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告白
“你是說不怕他們摻一腳?”
“現在大力構建的5G核心網本就是依托于虛拟機一類的雲計算技術。你可以幫羅浩一起研究所謂的雲網融合, 雲網雲網重在雲啊。我們IT行業是主力輸出,他們通信行業不過是吃點肉糜的小輔助。”
一來一往,沙九言和張璇把公事談得熱火朝天, 路鹿這個小司機自然可以功臣身退了。
一個因失戀而受了心傷的女人,一個因對方失戀而受了腰傷的女人,湊在一塊兒用工作麻痹傷痛, 路鹿倒也沒什麽好不放心的。
她和沙九言說了一聲:“我去外面會場吃點喝點。”
想起對方近乎一周補充一次的零食抽屜, 沙九言嗔了她一眼:“貪嘴。”
小鹿這年紀大概還在長身體吧,但拿零食當飯吃還能這麽幹巴瘦的, 很容易讓人操心她是不是有營養吸收障礙。
。……
簽約儀式圓滿結束,場下掌聲雷動。
不論前期準備掉了幾根鏈子,沙九言總能以一己之力粉飾全場。任何活動,她都是順利收官的代名詞。
忙完了工作, 張璇還有忙不完的家事, 她跟沙九言打過招呼後便匆匆離開。
與會的嘉賓陸續離開,會場裏僅剩下三兩只孤影,卻不見她的小車夫路鹿。
說來也可能是她太過投入活動本身,一直沒有留意路鹿的去向,只記得對方跟自己交待了一聲就跑去吃東西了。
然而茶歇區除了被“洗劫一空”的餐盤和收拾殘局的工作人員,并沒有看到總愛像只覓食的小松鼠一般抻長脖子探頭探腦的小家夥。
沙九言拿出手機撥了對方的電話,無人接聽……
扶腰略一沉吟,小家夥捧着零食袋狼吞虎咽的畫面一閃而過。現場有如此之多的瓜果點心,吃得多了可不就要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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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年輕人的新陳代謝十分旺盛,酒肉穿腸過。這也解釋路鹿為什麽這麽能吃卻既不長肉也不長力氣了。
沙九言向工作人員詢問了洗手間的位置,便拖着腰力不濟的身體去找蹲糞坑的路鹿了。
來到廁所門前,沙九言發現這裏生意還挺緊俏,隔間已經客滿, 外圍還排着幾個等位的。
确認路鹿之所在最直接的方法,沙九
言排在隊伍末尾高聲問:“小鹿,你在嗎?”
“我在~~~”
這聲音粗粝暗啞,仿佛吞了幾斤鋼鐵般雄壯。
沙九言不禁皺起了眉頭,是吃多了能變聲還是拉癟了能變聲?又不是盛不同容量水的杯子,敲擊會發出不同的聲響……
果不其然,對方緊跟着一句——
“不過,你誰啊?”
好吧……再聽一遍比原先更加粗聲粗氣。可以确信此“小陸”或是“小露”之類的同音詞攜帶者,并非她要找的那個說話如棉花糖一樣軟糯的“小鹿”。
“不好意思,找錯人了。”沙九言只得道完歉悻悻地退出洗手間。
不讓人省心的小家夥究竟去哪了?
每次帶路鹿出來少不得一番擔心受怕,雖然她一向表現得比同齡人成熟,但對于沙九言來說,她還是一個稍微消失在視野中一小會兒就可能徹底走丢的小孩子。
沙九言就這樣撐着個老腰在各處溜溜達達,逢人就問:“你看見一個短卷毛大高個的女孩了嗎?”
不得不說,對于路鹿的外貌特點,沙九言抓得特別精準到位。
問了幾個無果後,沙九言逐漸心焦。
好在,路鹿的回電雖遲但到:“沙經理?你,結束了嗎?”
“說好的在會場後面吃點東西呢?我不是要你寸步不離地守着,但你在瞎跑之前能至少知會我一聲你的去向嗎?!”沙九言自己也沒料到一出口就是疾言厲色的責難。
路鹿大概也能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麽,透過手機上那兩個未接來電。
試想想別人滿場子一個個犄角旮旯地找過去,你卻若無其事不知在哪逍遙快活,換了誰都得頭頂冒煙。
“唔,對不起,沙經理。剛才,出去了一、一下,我現在,在停車場,等你。”軟腔軟調的小鹿上線,像柔軟的羽毛尖在懷裏輕飄輕蹭。
把人撓舒服了,任再大的火氣也頃刻煙消雲散。更何況沙九言自認并不氣惱,剛才口氣稍急了一些,估計也是腰疼使然。
腰疼連累之下,耐心也喪失了大半。
沙九言吐出一口氣定了定神,一邊向電梯的方向去,一邊随口問道:“剛才怎麽不接電話?”
“那個,我在開車……”
“開車?”
下意識的反問之後,沙九
言握着下巴想,看來小家夥出去的範圍還挺遠。
算了,自己作為上司,适當地介入可以,但沒必要事事緊盯。
。……
下到停車場,小家夥已經乖巧地在電梯門口候着了。眨巴眨巴水葡萄似的亮眼睛,盡管這兩顆水葡萄有些發育不良,和飽滿圓潤完全挨不上邊。
除了奉上低眉順眼、軟萌可欺的小表情,路鹿行動上也相當狗腿。
小家夥斜跨一步迎上來“攙”她,把老佛爺的芊芊玉手輕輕扶上鹿公公的小細胳膊。
還別說,路鹿的小爪子架得很穩,讓沙九言可以放心将一部分的重心寄放在她那。
路鹿的手毛細細密密的,蹭得沙九言手心有些泛癢。她以前倒沒發現這是只小毛鹿的品種,溫厚的皮毛給人以安全感。
“沙經理,你別生氣。”鹿公公一邊侍候主子,一邊眼珠子悄摸着轉,察言觀色。
“沒有,剛才我不是發脾氣的意思,就是腰疼得顧不上太多。”老佛爺願意跟奴才袒露心跡,實為罕見。
“所以,要去醫院,治療才行。”路鹿小臉一沉,口氣一凜。
敢給主子看臉色了?
給看了,主子也不為所動……
“不去,回家躺躺便好了,我的傷我心裏有數。”說完,沙九言打了個秀氣的呵欠,意指自己勞累不堪需要立刻回家休息。
人都這麽說了,路鹿也不好再堅持什麽。
一來,她沒膽量幹涉沙經理的決定;二來,她沒力氣把沙經理架去醫院……
空有身高腿長的先天優勢,但即使沙經理讓她一個老腰,單用手勁就能把她撂翻吧。
她面前這位看似七倒八歪的老佛爺,年輕的時候可是呼風喚雨的武林高手。
沒走幾步,路鹿便松開了沙九言的手,低着頭老實巴交道:“到了。”
面前一目了然就一輛泛着黑澤的小摩的,是路鹿的愛駕。
沙九言似乎明白了什麽:“我的車呢?”
沙九言斂去笑意谛視着她,不着力卻氣勢懾人。
自作主張如果是基于好意,應該是可以被原諒的吧……
路鹿揚起眸子對視回去,然而鏡片反光之下,視線看起來心虛閃躲:“我、我……我把你的車,開回去,公司了。那個,我是說,我換了,我的車過來。”
她承
認她緊張了,局促地搓起手臂來。
畢竟平素沙九言是個愛笑的人,即使往往流于表面。但當她真正沉下臉時,氣氛如同關進冰窖一樣驀地冷肅下來。寒風獵獵,呼嘯而過,叫醒了路鹿手臂上那些久未出沒的雞皮疙瘩。
“為什麽?”沙九言冷哼,逼近她一步,也逼近彼此的心門一步。
心門豁開了一道窄縫,那些密不透風的心事終将迎風招展。但誰也不知道真正洞開後迎來的是嶄新的光明還是腐朽的暗寂。
路鹿有些招架不住事态的發展,嗅到危機感的草食性動物其實只想落荒而逃。
“其實,也沒什麽,為什麽。你暈車,那麽難受。我想起來,你之前坐我的,摩托車,沒有暈車。所以,我想敞開式的,你會,舒服一點。”東一句西一句,笨拙而又赤誠地拼湊着她對沙九言的用心。
她可以逃,但至少讓她安穩地把她護送回家,這是草食動物的責任感。
“想讓我舒服一點?所以不惜花一個多小時來回?路鹿,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這已經超出了某種範圍!”咄咄逼人,不給門背後瑟瑟發抖的小人兒留下一絲喘息的餘地,沙九言似乎鐵了心地破門而入。
當沙九言想要一個答案時,對方想給也得給,不想給也得給。
她不喜歡把工作上盛氣淩人的部分套用于生活中,但一經套用便無往不利。
路鹿兜不住最後的底牌了……所有為沙九言這個女人萌生、壯大、無可遏制的心意頃刻間和盤托出:“超出了,我也沒,辦法,再縮回去。你難受,我心疼。我想照顧你,這樣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亮出底牌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完了……
沙九言先前一路抱持回避的态度,無論是她表達關心還是試探同性戀的時候。她是個很溫柔也很聰明的女人,所以用雙方都能明白的暗示劃定了同事交往的楚河漢界吧。
可沙九言一定沒料到她這枚愣頭愣腦的小卒子偏不信邪地一路往前沖。她想渡河,而她也終于忍無可忍填埋了彼此之間唯一的通路麽……
是她……表現得太過明顯……
尋常同事間的舉手之勞可以有,但如此煞費周折的關懷終是觸碰到了對方社交領地的禁區。
“前所未有?”沙九言仿佛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路鹿,你要搞清楚,你不可能同時照顧好兩個人。我們這裏說的‘照顧’是何意,想必你比我更有數。”
“啊……就是,那個‘照顧’,我只想,照顧你,一個。”後半部分路鹿理解,但前半部分是見了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