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暗做決定
日暮西山,喜妹在家門口探頭望着遠方的歸家之路,心裏面有一些焦急。她的娘怎麽還沒有回來啊,莫不是在路上耽誤了?喜妹知道,她姥姥是肯定不會讓她娘留宿的,所以,她娘這個時候還沒有回來,說不得就是路上遇到事了。
喜妹心裏面有一些擔心,眼瞅着天就要黑了,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鄉間小路可不是那麽好走的。她的爹心裏也有些着急,身子早就往外探了不知道多少回,嘆氣聲不絕于耳。
喜妹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便打算叫上隔壁的姜大叔一起去路上尋尋她的娘。不過,幸運的是,就在喜妹打算去隔壁的時候,路上就出現了她娘的身影。
只是她的娘怎麽走的這麽慢?步路蹒跚的。喜妹心裏一急,就朝着她娘的方向跑了過去。
“娘~”喜妹遠遠地就開始呼喚她的娘,而她的娘聽到了她的叫聲索性就停下了腳步,坐在原地休息了起來。不一會兒,喜妹就到了她娘的面前,只見她的娘坐在地上喘着粗氣,臉上豆莢似的汗水一道道地往下|流着。最讓喜妹在意的是,她娘的背上居然背着一個少女。
喜妹大吃一驚:“娘!這是誰?”
她娘擺擺手:“我們回去說。”說着又背起少女往家裏走去。待回到家裏,她娘将少女安置在椅子上,喝了一口清涼甘甜的井水這才喘過氣了,而此時,喜妹的好奇已經到達了頂峰。
“娘,你去姥姥家怎麽帶回來一個人,她是誰,一直閉着眼,莫不是……”這被喜妹娘帶回來的少女看着也就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長得瘦瘦小小的,面色枯黃,此時此刻緊閉着雙眼,若不是還有着微弱的鼻息,還當她是具屍體呢。她娘怎麽無緣無故帶這麽個人回來。
喜妹的爹此時也正襟危坐,很是嚴肅地等着喜妹娘的解釋。
看着喜妹父女兩這兩雙正經肅穆的眼神,喜妹娘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可一想到她的娘跟她說的那些話,她又忍不住鼓起勇氣。這可是她第一次做這麽重大的決定。
“我回娘家以後,将家裏面的事情跟你姥姥說了。”
“然後呢?”
“然後你姥姥說我們家許是犯了太歲,所以需要沖喜。”喜妹娘咬咬牙,将這句話說了出來。
“沖喜!”喜妹目瞪口呆,反而是喜妹的爹若有所思。
“娘,你怎麽信這個,若是誰家有人生病了,都找一個人來沖喜,那還要大夫做什麽?幹奶奶也曾經說過,沖喜都是騙人的,你忘記幹奶奶的經歷了麽?”
喜妹娘愣了愣,有一瞬間的失神,可又一想到躺在床上沒有絲毫生氣的兒子,那一瞬間的退縮又消失無蹤了。她嘆了一口氣,望着喜妹道:“娘怎麽會忘記幹娘的經歷,可我有什麽辦法,家裏沒有銀子了,你姥姥根本不肯借銀子給我,只讓我将這丫頭帶回來。沖喜這件事情不管是真的還是假的,我總要嘗試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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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個姑娘就是娘你帶回來的沖喜新娘麽!”喜妹整個人的恍惚了,她知道娘親這樣做是無可奈何之舉,可若是讓她輕易接受一個無辜的女孩成為犧牲品她也根本不能做到。她只能毫無意識地搖着頭,嘴裏念念有詞地說着:“不可以這樣,不可以。”
“娘也知道這樣不好,害了人家的閨女。可是,喜妹,你聽娘說。這個丫頭,是人販子都不要的丫頭,原因是她生了病,眼瞅着就剩一口氣了,人販子不願意在她身上浪費精力,就把她給扔了。剛好被你的的大舅舅給救了回去,可灌了幾服藥都沒好,你大舅就不樂意了,想随便找個地個扔了算了。剛好我回去了,你姥姥就說,幹脆讓這個姑娘跟我們晨哥結個親,沖個喜。若是都好了就皆大歡喜,若是,若是……回頭兩人在底下也好有個,有個伴。”
說到這裏,喜妹娘忍不住就流下淚來,那最差的結局,真的讓她心如刀割。可晨哥的情況就那樣了,她心裏總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她這個做娘的,真的不想兒子真的不行了,到了下面還是孤苦伶仃的一個人。所以,才聽了她娘的建議,把這個姑娘帶了回來。
“我們也不去禍害別人家的姑娘,這個丫頭也是可憐,若是不行了,我們幫她埋了,也算入土為安。”說着說着,喜妹娘就哽咽的不行。她有什麽辦法?她什麽辦法都沒有。
喜妹再也說不出什麽,難道,真的讓她娘将這個姑娘扔出去?她根本做不到這樣。算了,反正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喜妹想了想還是找來了林大夫。林大夫看完後,只留下聽天由命這一句話,連藥都沒有給她配。
一家人沉悶地吃完了晚飯,喜妹還額外給這個姑娘喂下了一碗米湯,至于其他的,就看這姑娘的命了,她也是沒有辦法了。久久未說話的爹居然開口了,他那被生活壓垮的肩膀此時更加的佝偻,雙手無意識地摩挲着,粗粝的掌心,磨得呲呲作響:“我看沖喜這件事情可以。”
“爹!”喜妹沒有料到,連她的爹都同意了這件事情。太荒謬了,怎麽可以這樣?
“倆娃就都那樣了,誰也別嫌棄誰。若真不好,也好彼此做個伴,不孤單。”話一出口,平日裏不慎言語的大老爺們都忍不住紅了眼眶,他吸了吸鼻子,繼續道:“就這樣吧,娃她娘,你去看看最近的黃道吉日,就将這女娃接過門吧。對了,這女娃叫什麽你知道麽?所說是沖喜,生辰八字總要對一對的。不能馬虎。”
“有,有。”說着喜妹娘,摩挲着從懷裏拿出了一張紙,“這是她大舅給我的,說是人販子留下的,是這丫頭的賣身契,上面有着丫頭的姓名和生成八字,只是我不認字,喜妹,你給娘看一下。”
這張賣身契實際上只是人販子跟賣孩子家裏面的人簽訂的草契。拿着這張契,買了這個人的人家可以去官府備案,這樣,從此以後,這個被販賣的人就從良籍變成賤籍了。所以,此時此刻的這個閉着眼睛的姑娘其實還是個良民,但是只要喜妹一家想,就可以将她變成賤籍。不過,喜梅一家誰也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只是以為這張草契上記錄的只是這個姑娘的名字與生成八字。
喜妹也曾跟着弟弟學過幾個字,所以,自然是認字的。喜妹告訴她爹娘,這個姑娘叫小草,接着又具體的說了這個姑娘的生辰。于是,她娘便拿着這生辰去測跟她弟的八字了。
家裏沒有多餘的房間,小草委實也不好就扔地上啊,這一晚,喜妹是跟小草一起睡的。
喜妹抱着腿,坐在床上,她根本睡不着,她明白她爹娘的心理,他們是做了最壞的打算了。理智上喜妹能夠理解,可情感上真的很難接受這件事情。接受了這件事,好像就要接受有一天弟弟就要離她而去這樣一個慘痛的結果。
若是有充足的銀子就好了,這樣她就可以買上好的人參,給弟弟買最好的藥。再想想蔣掌櫃母子對她的虎視眈眈,和今日那個婦人撂下的狠話,喜妹咬咬牙,暗自做了一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