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鹹豬手
“如果我刻薄, 早就砍斷你的鹹豬手了。”沙九言盯着路鹿扶完就一直順勢搭在她肩膀上的手。
“啊,不好意思,我、我沒注意。”路鹿如同觸電似的立馬縮回手, 她這次可不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完全是因為攬住沙經理的動作意外地自然順手。可能是因為對方骨架小肩膀窄吧,讓人想要納入羽翼好好呵護。
不過, 說到底都是假象啦……畢竟沙經理只用一招就生擒了爆炸邊緣的瘋婆子。相比之下,她自己才是那朵被水一澆就蔫了吧唧亟需呵護的小嬌花。
“沙經理,你剛才, 好帥。威風、飒氣、女中豪傑。”鹿小迷妹崇拜得不要不要的。
“我學了約摸七八年的柔道……”沙九言給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路鹿昂起腦袋想想五大三粗柔道運動員的體型, 又垂下腦袋看看纖細苗條沙經理的身段。加上沙經理平時走走路都像是能被風吹跑的虛弱樣, 太具有欺騙性了吧……
沙九言大概猜到她撞進什麽樣的誤區了, 耐着性子解釋:“不是所有練柔道的都很大只, 奧運會上女子柔道就有48公斤的輕量級對決。”
“唔, 是我無知了。”路鹿決定從今晚開始惡補柔道的相關知識。這樣以後和沙經理在一塊兒有了對方感興趣的談資就不會冷場了。
然而此時此刻,恐怕就是因為還不具備這個談資,兩人互看了一眼, 華麗麗地冷場了……
此處可自行填上亂鴉飛過秋千去的畫面……
路鹿難耐地活動了一下牙關節, 實在不是她想放任冷場, 而是沙九言秀眉緊蹙仿佛被什麽黑魔法封印在原地。
上司不動, 下屬也不敢輕舉妄動。
僵持了好半晌,沙九言卻如斷片兒良久剛剛續上:“你怎麽還在這裏?”
她、她一個身高五尺多的大活人就這麽沒存在感麽?
但當她看到沙經理額間沁出的綿綿細汗時, 差點兒就急得上下其手了。
路鹿這雙手是擡起也不合适,放下也不舒坦,就在那裏不上不下雞爪似的直抽抽。她想掀開沙經理包得嚴嚴實實的小西裝看看她究竟是哪裏磕了碰了, 但又怕沙經理誤會她這只污。妖王想借機揩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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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路鹿對自己在沙九言心
目中的定位有個準确清晰的認知。
不能動手,那就只能動嘴了,路鹿焦急萬分道:“你傷到哪裏了?”
語速都跟點了“2x”似的加快不少。
“練柔道落下的腰傷,動靜大了容易閃到腰。”沙九言對自己三十歲的年齡,七十歲的筋骨也是頗為無奈。
古人雲:高風亮節,寧折不彎。
沙九言倒是覺得折比彎容易多了,她一年能折好幾次,現在就疼得像被生生掰成了兩半。
路鹿的小雞爪子忍了又忍還是忍無可忍地貼上了沙九言的腰。動作很輕緩,卻仍引來對方一聲悶哼:“嘶——”
“哪疼?腰眼疼嗎?”路鹿不敢再碰只能虛虛摟着。
“你先進去吧,”沙九言嘆了一聲,“我可能還得緩好一會兒才能走動。”
“我不能扔下你一個人!”路鹿偶像劇式地嚎了一嗓子,汗如雨下,心急如焚,仿佛斷的是自己的腰,“還是叫救護車吧對了骨折不都要用木板固定嗎你現在這個情況不明穩妥起見我要趕緊想辦法給你加固保護起來”
要不怎麽說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路鹿在那一個勁兒地上蹿下跳,沙九言卻只注意到對方抛除了标點符號彈舌彈得飛起的語速。太不可思議了,平時一分鐘都未必能說完的話竟被壓縮在短短五秒之內。這家夥平時确定不是扮豬吃虎來的麽?
眼瞅着這只橫沖直撞的小蠻鹿擰斷一根掃把杆,正打算用它砸爛辦公桌,沙九言連忙吼住她:“小鹿,你做什麽啊?”
“弄兩塊木板下來給你用。”路鹿一副來真的了的架勢。就沖她徒手掰斷掃把頭的壯舉,也能看出沙九言就是那個把她逼急了的誘因。
“你先冷靜一下。”沙九言一邊忍着疼,一邊盡力拽住失控邊緣的路鹿,“腰疼我經常犯的,沒什麽大礙。”
“沒大礙怎麽會不能動呢?”
“也不是不能動,就是動了會疼。這樣程度的腰傷,回去休息兩天就會好很多。”
“休息?對哦,要趕快休息!”路鹿癱瘓的智力系統逐漸重回正軌,“我背你去辦公室休息。背的話應該不會大動到傷處。”
“我說,”在場另一個人慌得靠不住,沙九言只能自尋出路了,“你推一個轉椅過來把我接上不就行了麽?”
方法是這個方法,但沙九言只是為了規避路鹿把她摔成二次重傷……就這小家夥剛才拉架的表現來看,她很懷疑她背不背得動她……
大概她這麽個九十多斤的纖瘦身材也能被路鹿駝出五指山份量的吭哧哈哧吧。
接受了沙九言的意見,路鹿恍然大悟地沖進辦公室。
。……
處理了幾個未接來電,沙九言實在受不了那個日光燈直射下在她視野中不停搖曳的影子。
礙眼的小家夥攫住了她的全部心神,讓她無法安心工作。
影子前端還有一個明顯的凸起,沙九言揉了揉眉心對路鹿說:“你別在我這瞎晃了,我準你上班時候出去,快去藥店買點藥擦擦你的額頭吧。”
“我,我這個包,放在那裏,過兩天就,消了。”路鹿義正言辭,“你的嚴重,多了。我等你忙完,送你去,醫院。”
唯有去醫院檢查,路鹿才能放心。
“我不去醫院,下午璇的客戶那邊有一個簽約儀式,我必須出席。”沙九言很少坐得這樣板正,因而即使依然是從前那個婉轉輕軟的調子,此時此刻卻裹挾着不容拒絕的壓迫感。
“可是,你的腰傷……”
“和你腦袋上的包一樣,過幾天就好了。”
“我覺得……”
“這是我的決定。”斬釘截鐵,唇畔依然噙着一縷似真似假的笑,卻不帶一點溫度。
很不和諧,卻統一成獨屬于這個女人的和諧。
路鹿有些頹然,現在坐在她面前的是說一不二的沙上司,不是模棱兩可的沙姐姐。
想起那個嬌軟控訴“你傷到姐姐心了”的沙九言,路鹿垂下眸子,恍如隔世……
“我知道了。”路鹿像只被鬥敗的蛐蛐兒,恹恹地拖曳着步子往外挪。
于心不忍麽?
其實也沒有。
沙九言一路目送路鹿回到座位前,透過那扇陳學雲以為是開着發。騷、路鹿以為是開着監視的大窗。實際上路鹿也算是猜對了一半,監督都是互相的。
料想小家夥也沒心情偷看她了,沙九言從抽屜裏翻出一包煙。薄荷味的涼煙上印着斜體的“1972”,是她比較青睐的牌子。
對于這個愛好,沙九言自己都覺得古怪得很。她不喜歡焦油和尼古丁,她只是喜歡薄荷的清新味。
既然如此她大可直接嚼薄荷葉或泡薄荷茶,可偏偏就是成堆的香煙陪她度過了那些煎熬期、陣痛期以及療愈期。
袅袅地燃起一支煙,青色的霧塵之中是沙九言影影綽綽的身影。
再好看的女人抽煙其實也不會帶來什麽視覺享受,恰如荼蘼過後,空餘寂寥。
。……
涼煙的味道不重,但扛不住一連抽了半包。
等沙九言意識到嗆人和憋悶,空氣已是一片渾濁。
她叼着煙起身去打開外窗,腰間原本密密麻麻的刺痛随着時間的推移逐漸擴散到脊背。或許類似于壓力分攤的原理吧,疼痛區域的面積擴大,疼痛的強度适當減弱,退回了可忍受的範圍。
她松了口氣回到座位上凝神一望,不知不覺中小許回來了,而小鹿不知所蹤。
就像老樹的舊枝和新芽交疊更替一樣,有人來也會有人去。
看一眼時間,原來到了午休的點。
沙九言剛準備撚熄煙頭,剛想起的人就來了微信。
——沙經理,你在嗎?
沙九言有些詫異,難道她剛才眼花了?
她又透過內窗仔細環顧了一圈大辦公室,的确沒有小家夥的身影。所以只是問她微信在不在麽……
——嗯,不用給我帶飯,我點了外賣。
沙九言只能這麽想,小家夥大概是惦念着她腰傷不便行動所以給她買了午餐。
路鹿是她見過最細心最體貼的人,盡管她才二十歲冒頭,但往後一定能成長為可靠的工作夥伴,但再多的……
路鹿給不起,而她也要不起。她不需要太多朋友,尤其是路鹿這一種……
那一頭的路鹿顯然不知道沙九言将她拒之門外的決心,兀自發了熱情幾連拍。
——我在商場,你也知道的嘛。商場最先進去就是鞋子專賣區,我就想起來你閃了腰,還是別穿高跟鞋了。你自己挑挑看,這家的平底鞋感覺和你今天的商務套裝比較搭。
一長串不知道本人信沒信的背景解釋,反正沙九言是沒信。
沙九言仿佛聽見手中那一截煙灰崩落的聲音,路鹿又來了,攜着她那讓人無法抗拒又無法償還的關切。
圖片還在陸陸續續進來,大抵是路鹿正走馬觀花地給她拍,凡是她看得上眼的皮鞋。
沙九言沉默半晌,還是撥出了電話:“小鹿。”
“沙經理,照片,你看了嗎?”商場有些嘈雜,路鹿的聲音糯糯地混在其中。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因為想換工作,有比較頻繁的筆試面試,就不多和大家唠嗑了,更新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