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能喝酒啦!
午後,整間辦公室像剝去了大部分豌豆粒的空莢子,只餘幾顆被手藝不精的農夫遺留下來的。
這也說明,下午一般是銷售去外面跑業務的高峰期。
在這個當口,先前剛被陳學雲套上“每天每天在外面鬼混”污名的沙九言款步姍姍回來了。
還帶來一個讓大家聞風喪膽,紛紛把頭有多低埋多低裝不存在的消息。
“今晚我要參加一個酒會,可能需要喝點酒,誰陪我去?”沙九言眼波流轉間,唯有路鹿毫不閃躲地擡眼對視。
那什麽......只有路鹿自己知道,她不過是第n回被沙經理含情脈脈的桃花眼蠱.惑了……
含的真情也好,假意也罷。沙九言眼眸中漾着的每一種情緒對于路鹿來說都是吸引至深的黑洞,盡管那些......不是因她而起,也不會因她而止。
路鹿直勾勾的目光讓沙九言似笑非笑地挑眉,舌尖輕碾,她喚着她的名:“小鹿,那就這麽說定了,你陪我去。”
旋即,沙九言踩着高跟鞋頭也不回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小鹿......”路鹿愣愣地複述一遍。
要不是昨天她回家之後忘了給沙經理報平安,沙經理發信息來關心她,她還不知道對方口中的“小路”原來是“小鹿”啊!
——小鹿,外面下雨了,你還沒到家嗎?
比起偷看沙經理的n次,這條信息路鹿大概回味了n+1遍吧……
此刻,她忍不住又拿出來看。她想,其他人應該叫的都是她姓氏的“小路”,如此說來,只有沙經理她......
啊!專、專屬?!不能繼續深想下去了!!饒是路鹿一直喜怒不形于色,這會子也快撐不住喜上眉梢了。
心裏的小鹿嗷嗷叫喚,雖然是同音字,但叫姓氏和叫名字是完全不同的效果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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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曹操曹操到!沙經理的消息又來了。
——小鹿,下班等我。
短短幾字又一次讓路鹿瞪直了眼。如果忽略參加酒會的任務前提,這樣的臺詞放在動作片裏是等我一起幹一架;放在文藝片裏是等我一起喝一杯;放在色.情片裏豈不是等我一起找個地方脫光光???
被自己的腦洞驚着了,可一旁的許如依誤以為她驚恐萬狀的雙眼裏盛滿了對酒會的殊死抗拒。
知心姐姐小許上線,她輕拍了一下路鹿的肩膀囑咐道:“小路,你也太實心眼了。事已至此,你只能陪着去了,但有一點你得記着。凡事量力而為,尤其是擋酒,難受了就去洗手間吐出來,別忍着。”
作為陪領導應酬過幾次的過來人,許如依深受其害,故而深有體會。
“酒會上能喝很多酒嗎?”這還是許如依第一次聽路鹿說話說這麽順溜的,而且竟然用的是“能”而不是“會”?
這很奇怪诶……
許如依皺了皺眉,還是順着自己一開始的思路說:“用膝蓋想想也是啦。不過沙經理本來就酒量如海深,你年紀又那麽小,她應該不會讓你替她擋太多酒。”
之所以多帶一個人,一般是為了防止對方集火猛灌。之前和沙九言出去,她多少還是會照顧着點許如依的。
“哦……”路鹿反倒是垂下眸子,略顯失落。
“吶,以防萬一我把我壓箱底的解酒藥和胃藥給你。到時候真喝多了也不至于太狼狽。”許如依覺得自己真夠意思。
可惜,既然是壓箱底,它們的命運和之前的衛生巾神一般相似,許如依翻箱倒櫃遍尋不着。
路鹿無奈地用指節蹭了蹭眉毛:“謝謝如依,我應該,沒關系的。”
“你放心啦!下班前我一定給你找到!”
立Flag通常來說,就是為了狠狠地踹翻它。
果不其然,丢三落四不靠譜的許如依最後還是沒有找到她為自己精心準備的小藥箱。
路鹿腹诽:找到了也不敢瞎吃啊,誰知道有沒有過期......
......
停車場內。
一支悠揚的古典交響曲不疾不徐地低聲吟唱,終于還是到了尾聲。
沙九言沒有扣上安全帶,仰靠在駕駛座上閉目養神。
幾分鐘前,路鹿發來消息。
——沙經理,等我五分鐘,我很快就來。
其實和路鹿在微信上交談之時,沙九言屢次走入一個荒誕的誤區。她總忍不住覺得對方在書面表達上應該也和說話一個調調,充斥着逗號和句號。
沙九言回她:
——時間還富餘,不必着急。
話雖如此,但她就是知道小家夥一定會踩在五分鐘的時間範圍內過來。這個和年齡無關,守時的人總會很守時。
因而,沙九言懶懶地睜開眼皮,把車內的空調溫度調低了兩檔。這個或許就和年齡有關了,年輕人的體質如火熾燙。
不過須臾,有人輕叩駕駛座這邊的車窗。沙九言搖下來道:“沒鎖,你上來便是。”
路鹿沒有選擇就近拉開後座的車門,而是特意繞到了副駕駛位。
可能是跑得急,可能是穿得多,沙九言注意到路鹿輕喘着氣,額上蒙着一層細細的薄汗。
在對方扣上安全帶時,沙九言有些猶豫要不要再調低一點空調,盡管她已經覺得有些過于冷了。
“沒耽誤吧?我買了,點東西。”路鹿主動開口。
“藥?”沙九言問,路鹿手上的塑料袋寫了“正大藥房”幾個綠字。
“嗯,給你的。”路鹿遞出袋子。
“我沒什麽不舒服的。”沙九言一頭霧水。
打開一看,裏面是瓶裝的醒酒藥和盒裝的胃藥。
“喝酒傷身。”路鹿言簡意赅地解釋道。雖然這兩樣東西是許如依率先提出的,路鹿不過是照搬照用。
偏着頭,沙九言注視路鹿的目光有些怪異,仿佛是透過這個着眼點發散出去想什麽其他心事似的。
少頃,沙九言笑了笑。
随手把藥袋放進了手剎旁的置物盒裏,她跳過了藥品的話題,而是另起爐竈:“可能來不及吃晚飯了。”
“我不餓。”路鹿搔了搔腦後的發茬說。
“預防比治療更重要。”沙九言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包餅幹丢到路鹿懷裏。
诶?居然是昨天她請沙經理吃的芝士餅幹。漸漸熟悉沙經理聊天的跳脫和拐彎抹角之後,路鹿大概能夠明白她說的“預防”是吃點東西墊肚子不容易傷胃和醉酒,而“治療”就是那袋藥的事後補救了。
“你也買了呀?”路鹿一邊撕包裝,一邊問。
“嗯,今早去便利店買早飯的時候有稍微注意找一找,沒想到還挺常見。”沙九言回答。
“你吃嗎?”
“我吃過了,我們該上路了。”
“哦。”
“不夠還有。”
沙九言系上安全帶,掃了一眼一口接一口吃得賊香的路鹿。
就這狼吞虎咽,幾秒就見底的樣子還說不餓呢,沙九言搖了搖頭。
......
路上,在沙九言的軟言誘哄下,路鹿一連嗑了三包,加起來也有五十來塊小餅幹吧。
忍着沒有把飽嗝打出來,路鹿只是難耐地伸了伸脖子。打死她也不承認是自己貪吃,只是盛情難卻罷了!
“嗯,小鹿吃得真好呢。”沙九言趁着紅綠燈翻開車兜看了看,“還有一包,幹脆你也吃了吧,給車裏騰點空。”
剛擰開保溫杯灌一口的路鹿差點把嘴裏的內容物全貢獻到擋風玻璃上。
她費了老大勁兒咽下去說:“不了不了,年年有餘。傳統美德,要有節制。”
“也是。”沙九言輕踩油門,跟上前面的車龍。
正值下班晚高峰,機動車困苦地蹒跚,排着隊就像迪士尼外等待檢票心情焦灼的旅客。反倒是一輛輛摩托車和自行車靈活地穿街走巷。
“沙經理,把空調,調高點吧?”路鹿忽然道。
“你穿得這樣多也會覺得冷嗎?”沙九言顯得有些納悶。
沙九言沒有刻意關注過路鹿的衣着打扮,只是有那麽一個印象在,這個小孩很愛穿長袖襯衫,而且襯衫裏面總是多餘地套了T恤。
如果反季穿搭是年輕人的一種風尚,那沙九言也沒有什麽可以質疑的。
“你快,別說了。”路鹿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粉襯衫搭黑西褲,轉而又看一眼沙九言的正紅色露肩小禮裙,無對比無傷害,“我覺得我,穿成這樣,會被宴會,保安,趕、趕出去。”
“多慮了,這算不上什麽正式場合,只是一個怪老頭的生日會。”所以沙九言沒有提前通知,如果是那人,本也不必拘禮。
“怪老頭?”這形容讓路鹿詫異極了。
“見到他,你自然就會明白。”沙九言暫且賣了個關子。
“哦,那空調......”就像搖獎轉盤上的指針骨碌一圈又回到了原點。
“抱歉,我還以為你怕熱。”沙九言擰了擰控制空調溫度的旋鈕。
“那倒,也沒說錯。但風對着你的,手臂吹。”路鹿耷拉下眉眼,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就說沙經理是好人吧。對方裸.露的手臂上那一顆顆細小的疙瘩八成是被凍的。
“原來是這樣。”沙九言輕笑起來。
在路鹿小心翼翼的側視中,沙九言纖長的睫毛在笑意的渲染下潤澤着水光,忽閃忽閃。不禁又有些心猿意馬,她想的東西卻很沒營養,沙經理刷的是什麽牌子的睫毛膏?
“你知道我為什麽笑嗎?”沙九言忽然扭頭看她,吓得路鹿如同考試作弊被抓包那樣,條件反射地縮緊了脖子。
“我這麽吓人嗎?”
“可,可能,因為,我在發呆吧。”
“你剛才,是在笑我嗎?”路鹿埋頭玩着衣襟最末端的一粒紐扣。一旦接觸上沙經理的目光,她就會不由自主為包括剛才那次在內的無數次偷看感到羞愧……