少。”
“聽聞在歸途染了重病,老奴很是擔心吶。”
就這般直至進亭院,說個不停的老管家終于才忙着張羅飯菜。
宮玉抿着茶水看向秦華說:“在秦先生說之前,我先猜猜是不是六皇兄母妃死因不簡單?”
“殿下為何這般猜想?”
“聽聞當年才華出衆六皇兄,引的都城不少官家女的親賴,甚至不少朝中大臣示好聯姻,可偏偏六皇兄不曾應下一樁婚事。”
秦華端起茶水不解問:“殿下單憑此事如何判斷?”
“這當然不夠,後來我聽聞朝中一重臣欲将愛女嫁與六殿下作妻,父皇很滿意便下聖旨賜婚,可聽聞六皇兄卻不願,甚至向父皇求過情,可父皇并未答應。”宮玉捧着茶水停頓的問:
“秦先生以為六皇兄為何會拒絕這樁有利于政權的婚事?”
亭中一時安靜,秦華放下茶盞很是嚴肅的說:“殿下聰慧,自然也該知道六殿下多年來心怡之人就是代姑娘。”
“我知道”宮玉又飲了口茶水,側頭看向外頭燦爛的日光說道:“六皇兄藏的很深,他用了這麽多年讓父皇信賴他,在都城聲名遠揚。”
“六殿下母妃之事是因染疾而亡,臣特意派人去探查六殿下母妃身前的貼身宮女,卻發現那些貼身宮女早已去人間蒸發了一般。”
宮玉放下茶杯,伸手拿了一塊糕點吃着應道:“因着父皇的不許,六皇兄想了個聰明又狠毒的辦法,如果其母妃驟然去世,而六皇兄也染病或是傷心過度,身體大不如前甚至吐血都要守孝,那父皇或許會心軟。”
秦華緊皺着眉頭說:“這只是推測,畢竟時日久遠,當年的人證物證早已被銷毀。”
“也不一定。”宮玉将手中半塊的糕點一并吃下,倒了杯茶水說:“物證或許可以銷毀,可人證除非都死光了,否則一定會有漏網之魚。”
“臣會派人繼續探查,聽聞殿下當年同六殿下也走的頗為近,當時可曾察覺不對勁?”
宮玉猶豫地喝着茶水應着:“時日久遠,我也多數都不記得了。”
“不過秦先生是從何得知我與六皇兄走的近?”
秦華手握折扇說:“殿下難道忘了,當年六殿下母妃染病危時,宮內感染的人多,只是連同着殿下也染上惡疾,聽聞休養半年殿下方才恢複。”
“有這等事?”
宮玉一臉驚奇的看向秦華,而後掩飾道:“或許是幼時身體不好,因此多是記不住什麽,可能是忘了。”
不過六殿下母妃身居宮中,如若不是有人下毒或者特意傳染,那也不該死的那般突然。
可當年真宮玉竟然也跟着染病了,宮玉莫名覺得後背一涼。
不禁猜想難道這真宮玉跟六殿下是一夥的?
難怪六殿下一直對自己噓寒問暖,以至于宮玉有時候都在想自己與他的關系也就一般般啊。
現在比較麻煩的就是,出于六殿下好像一直沒有對自己出手的原因,宮玉有點不确定到底自己的身份有沒有暴露。
如果暴露那可能接下來迎來就是最直接的暴擊。
公主變皇子這可是能要人命的把柄,況且如果當年真宮玉和六殿下一同謀害六殿下的母妃,那依靠六殿下這種表面正人君子,實則暗地心狠手辣,那要真坐上皇位,保不準第一批先幹掉自己。
宮玉這般想着,莫名覺得這真宮玉也是個心狠手辣的人才,為了不暴露嫌疑所以也染上疾病。
一旁的秦華目光落在表情轉變極快的宮玉臉上,擡手抿了口茶水道:“殿下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的處境現在有點不太明朗。”
“六殿下眼下并無特意為難殿下,想來暫時還算安全,只是那代姑娘自從殿下被陛下派兵禁足之後,聽聞一直未曾再來府上,想來或許有別的安排。”
宮玉不解的看向秦華問:“秦先生雖說不識代姐姐,可卻好似對代姐姐很是提防。”
秦華輕松笑道:“殿下這是在懷疑臣?”
“與其說懷疑,倒不如是困惑,秦先生與我每每提起代姐姐多是讓我提防小心,言語之中皆是防備之意。”
“代姑娘乃都城一佳人,且不說她的才華與美貌,單憑代家的權勢她雖是臣女,卻也是享盡皇室權貴該有的待遇。”秦華面色微沉的說:
“可殿下難道以為代姑娘如今年方十九還可待字閨中,只是因為代家還沒确立擁護誰為宮國太子嗎?”
宮玉挺直背很是嚴肅的聽着:“秦先生所言何意?”
秦華見狀,不禁又笑了笑道:“殿下雖聰慧,卻不知在這都城哪怕是位高權重的大臣也會可能跌落谷底的,代家遲遲未定,反而才将事情推遲到如今這等複雜地步。”
“原因不在代家,而是代姑娘已然不受代家的控制,相反代姑娘手中利刃甚至可以逼近代家的心髒,所以代家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的推遲。”
宮玉不解道:“代姐姐厲害我自然是知道的,秦先生還是像從前說的那般,只是因為懷疑代姐姐的用機不純?”
“殿下知道在這都城想要讓權臣知道厲害兩字,是需要做到什麽地步嗎?”秦華反問。
“自然是要有計謀和手段。”
秦華搖頭道:“是要有獨出心栽的計謀和足夠陰狠毒辣的手段。”
“臣早年替大殿下查詢代姑娘手下的勢力,竟發覺查詢不到半點蹤跡,甚至大殿下派出去的貼身侍衛也都離奇失蹤。”
宮玉警惕的問:“大皇兄為何要查代姐姐?”
“自然是想要控制。”秦華猶豫地說:“大殿下膽識與謀略那自然不在衆殿下之下,只是性情有時太過偏激,尤其對于代姑娘的事情頗為在意。”
“因此當初才派去調查,只是數名失蹤的護衛,最後被找到時已經被抛屍于亂葬崗。”
說完,秦華微皺了下眉頭道:“殿下絕對無法想像那護衛們死相何等慘烈。”
宮玉少有的看見秦華會眼露出些這般恐懼的神情,不免有些好奇的問:“那些護衛是不是打探到什麽緊要的消息了?”
“絕對不是。”
“因為那些護衛在向我彙報未曾發現代姑娘異樣後,我便意識到代姑娘或許已經發現大殿下在監視她,便急忙讓他們放棄。”
秦華抿緊着唇瓣道:“卻沒想當夜他們便消失了。”
宮玉未曾再問話,顧自的飲着茶水,外頭窩在樹枝上的蟬嘶嘶地叫喚個不停。
亭內一時無人說話,老管家領着奴仆将飯菜擺至矮桌前說:“方才代姑娘差人送了胭脂和酸梅過來。”
“殿下嘗嘗?”
“好。”宮玉伸手拿了一顆,放進嘴裏眉頭便緊皺了起來。
這酸爽的滋味真是令人沒法再吃第二顆。
老管家笑了笑道:“這酸梅多是熬制酸梅湯,單獨吃起來可是酸的厲害。”
額……
那為什麽不提醒一聲呢?
宮玉捧着茶水喝了好幾口,秦華不解的問:“代姑娘送酸梅尚且可以理解,只是為何要送胭脂呢?”
這個問題有點棘手啊。
“我……也不清楚,改日我去問問代姐姐。”宮玉心虛的避開眼神,心想總不能說是自己向代如顏讨要的吧。
秦華好似也沒再問,只是伸手也拿了一顆酸梅,竟然能面色平穩吃下去。
宮玉看着既驚奇又看着覺得酸的厲害,連忙飲着茶水道:“秦先生不必拘謹,若是喜歡,就帶些回去。”
“多謝殿下。”
沒想到這秦先生口味很是不一般吶。
肚子早已餓了的宮玉夾起鮮嫩的雞肉吃着,一旁的秦華在旁彙報都城外的購置□□等器械裝備情況。
“我明日上朝便去請婚。”宮玉喝着湯緩緩說道。
秦華緊皺眉頭道:“殿下此舉不妥。”
宮玉手捧湯碗應着:“我知道,或許婚事會成為衆人要我命的導火線。”
“可是父皇眼下卧病在床,大殿下雖監國,可是他并無實權,這是我唯一能迎娶代姐姐的機會。”
“殿下心意已決?”
“是。”
秦華握緊手中的杯盞道:“那殿下是想要将軍火運進都城來?”
宮玉點頭應着:“是啊,所以這才是最關鍵的一步。”
“殿下當知若是真娶了代姑娘,就必然受代家的鉗制,日後若有不慎宮國皇室危矣。”
“秦先生要有信心才是。”宮玉喝了口熱湯道:“況且事到如今,與其擔心時候,不如先着手眼前之事。”
“畢竟父皇若是駕崩,時機稍縱即逝,難道此刻還有比跟代姐姐成婚更快的獲得政權的方式?”
秦華微微一愣,看向宮玉道:“殿下是在利用代姑娘?”
啊?
難道剛才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
“不過這樣也好,只好殿下不被代姑娘蠱惑,那日後朝堂政事也好過受代姑娘影響。”秦華滿是慎重的思量道。
宮玉見此便試問:“秦先生難道覺得所有人娶代姐姐都是有目的嗎?”
秦華點頭道:“代姑娘手中的權勢很是誘人,越是權貴便越被吸引,想來這點代姑娘自己也是清楚的。”
好吧,既然大家都這般想,那就由着他們這般想吧。
左右先娶了才說,省的代如顏總被別人惦記着。
次日清早,宮玉換上一身靓麗大紅袍,原本膚色就白,加之因着受傷的緣故更是蒼白許多。
整個人看起來雖是病弱公子哥,又畫粗着眉頭,加上這大紅袍又襯的宮玉看起來頗為俊俏奪目。
馬蹄聲噠噠地在都城的街道內響起,宮玉心裏還莫名有些緊張了起來,雖然這已經不是頭一回了。
途中遇到不少的官員,見宮玉這身喜慶的打扮,不免有些議論紛紛,畢竟眼下皇帝病重,朝中氣氛也很是詭異。
宮玉也不理會,反正眼下自己在衆人眼裏還是個傻子。
只是沒想在臨近都城時,卻很是不巧的遇上代氏父子,宮玉踏步走向滿是燦爛地喊道:“岳父大人安好!”
這聲音洪亮的引起一幹衆人的注目,一旁滿是異樣的百官看了過來。
“這九殿下八成是瘋了啊。”
“可不是啊,代丞相上回因着婚事被拒,臉色還陰沉着呢。”
“真是太不會看臉色了。”
當然宮玉可沒空管這些,因為代丞相根本不想搭理宮玉,反倒一旁的代朗上前來道:“正是上朝之時,九殿下還是注意分寸些為好。”
宮玉裝作失落的應着:“好的兄長!”
額……
代朗很是驚訝的望着宮玉,似是打量探究,而後無奈地小聲說:
“眼下婚事未定,九殿下無需喚臣兄長,況且朝堂之上只有君臣,九殿下可別亂了朝綱。”
“多謝兄長指教。”
宮玉調皮說完,就跑開了。
只留代朗似是探究的望着宮玉那側影,目光沒了先前的溫和,反倒滿是戾氣。
這麽一鬧騰,宮玉行走在宮道上,算是徹底成了熱點。
只是宮玉可沒心思想這些,因為方才宮玉看到那代丞相的袖袋中确實是放着什麽。
說不定就是代如顏寫的婚書啊。
同六殿下碰面時,宮玉臉上洋溢的笑臉立馬就沒了。
整個人滿是平靜的很,反倒是讓六殿下很是摸不着頭腦。
入殿內,宮玉便看見大殿下宮泉,近半年沒見面,這位皇兄臉色瞧着比當初被禁足時顯然要好的多。
當然有人好的多,自然就有人臉色臭的很,比如四殿下,不過那一身肉倒是一點也沒少,反倒感覺越來越胖了。
朝堂讨論的事多是關于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畢竟眼下時局還算平穩,今年又無水澇旱災,收成也還勉強過的去。
不過一會,朝堂上便安靜了下來,甚至大殿內好似也比往日裏要懶散許多。
顯然皇帝病重,太子總是有些壓不住老臣,宮玉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代丞相。
心想這都沒人說話了,這代丞相怎麽還不遞婚書啊?
真是要急死人啊!
宮玉就這樣眼巴巴地望着,直到那代丞相察覺到宮玉熱切的目光,然而也只是輕輕一瞥,而後又繼續無視着。
額……
這老頭絕對是故意的吧?
那上頭的大殿下宮泉開口道:“若是無事,衆大臣就退朝吧。”
“臣有奏。”只見代丞相終于邁出步伐铿锵有力的喚道。
大殿內很是安靜,宮玉只覺得自己心髒都要蹦出來不可。
“代丞相有何事要奏?”
“臣女與九殿下已有婚書,今臣特奉上,望擇良日成婚。”
朝堂內頓時議論紛紛,只是宮玉沒想到,最先出聲的不是坐在那上頭的大殿下宮泉,反而是那老當益壯的太傅。
“胡鬧!”太傅望向代丞相道:“陛下尚在病中,豈能在這時操辦婚事?”
“那依太傅之言,若是陛下一日不醒,不得進食,那臣子們也應當不能用飯進水?”
“你……”
這代丞相雖是文官,可身上卻總是帶着滿滿的殺氣,宮玉看着有點怕。
好在太傅無法反駁,殿內一時又陷入僵局,宮玉手提起衣袍蹭蹭跑上前,很是響亮的磕頭大喊:“求父皇給兒臣賜婚!”
頓時衆百官又一次被驚到,連同坐在上頭的大殿下宮泉也是抽手不及。
太傅卻笑道:“代丞相你确定要将愛女嫁與如今癡傻的九殿下?”
“當初若不是太傅阻攔婚事,九殿下何苦會落到這般癡傻地步?”代丞相冷眼看向太傅說道。
太傅被說的臉色頓時鐵青,便未曾說話。
而後不想那代丞相竟也提起衣袍跪了下說:“老臣愛女一心想與九殿下成婚,望成全!”
這聲音落下,頓時朝堂大半的人都跪了下來,宮玉微微側頭偷瞄才發現除了四殿下,太傅和他幾個兒子,其餘就連六殿下也一同跪下來了。
場面着實是有些驚人,宮玉暗自心裏歡呼,這回肯定是能成了!
“哎,聽說了沒,九殿下與代家姑娘的事成了。”
“是啊,今早诏書都發了下來。”
“可不是嘛,聽說婚書是代家主動呈上去,這九殿下都傻了,可代家姑娘怎麽還一心要嫁啊?”
“這你就不懂了,今早朝堂上可是鬧得厲害,眼下當今聖上病重,指不定代家是想找個好拿捏的九殿下。”
“官家的事咱們小老百姓八成想不明白,不過聽聞那九殿下雖傻,又與代姑娘差了好些歲數,可好歹模樣長的俊俏,總比咱們這等糙老爺們要好些不是。”
這話一處頓時引的茶棚裏一幹人等哄笑個不停。
然而當都城正流傳各種流言時,此刻宮玉懷揣着聖旨騎馬趕去代如顏的庭院。
一晃近半年未來,庭院周邊的樹木都已枝繁葉茂,與冬日裏凋零枯寂的感覺全然不同。
“九殿下您來了啊。”仆人牽過宮玉的馬說。
宮玉滿面春風的笑道:“代姐姐可在?”
仆人應道:“在呢。”
這般說了幾句,宮玉便熟門熟路的進了庭院,偶爾遇見一些婢女大多也只是行禮後便退開。
庭院內很是安靜,除卻些許的鳥鳴聲外旁的聲響都沒有。
湖泊吹來的風很是舒适,緩解宮玉一路騎馬着急趕來的悶熱,可那藏在心頭裏激動卻是怎麽也平複不了。
入殿內,代如顏并不在往日裏的殿內坐着,無奈宮玉只得又繞去那湖畔的亭。
索性這回人好好的在哪,宮玉略微快速穿過迂回的樓臺,繞至亭中。
青簾垂落,微微擋住亭中美人的風姿,宮玉微伸手輕撩開青簾,奈何這亭中青簾多的是,随着風微微拂動,那時而露出代如顏的一颦一笑,就像是在宮玉的心頭撓的厲害。
可偏偏又不想打擾這難得的命令,宮玉連帶着呼吸也放緩了許多,緩緩走近着。
只見碧玉手裏捧着鮮紅的布料走了過來笑道:“這亭內又不大,九殿下再走的慢些,怕是我家姑娘又該擔心出什麽事了。”
宮玉被說的撓了下後頸應着:“我這不是怕吵到你們嘛。”
好在今日碧玉好像心情挺好的樣子,也就沒有再同宮玉說話,而是出了亭子。
“還不進來嗎?”代如顏微側頭看向那近隔着一層青簾的宮玉輕聲道。
宮玉微微一愣,掀開青簾走近着,便見那放在一旁繡的帕巾。
“這繡的是什麽?”宮玉好奇拿了起來看了看問。
“只是胡亂繡的罷了。”
說完,代如顏便将這些未完成品都收進一旁的匣子裏。
宮玉坐在一旁,飲了口茶水,而後捧着聖旨笑道:“這可是賜婚聖旨呦。”
“嗯,我知道。”
“阿顏不好奇嗎?”
“聖旨左右都是差不多的,有什麽好奇?”代如顏抿了口茶水,看向宮玉,忽地擡起手臂輕點了下宮玉額頭道:“這是怎麽傷的?”
啊?
宮玉渾然不知地問:“什麽傷了?”
代如顏指尖微微用力輕按了下宮玉額頭說:“還沒有反應?”
“哎,好像真有點疼。”
“笨。”
額……
代如顏怎麽越來越兇了?
宮玉握住代如顏的手按着額頭說:“阿顏給我揉揉就不疼了。”
沒想話音未落,代如顏就又按了下,而後松開了手道:“誰要給你揉?”
“阿顏你不疼我了?”
“你且跟我說你額頭是怎麽傷的?”
傷?
事實上宮玉大清早上還特意美美照了照鏡子才出門的。
宮玉自個伸手摸了摸,一時還沒反應過來,便起身想要尋銅鏡來看看。
可轉了一圈也沒見到銅鏡,只好走到水盆旁模糊的照了照,可也沒看出個什麽不對勁來,只好又坐了下來說:“阿顏,我真想不起來了”
代如顏手握着圓面扇子,似是慵懶的靠着扶欄看向宮玉道:“傷在額頭,如若不是被人用重物打的,那就是小九笨的磕到頭了。”
磕到頭?
宮玉突然的想起之前在大殿下那猛地一磕頭,只怪當時自己太激動了。
“想起來了?”代如顏注視着宮玉神情變化問道。
“嗯,想起來了。”宮玉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不小心磕到頭了。”
代如顏那纖纖玉手握着圓面扇便請拍了下宮玉額頭無奈道:
“你真是好了傷疤便忘了疼,怎麽就不長記性呢?”
或是亭內的熏香緣由,宮玉只覺得這圓面扇上也是香的很,輕嗅了下笑着說:
“這都怪那大殿內的石磚太硬了。”
“阿顏這亭內的熏香又換了嗎?”
“嗯,臨近夏日我便在裏頭加了些醒神的藥草。”
“這味道很香,裏頭是加了什麽香料嗎?”宮玉癡迷的握着代如顏手,就像只小動物一樣的蹭着。
代如顏指尖輕捏了下宮玉的鼻頭道:“我還在同你說正經事呢。”
宮玉望着代如顏說:“我也在同阿顏說正經事啊。”
“可阿顏卻連賜婚聖旨都不瞧一眼,我心裏可涼着呢。”
“賜婚只是第一步罷了,往後的事情張羅布置還有的是。”代如顏一邊說着,一邊擰開一小瓷瓶在指尖沾了些像是藥酒。
味道有些許刺鼻,還沒等宮玉問,便見代如顏指尖輕揉着宮玉額頭說:“別動。”
宮玉只好聽話的坐在一旁,伸手拿出玉佩問:“這玉佩我還是還給阿顏吧。”
“為何?”
“我琢磨好幾日也沒看出個名堂來。”
代如顏指尖微停,而後在一旁的水盆裏洗了洗手,握着帕巾擦手道:“這就放棄了?”
“沒呢。”宮玉笑着說:“反正聖旨也下了,婚書也有了,阿顏又跑不掉。”
“我若是要跑,小九可追不上。”
“我知道。”
宮玉滿是認真的看向代如顏說:“阿顏是喜歡我才要嫁給我,如果不喜歡我還偏要嫁給我,那我心裏才更難過。”
代如顏眼帶笑意看了看一臉認真的宮玉,伸手遞着糕點笑道:“怎麽突然這般嚴肅起來了?”
“這糕點裏加了甜棗,可甜着呢,小九嘗嘗?”
“我是認真的啊。”宮玉應了聲,而後張嘴吃着代如顏遞來的糕點。
甜棗算是有些甜膩,可是這糕點軟軟的實在是和宮玉的胃口。
宮玉便開口念着:“這糕點跟都城裏吃的不一樣。”
代如顏又遞了一塊問:“好吃嗎?”
“嗯,好吃。”宮玉一大口含住糕點應着。
“你慢點吃。”代如顏滿是溫柔的看着臉頰鼓鼓的宮玉,不禁無奈地說:“我知你愛吃這些,便特意讓人請了菖州有名的糕點師傅,待婚宴時也好制些新糕點用來供客人。”
“阿顏已經想的這般仔細了?”
“婚期實在太近了,可婚禮一事又有太多的細碎事件要處理,若不早些安排到時候小九定會頭疼的。”
“我還覺得一個月遠着呢。”宮玉搖頭道:“不頭疼的,我高興着呢。”
“傻。”代如顏手握帕巾擦了擦宮玉的嘴角道:“你府邸尚且還未安排,宴請賓客也要拟訂名單,再者婚房……”
只見代如顏說着忽地停了下來,薄唇微抿緊不語,臉頰卻已然緋紅一片,那眼眸輕眨間流露出難得女兒家嬌羞時,真真是讓宮玉看呆了。
心口處砰砰地跳的飛快,宮玉眼都不帶眨一下的,微微湊近的親了那柔唇。
代如顏輕眨眼眸看向宮玉,眼裏雖一片清晰可卻滿是溫柔。
湖畔和煦的微風輕撫而來,卻也緩解不了宮玉心中的燥熱難耐,宮玉指尖輕握着代如顏垂放在一旁的手,又欲湊近時。
唇瓣卻被代如顏的指尖輕輕抵住,宮玉不明白的望着代如顏。
只見眼前的光亮被擋住,代如顏靠近碰了宮玉的唇角,溫熱的氣息落在臉龐。
很少代如顏會突然主動,宮玉愣愣的眨了眨眼,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代如顏的親近多數時候很輕,輕柔的太過溫柔,可這跟平日裏偶爾會霸道的代如顏又有些反差。
待拉開距離時,宮玉緩和着呼吸,代如顏的指腹輕撫着宮玉的嘴角,臉頰微紅,那耳旁的細發被風吹的微微晃動。
宮玉呆呆看着,面前的代如顏很美,與平日裏那看着溫婉冷清的代如顏很是不同,情不自禁地輕喚道:
“阿顏……”
“我在。”
代如顏伸手挽起耳旁的碎發笑道:“小九今日這身衣袍看起來就跟小新郎官似的。”
小……
宮玉看了看這身特意定制的衣袍,大小正合适,哪裏顯得小了?
“阿顏喜歡嗎?”
“嗯,我喜歡。”
代如顏指腹輕摸着宮玉身上的衣袍紋路低聲道:“小九本就長的白嫩的很,這身大紅衣袍襯得小九膚色更加白皙動人,想來方才一路上定是惹得不少姑娘張望。”
“沒有的事。”宮玉伸手自個又拿了一塊糕點吃着說:“我騎着馬一路飛奔過來,外面日頭大着,哪有姑娘家會随意出來?”
代如顏笑了笑并未應話,宮玉卻不明白這話哪裏好笑了?
自顧自的吃着糕點,宮玉才發覺這一碟竟然只有四塊,好吃是好吃可實在填不飽肚子啊。
“阿顏你這糕點還有嗎?”
“還想吃?”
“我今早為了換這套繁瑣的衣袍,只喝小半碗粥就趕去上朝了。”
代如顏指尖從宮玉衣袍收回,轉而對外喚道:“碧玉,去備些飯菜。”
“是,小姐。”
不一會飯菜便上桌,宮玉好奇這飯菜怎麽這般快,代如顏看出宮玉的困惑便說:“我也還未曾用飯。”
“這會都未時了,阿顏怎麽還不吃飯?”
宮玉伸手盛着湯遞于代如顏,而後自個也盛了小份的魚湯喝着。
“天氣乏熱,自然吃的也少,所以就推遲了些時辰。”
代如顏小口的喝着湯,見宮玉挽起寬大的袖袍,便露出那捧着碗的纖細手臂,或是因着袖袍緣由,看着總是覺得宮玉瘦弱的厲害。
“這魚湯滋補,你多喝些也是好的。”
“嗯,這魚湯好喝。”宮玉點頭應了聲。
外頭的日光越發的刺眼,透過青簾吹來的風也漸漸夾雜悶熱氣息。
宮玉肚子餓的厲害,吃的也快,只是沒想到待兩碗魚湯入腹,又盛第二碗飯時,代如顏那手裏第一碗魚湯才喝了一半而已。
“阿顏你不用飯嗎?”
代如顏手握木勺應着:“午時炎熱,喝了些魚湯也足以飽腹了。”
額……
這是要修仙嗎?
宮玉想勸可又不知道要怎麽勸,畢竟自認識代如顏起,就沒怎麽見她大口吃過什麽東西。
這般想着宮玉反思了下自己,眼下這第二碗飯也已經吃的快見底,也是時候該停下來。
否則都是女孩子,自己吃的好像确實有點多了,在對像面前還是要注意點形象的。
“怎麽不吃了?”代如顏見宮玉放下碗筷問。
宮玉拿起一旁的帕巾擦了擦嘴說:“我吃飽了。”
代如顏看了看這飯菜道:“往日裏小九總是能将這桌上飯菜都吃完,今日不是餓了嗎?”
“怎麽反倒是吃的少了?”
原來吃貨的形象已經被代如顏發現了嗎?
宮玉有些心虛的說:“可能是剛才吃了好幾塊糕點吧。”
好在這說法也合情合理,代如顏也就沒再提,慢慢的喝完最後點魚湯,婢女們便進來收拾碗筷。
待婢女離開亭內,宮玉起身往湖邊看了看,見代如顏捧着茶水輕坐在臨水的階梯旁。
“之前我看見碧玉端着紅色的布料,那是做什麽的?”
代如顏掌心輕撫着水面道:“嫁衣已制好,我只是提出了一些修改,所以選了一些別的衣料。”
“嫁衣?”宮玉好奇的湊近問:“好看嗎?”
“什麽好看?”
“阿顏穿上嫁衣的樣子肯定很好看,對吧?”
代如顏笑了笑,而後看着寬闊的湖邊輕聲應着:“我想應是好看的。”
宮玉跟着坐在一旁止不住的瞄向代如顏,目光流轉在代如顏眼角眉梢,不禁傻傻的笑着。
好似今早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