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逞英雄失敗
沙九言雖然聽不清路鹿具體說了什麽, 但對方嘟嘟囔囔的小模樣還是逗笑了她:“你放心吧,應付他不成問題。他仗着甲方的身份暗示了一些東西,但我這個乙方也不是非要在他這棵甲方上吊死的。”
這就是沙九言一直積極接觸其他部門, 力圖打入更高層的原因。不管哪個圈子、哪個行當,總有厚顏無恥之人提出看起來就不誘。人的情。色交易, 但好在被她遇上的這類人終歸沒有遮天蔽日的能耐。
“那是。我們沙經理,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知道對方沒有吃虧, 路鹿安心吹起了彩虹屁。
“我們說的是一個意思嗎?”
“當然。談戀愛, 和談生意, 異曲同工。”
沙九言眯起眼睛, 這小屁孩該不會是明裏暗裏嘲諷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中戀愛經驗一片空白吧?
定定地望着路鹿澄澈映人的小眼睛, 沙九言暗笑自己多心, 小家夥哪裏知道她的感情經歷,就像她也對小家夥的一無所知。
“那我,先出去, 幹活了。”
“嗯, 我待會兒把U盤給你。”
。……
搖頭晃腦地出了沙九言的辦公室, 路鹿卻猝然發現外面竟完全變了一個世界。即使有人告知她下一秒世界就會崩塌, 當下的她也極有可能相信自己的雙腿已然立于分裂的大地兩端。
平靜運轉着的放映機從白領職場向的主題無緣無故給切到了妃嫔宮鬥向。主演之一還是平日裏一貫溫文爾雅的璇姐!
走廊外,一個着裝休閑齊耳發的女子正揪着璇姐的頭發罵罵咧咧。
不是吧?光看看, 路鹿的發根都感同身受地一陣扯痛。
大事不妙,揪頭發的姊妹篇應該就是掐脖子和掴巴掌了,而那女子也像是正有此意地舉起另一只手直往璇姐臉上抓。
路鹿意識到嚴重性, 連忙轉身敲了敲沙九言辦公室前視野敞亮的玻璃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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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九言應聲擡頭,路鹿指了指大辦公室門口的方向,顯露焦慮的神色。
當兩人一齊跑出辦公室時,齊耳發的女子正大聲叫嚣着“賤。人,撕爛你的嘴”,對張璇又打又罵,場面混亂難堪。
雖然還沒造成什麽無法挽回的實質性傷害,但看璇姐這副逆來順受、不予反抗的模樣,被打趴下也是遲早的事。
眼看情勢危急,路鹿二話不說撩起袖子,借助長臂長腿的優勢沖上去拉架。
端的是正義凜然、Carry全場的ACE氣魄,孰料這只外強中幹的小嫩鹿剛踏出營地半步就被瘋婆子秒了。
勸架不成,反被那氣頭上的女子一掌掀翻往外推。仿佛一顆脫離軌道的小鋼炮,路鹿一直從前門口滑至了後門口。
翹臀在地上磨得火辣辣的,路鹿一個擡頭便跌入了名為憐愛的幽深漩渦。原來是在一旁觀戰的沙經理向她投以同情的目光。
沙九言扶額不忍心,可憐的小鹿,也不知是哪個品種的小鹿,如此荏弱不堪一擊……
不、不行!
怎麽能在沙經理面前丢臉!她只是不打女人罷了,她認真起來連男人都怕!
卷土重來地薅了一把頭發,路鹿氣虛心不虛地想:不就是比她矮一個頭的小短腿麽,看她怎麽捉小雞似的把她摁倒在地!
四肢突然注入無窮無盡的力量,路鹿囫囵從地上爬起,準備殺上前去再度加入亂鬥。
然而讓她始料未及的是,她還沒立穩腳跟就被橫飛過來的一只皮包砸倒在地……
嗷!!!這殺千刀的女人……
眼冒金星之下,她的心中充溢着絕望。為什麽她覺得她挨了一頓比置身風暴中心的璇姐更凄慘的毒打??這世道,難道熱心腸的人注定沒有好下場嗎……
沙九言無奈地搖頭,縱使她不心疼張璇,也該心疼心疼被流彈誤傷腦袋腫起一大包的路鹿了。人高馬大卻最是不中用,不論是哪個品種,養在深閨也都養嬌了。
到了這個地步,她不能再作壁上觀。
開弓沒有回頭箭。
沙九言一個搶步把張璇格在身後,速度之快、身形之巧令一旁癱坐在地的路鹿大為吃驚。
所以,沙經理才是隐世高人?
像是為了印證路鹿的想法那樣,沙九言一個繞後反手擰拉,把那撒潑的女子牢牢鎖在了她和牆壁之間。
只消一招,搞定全場。
因為雙手被反扣在身後動彈不得,那女子難受得嗷嗷叫喚。
只是制服者的神情并不比被制服者好多少。路鹿敏銳地注意到沙九言秀眉一凜,抿得泛白的嘴唇正在微微發抖。
大概在剛才的電光火石間,
她也被那瘋婆子傷到了哪裏。
路鹿捂着壽星公那麽高聳的額上大包,狼狽地跑去查探沙九言的傷情。
沙九言揚唇笑了笑:“我還好,你先顧着自己吧。”
小眉毛打起了結,沙經理說的是“還好”而不是“沒事”,路鹿從咬文嚼字中找到了真相的入口。
“放開我!!你們是張璇的同事?”那女人埋在牆壁間的聲音悶悶地發着狠,“你們只看到我今天怎麽對她的,你們又知道她之前是怎麽對我的了?!”
“我們确實不知道,”沙九言冷靜地說,“但你影響我們正常辦公了,我們不能當無事發生。”
“你得保證,你和璇姐,能好好說話,我們,才放開你。”路鹿狗腿地在旁邊幫腔,就像大佬旁邊一小弟。
“保證?我就算保證了,你們能信嗎?張璇能信嗎?”那女人輕蔑地笑起來,仿佛這承諾是多大一個笑話。
“你這樣,我們,只能報警了。”路鹿如是說。
誰知作為這場鬧劇受害者的張璇第一個反對,她沉默作啞得太久,以至于猛一開口嗓音有些幹澀斷裂:“小路,別報警。是我對不起小茗,我這就帶她走,我會和她好好說清楚。”
“這就想走?!張璇,你越是遮掩,我只會越想鬧大!你和阿曉現在的幸福生活全是從我這裏偷來的!你這個小三,你把我的人生攪得翻天覆地,你覺得我能放過你?”那女子說着說着又哭又笑起來,“你知道現在我有多恨你麽……我這一輩子算是毀在你一個謊言上了,究竟是你可笑還是我可悲……”
在那兩人對質的間歇,路鹿一個眼神過去:阿曉?
沙九言一個眼神回來:璇的先生。
工作上進退有度的張璇此刻也不過是個哀戚的小婦人,她哽咽着、啜泣着,為自己當年犯下的錯:“是我故意删掉他發給你的短信,是我故意扔掉他給你的禮物。這些不可饒恕的事情,都是我做的。他愛你,可我愛他,我想得到他。你說得沒錯,我自私、我下。賤,像我這樣的女人其實根本就配不上鐘曉。”
“你還有臉說?枉我一直拿你當我最好的朋友,即使你和阿曉結婚了我也……我真傻!”那女子憤憤地咬住嘴唇,兩行清淚順着頰畔緩緩流下,淚痕交錯着分不清新舊。
張璇卻一直沒有讓眼淚落下:“對不起,小茗。這麽多年了,我好像什麽都得到了,但又常常覺得自己其實什麽也沒得到。我知道這都是我活該,你要怎麽打我罵我都好,但我和鐘曉始終有了孩子。萌萌她是無辜的……”
“你以為我和你一樣卑劣?我根本不屑做這個小三!我只是想讓阿曉認清枕邊人的真面目。如此一來,根本不用我從中作梗,他還能若無其事和你相處下去嗎?”
“你要告訴他?”
“他本來就是最不應該被蒙在鼓裏的人。”
“好,我知道這件事我已經沒有決定權了……”
兩邊都鬥累了,于是暫時性地偃旗息鼓。
“都聊到這個份上了,我想你們應該都冷靜下來了。”沙九言主動松開對那女人的束縛。
卻在後撤過程中身形一晃,一直在旁候命的路鹿眼疾手快撈過她的肩膀。
盡管自己下盤不穩被那女子一連撂倒兩次,但扶上沙九言的肩膀時路鹿穩如泰山屹立如松。
小茗揉了揉手腕上那一圈紅痕,把點着了的火折子扔進火堆:“二位同事,歡迎你們擴散這條八卦。上班也挺乏味的,需要關于小三的勁爆內幕潤色一下。”
“我送你出去,”張璇抱歉地對路沙二人點頭致意,盡力把小茗勸離辦公樓,“去鐘曉的事務所吧,我們三個該好好談談。”
“你不是心虛麽?”小茗一邊嗤笑,一邊和張璇拉拉扯扯地消失在走廊盡頭。
兩人走遠了。
“為了一個男人,至于嗎?”路鹿不敢茍同,畢竟她喜歡的是香香軟軟的女孩子呀。
不過……一旦把鐘曉先生替換成沙經理,她會像當年的璇姐一樣惡意搞破壞嗎?鄭洪斌這樣的登徒浪子只在少數,沙經理總會遇到她的謙謙君子,屆時……
路鹿不敢往下深想。
沙九言橫了她一眼,沒有回答。至不至于端看當事人的選擇。
路鹿伸出空閑的一只手撩了撩壓迫住腫包的劉海,“通曉人心的,沙經理,就沒一點,看法?”
“我只能說,小茗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的反擊看似瘋狂沒有章法,實則招招命中紅心。她的确有把璇當成最好的朋友,她很懂她。”沙九言不無諷刺地說。
“聽起來,有些,刻薄呢。”路鹿撅了噘嘴,她沒想到沙經理的立足點是這對閨蜜如履薄冰的友誼,而無關三角戀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