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越想越歪
如果僅當路鹿是一只哄她高興的金絲雀豢養着, 都不必讓她出來工作,更遑論給她詳細規劃職業發展路徑。
思考了小半晌,沙九言中肯道:“我布置給路鹿的項目, 她完成得很出色,是真的超出了我的預期。大多數人在遇到沒有頭緒、模棱兩可的情況時,剛開始會選擇意思意思查一下或問一下, 但他們并不懷有真正求真務實的意識。所以即使找不到答案, 他們也不感到遺憾,擴充其他部分來掩蓋這一部分信息的缺失是最常用的手段。”
江七瑾欣悅地眯了眯眼。這話倘是告訴家裏那個小女人, 路易斯一定會興奮地抱着她又親又叫:“我生的崽子,路鹿一定是繼承了我的優良血統!”
做母親的驕傲,她和路易斯是一樣的。
“路鹿大學是研究化學化工的。他們搞科學的最在意一個嚴謹,要是什麽都含糊帶過, 這個世界不就全亂套了?”江七瑾說。
“嗯, 是這個道理,可能的确和自身經歷有關。路鹿悟性很高,偏偏做事又很踏實,是個值得培養的人才。”如果說先前有刻意修飾打掩護的痕跡,那麽對路鹿工作表現的評價就全是沙九言的肺腑之言了。
小沙揀的都是她愛聽的,江七瑾固然高興。不過路鹿其他方面她其實本來就很放心,唯有一點……
江七瑾摩挲着馬克杯杯沿,幽然一嘆:“我就擔心啊,路鹿這個口吃的毛病。原想她進市場部和人多打交道就會逐漸改善,但這兩天我聽下來她還是那個老樣子。”
“冒昧問一句,江總您知道她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麽?”沙九言問。
我是她媽我能不知道麽?江七瑾覺得這問題來得莫名其妙,她以為自己表現得已經相當明顯了,因為她一開始就拿沙九言當自己人, 并不介意她知道路鹿是她的女兒。
“天生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小時候學說話晚的緣故。我帶她去醫院檢查過的,口腔發育還有心理層面都沒什麽問題,但就是說話不利索。”
“恕我直言,天生的不好矯正。”
“诶……我都知道,可她往後……”
其實江七瑾最為擔心的一點在于,路鹿笨嘴拙舌的,脫單無望啊!就算将來讨到了媳婦兒,萬一鬧矛盾吵架了,她這個語速不是任媳婦兒踩在腳底心麽!
太丢她老江家的臉了……
好吧,雖然崽子不随她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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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事情也急不來呀。更何況我覺得每個人都有這樣或那樣的缺陷,路鹿說話雖不連貫,但勝在表達能力很好。總比說話流利,卻言之無物的好。”
沙九言安慰人确實有一套,江七瑾昂起下巴笑了笑。
“那倒是我過于貪心了。小沙,無論如何請你多多關照路鹿,有什麽訓練口才的方法甭管有沒有效,全往她身上招呼。”
此情此景下,沙九言和江七瑾都沒有意識到,江七瑾這個未來婆婆一直都在兩人的關系中瘋狂助攻。
讓小倆口互相關照什麽的,無形中就是在增進彼此的感情呀!
當然,現在的江七瑾想得很單純。沙九言是她欽選的接班人,視作家人一般的存在。某種程度上她其實騙了路鹿,小沙和路鹿在繼承權的“争奪”上是并駕齊驅的,路鹿在她心目中并不擁有血緣帶來的優先順位。
這些安排,江七瑾從未對沙九言挑明。
因而,被蒙在鼓裏的沙九言想得更單純。她只當江金主是嫌棄小情人口舌不夠伶俐,伺候不好她。所以讓自己趕緊操練提升路鹿這部分的能力,可這種事情自己真的有心無力啊……
這就像訓練一只沒有語言功能品種的鹦鹉,不是她看衰路鹿,而是路鹿在自我意識中從沒有認可過自己這方面的能力。
。……
天邊浮雲朵朵,不斷舒展,不斷幻化,形态萬千,惹人遐想。
陽光被雲層削弱了七成,落到身上不覺熱燙,反而暖意融融。
這樣天光大好的周末,适合踏青郊游,領略一番自然風光。
然而總有無視天氣的人選擇窩在家裏虛度悠閑又無聊的一天。
任爾東西南北風,抱着電視宅家中。
工作已經将她掏空,沙九言只想趁周末好好放松。
說起來,她的那些愛好确實沒有一條落入路鹿的設想之中,譬如躺着,譬如釣魚,譬如看相聲。“老年人”的靜态生活,的确能很好地放松身心。
電視上播放的是個相聲老段子——《我這一輩子》。
沙九言存了幾支碟,因
為工作忙碌的關系,她已經很久沒有補充過新資源了。
翻來覆去就那麽幾個段子,沙九言其實都快倒背如流了,但每次還是會跟着逗哏甩包袱的節奏捧場地笑。
她并非真的覺得好笑,只是那樣的氣氛下,仿佛身臨其境和臺下的觀衆肩并肩。
他們去現場聽相聲不就為了跟着笑一笑麽?一輩子且長且短,圖什麽呢?不就圖個及時行樂麽?
久而久之,她的笑不一定發自內心,但對于這段黯淡乏味的人生,多少算幾抹增色吧……
《我這一輩子》其實很像一段流水帳,但有的流水帳就是能記到每個人心裏去。
“他們舍不得讓我畢業。”
“那是舍不得嗎?”
“我被評為全學校最熟悉的面孔,新老師來都跟我打聽學校內幕。”
“您熟啊,您告訴他們。”
臺上相聲演員頓了一頓,臺下觀衆哄堂大笑。
沙九言也跟着低笑兩聲。
笑完了,電話也來了,瞥一眼不是工作電話,而是她唯一的朋友敖天玲——
“沙沙!別窩家裏發黴了~跟姐兒一起去酒吧玩呀!”還別說,敖天玲挺了解自家好友的。就像在對方身上挂了GPS一樣,沙九言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她了然于心。
“大白天你就去酒吧鬼混?”一個姿勢維持得久了,沙九言打開免提,慵懶地後仰抻抻四肢。看了下牆上的挂鐘,才下午一點都不到。
“你想哪兒去了?南外灘新開了一家Lo娘主題的酒吧,24小時營業的,我就想過去看看嘛~”敖天玲是做服裝設計的,對各種類型、各種風格的服飾都相當感興趣。
沙九言揉着僵硬的脖根處,直言拒絕:“年齡大了精力不濟,下午我想小睡一下,就不奉陪了。”
“嘿!說得我好像比你小似的。”
“那心态不同嘛,你還是十八歲的小少女。”
“去去去!你有這個臉說,我還沒這個臉應呢~”
“那先挂了……”
臨挂電話前,沙九言敏銳地聽見敖天玲小聲嘟囔了一句:“那找小朋友好了。”
小朋友?
據她所知,敖天鈴自己的朋友圈裏并沒有可以稱之為“小朋友”的一號人物。
該不會是……
“敖天玲,你如果只是想看看酒吧的特色服裝,沒必要呼朋喚友地去吧?”沙九言一改先前的意興闌珊,壓低聲線嚴肅道。
“你聽到啦?”敖天玲顯得理直氣壯,讓人不免懷疑她是有意為之,“既然特特地地去了酒吧,總不能光瞪着眼啥也不買吧?你去白。嫖,店家也不幹呀~一旦開始喝兩盅,那就只有一杯和無數杯的區別了。萬一沒控制好量醉了可怎麽辦,身邊總要有個互相照料的人嘛~”
敖天玲說得合情合理,但沙九言不為所動:“行吧,你愛找誰陪你都行,就是別找路鹿。她還是個孩子,你覺得帶她去酒吧合适麽?”
如今江金主已經回來了,周末這種時候,久別重逢的老鴛鴦和小鴛鴦一定是癡癡纏纏窩一處的。
昨天才剛跟江金主保證過她家小鹿乖得很,公司和家兩點一線。倘若被江金主知道了敖天玲的電話邀約,她自己打臉倒還好,小鹿說不定會挨一頓毒打。
畢竟……有錢人的小癖好,總是超乎想象的。
然而沙九言的話落到敖天玲耳朵裏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解釋。
沙沙又護她家小犢子了,還護得又霸氣又傲嬌!
敖天玲啧啧有聲:“你現在還一口咬定你永遠不會考慮露露小朋友?”
沙九言虛晃一槍:“哦?你讓我考慮她什麽?”
“喂喂~你這就沒意思了哈。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你還跟這給我裝傻?”
沙九言沉沉一嘆:“我不是和你說過了麽?她早就有……”
話說到一半,被敖天玲從中截斷:“沙沙,你這是很主觀的判斷。你又沒看見她和人家接吻,閨蜜之間摟摟抱抱都是很正常的。”
江總和小鹿做閨蜜麽?
這畫面當真是美得不敢想……
“和接吻也差不離了。”沙九言其實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什麽江總親吻小鹿額頭的畫面總在她腦海中一幕幕、一幀幀地回映着。
她只能将此解釋為她還是在意的,同性之間的感情并不是只要不落在她頭上,她就能豁達祝福的。心懷芥蒂,也影響了她對這兩個人的看法……
“真的假的?!她親別人了?!”不可思議,敖天玲就像電視劇裏遭逢打擊的主角不斷做着自我安慰式的否定,“就我這個閱男無數的老法師,竟會看一個小朋友看走眼,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讓沙九言想起,最近一階段路鹿和敖天玲莫名其妙走得挺近的。
敖天玲對路鹿的評價是什麽來着?
——沙沙,露露小朋友是個很仁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