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彼此
孫老頭聽起來哪像是沒有不稱心, 根本就是非常稱心。
雖然沒搞懂孫老頭在高興個什麽勁兒,但路鹿連忙趁熱打鐵:“其實,我打電話給你, 就是,那什麽……嗯……”
一說到關鍵處,路鹿故意含糊其辭, 左右為難。
對面沒想到小丫頭片子又在玩手段的老頑童果然上套了:“诶呀!跟我有什麽不好開口的, 連‘糟老頭子’都不叫了,我還真不習慣你這樣。有什麽困難盡管提, 我能幫的一定幫。”
孫宏金口玉開,路鹿放心直言:“就跟,我們LS,合作的事, 你行個方便呗。”
“你找我說這個真是找錯人了。我對網絡啊、信息啊, 這個那個都一竅不通的。而且我從桃園退下來好幾年了,和他們提一句雖然也不是不行,但我自己沒那個底氣呀。”
“LS沒那麽,大的野心。我聽沙經理說,你的私人酒窖,要升級,溫控系統。”
“是有這麽回事兒,最近在忙別的,這個我倒還真沒顧上。你們LS能做?”
“嗯,我們提供,數據平臺,找第三方,設備供應商, 打包服務。”
孫老頭聽完嘿嘿一樂:“小丫頭,你這算盤打得可好啊,要在我這裏賺兩筆錢。”
路鹿噘了撅嘴,正氣凜然:“糟老頭子,我才不屑,占你便宜。我的報酬,你盡管拿去,貼這個項目,缺的我還可以,補。”
孫老頭一聽路鹿叫自己“糟老頭子”就渾身舒坦,笑得更是一片朗爽:“你這哪的話,你做這個項目還要貼錢,你圖什麽呀?”
路鹿心裏想的是:千金難買沙(老)姐(婆)姐高興啊!
路鹿嘴上說的是:“千金難買,酒中知己。誰讓你,說是說,拿我當朋友,結果一直,質疑我呢?”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不對。”誰能想到孫宏一把年紀了還要給一個年齡可以做自己孫女的小朋友小心賠不是,“這錢你不用操心,反正我本來也有打算要換。等我那個采訪完了,咱們約個時間詳細談談吧。”
“這個啊,你約沙經理。這兩天,可以先,提一嘴。”路鹿費了老大勁不就是為了轉介紹麽?
Advertisement
“找她,不找你?”孫宏一時摸不着頭腦,這個單子不是給自己拉的?
路鹿只含糊說現在她沒有個人指标壓力,但團隊不好過她也不好過,如此雲雲。
在她的千叮咛萬囑咐之下,孫老頭答應不透露這件事中路鹿起到的作用。到時候随便造個借口,跟沙九言那麽一提,把合作拍板下來。
最讓孫宏詫異的是,路鹿一定要他把這個單子挂到桃園名下,說是不然會算不到指标什麽的。自己出錢還得走一次公帳,他犯得着嘛他……
撂下電話,孫宏一臉不樂意,沖着阿木管家抱怨:“阿木,你評評理!有多少人上趕着來伺候我,結果我擱這兒伺候一個小祖宗。你說她是不是太拿自己當回事了?!”
阿木管家畢竟是和路鹿拉過小手的交情,能不替着她說話麽?
阿木一笑便笑出了滿臉慈祥和藹的老褶子來:“她不把自己當回事,老爺能這麽喜歡她麽?我看小路小姐挺好的,尤其喝酒,我還沒看老爺和誰這麽合得來。”
“是啊……你說得也在理,恐怕這丫頭就是拿捏住我這點了……”表面上愁眉苦臉、唉聲嘆氣,但孫宏對路鹿的偏愛,其實主仆倆都心照不宣。
下次見面一定拉着小丫頭多喝幾盅,不然他這趟忙前忙後不就虧大發了?
。……
了卻一樁心頭事,路鹿步履輕快地回了辦公室。
也不知是汗濕進入空調間,還是孫老頭在背後嚼她舌頭的緣故,路鹿輔一進去就連打了三個噴嚏。
擤了擤鼻子,孫老頭說得沒錯,她一早料到對方不會真和她計較錢,就故意逞大方以情動人。
其實她哪舍得把自己忙活好多天賺來的酬金搭進去,她可是要攢老婆本的人!
一分兩分也是愛,路鹿這個小摳門,還力圖摳得清新自然不做作。否則壞了彼此的印象,後續就攬不到新收入了。尤其在糟老頭子那裏,講錢不如講情,凡事都往喝過酒的情分上靠準沒錯。
當然,路鹿攢老婆本貫徹的始終就一條準則:對別人大方,就是對媳婦兒小氣。
所以,喝過酒的情分臨到頭了還不是說抛就抛嘛。
。……
一個下午,路鹿除了幫大家拿奶茶、分奶茶和上協議,其他時間全拿來偷看沙九言了。
這是久違了的放縱。
猶記得剛進來那
會兒,她看沙經理的目光大膽放肆。因為那時她還未對她産生觊觎之心,問心無愧、坦坦蕩蕩。看癡了看傻了又何妨,她可以告訴自己這僅僅是對美的欣賞和向往。
後來進入被沙經理嚴詞拒絕的陣痛期,路鹿克制着克制着有時倒也忘了沙經理離她不過一窗之隔。只要擡頭就會堕入那個旋渦,所以她扼殺了自己擡頭的沖動。
不過,她今天偷看沙經理其實并無私心,只是想确認一下孫老頭的邀約幾時會到。
雖然聽不見聲音,但路鹿有自信能通過沙九言的神态動作,準确判斷電話的來意。
“小路,你看我都忙暈了。剛才的奶茶多少錢?我轉給你。”張璇揚聲問她。
路鹿懶得再翻訂單記錄,上着協議随口一答:“300吧。”
“好,你看下微信,我這就轉你。”話音剛落,原本忙着各自活兒的同事們紛紛向璇金主道謝。
璇姐一如既往的大方,大方得令路鹿為她憂心,畢竟照現在的趨勢來看,璇姐未來用錢的地方應該很多。
看電腦看得頭昏眼花,路鹿脖子一仰,額頭一擡,眼睛一閉。
與此同時,心弦一緊!
是什麽抽動了她的心弦?
這感覺難以名狀,可能是鏡頭對焦了,可能是磁極吸合了,也可能是……心意相通了!
路鹿猛地睜開眼,遵循心底的指引,一眼望穿斜對面的小辦公室隔窗。
窗內,沙九言還是一貫慵懶的坐姿,松松環着胸倚靠在座背上。她正神色淡淡地注視着她,不知已經持續多久抑或還将持續多久。
目光交彙之處,仿佛吞并了一條幽邃的銀河。此刻同永遠絞作一團,永遠又湮滅于此刻之間。屬于她們的那些發生過的、未發生過的,閃耀了,黯淡了,此起彼落,構築了,推翻了,她們之間還剩下什麽?
熟悉又陌生地,只在沙九言和其他人的談話中出現過。
今天她卻注定親自領受一番,讓這樣高深莫測的目光一寸一寸侵蝕她的意志。
沙九言望向她的目光從複雜過濾至清澈,又從清澈凝結為複雜。
丢盔棄甲,未戰已降。
路鹿慫裏慫氣地打了個冷顫,抱住腦袋窩在了沙九言視線不能觸及的隔板下方。
慘了慘了,這眼
神路鹿雖然讀不懂,但她不敢再看第二遍!
路鹿無端端堕入了一個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被貓豎起爪子一頓狠撓的黑洞裏。
是這樣的吧?她好似看見劈頭蓋臉朝她砸來的那些……被發怒的貓咪撕得稀碎的狗肉片!
路鹿只能在心裏暗暗咒罵孫宏這個不靠譜的小老兒,不是特意關照過他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的嗎!
可本質上心地善良的路鹿罵完便覺後悔。
對不住了,糟老頭子。
其實她自己也無比清楚。
如果對象是沙九言的話,那麽只要孫宏在這個階段開這個口,真相已經無所遁形。
這女人哪是這麽好欺瞞的……
。……
起了個大早,五點将過,路鹿已經在廚房忙得熱火朝天。
盡管江七瑾心疼經常做飯的路易斯,所以在廚房裝上了空調,但路鹿想在大清早吹吹自然風,故而敞着窗戶。
正逢晝最長夜最短的夏至時分,五點天色已然大亮。
夏日的晨風并不爽利,像不熱不涼的溫吞水煲着不熱不涼的心緒,讓人意識不到它的存在,只覺得半夢半醒,無欲無求。
路鹿将醒好的面團摔在淋了油的案板上,駕輕就熟地抄起擀面杖準備擀包子皮兒。
她的廚藝不錯,中西式各有所長。這一方面是因為在家伺候兩個互相心疼卻不憐愛女兒的媽媽,另一方面在國外總不能天天吃快餐,偶爾也要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哇!路鹿今天早餐做得有點早嘛。”上半身懶懶地挂在樓梯拐角處的扶手邊,路易斯揉着惺忪睡眼感慨道。
由于廚房是開放式的,路鹿一眼看到了她:“可能是,因為我知道,你百年難得一次,早起要,來了。”
“诶喲!知我者乖崽子也。”睡懶覺有什麽,路易斯一向睡得理直氣壯,她踩着悠游的步調來到廚房,“讓我看看你做了……天吶!!是叉燒包嗎?!”
“唔,對啊。”路鹿被她一驚一乍的語氣吓得小手一抖,差點将面坨子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